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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碧莎毫无心理准备他会如此回应她的吻。他轻柔地将她拉入怀中,将她抱离地面转个方向,接着让她躺在打磨过的楼梯上。这不是最舒服的姿势,却莫名的煽情。

  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他热切需索的吻,吻得她虚软无力,喘息不止。他修长阳刚的身躯俯在她腿间,单边膝盖撑起全身的重量,她感觉到他的勃起抵着她身体的中心,她全身有如烈火焚烧,像正一丝不挂地感受着他。

  他那浓郁甜美的味道席卷了她,令她更加兴奋。

  他吻她的方式一点也不文明或礼貌,拥抱她的方式也是,既原始朴拙又真心诚意。

  泰碧莎的双腿勾上他精瘦的腰,火力全开地回应他的吻。

  瓦勒里品尝着她、感受着她,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用温暖和热情紧紧包裹住他。

  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不像野蛮士兵般在楼梯上要了她。

  「妳不能再吻我了,泰碧莎。」他喘息着说。

  「为什么?」

  她轻啄他的下巴,令他猛地倒抽一口气。「因为如果妳再不停止,我就要和妳做爱,而那是我们俩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他一边说话,泰碧莎一边用舌头描绘他嘴唇的轮廓。她一心只想把他剥个精光,用嘴探索他每一吋性感的肌肤,不停舔吻他,直到他出声求饶。

  但他说得没错,他们绝对不想发生这种事。他是个无法拥有女友的暗夜猎人,更糟的是,他也不是那种她会带去见亲友的男人。

  他们会集体责怪她,说她竟然和她妹夫的死敌交往。齐恩是他们这个大家族的宠儿,每个人都爱他。

  连泰碧莎也是,她怎能用这种方式伤害他?

  不,这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好吧,」她低声说。「但你必须先从我身上下来。」

  这是瓦勒里一生做过最困难的事。他一心一意只想留在原地,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站起身,同时扶她站好。

  他依然硬挺,气息不稳。他无法站在她身边却不碰她,但话说回来,他早已习惯控制自己。

  他就是这样长大的。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像动物般地渴望占有她,那种感觉既原始又坚定,猛烈无比。而他所恳求的,不过是一亲泰碧莎芳泽。

  「我想我们就此告别吧。」他声音微颤地说。

  泰碧莎点头。他与她擦身而过,她可以闻到他天生的阳刚气息,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欲望更加汹涌。

  她要极力压抑才能不伸手碰触他。她伤心地看着他打开大门。

  「谢谢妳,泰碧莎。」他低声说。

  她感觉到他的悲伤,让她更加心痛。「离麻烦远一点,阿瓦,别再被人捅刀子了。」

  他点头,仍然一副生硬拘礼的样子,但拒绝看她。

  惆怅地叹了口气,事情看来是没有转圜余地了,泰碧莎强迫自己离开。

  结束了。

  门关了起来,她本能地回头看,瓦勒里已不见人影。

  除了第六感告诉她,他还在看着她。

  看着她坐进车里,瓦勒里一路目送她离开,完全无法移开视线。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股想追出去把她拦下来的冲动。

  她不像阿品娜,泰碧莎一点也不温柔体贴,可是……

  看着她的车从他的车道上离开,把她带离他的生命,他只觉心痛如绞。

  他又变回孤单一人。

  但话说回来,他一直都是孤单一人,甚至在阿品娜住在他家里那段期间,他也很少敞开心胸。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每晚偷偷渴望她,却从来不曾碰触她。

  以他的地位不能那么做。他是个贵族,她却只是个出身低下、在他家当女仆的奴隶。如果他像他那些兄弟一样,早就二话不说把她据为己有,但他从没想过占她的便宜,强迫她上他的床。

  她绝没那个胆子忤逆他,奴隶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掌控权,尤其当事情和主人有关时。

  每次见到她,想邀请她与他共渡夜晚的话几乎已经溜到了舌尖。

  但他才刚开口,总是又快速紧紧闭起,拒绝询问她无权作主的任何事。因此,他把她带进他家,让她免于受其他家人可能的骚扰。

  瓦勒里想起兄弟们来找他的那一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一夜,他们发现了她的雕像,也明白了她的身分。

  他咒骂着离开窗边,强迫自己将所有回忆排出脑海。

  他的宿命从来就不是以助人为乐。

  他生来注定孑然一身。没有朋友,没有挚交,永远不懂欢笑或嬉戏。

  没必要和命运作对,也不必对任何事抱持希望,这就是他的命运,就跟他的上辈子一样。泰碧莎已经离开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的心揪紧,踏上红木楼梯往房间走去。他要冲个澡,换身衣服,接着继续从事他以性命宣誓必须做的工作。

  泰碧莎把车开回苔儿的店,看到艾曼达的丰田车停在街边。她停好车,下车时艾曼达和苔儿也刚好从后门走出来。

  「嗨,小曼。」泰碧莎说着上前拥抱她的双胞胎妹妹。

  「和妳在一起的帅哥是谁?苔儿说妳没透露他的名字。」

  泰碧莎极力不在双胞胎妹妹面前流露出任何不自觉的想法或情绪。「只是个朋友而已。」

  艾曼达摇头。「小碧,」她责备。「妳不能再跟那些同性恋朋友混在一起了,去找个男朋友吧。」

  「他看起来不像同性恋,不过很会穿衣服。」苔儿说。

  「小宝贝呢?」泰碧莎问,试图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在家。妳知道艾许的,天黑之后他就不许孩子出门了。」

  泰碧莎点头。「嗯,这点我同意,她是个很特别的小女孩,需要好好保护。」

  「我也同意,但我不喜欢丢下她一个人,感觉好像少了一个器官。」艾曼达举起她的银色符咒。

  「苔儿要我保证会把它挂在玛芮莎房里。」

  「提醒得对。」

  艾曼达蹙起眉。「妳确定妳没事?妳今晚有点怪怪的。」

  「我一天到晚都怪怪的。」

  艾曼达和苔儿大笑。「这倒是真的。」艾曼达同意。「好吧,那我放心了。」

  「拜托,一个老妈已经够受的了。」

  艾曼达吻吻她的脸颊。「姐妹们,回头见。」

  泰碧莎和苔儿双双静默不出声,看着艾曼达上车离开。泰碧莎两手插进口袋,转头面对姐姐一脸的怒气。

  「什么事?」

  「他到底是谁?」

  「妳们是怎么搞的?他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啊。」

  「他是暗夜猎人吗?」

  「别问了,葛蕾蒂。」泰碧莎说,暗示她就像影集「神仙家庭」1里那位爱管闲事的邻居,泰碧莎的名字也是来自那部影集。「我并不想玩十万个为什么,况且我还有事要做,再见啦。」

  「泰碧莎!」苔儿跟着她走上大街。「妳可不像会隐藏秘密的人,我开始担心了。」

  泰碧莎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的姐姐。「听我说,他只是个需要帮助的人,而我伸出了援手。现在他回到他的生活中,我也有自己日子要过,这种事不需要家族巫师出面插手。」

  苔儿不赞同地嗤了声。「妳总是这么让人火大,为什么妳不能单纯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晚安,苔儿,爱妳喔。」泰碧莎继续往前走,暗自庆幸姐姐已经停下脚步,回到她的店里。

  她松了口气,往波旁街走,但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她外带了些食物给游民,接着继续巡视街坊。

  「噢,是泰碧莎!」

  那个歌唱般的声音非常熟悉好认,她回过头。飞奔而来的是艾许的恶魔—飒米,模样看起来就像个双十年华的女孩。今晚飒米穿了件黑色迷你裙、紫色紧身裤及性感无比的马甲上衣,脚上穿的是过膝的黑色高跟马靴,手里拿着塑胶材质的棺材型皮包,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

  「嘿,飒米,艾许呢?」泰碧莎问,看向恶魔身后的街道。

  她翻个白眼,不屑地啧了一声。「他被那个老母牛女神堵到,说有事要和他说,我就说我饿了,

  要去吃东西,他就说:『飒米,不可以吃人。在我和阿特蜜丝谈话时,去禁猎区等我。』所以飒米现在要一个人去禁猎区等阿克利来接她。妳也要去禁猎区吗?泰碧莎。」

  每次听恶魔用第三人称称呼自己,泰碧莎都觉得很有趣。「我不去,但如果妳要我陪妳走过去的话,没问题。」

  一个男人走过她们身边时打量飒米,吹了声口哨。

  恶魔草草地瞥了他一眼,微微扬起嘴角。

  他重新走回她们身边。「嘿,宝贝,想找人作伴吗?」他说。

  飒米很不高兴。「你瞎了吗,人类?」她问,夸张地朝泰碧莎比了比。「你看不到飒米有伴了吗?」她摇头。

  他哈哈大笑。「能给我妳的电话号码吗?有空时可以聊聊。」

  「唔,我是有电话号码,但如果你打来,阿克利会接,然后他会很生气,你的头就会爆炸变成一团火球。」她点点下巴。「嗯哼,但是想一想,那可是烤肉耶……号码是五五五—」

  「飒米……」泰碧莎语带警告。

  「噢,啧,」飒米再次发出不屑的声音。「妳说的没错,泰碧莎。如果飒米让他把这个男人变成烤肉,阿克利会很生气的。我敢发誓,他有时候很难搞。」

  「阿克利?」那男人问。「他是妳男朋友吗?」

  「恶,不是,那太恶心了。阿克利是我爸爸,只要有男人看飒米他就会很生气。」

  「这样啊,爸爸不知道就不会生气啦。」

  「最好是,」泰碧莎往两人中间一站。「相信我,她的『爸爸』不是你惹得起的。」她拉着飒米的手臂把她带开。

  那男人跟上来。「别这样,我只想向她要电话。」

  「一—八○○—自己想办法。」2泰碧莎回头喊。

  「算了,贱女人,随便妳。」

  泰碧莎还来不及眨眼,飒米就挣脱她的手冲向那个男人,她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摔向墙边,又过去轻松地把他高高举离地面。「不准你对飒米的朋友讲那种话,听到没?」

  他无法回应,整张脸已经涨成了紫色,眼珠暴突。

  「飒米,」泰碧莎试着拉开恶魔掐在男人脖子上的手。「妳会杀死他,放手吧。」

  恶魔的棕眼闪出一丝红光,飒米放开了他,他弯下身咳嗽,嘶嘶吸气努力重新找回呼吸。

  「你最好永远别再对任何女性出言不逊,愚蠢的人类,」她说。「飒米是认真的。」

  不再对此事多置一词,飒米把皮包甩过肩,悠哉悠哉地在街上走,好像刚才并未差点杀死某个人。

  泰碧莎的心还在怦怦乱跳。如果她刚才没有阻止飒米,会发生什么事?

  「泰碧莎,妳还有没有我们去看电影时妳给飒米的好好吃薄荷糖?」

  「抱歉,飒米,我没带在身上。」她说,看着那可怜的男人蹒跚走开,她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用怀疑,那家伙肯定好一阵子不敢再向陌生女人搭讪了。

  「噢,真是的,我很喜欢吃呢。我特别喜欢绿色的,超好吃,飒米要叫阿克利帮她买一点。」

  泰碧莎也要确定艾许不会再让他的小恶魔一个人乱跑。飒米不坏,只是不懂对错,在恶魔的世界里没有这种概念。

  飒米只听得懂艾许的命令,且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幸好,她们现在要去一个大部分成员都认识并了解飒米的地方。

  禁猎区是个位于俄舒堎大道六八八号的骑士酒吧,由变身猎人中的某个家族经营。不像暗夜猎人,变身猎人算是被诅咒的阿波莱特族和代魔的表亲,只有一点非常不同:他们的一半是动物。

  很久很久以前,变身猎人刚开始是一半阿波莱特族、一半人类的种族。为了不让自己的子孙像阿波莱特族一样二十七岁就死去,他们的创造者以魔法将动物的精髓和儿子们的身躯合而为一。

  结果变成两个儿子有着人类的心,另外两个则有着动物的心。人类之心叫作阿卡迪亚人,动物之心则称为卡塔葛利人。阿卡迪亚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人形,但可变为动物,卡塔葛利人则是可变为人形的动物。

  即使有血缘关系,这两个族群仍然交战不休,因为阿卡迪亚人认为他们的动物表亲是下等生物,动物则出于自己的天性而发动攻击。

  管理酒吧的是卡塔葛利熊族。在禁猎区的屋墙内,欢迎所有人光临,包括人类、阿波莱特、代魔、天神、阿卡迪亚人或卡塔葛利人。这里只有一条规则:别咬我,我就不会回嘴。

  禁猎区是这个星球上少数的圣地,任何超自然生物都不得攻击别人。熊族也会很乐意在艾许来找飒米前让她有点事做。

  飒米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直到她们抵达酒吧外的沙龙风格大门。

  「妳要进去吗?」她问泰碧莎。

  还来不及回答,泰碧莎就看到尼克.高迪尔向她们走来。尼克的母亲在酒吧里工作,他可说是这里的常客。

  「小姐们好。」他加入她们,脸上是迷人的微笑。

  「尼克。」泰碧莎打招呼,飒米甜甜一笑。「嗨,尼克,」她说,手指绕卷着一绺发丝。「你也要去禁猎区吗?」

  「我想去啊,妳们呢?」

  泰碧莎的手机响起。「等等。」她对尼克和飒米说,然后接起电话。

  是歇斯底里的玛拉。

  「什么事?」泰碧莎问,试图弄懂玛拉边哭边断续说出的内容。

  她瞥了尼克一眼,他正忧心地看着她。「那尼克.高迪尔怎么样—」

  话语被玛拉惊恐的尖叫声打断。

  「好、好。」泰碧莎立刻弄清楚了玛拉伤心的原因。尼克穿了件难看至极的夏威夷花衬衫,搭配一条破烂牛仔裤,以及一双看来像是从垃圾桶捡回来的网球鞋。「别哭了,去把衣服穿好,我会派人去,我保证。」

  玛拉吸吸鼻子。「妳发誓?」

  「绝不食言。」

  「谢谢妳,宝贝,妳是女神!」

  泰碧莎严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挂断电话。「尼克,你能陪飒米玩一下吗?我要去阻止一场灾难发生。」

  尼克的嘴角一扬。「当然,亲爱的。如果飒米不介意,我很乐意陪她。」

  飒米摇头。「你知道,我真的很喜欢蓝眼睛的人。」她对泰碧莎说。「他们都很优秀。」

  「你们两个好好玩。」泰碧莎说完就离开,奔向沙特尔街。

  瓦勒里正在吹头发,却听到卧室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听起来像是吉伯特和……

  他关掉吹风机走出浴室,发现吉伯特正想把泰碧莎拉出他的卧室。

  「请原谅我,爵爷,」吉伯特放开泰碧莎。「我正想过来告诉您有访客,她却一路跟着我走进您的房间。」眼前不可能的景象令瓦勒里的呼吸一窒。泰碧莎回到他家了。

  一股无预警的快乐将他吞没,但他拒绝露出丁点笑意。

  「没关系,吉伯特,」他惊讶自己还能保持语速平稳,其实他一心只想对着她傻笑不停。「你可以退下了。」

  吉伯特点头致意,听令离开。

  瓦勒里全身赤裸、只在结实的臀部围了条酒红色毛巾的画面实在太养眼了,泰碧莎咽了咽口水。

  他这身打扮实在很不协调,以他那种傲慢的气质,她以为他会穿丝质浴袍之类的东西。

  他的黑发湿湿地披散,圈围着精雕细琢的完美脸庞。

  哇,他这样真好看。他一丝不挂的样子可能更好看,当他跳上她的床……

  她压下满脑的胡思乱想,以免欲火焚身。

  「我有这荣幸为妳做什么吗?」他问。

  她微笑。噢,真好,完全符合她的「需求」……她甚至懒得去细思这句双关语。

  「我需要你穿好衣服。」泰碧莎说着停顿了下。见鬼了,一个女人对一个长成这样的男人说这句话真是大错特错。

  「妳说什么?」

  「快点穿上衣服,然后到楼下来找我。」她把他赶向床边,那里摊着一套西装。「弗瑞沓!弗瑞沓!」那是义大利语的「快点」。

  瓦勒里不知道哪一点比较恐怖,是她叫他穿上衣服,还是她会说义大利语。

  「泰碧莎—」

  「快穿!」她半个字也没多说,就离开房间。

  他还来不及动作,她又打开房门探头进来。「你知道,你可以不要围那条毛巾的,慢郎中……算了,不要管这个。头发放下来,记得要穿得非常优雅又富贵,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凡赛斯,但亚曼尼也可以。别忘了打领带,还有你的大衣。」

  他完全摸不着头绪,却对她的要求莫名好奇,他把床上的西装换成一套凡赛斯丝与羊毛混纺的黑色西装,搭配黑色丝衬衫和成套的丝领带,接着,他打开房门。

  门被打开,泰碧莎转过身,张大了嘴,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她不是不知道他长得很帅,但是……

  噢……老天!

  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从未见过男人穿着全套黑西装,这一定是优先取得的高级订制服,他看起来温文尔雅,贵气十足。

  玛拉会开心到死!

  如果泰碧莎没有先因为荷尔蒙过剩中毒而死的话。

  「我老是听人家说,长得太帅是不道德的,以你的例子而言真是一点都没错。」

  他不解地看着她。

  泰碧莎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向楼梯。「来吧,没时间磨蹭了。」

  「妳要带我去哪里?」

  「我需要你的帮忙。」

  她的要求令瓦勒里莫名地飘飘然。有人要求他伸出援手,这种经验实在太稀有了,这种要求人们多半只会向他们认为是朋友的人提出。

  「妳需要什么?」

  「玛拉需要一个伴,陪她去『红灯小姐选美比赛』。」

  瓦勒里立刻停下来。「她什么?」

  泰碧莎转身看向他。「噢,别像个老学究。你是罗马人耶,拜托。」

  「没错,但这并不表示我天生就适合当变装癖的男伴。泰碧莎,别闹了。」

  她看起来如此失望,几乎令他内疚。

  「玛拉为这场比赛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但她的男伴今晚临时放她鸽子,因为她最大的竞争对手贿赂他去当她的男伴。如果玛拉输了,这会要了她的命。」

  「我一点也不想和一群同性恋男人一起游行。」

  「那不是游行……不算啦。你只需要在开场介绍时陪她走出来就好,只有几分钟而已。好嘛,阿瓦,她在那件美丽的凡赛斯礼服上花掉了整年薪水耶。」

  泰碧莎抬头看着他,那是他所见过最真诚、最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他的心都融化了。

  「她这么临时的通知,我一时不知该打给谁。她需要一个非常优雅的男人,顶级货色,我不知道还有谁符合这个要求。拜托,为了我?我发誓我会补偿你。」

  他心里其实宁愿被再次鞭打致死……却又不愿让她失望。

  「如果有人对我动手动脚—」

  「他们不会的,我保证。我会保护你所有的……」她挑起眉看着他的臀部。「资产。」

  「如果有人发现—」

  「不会,我会把这事带进坟墓里。」

  瓦勒里长长地叹口气。「泰碧莎,我这辈子每次想帮助别人,都只会弄巧成拙。我有不好的预感,一定会出问题,等着看吧,玛拉可能会从舞台上摔下来扭断脖子,她的大假发会烧起来。」

  她无所谓地挥挥手。「你只是太偏执了。」

  不,他不是。当她带他走向前门,生命中所有可怕的回忆在脑海里一一回放……当他为瑞克感到难过、试着在鞭刑后安慰他时,他的父亲却强迫他继续对瑞克用刑,他在每一鞭上收力,希望不会像他父亲亲自鞭打瑞克时那么痛,但结果却相反,他最后把那可怜的奴隶打瞎了。

  而当他试图不让瑞克在他们庄园的边界被抓到,他要求他父亲付钱给奴隶贩子,将瑞克远远带离他所知的一切。

  身为年轻新任的将军,他却必须将家族中最后一个存活的年轻人送上战场,他心中希望能让年轻一代远离战争,于是派他以使者的身分出访另一个罗马阵营。

  那个男孩两天后就因为撞上无赖的塞尔特人,在攻击中死去。

  而阿品娜……

  「我做不到,泰碧莎。」

  泰碧莎在门前阶梯停下来看着他。他的声音里有股情绪,让她知道他不是在胡说八道。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心中的恐惧。

  「没事的,五分钟而已,很简单。」

  「但如果我害得玛拉受伤呢?」

  「我会在现场,什么倒楣事都不会发生,相信我。」

  他点头,但在把他拉到门口等计程车时,她感觉得出他的不情愿。

  坐进车内,她告诉司机怎么到达运河街的「恰恰俱乐部」。

  大概十五分钟不到就抵达了,泰碧莎付了车资,瓦勒里站在人行道上,看起来像随时准备闪人,尤其在某些夜店客人注意到他之后。

  「别担心,他们真的不会来烦你。」泰碧莎回到他身边。

  瓦勒里无法相信自己在做什么,他一定是疯了。

  泰碧莎牵起他的手,带他走进鲜艳的粉红双扇大门。

  「嘿,小碧。」门口的保安唤她。他的身材高大、体型壮硕,穿了件无袖T恤,深棕色头发理得短短的,裸露的二头肌上有个塞尔特乐团的刺青。乍看之下非常吓人,但他大方真诚的微笑减少了他的杀气。

  泰碧莎拿出钱包准备付他们的入场费。「嗨,山姆,我们来帮玛拉忙的。她在里面吗?」

  「快拿开,」山姆把她的钱包推回去。「妳知道我们这里不收妳的钱。对,玛拉在里面,请快去帮助她。我男朋友快被她搞疯了,她一直哭个不停。」

  泰碧莎对他眨眨眼。「别担心,骑士来救她了。」

  瓦勒里深吸一口气,跟着泰碧莎走进应该是他所去过最惊悚的地方。他宁愿走进布满电锯和断头台的代魔老窝。

  但等他们来到舞台边那扇亮黄色的门时,他感觉好一些了。虽然店里许多男人都停下来傻傻地看着他,但没有半个人对他毛手毛脚。

  「不要紧张,我会照顾好你的下半身。」泰碧莎在他走过她身边时说。

  瓦勒里惊跳起来,因为她淘气地捏了下他的屁股。「拜托不要给他们灵感。」

  她哈哈大笑。

  他们穿过正在化妆、打理假发、调整礼服的一大群人,玛拉坐在后方角落嚎啕大哭,一个男人正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抱怨不停。她的光头上戴了个粉红色发网,妆容已完全花掉。

  「妳把我的心血全糟蹋了,蜜糖。妳不能再哭了,不然我永远来不及补救。」

  「有什么关系?我反正要输啦。安东尼你去死吧!男人都是猪!死猪!我不敢相信他竟然出卖了我。」

  瓦勒里为玛拉感到难过,很明显这场选美对她意义重大。

  「嘿,宝贝,」泰碧莎说。「振作起来,我们有比安东尼更好的选择。事实上,等妳带着这位一起走出去,他和明克一定会很想死。」她把瓦勒里推向前。

  「嗨,玛拉。」他简单致意,感觉像个如假包换的傻蛋。

  玛拉张口结舌。「你愿意为我这么做?」

  他回头,看到泰碧莎紧盯着他。她眼里其实写着恐惧,怕他临阵脱逃。天晓得,他真的很想那么做。

  他真的真的不想搅进这浑水,但瓦勒里.梅格纳斯的能耐不仅如此。他这辈子从不曾临阵脱逃,他会帮泰碧莎这个忙,不管他对这件事是多么反感。

  他站直身,转身面对玛拉。「能当妳的男伴是我的荣幸。」

  玛拉发出一声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跳起来紧紧拥抱他,他感觉肋骨都快碎了。她放开他,改为拥抱泰碧莎,尖叫得更大声,还把泰碧莎举离了地面。

  「哦,好姐妹,妳是人类所能拥有最好的朋友了!想象玛拉.迪凡挽着全场唯一一个异性恋男人出场的模样—宝贝,所有人都会羡慕到死。」她放开泰碧莎。「凯瑞,快过来帮我重新上妆,立刻。我一定要美翻!美到翻掉!」

  凯瑞被玛拉的戏剧化逗笑了。「坐好,亲爱的,妳一定会。」

  趁着凯瑞帮玛拉化妆,瓦勒里和泰碧莎退到一旁以免挡路。

  「谢谢你,真的。」泰碧莎说。

  「没什么。」

  泰碧莎看着瓦勒里,还来不及阻止自己,就伸手环抱他,抬头对他一笑,把头枕靠在他胸前。

  她的拥抱令瓦勒里难以呼吸。看着她的头倚向他,温暖的身躯贴着他,他的心怦怦狂跳,溢出一股意想不到的柔情。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发,同时祈祷不要因为他跨刀相助而导致玛拉遇到任何意外。

  上一次他试着帮忙某人,是一年前阿克伦要求他协助某个卡塔葛利狼族赶走代魔,他欣然同意。

  他们帮助的对象中有两匹狼,威恩和费恩,在对战中,他们因为邪恶代魔的攻击而失去了妹妹,她死在哥哥们的怀里。

  那个画面直到今日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瓦勒里跟威恩说过,任何时候只要他需要,他绝对会义不容辞地相助。幸好,威恩从不需要他出手。

  你太可笑了。

  或许吧,但如果他是攻击的一方,可能就不会这么困扰。灾难似乎总是会降临在他想要帮助的人身上。

  他抛开那些思绪,专注于眼前的女人。她一点都不像他曾接触过的任何一个女人。

  她真的非常特别,独一无二。

  时间似乎静止了,他静静站在原地,让泰碧莎的温暖渗进他体内。

  当玛拉站起身并挥手要他跟过去时,他还没回过神。

  「蹬蹬蹬,蹬—」泰碧莎哼着美国六○年代知名影集「警网」的主题曲,似乎在预言他的末日将近。他们跟随玛拉穿过试衣间,走向挤满变装皇后的走廊。

  泰碧莎吻了吻瓦勒里的脸颊便离开,把空间让出来给其他人。

  她走进店里,发现玛拉最好的朋友伊符斯和一群朋友正坐在伸展台前的桌旁。

  「嘿,吸血鬼猎人,」伊符斯打招呼,她拉了张椅子过来。「妳是来帮玛拉加油的吗?」

  「当然啦,不然还能去哪里?」

  桌边爆出一阵欢呼,他们开始相互揶揄,忙着下注赌谁是赢家,直到选美正式开始。

  在玛拉和瓦勒里出现前,泰碧莎都紧张得不得了。人们在看到瓦勒里的那一刻都疯狂了,他走路的样子像是非常享受男伴的角色,只有泰碧莎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她有种感觉,他真正害怕的是会对玛拉造成伤害。

  他们走到伸展台旁的阶梯,其他稍早前出场的参赛者都已聚在台下,瓦勒里率先走下阶梯,接着像个真正的绅士般回身扶着玛拉走下来。

  他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表现得如此体贴,让泰碧莎几欲落泪。

  她无法想象任何一个异性恋男人会愿意做这么荒谬的事,只为了帮助一个刚认识的女人,一个狠狠捅过他一刀的女人。

  一等男伴们纷纷解散,她便穿过人群去找他。一找到他,就扑进他怀中将他搂得紧紧的。

  泰碧莎热情的举动让瓦勒里怔愣。她在他怀中的感觉如此美好,他要极力忍耐才能不紧拥着她亲吻,吻到他们双双心醉神迷。

  她紧拥着他,轻吻他的唇。「你是最棒的!」

  他震惊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瓦勒里环顾四周。「不,」他诚实地说。「我都撑到现在了,也没把玛拉害死,所以我想我们应该留下来看看她的成绩。」

  她的表情令他的身躯发热。「艾许知道你是这么讨喜的人吗?」

  「我想到就不舒服。」

  她大笑,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向舞台旁的桌子。

  一大群男人欢迎他们的加入。

  「你太棒了!」最靠近他们的那位说。

  泰碧莎介绍着大家,瓦勒里一一点头致意。他们坐了一个多小时,欣赏参赛者的才艺表演和泳装竞赛,后者令瓦勒里比站在台上还不自在。

  「你还好吧?」泰碧莎靠过来问。「你的脸色有点发青。」

  「我没事。」他说,即使他一想起来就冷颤。男人怎么可能有办法穿着泳装,却隐藏住自己的性征?

  有些事情不适合深思。

  又过了一小时,裁判终于选出了前三名。

  泰碧莎身体往前倾,双手环抱着瓦勒里,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屏气凝神为玛拉祈祷。

  瓦勒里一动也不动,但他握着她的手,让她感觉无比温暖。不论结果如何,她很感激他帮了她一个大忙。

  齐恩和艾许绝对死都不愿这么做。

  泰碧莎捕捉到玛拉紧张的视线,冠军得主即将公布。

  她屏住呼吸,等着他们宣布……

  「玛拉.迪凡!」

  玛拉爆出尖叫声,紧紧抓着身边的参赛者,两人兴奋得跳来跳去,大声尖叫,许多参赛者围上去搂抱恭喜她。

  泰碧莎尖喊着站起来,以口哨声表示支持。「真棒,玛拉,干得好!」

  她低头,看见瓦勒里表情惊恐地瞪着她。

  她不悦地拉他起身。「让我们听一下,将军,吼出来。」她说。

  「我只在对军队下命令时吼叫,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哎,一个人能在一晚放松到什么程度是有限的。

  她啐了他一口,又继续为室友喝采。

  主持人为玛拉加冕并披上肩带,递给她一打玫瑰,带她走向伸展台。

  玛拉走在上面,又哭又笑地向观众抛飞吻。

  一切结束后,泰碧莎和瓦勒里突破人墙来到她身边,玛拉先抱了抱泰碧莎,接着扑向瓦勒里。

  「谢谢你!」

  瓦勒里点头。「这是我的荣幸,恭喜妳得奖,玛拉。」

  玛拉甜甜一笑。「我欠你们两个一份人情,别以为我会忘记喔。你们先走吧,我晚点去找你们。」

  「好,我们家里见。」泰碧莎说。

  他们离开夜店,向法国区外缘热闹的运河街走去。

  泰碧莎看了看手表,快十点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但我快饿扁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瓦勒里表情促狭地看着她。「妳一定是唯一问獠牙男这种问题的女人。」

  她大笑。「你可能说中了,所以,要不要一起来?」

  「我们没有订位。」

  她翻个白眼。「亲爱的,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见鬼的订位。」

  「我们要去哪里?」

  她带头走向皇家街,它连结着运河街通往伊贝维尔大道。「安东的海鲜餐厅,顶点生蚝屋。」

  「顶点?我从来没去过。」

  泰碧莎一走到店门口,瓦勒里就知道原因了。餐厅用的竟然是塑胶的黑白格子桌巾。

  他在门口踌躇不前,环视这间小小的餐厅。地方很小,人也不多,右侧沿墙有个吧台,桌子则在他的左手边。墙上是混合了镜子、照片和霓虹招牌的俗气装饰,室内吵杂又令人不愉快。

  更别说瓦勒里还必须速速回神,将自己的影像投射到镜子里,以免被人发现他没有倒影。

  泰碧莎转头看向他,双手叉腰。「你可以不要一副新鞋被人踩脏的表情吗?这里的生蚝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这里很……霓虹闪烁。」

  「那就戴上你的墨镜吧。」

  「看起来也不太卫生。」他小声说。

  「噢,拜托,你马上要吃的东西是海里的吸尘器耶。你确实知道珍珠是怎么长出来的,对吧?牡蛎唯一的任务就是消化垃圾,何况,你是不死之身,有什么好怕的?」

  「瓦勒里?」

  他越过泰碧莎,看到威恩和布莱笛.凯特拉齐夫妇坐在生蚝吧台,吧台后方有两个男人正在帮面前满座的客人剥牡蛎壳。瓦勒里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终于有同类出现了—勉强算吧,虽然威恩是只阿卡迪亚狼,而布莱笛是他的配对伴侣。

  威恩穿着牛仔裤和长袖T恤,和瓦勒里差不多高,一头深棕色长发垂在肩头;布莱笛是个丰腴美人,红棕色长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髻,小白花图案的棕色洋装外套了件浅棕色毛衣。

  瓦勒里走过去和威恩握手。「狼。」他打招呼……以他们的动物原形称呼阿卡迪亚人或是卡塔葛利人是最礼貌的。「再见到你真好。」他看向布莱笛。「妳也是,我的小姐,永远是我的荣幸。」

  布莱笛甜甜一笑,看向泰碧莎。「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一起的吗?」

  「阿瓦帮了我一个忙。」泰碧莎走到他身后。她转向吧台后方其中一个男人,他正在擦拭剥完一盘牡蛎壳的手。「嘿,路瑟,两瓶啤酒,一枝叉子。」

  那位高大的非裔美国人对她微笑。「小碧,怎么啦,这礼拜都来第四次了吧?妳无家可归吗?」

  「有啊,但家里没有生蚝吃,至少没有好吃的生蚝。而且我来只是想骚扰你,想想看一整天都看不到泰碧莎……你该怎么办呢?」

  路瑟哈哈大笑。

  在路瑟递给布莱笛一盘剥好的生蚝,并去帮泰碧莎拿啤酒后,瓦勒里注意到威恩和布莱笛彼此交换诡异的眼神。

  「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瓦勒里问他们。

  威恩刚开口准备回答,泰碧莎就狠狠踢向他的小腿。

  威恩嗷了声,蹙眉瞪着她。

  「怎么回事?」瓦勒里问。「妳为什么踢他?」

  「我高兴。」泰碧莎说着越过吧台,从生蚝堆中叉起一个。

  她表现得像个天使,这表示真正的危险即将出现。

  瓦勒里转头看向威恩。「你刚才想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完,威恩喝了口啤酒。

  瓦勒里觉得不太对劲。

  路瑟端来两瓶啤酒给泰碧莎,她递了一瓶给瓦勒里。

  他茫然地看着它。

  「你不是口渴吗?」泰碧莎问。

  「我们不用杯子吗?」

  「这是啤酒,阿瓦,不是香槟。喝吧,真的,不会害你的。」

  「小碧,客气一点。」布莱笛责备她。「瓦勒里可能不习惯喝啤酒。」

  「我喝过的。」瓦勒里不情愿地拿起酒瓶。「只是不习惯这样喝。」

  「你要吃生蚝吗?」泰碧莎问他。

  「在妳相当直接地点明它们是什么之后,我不确定。」

  泰碧莎笑着看他。「帮我们上菜吧,路瑟,保持满盘状态直到我吃撑了为止。」

  路瑟咧嘴而笑。「我想妳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小碧,每次妳吃完离开,我们要是还有剩菜就算奇迹了。」

  泰碧莎坐在布莱笛身边的椅凳上,示意瓦勒里坐到她另一侧。瓦勒里把啤酒放在吧台上,听话照做。

  「你看起来很不自在,瓦勒里,」布莱笛贴心地说。「泰碧莎是怎么说动你来这里的?」

  「我也还不太清楚。」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吗?」威恩问。

  「我们没有在一起,威恩,」泰碧莎很快地回答。「我跟你说过,阿瓦只是在帮我的忙。」

  「随便妳怎么说,小碧,我只希望妳妹妹—」

  他的话被布莱笛清喉咙的声音打断。「泰碧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威恩。对不对,小碧?」

  「通常不是,但没关系,真的。」

  瓦勒里愿意再次出卖自己的灵魂来交换威恩现在的思绪。「威恩,我能和你私下说句话吗?」

  布莱笛在生蚝上洒着Tabasco辣酱。「你敢离开这张高脚椅,凯特拉齐先生,你接下来这个星期就真的得住进狗屋。事实上,我会唆使你弟弟费瑞去整你,然后把锁换掉。」

  威恩不禁哆嗦了下。「虽然我很想助你一臂之力,瓦勒里,但你应该记得,她爸爸是靠阉割狗儿为生的,也把女儿教得很好,所以我想还是算了。」

  瓦勒里看着泰碧莎,她正忙着从路瑟手里接过一个生蚝。她拒绝迎向他的视线。

  威恩知道些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们坐在吧台前,泰碧莎和布莱笛聊着衣服、老朋友及一些琐碎小事,两个男人则不太自在。餐厅十点就打烊,但路瑟又让他们多吃了十五分钟的生蚝。

  「谢谢你,路瑟,」泰碧莎说。「我真的很感激你没一看到我就跑掉。」

  「见到妳总是很愉快,小碧。我喜欢妳赞赏我的服务和食物的样子,我也必须说,这位比起妳的朋友飒米好喂多了,那个小女孩吃起东西来像个恶魔。」

  「你才知道。」

  瓦勒里前去付账,威恩继续陪着女士们。结完帐,威恩和布莱笛往皇家街走去,他和泰碧莎则往波旁街方向。

  「准备好开始巡逻了吗?」泰碧莎问。

  「我会把妳放在—」

  「我不要回家。」她打断他。

  「那妳要去哪里?」

  「跟踪代魔啊,和你一样。」

  「那不安全。」

  她停下脚步,瞪着他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懂,」他低声说。「妳拥有亚马逊女战士般的精神和力量,但我真的希望妳不必为那些应该留给我们这些死人来处理的东西丧命。我们不像妳,如果我们去世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们哀悼。」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话吓到了泰碧莎,不只如此,她也被他心中的在意和痛苦惊愣住。「你死去时有谁为你哀悼吗?」她问,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他愣了一下,转开了头。「没有人。」

  「没有人?你没有家人吗?」

  他苦笑。「我的家庭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悲剧,相信我,他们很高兴能摆脱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相信他们很在乎你,当然—」

  「就是我的兄弟杀了我。」

  泰碧莎感觉到他心中窜过一股复仇的怒火,发自内心对她低吼出这句话。她的心好疼,他说的是实话吗?

  「你的兄弟?」

  瓦勒里无法呼吸,记忆几乎将他撕裂。事实上,他也终于释怀,经过了两千年,终于能把他为什么成为暗夜猎人的真相告诉别人了。

  他点头,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一夜的扭曲画面。当他再次开口,声音竟能保持平稳。「我是整个家族的耻辱,所以他们对我用刑。」

  「以什么方法?」

  他的眼神空洞。「妳是古文明学者,我相信妳知道罗马人如何对付他们的敌人。」

  泰碧莎掩住嘴,泛起一阵恶心。她忍不住拉起他的手,卷高袖口看他手腕上的疤痕,她需要的证明都在这里。

  和齐恩一样,他也曾被钉上十字架。

  「对不起。」

  他严谨而守礼地抽出手,放下袖子。「不需要。根据我的家族历史,我觉得这一切莫名的贴切。

  持剑维生之人……」

  「你处决过多少人?」

  在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前,她感觉到他的羞愧。不愿意放他离开,她急忙跟在他身后,拉住他。「告诉我,瓦勒里,我要知道。」

  他脸上的怒意令她心碎,他的下颚绷紧。「没半个人。」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从来都不愿意以那种方式杀人。」

  泪水刺痛了双眼,她抬头看着他。

  他不是齐恩和其他人认为的那样,他不是。

  他们口中的那个男人对杀害和羞辱他人毫不犹豫,但瓦勒里会。

  他清清喉咙,这些话似乎令他感到痛苦。「我还是个小男孩时,看过一个人被处死,他是当代最伟大的将军。」

  泰碧莎的心跳停了一拍,她发现他说的是齐恩。

  「我的祖父骗了他,又花了好几个星期审问他。」他的呼吸变得吃力,全身绷得死紧。「我父亲和祖父坚持要我们几个兄弟到现场见识,希望我们学习如何让一个人崩溃,如何夺走他的尊严,直至什么都不剩,但我只看到血腥和惊恐。没有人应该承受这一切。我看着那男人的眼睛,我看见了他的灵魂、他的坚强和痛苦。我试着跑开,但他们为此鞭打我,接着又把我抓回去逼着我再看。」

  他极痛苦地看了她一眼。「我痛恨他们这样做。两千年后,我仍然可以听到他们抬起他破碎躯体时的尖吼声,他们把这位傲气过人的王子带到广场上像普通罪犯般等死。」

  泰碧莎捂着耳朵,想象齐恩以那种方式死去会是什么情形。她从她妹妹那儿知道,他的死仍然时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虽然现在齐恩的恶梦比起他和艾曼达刚结婚时少了些,但它们还是会出现。

  他还是会在三更半夜惊醒,只为确保他的妻女安全无虞。

  好些夜晚他甚至彻夜不眠,害怕会有人上门来把他拥有的一切再次夺走。

  他也以一种毫无理性的恨意仇视瓦勒里。

  瓦勒里深吸一口气,看见泰碧莎瑟缩了下。他也一样,只是不在表面上。

  他的心里藏了太多自童年时就一直存在的歉疚和恐惧。如果他能回到过去,他永远不会把自己的灵魂献给阿特蜜丝,他宁愿以死亡来阻止他父亲的暴行,也不愿意活了下来却时时刻刻在脑海里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相信泰碧莎现在也痛恨他了,就像其他人一样,她绝对有权利这么做。他家人的所作所为实在难辞其咎,这也就是他尽全力回避齐恩和朱利安的原因。没必要提醒他们在远古希腊时的生活,尤其当他们在现代世界已拥有了幸福,提起往事着实太过残忍。

  他从来不了解为什么阿特蜜丝要他搬到纽奥良。想确保那两位希腊人永无安宁之日,那是他父亲才会做的事。

  但有些事情他永远不能提,万一有朝一日他遇见了齐恩和朱利安……他心里有数,只道歉是不够的。几世纪前,他在遇见女暗夜猎人诺伊时试过一次—她是被他哥哥玛里斯杀害的,但那位亚马逊女战士狠狠地打了他一顿,用尽各种方式要他的命。

  瓦勒里不得不反制她。

  她呸了他一口。「罗马人的耻辱!我从来就不明白为什么阿特蜜丝要让你活下来,你应该像只猪般尖叫着被人开膛剖肚。」

  几百年来,他学会了抬起头过日子,不去理会其他暗夜猎人的想法。他无法为他们的过去带来和平,就像他自己也无法从过往中得到。

  有些鬼魂拒绝遭到驱离。

  现在泰碧莎知道真相了,她同样也会恨他,那就这样吧。

  瓦勒里转身离开。

  「阿瓦?」

  他停下来。

  泰碧莎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所以她一言不发,只是伸手拉低他的头,深深地吻住他。

  瓦勒里被她的举动惊呆了。他紧拥着她,品尝她口中的温暖,也感受她的怀抱带来的暖意。

  他退开身。「妳知道我的身分,泰碧莎……为什么妳还没走?」

  她抬起头看着他,蓝眼里满是温柔。「因为我知道你的身分,瓦勒里.梅格纳斯,相信我,我真的知道。我想立刻带你回家,好好地爱你。」

  1 神仙家庭(Bewitched),于一九六四至一九七二年播出的喜剧影集。 故事是女巫珊曼莎(Samantha)与凡人达伦(Darrin)相爱,但是在结婚后才告诉老公自己是有法力的女巫。老公不喜欢她用巫术,但珊曼莎只要扭动鼻子,就能做餐、洗衣与解决各种问题。影集中,两人的女儿名字便是泰碧莎,也有法力。

  2 以一—八○○为开头的电话号码为美国免付费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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