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鸦王子 1
楔子
殒落
卡利班的骑士王站在风暴之下,额前带著一个银色的指环,他灰烬般的头发被雨水浸湿贴著苍白的脸庞。骑士的装甲是黑色的精金陶瓷所铸,上头隽刻著由火星红金所打造的狮子,鲜血从他手中的剑滴下,被倾盆大雨冲离了钢铁。
另一个人影是一个穿著破损装甲的人型,如果说骑士王的脸庞是苍白的那麼那个人影就是病恹恹的惨白,而他的装甲颜色则是上方午夜的倒影,交错著锯齿状的闪电标志。
战斗在他们周遭、上方甚至脚下进行著,他们踩著子嗣们的不论死活的身躯,卡利班的骑士王为了此时此刻已经等待了数个月。现在时机已到,在狂啸的风暴和倾盆的大雨之中交错著成千上万爆弹枪的片段声响。
骑士往后退去,他的职责以尽,最后一丝血渍从他的剑上被雨水洗去,他的兄弟抽蓄著,试图用利爪般的手指抓住自己的喉咙,一道深色的液体从他紧握的指缝间流下,他正逐渐倒下。
「殒落吧。」骑士王对著他的兄弟说道,声音沙哑、粗糙而且屏息,「殒落吧。」
另一个战士的瞪大了他黑色的眼睛,在他的生命从指缝间流去时颤抖著,他话不成声,嘴唇无用地张合著,终於单膝跪下,他胃部和胸腔上的伤口就跟脖子上的一样致命,他的身躯被王之剑有系统的粉碎,似乎只剩下单纯的恨意还让他结合在一起。
骑士王并不是一个善於露出笑容的人,也没有卑微到会去嘲讽殒落的仇敌,他举剑敬礼,护手靠著他的额头,对著被击杀的敌人致敬。
「我告诉过你了。」狮子对著他频死的兄弟说道,「我告诉过你我会是你的末日,科兹。」
第一章
阴影兄弟会
兄弟们总是在黑暗中会面,他们在无光的房间内交谈并不是出於他们戏剧性的象徵或是对於隐密性的需要,从创立以来有些传统始终未曾改变,黑暗曾经是个麻烦,现在早已习以为常。
红色的目镜伴随著关节伺服马达和动力管线支嘎作响的低吼声画破黑暗,Mk.4动力战甲从来都不是以安静著称,而当它损坏时甚至变得更吵了。
三名兄弟安静的站立著,挫败垄罩著他们的肩头,比周遭的黑暗更靠近他们。他们的耻辱记忆犹新,让他们甚至无暇去修复他们损坏的战甲,破损关节摩擦产生的星火替房内带来了些许亮光,房内空气逐渐被从破损精金陶瓷和装甲的裂隙中涌出的战斗的气味给填满,原始而强烈的鉕元素燃剂和枪口硝烟的味道。
「只剩我们三个。」一名兄弟说道「只剩我们活了下来。」
「或许还有更多人也活了下来。」另一人说道。
第一人对此嗤之以鼻。「不会有更多人了,难道你在先前的九个小时之间都瞎了吗?难道你没看见发生了甚麼事?我们总共损失了多少战舰?」
第三个兄弟在中央的大桌俯身向前,他那装饰过的头盔表明了他与另外两人之间的连结。
「在舰队重新集结之前我们无法知道,我看见创世实践号四分五裂,跟著她的七艘护卫舰一起被击毁了,智慧女神号在她之前就被摧毁,无座之王、永恒恐惧和黑暗号是我勉强能够看见死亡过程的巡洋舰,我说不清有多少护卫舰和驱逐舰被击沉,多到我根本数不完。」
「那夜暮号?」
第三个兄弟摇了摇头。
「内部起火而且外部破损,旗舰不可能逃脱了,黑暗天使攻击她的咽喉就像狮子攻击柯兹大人的一样猛烈。」他暂停了一会儿,缓缓地吸了口气。
「夜幕号本该是第一艘逃跑的船舰,我根本无法想像为何她会留下来,和黑暗天使舰队硬拚火力能得到甚麼好处呢?」
「我听过了通讯报告。」第一个兄弟说道。「赛维塔下令旗舰留在星系内好让他救援那些船舰逃跑而留在地面上的部队。」
第三人啐了一口「真是太高贵了,所以他害死了自己还赔上了旗舰,记住我的话—不会再有人记得赛维塔的名字了,天使们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这场伏击…他们的协调性远超过我以前所见过的。」
「这很重要吗?」第一个人回答道「除非我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兵力还击,否则就会输掉萨拉马斯远征。」
「军团必须撤退并重整。」第二个人同意。「当我们的损失和纪律经过整编之后我们就能再次与他们对阵。」
「没错。」第一个人说道。「总算有人说出了聪明话,这或许得花上几周、几个月,但我们要完蛋还差的远呢。」
第三个兄弟叫出了战术显示器,但闪烁的浮动标志在显示出任何有意义的资讯前就在一阵杂讯中消失,这艘船在航行途中承受了严重的伤害,许多系统还有待修复。
「我们现在面临两个问题—两者都箭在弦上而且刻不容缓,第一,我们必须让星语者把我们惨败的消息传达给所有的军团单位,这样我们的兄弟们才不会一头撞进我们才刚逃出的埋伏,这还得要非常好运才能办到。」
「第二个问题?」
第三个兄弟在回答前犹豫了一下,「我们必须完成其他军团成员都会做的事,我们必须决定谁会在原体倒下之后领导剩下的军团部队。」
「倒下不代表死了,兄弟,你没收到药剂室传来的报告吗?」
「我有,而且那没有任何好消息,军团内有谁曾经照料过受伤的原体?我们只能盲目摸索,收口是愈合了没错但不完整,失血情况相当严重,头部创伤和缺氧的情况依然相当危急甚至正在恶化,出血止不住,有些器官我甚至叫不出名字,如果他是人类—如果他是我们的一份子—上面任何一个创伤都会要了他的命,而他有十一个这麼致命的伤口。」
这项宣告回荡在空中,没有一个兄弟想多做表示。
「我有看见发生的经过,光是要救回他就牺牲了太多的性命,我赔上了我大部分的连队才逼退第一军团的主人,我可以跟你们保证我很后悔下这道命令。」
其他人点点头「真相是冷酷的,但我们必须勇敢面对,我们三人现在必须领导整个军团了。」
他们在沉默之中品尝著这个真相,然后被来自指挥甲板的通信声给打断。
「我主。」一个人类上尉说道,「有另外四艘船舰抵达星系边缘了。」
「报上来。」
「侦搜仪读取的注册信号表示为坤提斯号、暮色之女号、血盟号和…夜幕号。」
战情室的厚重大门在吱嘎作响的轨道摩擦中被打开,透进了走道上的紧急指示灯红光,门口的人影带著与其他三人相同的头盔,装饰有向后伸展的怪异翅膀和骸骨图样的面罩,闪烁著电光的目镜瞪视著在黑暗中聚集的三个军阀。
他只身前来,但是带有武器,一根长矛靠著他的护肩,上面有著一具关闭、有著锋利锯齿的链锯。
「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的迟到,你们应该还记得我们碰上了一场埋伏,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点燃引擎逃进最深沉的黑暗中。」
他走到房间的中央大桌前占据了一个位置。
「很高兴见到你,赛维塔。」
「我很确定的确是。」赛维塔看了漂浮在桌子中央的战术显示器一眼,上面标示著漂浮在虚空之中的第八军团战舰,「所以这就是失败的感觉,现在我们总算了解暗鸦守卫和火蜥蜴们的感受了。」
「我们在此集结了大约二十分之一的舰队战力,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在接下来的几周内重整,并且面对结果,我们受到重创但还没死,萨拉马斯远征可不能就此结束。」
赛维塔一开始一言不发,直到过了片刻他了解到他们不是随口说出这些蠢话之后才回应。
「你们三个在救出原体这件事情上干得很好,有其他群鸦会议成员的消息吗?」
「只确认到杰萨德、修马和伊瑟利恩的死讯。」第二个兄弟说道,「我们就是仅剩的夜蝠议会了。」
「所以七人有三已经死了,而原体受了重伤。」赛维塔大声地说道。
「原体要死了。」第二个兄弟纠正他,「我们现在要领导军团。」
「我们等著瞧吧,反正不管怎麼说,未来形势严峻。」赛维塔将他的长戟放到桌上,没去理会金属碰撞发出的噪音,「更没帮助的是,七个人之中就你们三个我最讨厌。」
「请你认真点,兄弟。」
赛维塔有一种特别的微笑方式,愉悦显现在那漆黑的双眸之内,接著嘴角些微扭曲,就像是尸体被人应抓著脸颊挤出的笑容,又或者像是他完全不了解他身旁的人拥有的幽默感似的,但他还是把他有限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赛维塔微笑道,「想必你们这群勇敢的畜牲已经有了计画?」
「我们的确有。」第一个兄弟开口,「一旦舰队的战力重建完成我们就会还击,问题是哪里。」
赛维塔扶额,「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没错。」
第一连长清了清他的喉咙,在这种时刻需要某种程度的技巧,「首先,你们打算带著我们走上一条我们不该走的路,你们嚷嚷著报复,去反击一个已经证明比我们更强大的对手。」
其他人犹豫了,「当然,不然我们还能怎麼做?」
「我们应该要打的是我们有把握获胜的战争。」赛维塔回应他们。
「逃跑?」其他人说道,「但我们有义务要把第一军团困在这里。」
赛维塔挑了挑眉,虽然这个动作被他的面罩给挡住了。「把我们的军团给赔下去?你想赔上我们的老命去抚平你那被失败挫折激起的嗜血欲望?这没有任何高贵可言,兄弟,我不会让你们把军团带进坟墓只因为你们不肯承认我们已经输了。」
「原体会希望我们奋战到最后。」
「他的确会,不过你自己都说他要死了,所以他的愿望没有甚麼意义。」
「黑暗天使与我们旗鼓相当,不比我们更强。」其中一个兄弟说道,「只要我们正确的反击,还是可以赢得这场远征。」
「随你怎麼说,马力索斯。」赛维塔回以那令人不舒服的冷笑「在我看来你会因为军团受挫的自尊心害得我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马力索斯,第九连连长透过他的头盔扩音器咆哮著「如果柯兹大人死了,你做为他最受宠的身分也会在今晚结束!」
赛维塔依然微笑著,但他们在他的声音中听不出来,「别想威胁我,第九连连长,这对你不会有甚麼好下场的。」
「兄弟们,冷静点。」第二个兄弟说道,「赛维塔,你是对的,我们必须注意避免让受创的自尊心驱使我们走向绝路,而马力索斯,你也是对的,我们必须反击,使命和奖赏是相等的,但我们必须谨慎行动,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危急了。」
「我很感激你的政治技巧,瓦‧贾汉。」赛维塔的声音非常温和,不似平常咄咄逼人,「但是狮子的部队只靠一次打击就打断了我们军团的脊梁骨,整个舰队都分散了,我们损失了数打的战舰,不但有我们自己的还包含了那些追随我们的凡人的,我最后一次看见厄里孔泰坦军团的旗舰是一艘废铁,而光是那块废铁上就有多少泰坦陪葬?更别说那成千上万受过训练的成员了。」
「我们会重整。」马力索斯说道,「这是我们的使命,这场战争可不会因为我们胆怯就结束了。」
「胆怯。」赛维塔说道。「用来指称一个断后掩护我们慢速船舰撤离的人来说真是个奇怪的用词。」
「但责任要我们继续战斗。」第二十七连连长瓦‧贾汉说道,「生死无损於辩驳。」
赛维塔对这句话露出冷笑「多麼漂亮的用词,我怀疑这句话是会因为智慧还是愚蠢而流传千古,不论命运怎麼决定,你都不会得到我的支持,许多我旗下的连长早就喊著要进军泰拉,或是回归战帅的舰对,其他人希望能分散出去探索其他地方、瘫痪帝国的补给线,我宁可满足他们的要求也不会让他们陪著你一起送死。」
「夜蝠议会将会投票表决。」马力索斯说道。
赛维塔冷哼一声,「投票,真是太民主了,我们什麼时候有投过票决定过任何一件事?」
「从你回来开始。」第三个兄弟说道,赛尔‧海瑞克,第四十三连队的连长,「夜蝠议会必须口径一致,合则存,不合则亡,赛维塔。」
「今晚也未免跑出太多漂亮话了,但全都没说到重点,当我们有能力以完整的建制发起攻击前军团最好待在阴影里,然后我们才屠杀对方,品尝他们的鲜血,天使们才刚教了我们一次惨痛的教训,那就是试著打一场公平战争的下场。」
赛维塔靠著一根梁柱,双手抱於胸前继续说道,「我会讲得非常明白,因为你们都不愿意面对我画中的暗示,在经过这麼惨重的失败后,我不会让你们带著军团回到这场战争之中,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会带著黑甲卫和其他愿意跟随我的连队回到战帅的舰队里,在这里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而且拖延黑暗天使长达三年早就够了,我懒得再去管萨拉马斯远征,我要带著我的连队前往泰拉,在最后的黎明到来前打一场真正的战争,军团的其他人将和我一起走,如果你们还坚持要打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我可能会不太高兴。」
马力索斯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著他的兄弟,「你疯了吗?赛维塔。」
「我不这麼认为,我感觉我好得很。」
「你要怎麼阻止我们留下?」瓦‧贾汉问道。
「当然是杀了你们,但还是别走到这步比较好,大家现在情绪高昂,而我的矛就在这里。」他指著桌子说道。
「兄弟,拜托别像个蠢蛋一样,我们可以把注意力拉回正事上了吗?」
「随便你们想把注意力放在哪里,我要用我的双眼亲自看看原体的情况,而不是你们嘴上对他即将死去的胡言乱语。」赛维塔从柱子旁撑起身子,走向封锁的房门口。
「赛维塔,你的矛。」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们自己开心地讨论吧,兄弟们。」
他离开房间,他的倒影在入口处的转角前停留了一会儿,房门轰隆隆地关上。
马力索斯摇了摇头,「我开始担心他了。」他对其他人说道。
「我们很多人都一样。」赛尔‧海瑞克答道,「当我们重建夜蝠会议时最好确保赛维塔不会加入。」
马力索斯狞笑著说道「何必假惺惺?就直说吧,当时机到了我会亲自宰了他。」
瓦‧贾汉没怎麼在听他们的谈话,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赛维塔放在桌上的矛上面了,那柄武器是一把巨大的长柄刀,超过一半长度是由黑铁和精金陶瓷打造,底部则安装著野蛮的尖刺,里面装有水晶发电机,每个第八军团的战士都知道这柄武器,然而只有很少人知道它装有第二个发电机,瓦‧贾汉在赛维塔身边奋战多次,很了解那个装置的用途。
到头来,瓦‧贾汉不信任任何一个他的兄弟,至少从不相信那些加入夜蝠议会的,当他的牙齿因为空气中骤然改变的气压开始发颤时,他是三个连长中唯一没有感到惊讶的人。
他也是唯一一个逃向门口的人。
当刺客从白色的乙太噪音风暴中冲出时,连长们反射动作般地举起手遮住刺眼的强光,三个人都知道那阵雷霆代表的意思,马力索斯和塞尔‧海瑞克伸手去拿他们的武器,这就是为什麼他们会死,瓦‧贾汉没有停下奔跑。
黑甲卫从浓重的传送火焰中现身於房内,爆弹枪早已高举。
「我们为你而来。」终结者们的第一人在整齐划一举起武器开火时咆哮。
瓦‧贾汉透过了他巨大的奔跑声和激烈跳动的心脏听见他的兄弟们在通信网上的嚎叫和呻吟,爆弹击中他的背和左脚,让他一时失足跌在被爆炸性弹药轰的千疮百孔的地板上,他翻滚过甲板,毫不停止地冲过自动开启的房门。
在眼前的走廊上,第二十七连连长瓦‧贾汉扑倒在地,他抬头看著赛维塔,第一连连长正背靠著墙壁,双手抱胸好奇地看著他。
「你好啊,连长。」赛维塔说道。
瓦‧贾汉在门再度打开时正要站起,硝烟涌入走廊,一个小队的黑甲卫终结者穿著他们厚实的装甲昂然挺立,立刻举起爆弹枪对准了逃脱的猎物。
「放下武器。」赛维塔说道,并伸手帮忙扶起他的兄弟,「这一个够聪明能够识破我的伎俩,值得让他活著。」
瓦‧贾汉几乎要吐一口口水。「你真大方。」
赛维塔咯咯笑道,「我也这麼认为。」
「你为什麼杀了他们?」瓦‧贾汉移动身子不让自己的背对著黑甲卫,「为什麼这麼希望我们死?兄弟,真的…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你们三个蠢货认为把我们的军团赔上好满足你们受创的自尊心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你早就准备…」
「我早就认为夜蝠会议需要重组,看来我是对的。」
「你因为他们不同意你的意见就杀了他们,你疯了,赛维塔。」
第一连连长耸了耸肩,「常有人这麼说我,重要的是军团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需要夜蝠议会的领导,而我们不会让兄弟们回到黑暗天使的刀口下。」
「但战帅…」
赛维塔在话说完之前就抓住了他的喉咙,第一连连长将他举起,一把摔到墙上。
「我看起来像是在乎战帅对我的要求吗?」赛维塔的骷髅面具用那红色的护目镜瞪视著对方,「我们从来不在乎帝王对我们的要求,为什麼我们要在这天杀的银河尽头随著战帅的调子起舞?」他放开瓦‧贾汉走回房内。
「他用狗鍊拴住了我们整整三年,我已经受够了服从,赫拉斯和他傲慢的幻想都可以到深渊去死,他可没比帝皇好上多少。」
瓦‧贾汉跟随著他的兄弟,他得踩过赛尔‧海瑞克冒烟的尸块,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马力索斯的死法也差不多,第九连连长的半边尸体挂在中央的桌上,鲜血从断面涌出形成一个小水漥。
「真独立,然后呢?我们跟其他军团的盟约也只是随口说说?」
「总比被一个病态又垂死的帝国束缚还好。」赛维塔放松了他的语气,「瓦‧贾汉,请原谅我展现的愤怒。」他捡回他的矛,重新靠上他的护肩,「我要去看我们的父亲。」
当脚步声消失时,瓦‧贾汉看著矗立的午夜领主终结者们,他们从未显示出任何情绪或想法,透过他们粗旷头盔上的腥红护目镜无情地瞪视著前方。
「我认识你们所有人。」瓦‧贾汉对他们说道,「名字和名声,即使我从来没有和你们一同服役过,索里恩、马列克、贾克许…」他一个一个列出他们的姓名并点头致意,「赛维塔答应了你们甚麼,让你们即使留著我们军团的血液也要成为对他如此忠心的战士?」
索里恩,黑甲卫的指挥官在传送装置的迷雾开始涌上他们的终结者装甲时摇了摇头。
「他给了我们真相。」
他们的离去就如同前来时一样突然,只留下瓦‧贾汉与他兄弟们的尸身相伴。
第二章
兽窟
赛维塔最后一次哭泣是在他正要从男孩转变为男人的边缘,在那一世纪之前的夜晚,男孩并没有成为男人,事实上,他成为了一件武器,踏上了不需要感情也无须流泪的人生。
就连见到在药剂室里的基因之父也未曾让他伤痛分毫,他不确定为什麼,而他可以听见老兵们—谋杀犯、屠夫和施虐者们—在军团的通信频道上祷告著、流泪著,据说当赫拉斯负伤时影月野狼也是一样的情景,赛维塔当时不能理解,现在也不能。这种烂情的表示方式从来就不适合他。
科兹躺在手术台上,被染血的军团药剂师和连接在房内的自动化医疗机械臂照料著,这些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但赛维塔可不乐观,他惊鸿一瞥看见了原体喉咙上的刀伤,血肉被切的参差不齐,整个房间都洒满了鲜血,空气中有股原始而生猛的气味,一种有别於人类身上所散发出的铜的味道,只有帝王才知道原体们的本质,赛维塔不打算浪费时间妄加猜测。
但要是原体死了…
这个想法就此打住,他无法继续想下去,试著去想无异於是去描绘从没看过的颜色或是回想从没听过的歌曲,他的心智用尽全力驱赶了这个念头。
要是没了领路人军团要怎麼办?没有了主人、导师和基因之主该怎麼办?父亲在这种情况下是个太过陈腐的形容词,父亲是死亡的含蓄称呼,父亲会消亡。
赛维塔对於伊斯塔万的屠杀还记忆犹新,他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杀戮暗鸦护卫的战士,他曾在马努斯大人—他们的基因原体—倒下时与钢铁之手兵刃相交,他看见了从钢铁之手身上被抽离的灵能回音,有些很细微,有些则有如被蹂躏一般,每一个穿著第十军团黑色战甲的战士们都被突如其来不受驾驭的狂怒给驱使,所有的谨慎都被抛开,所有防御作战的准则都被遗忘了。
赛维塔至今还带著那场战斗中留下的伤疤,他本可靠著义肢手术或肌肤移植来消除或治愈这些创伤,但他喜欢留下它们,那是他在这场被基因改造的战争之神所奴役的战争中仅有属於他自己的东西。
他看著他的手甲,没携带武器而且漆成深红色的,几个月之前他曾告诉过黑暗天使真相:带著深红之手是一项流传自那斯特罗姆的习惯,罪人的象徵,用来标志那些辜负了家族期望的人。
当第八军团征服群星时,这个用以标示叛徒与愚人命运的标志也跟著流传。极限战士撷取了这个传统,就像他们也撷取了许多军团的传统一样,但是对於来自奥特马的战士们而言,漆成红色的头盔仅仅代表著谴责,少了严重性与哀伤,对於那斯特罗姆的子嗣们来说,深红之手不缔於是死刑,重罪的烙印。
由於犯下了无可饶恕的错误,赛维塔在伊斯塔万五号上得到了深红之手,回想起这件事总是让他露出由衷地笑容,很少有事情能够让他这麼做,他活在借来的时间里,每个夜晚都是科兹大人赐予他的礼物直到原体决定将他处死的最后时刻为止。
沉重而刺耳的呼吸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他甚至不必抬起头。他闻到了那人身上蜡烛的气味,那股被缓慢心脏和虚弱血脉所推动的衰老血液所带出的蜡的香气,来访著不但衰老而且还很虚弱。
赛维塔抖了抖身子。
「崔兹。」他向记述者致意,老人点头回应,在呼吸面罩内发出哮喘的声音,「你是什麼时后从夜幕号上过来的?」
「我才刚到,亚戈,我是来找你的,请跟我一起回到旗舰上,我有东西要给你看,而且我们必须讨论一些事情。」
房门开启,从内传来一股坟墓的味道,崔兹走了进去,依然在呼吸面罩内气喘吁吁,赛维塔跟在后面,他的脚步重重地踏在甲板上,声音回荡於弧形的墙壁之间。
崔兹忽略了那些用铁鍊悬挂起来的尸体,但赛维塔没有,他踏入原体内房的次数很少,就算经历过几个世纪以来他在大远征时干过的事情,科兹的个室依然会让赛维塔寒毛直竖,就在这个地方,他看见他父亲脑中的疯狂被推挤而出污染了周遭世界,灵能带来的真相被书写在剥皮的尸体和亵渎的身躯上。
崔兹吸了一口空气,潮湿的空气在他的呼吸面罩前凝结,在他的薄嘴唇边形成了水滴。
「他跟他们说话。」
「跟谁说话?」
崔兹指了指尸体,「他们。」
赛维塔走近一个挂在半空中的尸体,轻轻地推了一下那裸露、惨遭凌迟的身躯,被铁鍊挂著的尸体前后摇望,某种黑色的液体从张开的口中滴落至地面。
「还真是让人愉快啊。」午夜领主说道,他转身面向记述者,「你想要我做什麼?矮子,我还得把一个军团给重新拼装起来。」
崔兹将自己一身老骨头做在木制桌子旁的一张椅子上,在不显露出任何不耐的迹象之下,他的视线放在一张羊皮纸上,纸张在他的瘦骨嶙峋的手上缓缓的摇动著。「你从不了解你所服侍的人,亚戈。」
他一边说著一边没将目光从他的工作上移开,「他的战士们都不了解,这不会让你心有疙瘩吗?亚戈。」
亚戈,连长想著,这是第二次了。
「我的名字是赛维塔。」
「的确。」崔兹抚了抚他枯槁面容旁的灰白头发,将一张羊皮纸递过桌子,在摊平前他就念出了乳白色纸张上面的文字,夹杂著呼吸器的声音与哮喘。
「亚戈‧赛维塔里昂,诞生於城市之边,第八军团的第一连长,群鸦议会的军官,人称罪人赛维塔,还有…」
崔兹顿了顿,摇了摇头。「还有一个令人发笑的称号—群鸦的王子。」
赛维塔在一阵气压锁解除的嘶嘶声中摘下了他的头盔,他深吸了一口房内如同屠宰场一般的气味,他的表情显露无遗。
「我不是很确定我喜欢你的语气,上次那个这麼嘲讽我的人很快就后悔自己这麼做了,小小的记述者。」
「噢?」崔兹抬起头,好奇写满了他湿汗的脸庞,「那是谁?」
「我不记得名字了。」
「我记得所有的阿斯塔特军团战士都有令人惊叹的记忆天赋,如果想要的话能栩栩如生地重现当时景象。」
「我们的确是。」赛维塔承认,「只是我从来没问过他的名字,我当时正忙著将他活剥皮,现在告诉我你找我做什麼,崔兹,希望你没有把我错当成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崔兹露出因年纪而发黑的牙齿,「如果你想统帅这支军团,就得学会拥有耐心。」
赛维塔哈哈大笑,吸入了一大口混合著香料、血肉气味的空气,「就连你也认为柯兹大人会死?就连你,他最宠幸的矮小类人猿生物,这麼快就放弃了对他的希望?当你没办法在舔拭我们主人靴子上的泥巴时该怎麼办?崔兹,看著你活活饿死也未免太让人伤心。」
记述者将目光放回羊皮纸,在呼吸器下微笑著。「我知道你的秘密,亚戈。」
「我没有秘密。」
崔兹的手指抚过那斯特罗姆文的信函,轻轻地掠过墨水字迹。
「他告诉我了,亚戈,他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赛维塔微微地摆了摆头,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我没有秘密。」他再次说道。
「那你为何从不睡眠呢?第一连长,为何你要强迫自己好几周不眠不休?为什麼—如果你没有秘密—你会在少数你向睡意投降的夜晚中让流过心脏的冰冷血液把你惊醒?」
赛维塔的微笑维持著一贯的冷酷、纹风不动,就如同房内那些被剥去脸皮的尸体上龇牙裂嘴的狞笑一样。他只说了个词,既不包含任何威胁,也不参杂任何情绪,仅仅只是一声从死人嘴里发出的耳语。
「小心点。」
崔兹只能别开视线,这次他手腕的颤抖不能完全归咎给年纪了。
「赛维塔…」
「啊,所以现在我又是赛维塔了,现在,当你把我逼到我脾气容忍的极限时,又决定对我施以小小的尊敬。」连长靠了过来,他战甲的关节轰隆作响。当靠近时,动力战甲发出的巨响让崔兹的眼皮发颤,赛维塔在坐著的老人面前蹲了下来,他瞪视的黑眼就如同苍白脸庞上的深邃空洞。
「他告诉了你什麼?崔兹,我的父亲告诉你这个小小食梦者什麼?」
老人强迫颤抖的嘴唇挤出两个字,「真相。」
第一连长报以狞笑—野兽的笑容,笑意未曾出现在他的双眼,「你认为我不敢现在就在这里杀了你?」
「原体不会…」
「原体正躺在另一艘战舰的船上等死,就算他现在就走进这房间你觉得我会在乎吗?你让我感到恶心,老头子。」
午夜领主用他包覆著装甲的手指撑著老者的下颚,只要轻轻一扭、温和的一挤,记述者的头颅就会在战士的掌中粉碎。
「你迟缓血液和温热皮肤的臭味…你胸膛内那正在死去的老朽心脏的哀鸣…而现在,你那说出那麼不经深思熟虑言语的嘴唇。」
赛维塔放开了老人的头,「你让人很容易痛恨你,崔兹。」「我可以帮你,这就是为什麼我想要跟你谈谈,我可以帮助你。」
赛维塔早已挪动双脚去拿他的头盔准备离开,「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崔兹清了清他的喉咙,他的声音充满了疑虑,「那些训练已经不再有用了,是不是?你的沉思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可以控制住你的痛苦了。」
他甚至没有抬头,「你什麼都不懂,人类。」
「你在说谎,亚戈。」赛维塔戴上了他的白骨头盔,蝙蝠的翅膀装饰在两侧,隔著一层深黯的金属,他的声音变成了无机质的嘶吼。
「我来自无光的世界,第八军团是我的神髓,我当然在说谎,崔兹,你觉得我还能做什麼?」
第三章
准备
疼痛以一种挑逗般的轻抚伴随著颤动侵袭著他的眼球后部,当他驱退麻木的痛楚,妄想能够暂时清静时,疼痛立刻再度令人生厌的速度袭来。
赛维塔用他的手指撑开他乾燥、疲累的眼睛,他不需要头盔上的生理显示器来告诉他已经两个礼拜未曾睡眠,每个小时他都清楚地体会到了。
「连长?」一个女性的声音问道。
他将视线从他眼前的浮动战术显视器上移开,看见一个穿著凌乱飞行服的黑发女人,单手拿著她镶有守目镜的头盔。当他看著那女人时,舰桥的景色再度涌回他的思绪,打断了脆弱的专注时刻,他尽了全力去忽视三百名人员执勤时所发出的耳语、低声交谈、按钮的刻擦声。
「说吧,卡莲娜联队长。」
「容我尊敬的一句话…你看起来像坨屎,长官。」
「这听起来对我可不怎麼尊敬啊,你想干嘛?泰。」
「我有坏消息,长官。」
赛维塔不必露出假笑,坏消息是少数能够引他发笑的事情。
「你当然有了。」
「漆黑之剑号刚刚跳跃进入星系,司令官尤尔也在船上,活得好好的。」
「这下他就是最新的舰队提督了,转告我对他当上提督纯粹是因为他是最后活著的海军军官这件事情的恭贺,但是坏消息是什麼?」
「他刚刚在通信网上转告我说联队长瓦许也死在埋伏之中,这表示虚空秃鹰死到只剩下一个人了,需要我重新调派其他中队派驻到漆黑之剑上吗?」
赛维塔将这个问题抛到一旁。「告诉提督那是他自己的事情,随他怎麼处理,我唯一的命令就是你和蒙面者中队要继续驻防在夜幕号上而已。」
卡莲娜以第八军团的传统方式行礼,手掌成爪、手指轻触胸膛於心脏上方,代表将心脏献给指挥官,一种忠顺的表徵。
这又是另一种流传下来的帮派传统,已经行之有年了。在那斯特罗姆,这种方式就跟字面上一样要献出自己的心脏,最神圣的誓言一但被发现扯谎或无力达成,发誓者将被剖开胸膛取走心脏做为惩罚。
「你对我与我部下们的信任真是令人开心,连长。」
赛维塔早就把视线拉回全像显示器,研究著星系内可能的亚空间跳跃路线。
「滚啦,泰。」
「是,长官。」
看著她离去,赛维塔终於放弃继续观察显示器。
「你。」他指了最近的一个机仆。
「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回应道,这东西的生化眼似乎根本没聚焦在任何事物上。
「把这些投射路线都记录下来,传送到剩下的舰队中。」
「服从。」口齿不清的奴隶说道,它的手指被切除替换为许多尖锥,每一根都是对应帝国终端机的钥匙。机仆在五次轻轻的克擦声之间就将资料毫不间断地迅速送出。
赛维塔将目光放回原体空荡荡的指挥座,在受到埋伏之前,舰队提督托伦‧克什占据了这地方旁边的位置,总是保持著一贯的冷静和自制,就连舰桥陷入火海,而他被压在残骸底下时赛维塔都没看见他的脸色有变过。
「请帮我个忙。」年迈的军官在那时说道,赛维塔连试都没试,那男人的双腿已经废了,第一连长在浓烟之中找不到它们,不过就算找到了也不会对情势有任何的改变就是了。
赛维塔将自己拉回现实。
「要欧非昂连长、瓦‧贾汉连长、克洛许连长、托瓦‧托尔连长、纳拉卡连长和亚拉斯特尔‧罗夏到夜幕号上集合。」他说道,也不在乎是谁传达了这些命令,「我会在原体的个室等他们。」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战情中心。
「亚戈。」当厚重的大门往旁退开时,老者向他打了招呼。
在挂上假笑前的短短一瞬间,赛维塔露出非常困惑的表情,当他瞥了一眼坐在桌前被像牲口般屠宰的尸体包围住的老人时,眼中尽带著怀疑。
「你从来不离开这房间喔?」
「很少。」崔兹承认,赛维塔的到来打断了他的写作,「有事情出错了吗?」
「就跟往常一样,我的兄弟们子夜时要在这里集合,小矮子,找个别的地方待著。」
崔兹以一串呼吸器下的颤抖和哮喘回应。「我该去哪里?」
「一个有趣的问题,答案是我才不在乎,反正只要别待在这里就好。」
「但是亚戈…」
赛维塔非常、非常缓慢地转过身,就算不戴著头盔,他装甲的颈部连接环在他转头面向记述者时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噪音。
「你有种…」他说道,「再叫我那样看看。」
崔兹看著站在受尽凌辱的尸体堆旁的第八军团第一连长,脸色之苍白就如同自己也是被吊起来的尸体一样,那把靠著守肩的链锯长刀可比携带它的战士还要高耸。
「赛维塔。」崔兹安静地说道。
「好多了,你不是该待在剥皮者号上观察我们原体的梦境吗?」
「不是现在。」老者回答,「他做梦的方式不像你想像的那样,现在除了完全的黑暗之外已经没有东西在他的眼皮后面了。」
「还真是太好了,如果你真那麼想留下来,那至少给我安分点。」
「谢谢你,赛维塔。」
赛维塔哼了一声表示知道,并穿过了那些吊挂著的尸体来到崔兹正在工作的原体用的大圆桌前,有一边被记述者的文件和数据板给占据了,其余的部分都放满了四分五裂的尸块,看起来就像是原体不靠工具直接用他的双手靠蛮力扯烂的,发黑的肉屑洒满桌面,点缀著乾掉的血渍和黏稠的体液。
赛维塔摇了摇头,动手清掉这些尸块。
「别这样。」崔兹说道。「别这样,赛维塔。」
「干嘛不要?」战士的手停在尸块的上方不动。
「科兹大人会对他们说话。」
「你是有说过。」
「不。」崔兹清了清喉咙,然而他的声音仍然混浊不清,「我的意思是,他就像跟活人说话一样跟他们交谈,他会知道尸块被移动过了,这会激怒他。」
赛维塔抓住尸块裸露的脊椎将其扫下桌面,尸块在掉落地面时发出一阵闷响。
「我们可以等原体回归我们之后再来处理他的疯狂行径,如果他真的能活著回来的话。」连长在现在已经显露出来的介面上输入密码,手指按了按沾满风乾血迹的按钮,巨大的全像投影仪开始运作,显示出先前最后投影的影像—一个被小行星带包围,叫做察格萨的死亡世界。
赛维塔关闭影像,叫出了当前的星系图,舰队已经重整,不过其中两个投影模组还沾著血迹,把全像影像染的血红。
「他不是一直如此。」
崔兹再度从他的作业上抬起头,「抱歉?」
赛维塔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同耳语般细微,「我是说原体,他不是一直如此,科兹大人曾经有一套让整个世界臣服的最佳方法的见解,我们全都乐意效忠於他,现在看看他变成了什麼样子,他的个室就是他内心疯狂的体现,他的心智正将他活活吞食。」
崔兹不发一语。
「没有任何见解?老头子?没有任何狡猾的反驳?没有充满智慧的建言?你不是整个银河中与我们的王最亲近的人吗?」
记述者吞了吞口水,在面罩下缓缓呼吸著,「他走上了和你们所有人一样的道路,赛维塔,但是他离终结更近一步,总有一晚你会变得跟他一样。」
「不会是我,而且别把他说的好像他已经无可救药,在他心中还是有高贵的一面,还是有坚强的力量。」
「噢,我知道。」崔兹比了比尸体,「他并不是老是这麼糟糕,他…他有几个月的时间都过得很痛苦,在伏击发生之前他的梦境是一片阴冷的的荒芜,被疑虑所污染,他知道他将在何时何地死去,赛维塔,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带给他的痛苦远超过你的想像,这个压力,这件事的必然性是一道冲击著理智的狂潮。」
赛维塔摇了摇头。「他告诉过我这件事情一次,他有告诉你他认为大限何时到来吗?」
「他有。」
赛维塔轻易的控制住了自己的震惊,他从不认为原体会轻易地分享这件事情。
「而他认为就是现在?」
「不是。」
「那为什麼你的白内障眼珠子里还会有担心的样子?老头子,如果这是真的为何他会整整两周昏迷不醒,如此靠近死亡边缘?如果他的大限是现在算起还有好几个月、几年甚至几世纪的时间的话,为何我们的药剂师会必须持续试著复苏他多达三十九次?如果没有插在他体内的机器强迫他的组织活动的话,他甚至没有办法呼吸。」赛维塔几乎是用嘶吼著说完最后一句话,「我才不相信什麼命运、先知或是预言,原体虽然很有远见和智慧,但他仍然是个蠢货。」
崔兹很明智的一言不发,房门再度开启,数秒之后一个带著骷髅面具的战士出现在入口,他的头盔跟赛维塔一样装饰有蝠翼,盔甲上系著许多铁鍊,每条铁鍊上都接著一具头骨,有些属於异星人,大部分都是人类的。
「赛。」新的来访者向他致意,走进房间。
「托瓦。」赛维塔回应道,他们没有做出相拥或是握手这类在其他军团内会进行的举动,他们只是凝视著对方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托瓦‧托尔摘下他的头盔,「你看起来就像连死了之后都忘了停下来休息。」
「老是有人这麼说我,你的船怎麼样了?」
「依然是废铁一块,真让人怀疑她在承受天使们这麼猛烈的攻击后为什麼还没散掉。」托瓦看著房内,他的黑眼眯了起来,「一一四连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什麼理由登上旗舰了,赛,我发现在我上次来过之后原体对这里重新装潢了一番。」
「的确,等其他人都到了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托瓦点点头,看了崔兹一眼。
「快滚,渣仔,比你高等的人要在这里谈话。」
「别理他。」赛维塔把这事放到一边,「就让他待著,反正他不会造成什麼问题。」
「你变的心软了,赛。」
赛维塔夸张地鞠了一个躬,「我不晓得你在说什麼,我一直都是个很和蔼的人。」
托瓦啧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再次见到你真好,兄弟。」
赛维塔不太晓得该怎麼回应,其他人话语中的多愁善感总是让他感到惊讶,他也不晓得为什麼他们老是挂在嘴边,所以他乾脆不做回应,使得另一个连长把注意力转移到全息投影器上标示的星系内军团船舰的符文标志上。
「我们现在总算是集结了三分之一的舰队战力,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这是个好的开始。」
赛维塔没有漏看托瓦黑色眼眸中的紧张,第二个连长是泰拉人,但是基因种子对所有人的改变都是一样的。
「说吧。」赛维塔开口。「我希望新的夜蝠议会不是在谎言和欺瞒之中建立的,这可不是个领导军团的好方式。」
托瓦点点头。
「我想这就是为什麼你要找我来这里,这就是我想问的,兄弟,我很高兴能被选上也很骄傲,但为什麼要选我?」
「内举不避亲,八成是因为我想从我仅有的几个朋友里面选出新的指挥官。」
「赛,别闹了。」
赛维塔依然注视著战术显示器,上面散发出的萤光把他的脸照映成蓝色。
「因为我信任你,而且你的说谎技巧真的很烂,我喜欢这点,阿瓦亚的大清洗这件事情也有影响到我的决定。」
托瓦绷著脸,唇齿间扭曲显现出明显的恶意,第八军团没有一个成员的笑容跟优雅能扯上关系。
「一一四连队很享受那个晚上,告诉你,阿瓦亚的生还者现在大概还在他们被剥皮的地窖里哭泣呢。」
赛维塔的回答被房门敞开的声响给打断了,新的来访者明显比托瓦更谨慎地进入这个房间,他的带翼头盔视线在两个连长间摆动,对於吊挂著的尸体无动於衷。
「赛维塔连长。」他致意。「还有托瓦连长。」
「欧菲昂连长。」
他将他的名字当成一种欢迎的表徵,走进房间时手离随身武器只有一掌之遥,欧菲昂小心地不去碰触到尸体,宁可站在一旁也不像托瓦那般直接让尸体垂在自己肩上。
「我得承认我完全没概念为何会被叫来这里。」
「就是为了最近吵个没完的议题。」赛维塔回答道,「其他人很快就会到了,我们要开始计划军团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