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阴影广场
老人在通往一条小窄巷的入口处停下来，凝视着这条阴森的通道，就
好像在思量会不会被偷袭。艾基斯跟上了这家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人急速转身，扬起了木杖，仿佛要用那个瑰丽的黑曜石圆头打人。
“干什么？”老人质问道，他用手杖头锤了锤这个贵族的胸膛。他倔
强傲慢的脸庞上长着个鹰钩鼻，还有一头白色的长发。
“不好意思，”艾基斯说。他抬起双手以示并无恶意。“我对精灵市
集的路不熟。麻烦你指引我去一家名叫红壳甲虫的酒屋好吗？就在阴影广
场。”
老人皱起眉头，问：“你去阴影广场那种地方干什么？”
艾基斯扬起了眉毛，因为精灵市集并不是陌生人随便发问的地方。
“跟其他人去那里一样，”他含糊其辞地说。
尽管这个贵族并不清楚大多数人为何去阴影广场，但他也只能给这个
答案了。他不打算把去红壳甲虫店的真正原因告诉这个老人，他要去会见
一帮有势力的议员同僚。他们要商讨议会对卡拉克没收奴隶所做的回应，
大家都同意最好在一个圣堂武士间谍罕有出没的地方见面。
陌生人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艾基斯半晌。贵族正要离开时，这家伙终于
说话了：“你要是聪明就远离阴影广场。那不是你这阶层的人去的地方—
—尤其是独自一人。”
“多谢你的关心，”艾基斯说。“如果你给我指指红壳甲虫店，我不
会独自一人去。”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你的同伴比你更理智，”他咕哝道，用
手杖指着这条街对面。“沿着街直走，到一家当铺后拐左边的巷子。通往
阴影广场。”
“多谢了，”艾基斯伸手摸钱包。
这人骤然把手杖横在贵族的手上。“我不要你的钱，孩子，”他说。
“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市集，就别外露金钱。”
艾基斯把手从钱包里抽出来，没有理会闷疼的指关节。“还有别的建
议吗？”
“有，”白发人说。他的手掌移到贵族后背，敲了敲藏在斗篷下的铁
匕首。“无论发生什么事，把那东西留在鞘里。你会活得更久。”
考虑到陌生人之前建议远离阴影广场，这后一条意见似乎在故意吓唬
人。
“你有什么原因想要我离开阴影广场呢？”
“没什么，”老人回答。“你是死是活对我没什么区别。”说完，他
转身走入一条临巷。
这个陌生人的只言片语令艾基斯皱起了眉头，他示意卡罗跟上来。他
指示矮人在后面等着，因此老人没发觉接近的是两个陌生人。在指节和胸
膛被敲击后，贵族很高兴没有再惊动那个老家伙。
男仆蹒跚着走上前来，老矮人从泰西安的列队里机灵地逃脱可是让艾
基斯大吃一惊。在高阶圣堂武士没收艾基斯的男性奴隶当晚，干渴的卡罗
浑身瘀伤地回到阿斯塔克家的庄园。根据矮人的汇报，他步行数里后假装
摔倒了。当圣堂武士们拳打脚踢地催他走动时，卡罗拒绝移步，头都不
抬。最后泰西安下令把矮人丢弃到路旁。从队伍里出来后，卡罗就返回了
庄园。
艾基斯惊讶的不是卡罗的回归，而是这么简单的逃脱计划竟然生效
了。这个老奴隶将毕生奉献给阿斯塔克家族，典型的矮人风格，他甘愿忍
耐任何艰难险阻也不会违背承诺。
卡罗一到身边，艾基斯就指着这条巷子说：“那老人警告我不要去阴
影广场。你听说过那儿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吗？”
“没听说过，不过要是有问题的话，估计你的朋友也不会建议在那儿
见面，”卡罗眯眼看着艾基斯回答。
在卡罗一侧的皱纹脸颊上有个拳头大小的黄色瘀伤。矮人的袍子下掩
盖着几处类似的伤痕和一些鞭伤。虽然男仆被打的迹象令贵族很恼火，但
他庆幸这老佣人没再受更多罪。从卡罗描述的暴行来看，艾基斯估计自己
的奴隶们从头到脚遭到了大量骨折和深紫瘀伤。议员知道，对于卡罗这样
老的人来说，一个小小的伤口，就算不致命，也是痛苦无比。
“你逃出来才两天，”艾基斯说。“你确定撑得住吗？”
“我说我不行了吗？”
“没，但我了解矮人，”贵族回答。“在承认需要休息之前，你早就
死了。”
“我很好，”卡罗回答。“我们走。”
艾基斯望着这条狭窄的街道，他的佣人在身后一步，以防扒手。虽然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砖块，但热气并没有妨碍精灵市集的生机勃勃。
这条街分为两列——三层的房子没有刷粉或者上色，而仅仅是留着砖
头原本的灰棕色。每栋房子的第一层包含一家带阔门的商店，沿道柜台朝
着人行道而开。狡诈的精灵商人脸孔从每个门窗里抛媚眼，引诱行人进来
参观下他们从部落里拿到提尔的异域货物：贝里克的永不断裂的巨人头发
绳，古尔格的指骨项链，尼本奈的永不破损的阿佳珐利木盾，甚至还有传
说中的泥岛羊毛。
时不时就有一个精灵从柜台后面探出纤瘦的胴体，拉住一个衣着讲究
的人类的袖子，或者捏走某个大意游客的钱包。还有些时候，一个七尺的
店长堵住了一个惊恐的顾客的退路，为了某些便宜饰品而甜言蜜语唠唠叨
叨。
在街道中央，各个种族的男男女女川流不息，他们的手紧抓着钱包，
眼睛警觉地提高警惕。到处都有人流临时分开，是遇到了垃圾堆或者一对
吵架的精灵，那肯定是为了给人群中的扒手作掩护的。
艾基斯在大道中间走着，因为他对精灵任何提议都不感兴趣。大部分
著名的游牧民族将丰富多样的物品从一个城市拉过沙漠卖到另一个相对稀
少的地方。理论上讲，这是商人该做的，但是这些诡诈的精灵很少满足于
老老实实的利润。精灵部落通常拿些次品高价卖给他们，或者在沙漠深处
突袭正当商人，再把偷来的货物当成自己的卖掉。
在人流中奋战了几十分钟后，艾基斯抵达了老人所指示的地点——一
家荒废的当铺，标记是门上挂的三个陶瓷球。他从人群中闪进了这条巷
子，停下来确保卡罗跟得上。
“嗨，伙计！”
这个声音属于一个斜倚着巷子外墙的金发精灵。这个精灵比大多数同
族高些，褐色的连帽斗篷裹着瘦长的身体，他长着沧桑的黄铜色脸孔和云
蓝色的眼睛。“你找魔法配方？我有萤火虫。我有山榆木。我甚至还有铁
粉末。”
“这些材料不是违反国王法律吗？”艾基斯问，他希望这小贩安静
点。
精灵扬起了尖下巴。“你是圣堂武士？”
“不是。”
“那你管啥？”他恼火地扭过头，让贵族看到一只脏兮兮的尖耳朵。
艾基斯走进了巷子，卡罗跟在后面。这些高大的房子遮住了太阳，但
减轻不了多少白天的酷热。贫民和乞丐在影子里乞讨，狭窄的道路两列全
都是。当艾基斯从他们的腿之间择路而过时，他们突然伸长了瘦骨嶙峋的
手，堵满了这条路，不顾一切地恳求水和钱。
艾基斯抗拒着撒一把钱的冲动，扭头看了看卡罗。“一个国王在乎魔
法更甚于他的人民，就会发生这种事，”他生气地说。“如果卡拉克不拒
绝我在提尔外建立救济农场的建议，这些人就会有食物、水和床。”
“他们是自由的，”卡罗回答。“至少他们是自由的。”
“自由不能湿润他们的喉咙，”艾基斯哼道。“你大部分人生都是作
为佣人。你知道这种服役意味着你一直有吃有喝，还有一张睡觉的软
床。”
“若是交换自由，我很乐意去饥渴几天，”卡罗走到艾基斯身边答
道。
“自从你从队列里逃出来，就一直这么说。为什么？”艾基斯问道。
“你需要什么？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需要自由，”卡罗顽固地回答。
“那你加入这些不幸的人？不行。你最好还是当我的佣人，”艾基斯
说。他朝巷子里的流浪汉一挥手。“他们最好都去当我的奴隶。”
“但——”
“我不想再讨论了，卡罗，”艾基斯说，他走到了这条臭哄哄道路的
另一头。“别再提这个话题。”
“如您所愿，”矮人再次跟到主人一步之外。
正如老人指示的，巷子通往一个广场。阴影广场的景象似乎比巷子另
一头的商业街更混乱，但艾基斯看不出有任何特别的危险。精灵们租用了
几十个要么破烂要么廉价的帐篷作为店面。这些精灵徒劳地勾引往广场中
央而去的载着大型陶罐的成批精灵、矮人和人类。
在中央，一个圣堂武士和一对儿半巨人从搬罐工那里收一小笔税，有
权用公共泉眼给他们的水壶加满水。这是个缓慢冗长的过程，排了长长一
列，泉眼由一个石雕嘴巴里流出的一股水流构成。这个石头工艺品是角壳
人的外形，那是一种巨大的驼背生物，类似毛驼和角变色龙杂交而生。它
用后肢行走，背部和脖子上覆盖着厚壳。艾基斯想象不出来为什么国王的
雕刻师做泉眼的时候选择这样的古怪生物，尽管说城市居民对这种漫游在
废土的罕见生物一直很好奇。艾基斯远远地注视着泉眼，沿着广场边界走
着，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些房子门口上方所绘的符号。他并不是在看所写的
文字，因为在提尔，乃至阿塔斯大多数城市，只有贵族和圣堂武士允许读
写。
最后，艾基斯发现一个骑壳甲虫的男人的红色标志，商队车夫经常用
这种巨大的虫子驮货。这种虫子的腹部会分泌蜜珠。艾基斯断定自己找到
了红壳甲虫店，他走进酒屋，卡罗紧跟在后。
光线从几个狭小的窗户里透过来，屋里相当阴暗。艾基斯站在门附
近，等他眼睛适应这片黑暗时，里面的窃窃私语也迅速终止了。
他的眼睛习惯这片阴影后，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正方形小房间。一群
乖戾的精灵一脸厌恶地盯着他，他们的手牢牢地握着壳甲虫酵蜜的杯子，
当地叫它波依酒。
一个穿着肮脏亚麻围裙的强壮男人拇指一指楼梯。“您的朋友在楼
上，大人。”
艾基斯冲老板表达了谢意，然后步入楼梯，走到俯视阴影广场的二楼
阳台。后面高耸的卡拉克巨型神殿塔像乌云一般笼罩着这个广场。
从高贵的穿戴和谨慎的装饰可以轻易辨认出四名贵族，他们坐在阳台
边缘的桌子旁。他们和艾基斯一样都是议员，每一个都是不同派别的非官
方知名领导。一个长着火色头发穿着低领紧身服的半精灵女服务生站在桌
旁，兴致勃勃地听着荤笑话大笑。
艾基斯走向桌子，一个浅肤色方下巴的男人注意到了他。“欢迎艾基
斯！”贝里喊道。“告诉我，你带钱来了吗？”
艾基斯一只手放在屁股上，感觉到钱包依然挂在腰带里。“我当然带
了。”
“好！”丹吼道，这位大人宽脸大嗓门。“你可以付钱！”
一个瘦长的金发男人从身旁给艾基斯拉了条板凳。“你在这里可能要
多花钱了，朋友。你绝不可能带着原封不动的钱包从精灵市集离开。”凯
的语气很温和，就跟他平时花别人的钱一样。他是商业首脑协会的正式领
袖。
艾基斯接过这条板凳，点了一杯波依酒，让卡罗站在自己身后。没有
其他仆人在场，泰西安确实把他们都没收了。
就在女服务生去拿艾基斯的酒水时，丹冲卡罗点点头。“也许让你的
人去楼下比较明智。”
艾基斯意识到奴隶不在场才会让其他贵族在讨论敏感事宜时感觉更放
心，便冲卡罗点点头。“楼下等着。你的吃喝都算我的。”
老矮人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你对奴隶也太好了，”凯说。“这会令他们傲慢。”
“正相反，”艾基斯回答。“会令他们忠心。我保证卡罗不会滥用我
给他的特权。”
“趁女服务生不在，我们来谈正事，”丹说。“米拉蓓也许不是圣堂
武士的朋友，但她也不是我们的。我不怀疑她会拿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去
卖上一两个钱币。”
艾基斯立即开始了。“我们一致认为卡拉克在把提尔带向毁灭。关闭
铁矿就够糟糕了，还没收我们的奴隶，他要把整个城市都饿死。”
“你有什么建议？”唯一没开过口的贾希拉问。她是个风情万种的美
女，柔滑的黑发垂到腰间，她身材窈窕，华贵的脸孔上是鲜明的淡褐色大
眼睛。贾希拉在议会大厅里的发言一向言简意赅，因为常常充满煽动性。
然而，即使她最大的对手也钦佩她的一贯对抗卡拉克的勇气。
“考虑到这次事件中大家的目的相近，我想我们可能要共同解决，”
艾基斯说。“以我们五个人，有足够的影响力来确保任何议案在议会畅通
无阻。”
另外三个人点点头，但贾希拉转了转淡褐色的眼睛，看着外面的广
场。
艾基斯继续说：“我们在日出时召开紧急会议。我们发起一个议案，
责令国王归还我们的奴隶，重开铁矿。在我们的影响下，会得到一致支
持。就算是国王也不能无视我们。”
“他不会无视我们，这倒是真的，”丹回应道。“他会把我们都暗杀
了。”
贝里补充道：“就算我们幸免于难，卡拉克一千年来也没把议会当回
事。凭什么他现在开始在乎了？”
“如果他不在乎，那我们就停止交税。我们烧了自己的田地，”艾基
斯昂扬地说。“我们要反抗！”
“你是说我们要自杀吧，”丹摇了摇头。“你疯了。我们没法强迫国
王做他不想做的事。他会把我们全都杀了。”
“那我们怎么办？”艾基斯问道。
贝里瞥了眼神殿塔。“没办法。卡拉克用了一百年造这座神殿塔。祖
父和父亲在他的滥政下设法存活，我们也可以。现在这塔不到一月就完成
了，反对它那我们就是白痴。”
“一个月，我的湖珊礁都枯死了，”艾基斯说。“没有足够的奴隶给
我的井工作，浇灌土地，我的田地也晒干了。你们其他人跟我也不会有啥
两样。”
“那又如何？我们会饿死？”丹耸了耸肥胖的肩膀。“对于我来说，
才不打算冒自己生命的险，去救济奴隶和流浪汉。”
凯把一只手放在艾基斯肩上。“你反应过度了，朋友，”他说。“如
果你看清楚了，这情况是对我们有利的。”他停下来对其他贵族笑笑。
“我们肯定都有库存粮食应对饥荒。一旦没收造成了影响，那些库存就比
现在值钱十倍。如果我们之间跟其他贵族布置好，就可以把价格抬得很
高。”
艾基斯把凯的手从肩上抖下来，他站起身来。“除了金子和保护我们
肥胖的脖子外，就没有我们要关心的吗？”他质问道。“以月亮之名啊，
我难以相信我听到的话！”
米拉蓓带着艾基斯的波依酒走过来。他迅速坐回自己位置，假装因某
些恶劣玩笑大笑。待她将这粘稠的液体放在他身前后，丹立刻递给她一个
空杯子，说：“好女孩，再给我一杯奶酒。”
米拉蓓一回酒屋，艾基斯就又开始了呼吁。“如果我们允许自己害怕
卡拉克的威胁，那我们还比不上他的奴隶。”
“如果你给我一个可行的做法步骤，我会跟你一起，”丹说。“但我
不想冒生命危险和我庄园的险，去发起一场卡拉克肯定无视的无意义议
案。”他摇着头点明重点。
“他说得对，艾基斯，”贝尔没有把眼睛从杯子上抬起来。“议会无
能为力。”
“也许我们需要脱离议会做点什么，”贾希拉结束长久的沉默，吸引
了这个议员的注意力。
“比如说？”凯问。
“杀了他。”
阳台一阵寂静。最后，丹问：“杀了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她反驳道，淡褐色的眼睛在每个男人身上轮
流而过。
“弑君？”丹喘息道，他把自己的凳子从桌边推开。“你疯了吗？”
“他太强大了，”贝里反对道。
“这个城市会怎样？”凯质问道，他朝神殿塔另一侧的商业区一挥
手。“提尔的政治和经济体系将会瓦解。我们没法再卖粮食了。”
艾基斯仍然在沉思，判断贾希拉是否正确。也许拯救提尔唯一的方法
就是杀了国王。对他来说这是个艰难的尝试，因为这意味着摧毁提尔自古
以来的社会体制基础。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市已病入膏肓——腐败的圣堂
武士，贫困的人民，卡拉克的不公律法——但他一直相信这些东西能够通
过内部立法来纠正。他不确定是否准备好放弃那个观念。
贾希拉心理可有数。“先生们，早知道你们会有各种反对，”她的手
肘支在桌子上。“问题在于，我们让卡拉克毁了城市，还是自己亲手
来？”
凯摇了摇头。“不。情况更错综复杂。圣堂武士怎么办？卡拉克一
死，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会——”
“我们眼前的问题很简单，”贾希拉打断道，她站起来。“我们是贵
族还是奴隶？”
没人回答，女贵族淡褐色的眼睛转向艾基斯。“你呢？”她问道。
“你总想反对国王。你的勇气是局限于议会大厅，还是愿意为自己的信念
战斗？”
艾基斯镇静自若地迎上她疑问的目光。“我在议会中斗争了十年——
”
“你敢说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让提尔变成更好的地方，不是为了我们
自己？”贾希拉问。
艾基斯考虑了这个问题一会儿，然后低头看着波依酒杯子。
“当然不敢，”她替他说。“圣堂武士腐败了，议会腐败了，贵族也
是。”
“所以我们应该毁掉一切，重新开始？”艾基斯问。“听起来你就像
是蒙面同盟的！”
“但愿我是，”贾希拉苦笑道。她转身要离开。“至少他们给卡拉克
制造了大量麻烦，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艾基斯起身拦住她，但在他离开桌子前，就看到下面广场上的骚乱。
“先别走，贾希拉，”他走到阳台边上。“广场上出什么事了。”
贾希拉和其他贵族都跟了过来。成群的贫民从狭窄的巷子里冲出来涌
向广场。精灵的帐篷区响起议论纷纷的声音，商人们也在仓促地将物品打
包。迷茫的居民把水罐扔到一旁，试图穿过贫民群到广场去。
凯扫视着环绕广场的房屋上方的天空。“没有冒烟的迹象，我看不是
着火。”
五个贵族又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会儿。场景越来越恐慌混乱，乞丐和
贫民不停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上百个人很快把这个小广场挤满了，一
半人往中心挤，另一半往周围的房屋里涌。大部分精灵把货物收到帐篷
里，三两成群地从人群里顺手偷窃。
艾基斯沿着紧邻红壳甲虫店的一条小巷看去。他发现一个半巨人正恶
狠狠地瞪着盘子大的眼睛。在那双眼睛下面，一个巨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
歪曲的厚唇嘴巴。
“以国王之名，远离这道墙！”这个半巨人命令道，他往后仰了仰
头，目视着艾基斯。
艾基斯听命了，他伸手去拿波依酒杯子。这个守卫把注意力转回那条
巷子，开心地脚踢乞丐，把这些可怜人赶到广场。
当半巨人经过红壳甲虫店时，丹、贝里和凯立即消失在酒馆里。艾基
斯和贾希拉站在原地观察事态进展。
每条巷子里都露出一个国王的大兵，用脚和精骨棒驱赶身前一小队惊
恐的贫民。跟着半巨人而来的圣堂武士装备着皮鞭和黑色长绳。当艾基斯
和贾希拉望去时，这些圣堂武士走到广场边界，开始把人们分为两组。他
们放了一组人离开广场，然后用黑色长绳绑起剩下一大群。据艾基斯所
见，圣堂武士是放人还是扣人，唯一的根据是被俘者是否行贿。
“泰西安真是个精明的家伙，”贾希拉讽刺地评论。“我就根本想不
到靠奴役乞丐来解决工人短缺。”
“我觉得奇怪，泰西安没想到这些国王的半巨人会比我们的奴隶或者
这些贫民更适合建神殿塔吗？”艾基斯瞥了眼贾希拉。
“肯定想到了，但你听说过半巨人老老实实工作一天吗？”贾希拉反
驳道。“此外，如果他奴役国王守卫，那谁去压制蒙面同盟？”
在红壳甲虫店阳台下面，一个贫民挣脱奴隶绳索，冲进了巷子。一个
半巨人轰隆隆地追了上去，亢奋地吼叫着。他在酒馆前面追上了这个不幸
的人，用骨棒一记重击将这个饥饿的乞丐砸到了墙上。
阳台几步外的守卫抬头凝视着贵族们。“打得准吧，嗯？”他哈哈大
笑，展示自己带血的棒子。
与此同时，这个守卫身后一阵银色闪光，一道滚雷划过广场。艾基斯
低头寻找声源，看到另一个的半巨人倒在圆石地上，后背中间一个冒烟的
洞。
红壳甲虫店门口的守卫慢慢转身，扫视这个广场。“出什么事了？”
广场上响起受惊的窃窃私语，国王的人停止收集奴隶，去看他们倒下
的同伙。突然间，金色的能量矢从广场周围的商店窗户和巷子射出来，将
圣堂武士和半巨人打得动弹不得。几个黑袍官员扑通倒地。其他的则消失
在人群中。一些半巨人受到攻击并没有倒下。他们只是痛苦地咆哮着，
红壳甲虫店门口的守卫背对着贵族们站着，从广场一头看到另一头。
“艾基斯，看！”贾希拉指着旁边商店柜台后面站着的一个人影。
这个穿蓝袍的人影脸上蒙着一块儿白色面纱。面纱下面伸出来一根黄
色的小管子，正指着广场对面一条路上的一个受伤的半巨人。贵族们刚一
看过去，一蓬闪耀的光球从管子里喷出。当它们击中了那个受伤的守卫
时，爆裂出灿烂的火舌。半巨人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红壳甲虫店门口的守卫举起了木棍，正要冲向那个人影，但贾希拉一
喊令他停住了：“还有一个！”
她指着临近的一条巷子，那个蓝袍人影张开手指射出一道噼啪的火
焰，烧焦了另一个守卫的脑袋。
“法师！”艾基斯喘声道。“肯定是蒙面同盟！”
附近的一个圣堂武士从地上搬起三块儿石头。“以圣卡拉克之名，让
这些飞弹袭杀国王之敌！”
在火焰风暴中，这个圣堂武士用法力投掷出了这些石头。三块儿石头
一脱手，就如离弦之箭，正面击中了目标的前额。法师倒下了，几大团光
耀的火焰在巷子墙壁之间飞溅。
酒屋前面的半巨人走向先前现身的第一个法师。与此同时，贾希拉从
斗篷下拔出一个铁匕首。
“你干什么？”艾基斯问。
“加入战斗，”贾希拉回应道。“你呢？”
说完，她跳下墙壁，落到了守卫背上。当女贵族落下时，她另一只手
臂绕过半巨人的肩膀，勒住了他厚实的脖子，匕首则深深地插入了这个守
卫柔软的喉咙。
半巨人怒吼一声，他扔掉木棒，一只结实的手抓住贾希拉的头，另一
只抓住了匕首。
艾基斯看到女贵族被一击震开。眨眼之间，贾希拉明示了自己对卡拉
克的彻底反叛。广场上这么多人，万一之后有人认出来她参与了这次伏
击，那她的土地就会被没收，并勒令公开处死。
贾希拉躲开半巨人笨拙地抓握，闪身到他身后，仍然紧握匕首不放。
利刃在守卫喉咙上划了长长的口子，然后突然间拉脱了。女贵族摔倒了地
上，黑色血液浸透了胳膊。
半巨人急速转身。他厚实的大手横过喉咙上的伤口，但却无法阻止血
喷。亮红色的血沫从他指间溢出。他咕咕噜噜地威胁着举起了另一只空着
的手要攻击。
艾基斯意识到就算一个受伤的半巨人，也能一击打倒女贵族，他便深
呼吸一下，准备助她一臂之力。如果运气好点，他可以用灵能救了贾希
拉，没人会知道的。
贵族把思维集中在能量连接上，然后伸出一个拳头，朝守卫胸膛伸出
手指。他脑海中想象出一根神秘的能量绳，连接至他的胳膊。艾基斯脑海
中塑成的这股能量召唤出一个巨大的拳头。他胳膊往后一回，再朝守卫一
戳，同时释放出了心灵异能攻击。
无形的拳头正中目标的胸膛。半巨人踉跄着后退，但没倒下。他反而
皱了皱呆板的眉毛，把贾希拉盯得更紧了，他用另一只手的掌跟朝她掴
去。女贵族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这一击把她砸到了酒屋墙上。她瘫倒在
地，半巨人上前把她提了起来。
艾基斯暗骂自己太踟蹰太保守，本应该英勇无畏的。他使用灵能并不
是因为那是救贾希拉的最好方案，而是因为他怕公开暴露自己反叛。贾希
拉就显得毫不犹豫。她明白什么是正确的，并立刻付诸行动
当半巨人的手指在贾希拉无力的身体上握紧时，艾基斯拔出匕首，爬
到了阳台边缘。“看上面！”他叫道。
半巨人抬起头，血依然从他捂着喉咙的指间流出。艾基斯翻下了阳
台。他落在守卫肩膀上，全力朝敌人的眼睛刺去。匕首直至末柄。半巨人
尖叫着转开，把艾基斯摔到圆石地的贾希拉身旁。这个庞大的混蛋从眼中
拔出匕首，痛苦而震惊地蹒跚走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倒在了地上。
艾基斯转向贾希拉。女贵族的眼睛闭上了，她的呼吸变弱。他一只手
垫在她后脑勺上，感觉到撞墙的位置起了个大疙瘩。她浑身是血，但他看
不出来有多少是她的，又有多少是死去的守卫的。
艾基斯朝红壳甲虫店的阴暗门口扬起头。“卡罗！”他大喊。“我需
要你！”
虽然他确信另外三个贵族也在酒屋里，但他懒得去叫他们。如果说他
后悔让贾希拉单独出手，那他也对他们放弃跟她并肩作战而失望。此外，
他和卡罗把女贵族带离精灵市集会更容易些，要是一群贵族出去，会有贪
婪的扒手和复仇的圣堂武士跟上来。
当艾基斯从红壳甲虫店扭过头时，看到精灵商人们正攻击圣堂武士。
他知道比起抵抗卡拉克的镇压，精灵们对偷取官员鼓胀的钱包更感兴趣，
但他很高兴注意力分散开了。阴影广场越是混乱，圣堂武士的告密者就越
不可能注意到他和贾希拉。
艾基斯慢慢地把女贵族伸直放在圆石地上，跪在她旁边再次检查明显
的伤口。据他看来，所有的血都来自半巨人。
卡罗从酒屋里走出来。“出什么事了？”
“没时间解释了，”艾基斯说。“我们离开的时候，需要你帮贾希拉
开道。连推带挤的你会觉得舒服吗？”
矮人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
艾基斯未多加评论，他把手放在女贵族旁边的地上，呼唤灵能力在她
身下创造了一张纯力量的隐形床。他的手指和手掌开始刺痛，贾希拉的身
体升离了地面。艾基斯的手掌贴在她腹部以保持稳定，另一只手则握住了
她的手。他走向来时进广场的那条巷子，认为自己大概足以保持她悬空，
坚持到他们离开精灵市集。
当艾基斯的眼睛从贾希拉不省人事的身躯上移开时，发现自己面对着
一个穿蓝袍的高大男人，他脸上蒙着白色的围巾。从白色的眉毛下凝视着
的棕色眼睛仿佛跟卡罗一样年老，但艾基斯忐忑不安地发现它们深邃而强
大。这个法师一只手握着贵族带血的匕首，另一只手持着黑曜石圆头手
杖，艾基斯认出来它是属于给他指路到阴影广场的那个老人的。
这人一言不发地把匕首递给艾基斯。
“你？”贵族喘息道。
法师没有理会，而是把匕首塞到了艾基斯手中，然后转身走了。议员
扳住他的肩膀。“等等。我们现在是一伙儿的。我们需要帮忙。”
法师用手杖把艾基斯的手敲掉。“我们不需要你帮忙。”
说完，他跨出一步离开贵族。就在艾基斯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体变得
透明，然后从视野中消失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好像在思量会不会被偷袭。艾基斯跟上了这家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人急速转身，扬起了木杖，仿佛要用那个瑰丽的黑曜石圆头打人。
“干什么？”老人质问道，他用手杖头锤了锤这个贵族的胸膛。他倔
强傲慢的脸庞上长着个鹰钩鼻，还有一头白色的长发。
“不好意思，”艾基斯说。他抬起双手以示并无恶意。“我对精灵市
集的路不熟。麻烦你指引我去一家名叫红壳甲虫的酒屋好吗？就在阴影广
场。”
老人皱起眉头，问：“你去阴影广场那种地方干什么？”
艾基斯扬起了眉毛，因为精灵市集并不是陌生人随便发问的地方。
“跟其他人去那里一样，”他含糊其辞地说。
尽管这个贵族并不清楚大多数人为何去阴影广场，但他也只能给这个
答案了。他不打算把去红壳甲虫店的真正原因告诉这个老人，他要去会见
一帮有势力的议员同僚。他们要商讨议会对卡拉克没收奴隶所做的回应，
大家都同意最好在一个圣堂武士间谍罕有出没的地方见面。
陌生人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艾基斯半晌。贵族正要离开时，这家伙终于
说话了：“你要是聪明就远离阴影广场。那不是你这阶层的人去的地方—
—尤其是独自一人。”
“多谢你的关心，”艾基斯说。“如果你给我指指红壳甲虫店，我不
会独自一人去。”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你的同伴比你更理智，”他咕哝道，用
手杖指着这条街对面。“沿着街直走，到一家当铺后拐左边的巷子。通往
阴影广场。”
“多谢了，”艾基斯伸手摸钱包。
这人骤然把手杖横在贵族的手上。“我不要你的钱，孩子，”他说。
“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市集，就别外露金钱。”
艾基斯把手从钱包里抽出来，没有理会闷疼的指关节。“还有别的建
议吗？”
“有，”白发人说。他的手掌移到贵族后背，敲了敲藏在斗篷下的铁
匕首。“无论发生什么事，把那东西留在鞘里。你会活得更久。”
考虑到陌生人之前建议远离阴影广场，这后一条意见似乎在故意吓唬
人。
“你有什么原因想要我离开阴影广场呢？”
“没什么，”老人回答。“你是死是活对我没什么区别。”说完，他
转身走入一条临巷。
这个陌生人的只言片语令艾基斯皱起了眉头，他示意卡罗跟上来。他
指示矮人在后面等着，因此老人没发觉接近的是两个陌生人。在指节和胸
膛被敲击后，贵族很高兴没有再惊动那个老家伙。
男仆蹒跚着走上前来，老矮人从泰西安的列队里机灵地逃脱可是让艾
基斯大吃一惊。在高阶圣堂武士没收艾基斯的男性奴隶当晚，干渴的卡罗
浑身瘀伤地回到阿斯塔克家的庄园。根据矮人的汇报，他步行数里后假装
摔倒了。当圣堂武士们拳打脚踢地催他走动时，卡罗拒绝移步，头都不
抬。最后泰西安下令把矮人丢弃到路旁。从队伍里出来后，卡罗就返回了
庄园。
艾基斯惊讶的不是卡罗的回归，而是这么简单的逃脱计划竟然生效
了。这个老奴隶将毕生奉献给阿斯塔克家族，典型的矮人风格，他甘愿忍
耐任何艰难险阻也不会违背承诺。
卡罗一到身边，艾基斯就指着这条巷子说：“那老人警告我不要去阴
影广场。你听说过那儿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吗？”
“没听说过，不过要是有问题的话，估计你的朋友也不会建议在那儿
见面，”卡罗眯眼看着艾基斯回答。
在卡罗一侧的皱纹脸颊上有个拳头大小的黄色瘀伤。矮人的袍子下掩
盖着几处类似的伤痕和一些鞭伤。虽然男仆被打的迹象令贵族很恼火，但
他庆幸这老佣人没再受更多罪。从卡罗描述的暴行来看，艾基斯估计自己
的奴隶们从头到脚遭到了大量骨折和深紫瘀伤。议员知道，对于卡罗这样
老的人来说，一个小小的伤口，就算不致命，也是痛苦无比。
“你逃出来才两天，”艾基斯说。“你确定撑得住吗？”
“我说我不行了吗？”
“没，但我了解矮人，”贵族回答。“在承认需要休息之前，你早就
死了。”
“我很好，”卡罗回答。“我们走。”
艾基斯望着这条狭窄的街道，他的佣人在身后一步，以防扒手。虽然
正午的太阳炙烤着砖块，但热气并没有妨碍精灵市集的生机勃勃。
这条街分为两列——三层的房子没有刷粉或者上色，而仅仅是留着砖
头原本的灰棕色。每栋房子的第一层包含一家带阔门的商店，沿道柜台朝
着人行道而开。狡诈的精灵商人脸孔从每个门窗里抛媚眼，引诱行人进来
参观下他们从部落里拿到提尔的异域货物：贝里克的永不断裂的巨人头发
绳，古尔格的指骨项链，尼本奈的永不破损的阿佳珐利木盾，甚至还有传
说中的泥岛羊毛。
时不时就有一个精灵从柜台后面探出纤瘦的胴体，拉住一个衣着讲究
的人类的袖子，或者捏走某个大意游客的钱包。还有些时候，一个七尺的
店长堵住了一个惊恐的顾客的退路，为了某些便宜饰品而甜言蜜语唠唠叨
叨。
在街道中央，各个种族的男男女女川流不息，他们的手紧抓着钱包，
眼睛警觉地提高警惕。到处都有人流临时分开，是遇到了垃圾堆或者一对
吵架的精灵，那肯定是为了给人群中的扒手作掩护的。
艾基斯在大道中间走着，因为他对精灵任何提议都不感兴趣。大部分
著名的游牧民族将丰富多样的物品从一个城市拉过沙漠卖到另一个相对稀
少的地方。理论上讲，这是商人该做的，但是这些诡诈的精灵很少满足于
老老实实的利润。精灵部落通常拿些次品高价卖给他们，或者在沙漠深处
突袭正当商人，再把偷来的货物当成自己的卖掉。
在人流中奋战了几十分钟后，艾基斯抵达了老人所指示的地点——一
家荒废的当铺，标记是门上挂的三个陶瓷球。他从人群中闪进了这条巷
子，停下来确保卡罗跟得上。
“嗨，伙计！”
这个声音属于一个斜倚着巷子外墙的金发精灵。这个精灵比大多数同
族高些，褐色的连帽斗篷裹着瘦长的身体，他长着沧桑的黄铜色脸孔和云
蓝色的眼睛。“你找魔法配方？我有萤火虫。我有山榆木。我甚至还有铁
粉末。”
“这些材料不是违反国王法律吗？”艾基斯问，他希望这小贩安静
点。
精灵扬起了尖下巴。“你是圣堂武士？”
“不是。”
“那你管啥？”他恼火地扭过头，让贵族看到一只脏兮兮的尖耳朵。
艾基斯走进了巷子，卡罗跟在后面。这些高大的房子遮住了太阳，但
减轻不了多少白天的酷热。贫民和乞丐在影子里乞讨，狭窄的道路两列全
都是。当艾基斯从他们的腿之间择路而过时，他们突然伸长了瘦骨嶙峋的
手，堵满了这条路，不顾一切地恳求水和钱。
艾基斯抗拒着撒一把钱的冲动，扭头看了看卡罗。“一个国王在乎魔
法更甚于他的人民，就会发生这种事，”他生气地说。“如果卡拉克不拒
绝我在提尔外建立救济农场的建议，这些人就会有食物、水和床。”
“他们是自由的，”卡罗回答。“至少他们是自由的。”
“自由不能湿润他们的喉咙，”艾基斯哼道。“你大部分人生都是作
为佣人。你知道这种服役意味着你一直有吃有喝，还有一张睡觉的软
床。”
“若是交换自由，我很乐意去饥渴几天，”卡罗走到艾基斯身边答
道。
“自从你从队列里逃出来，就一直这么说。为什么？”艾基斯问道。
“你需要什么？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需要自由，”卡罗顽固地回答。
“那你加入这些不幸的人？不行。你最好还是当我的佣人，”艾基斯
说。他朝巷子里的流浪汉一挥手。“他们最好都去当我的奴隶。”
“但——”
“我不想再讨论了，卡罗，”艾基斯说，他走到了这条臭哄哄道路的
另一头。“别再提这个话题。”
“如您所愿，”矮人再次跟到主人一步之外。
正如老人指示的，巷子通往一个广场。阴影广场的景象似乎比巷子另
一头的商业街更混乱，但艾基斯看不出有任何特别的危险。精灵们租用了
几十个要么破烂要么廉价的帐篷作为店面。这些精灵徒劳地勾引往广场中
央而去的载着大型陶罐的成批精灵、矮人和人类。
在中央，一个圣堂武士和一对儿半巨人从搬罐工那里收一小笔税，有
权用公共泉眼给他们的水壶加满水。这是个缓慢冗长的过程，排了长长一
列，泉眼由一个石雕嘴巴里流出的一股水流构成。这个石头工艺品是角壳
人的外形，那是一种巨大的驼背生物，类似毛驼和角变色龙杂交而生。它
用后肢行走，背部和脖子上覆盖着厚壳。艾基斯想象不出来为什么国王的
雕刻师做泉眼的时候选择这样的古怪生物，尽管说城市居民对这种漫游在
废土的罕见生物一直很好奇。艾基斯远远地注视着泉眼，沿着广场边界走
着，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些房子门口上方所绘的符号。他并不是在看所写的
文字，因为在提尔，乃至阿塔斯大多数城市，只有贵族和圣堂武士允许读
写。
最后，艾基斯发现一个骑壳甲虫的男人的红色标志，商队车夫经常用
这种巨大的虫子驮货。这种虫子的腹部会分泌蜜珠。艾基斯断定自己找到
了红壳甲虫店，他走进酒屋，卡罗紧跟在后。
光线从几个狭小的窗户里透过来，屋里相当阴暗。艾基斯站在门附
近，等他眼睛适应这片黑暗时，里面的窃窃私语也迅速终止了。
他的眼睛习惯这片阴影后，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正方形小房间。一群
乖戾的精灵一脸厌恶地盯着他，他们的手牢牢地握着壳甲虫酵蜜的杯子，
当地叫它波依酒。
一个穿着肮脏亚麻围裙的强壮男人拇指一指楼梯。“您的朋友在楼
上，大人。”
艾基斯冲老板表达了谢意，然后步入楼梯，走到俯视阴影广场的二楼
阳台。后面高耸的卡拉克巨型神殿塔像乌云一般笼罩着这个广场。
从高贵的穿戴和谨慎的装饰可以轻易辨认出四名贵族，他们坐在阳台
边缘的桌子旁。他们和艾基斯一样都是议员，每一个都是不同派别的非官
方知名领导。一个长着火色头发穿着低领紧身服的半精灵女服务生站在桌
旁，兴致勃勃地听着荤笑话大笑。
艾基斯走向桌子，一个浅肤色方下巴的男人注意到了他。“欢迎艾基
斯！”贝里喊道。“告诉我，你带钱来了吗？”
艾基斯一只手放在屁股上，感觉到钱包依然挂在腰带里。“我当然带
了。”
“好！”丹吼道，这位大人宽脸大嗓门。“你可以付钱！”
一个瘦长的金发男人从身旁给艾基斯拉了条板凳。“你在这里可能要
多花钱了，朋友。你绝不可能带着原封不动的钱包从精灵市集离开。”凯
的语气很温和，就跟他平时花别人的钱一样。他是商业首脑协会的正式领
袖。
艾基斯接过这条板凳，点了一杯波依酒，让卡罗站在自己身后。没有
其他仆人在场，泰西安确实把他们都没收了。
就在女服务生去拿艾基斯的酒水时，丹冲卡罗点点头。“也许让你的
人去楼下比较明智。”
艾基斯意识到奴隶不在场才会让其他贵族在讨论敏感事宜时感觉更放
心，便冲卡罗点点头。“楼下等着。你的吃喝都算我的。”
老矮人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你对奴隶也太好了，”凯说。“这会令他们傲慢。”
“正相反，”艾基斯回答。“会令他们忠心。我保证卡罗不会滥用我
给他的特权。”
“趁女服务生不在，我们来谈正事，”丹说。“米拉蓓也许不是圣堂
武士的朋友，但她也不是我们的。我不怀疑她会拿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去
卖上一两个钱币。”
艾基斯立即开始了。“我们一致认为卡拉克在把提尔带向毁灭。关闭
铁矿就够糟糕了，还没收我们的奴隶，他要把整个城市都饿死。”
“你有什么建议？”唯一没开过口的贾希拉问。她是个风情万种的美
女，柔滑的黑发垂到腰间，她身材窈窕，华贵的脸孔上是鲜明的淡褐色大
眼睛。贾希拉在议会大厅里的发言一向言简意赅，因为常常充满煽动性。
然而，即使她最大的对手也钦佩她的一贯对抗卡拉克的勇气。
“考虑到这次事件中大家的目的相近，我想我们可能要共同解决，”
艾基斯说。“以我们五个人，有足够的影响力来确保任何议案在议会畅通
无阻。”
另外三个人点点头，但贾希拉转了转淡褐色的眼睛，看着外面的广
场。
艾基斯继续说：“我们在日出时召开紧急会议。我们发起一个议案，
责令国王归还我们的奴隶，重开铁矿。在我们的影响下，会得到一致支
持。就算是国王也不能无视我们。”
“他不会无视我们，这倒是真的，”丹回应道。“他会把我们都暗杀
了。”
贝里补充道：“就算我们幸免于难，卡拉克一千年来也没把议会当回
事。凭什么他现在开始在乎了？”
“如果他不在乎，那我们就停止交税。我们烧了自己的田地，”艾基
斯昂扬地说。“我们要反抗！”
“你是说我们要自杀吧，”丹摇了摇头。“你疯了。我们没法强迫国
王做他不想做的事。他会把我们全都杀了。”
“那我们怎么办？”艾基斯问道。
贝里瞥了眼神殿塔。“没办法。卡拉克用了一百年造这座神殿塔。祖
父和父亲在他的滥政下设法存活，我们也可以。现在这塔不到一月就完成
了，反对它那我们就是白痴。”
“一个月，我的湖珊礁都枯死了，”艾基斯说。“没有足够的奴隶给
我的井工作，浇灌土地，我的田地也晒干了。你们其他人跟我也不会有啥
两样。”
“那又如何？我们会饿死？”丹耸了耸肥胖的肩膀。“对于我来说，
才不打算冒自己生命的险，去救济奴隶和流浪汉。”
凯把一只手放在艾基斯肩上。“你反应过度了，朋友，”他说。“如
果你看清楚了，这情况是对我们有利的。”他停下来对其他贵族笑笑。
“我们肯定都有库存粮食应对饥荒。一旦没收造成了影响，那些库存就比
现在值钱十倍。如果我们之间跟其他贵族布置好，就可以把价格抬得很
高。”
艾基斯把凯的手从肩上抖下来，他站起身来。“除了金子和保护我们
肥胖的脖子外，就没有我们要关心的吗？”他质问道。“以月亮之名啊，
我难以相信我听到的话！”
米拉蓓带着艾基斯的波依酒走过来。他迅速坐回自己位置，假装因某
些恶劣玩笑大笑。待她将这粘稠的液体放在他身前后，丹立刻递给她一个
空杯子，说：“好女孩，再给我一杯奶酒。”
米拉蓓一回酒屋，艾基斯就又开始了呼吁。“如果我们允许自己害怕
卡拉克的威胁，那我们还比不上他的奴隶。”
“如果你给我一个可行的做法步骤，我会跟你一起，”丹说。“但我
不想冒生命危险和我庄园的险，去发起一场卡拉克肯定无视的无意义议
案。”他摇着头点明重点。
“他说得对，艾基斯，”贝尔没有把眼睛从杯子上抬起来。“议会无
能为力。”
“也许我们需要脱离议会做点什么，”贾希拉结束长久的沉默，吸引
了这个议员的注意力。
“比如说？”凯问。
“杀了他。”
阳台一阵寂静。最后，丹问：“杀了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她反驳道，淡褐色的眼睛在每个男人身上轮
流而过。
“弑君？”丹喘息道，他把自己的凳子从桌边推开。“你疯了吗？”
“他太强大了，”贝里反对道。
“这个城市会怎样？”凯质问道，他朝神殿塔另一侧的商业区一挥
手。“提尔的政治和经济体系将会瓦解。我们没法再卖粮食了。”
艾基斯仍然在沉思，判断贾希拉是否正确。也许拯救提尔唯一的方法
就是杀了国王。对他来说这是个艰难的尝试，因为这意味着摧毁提尔自古
以来的社会体制基础。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市已病入膏肓——腐败的圣堂
武士，贫困的人民，卡拉克的不公律法——但他一直相信这些东西能够通
过内部立法来纠正。他不确定是否准备好放弃那个观念。
贾希拉心理可有数。“先生们，早知道你们会有各种反对，”她的手
肘支在桌子上。“问题在于，我们让卡拉克毁了城市，还是自己亲手
来？”
凯摇了摇头。“不。情况更错综复杂。圣堂武士怎么办？卡拉克一
死，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会——”
“我们眼前的问题很简单，”贾希拉打断道，她站起来。“我们是贵
族还是奴隶？”
没人回答，女贵族淡褐色的眼睛转向艾基斯。“你呢？”她问道。
“你总想反对国王。你的勇气是局限于议会大厅，还是愿意为自己的信念
战斗？”
艾基斯镇静自若地迎上她疑问的目光。“我在议会中斗争了十年——
”
“你敢说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让提尔变成更好的地方，不是为了我们
自己？”贾希拉问。
艾基斯考虑了这个问题一会儿，然后低头看着波依酒杯子。
“当然不敢，”她替他说。“圣堂武士腐败了，议会腐败了，贵族也
是。”
“所以我们应该毁掉一切，重新开始？”艾基斯问。“听起来你就像
是蒙面同盟的！”
“但愿我是，”贾希拉苦笑道。她转身要离开。“至少他们给卡拉克
制造了大量麻烦，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艾基斯起身拦住她，但在他离开桌子前，就看到下面广场上的骚乱。
“先别走，贾希拉，”他走到阳台边上。“广场上出什么事了。”
贾希拉和其他贵族都跟了过来。成群的贫民从狭窄的巷子里冲出来涌
向广场。精灵的帐篷区响起议论纷纷的声音，商人们也在仓促地将物品打
包。迷茫的居民把水罐扔到一旁，试图穿过贫民群到广场去。
凯扫视着环绕广场的房屋上方的天空。“没有冒烟的迹象，我看不是
着火。”
五个贵族又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会儿。场景越来越恐慌混乱，乞丐和
贫民不停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上百个人很快把这个小广场挤满了，一
半人往中心挤，另一半往周围的房屋里涌。大部分精灵把货物收到帐篷
里，三两成群地从人群里顺手偷窃。
艾基斯沿着紧邻红壳甲虫店的一条小巷看去。他发现一个半巨人正恶
狠狠地瞪着盘子大的眼睛。在那双眼睛下面，一个巨大的鼻子下面是一张
歪曲的厚唇嘴巴。
“以国王之名，远离这道墙！”这个半巨人命令道，他往后仰了仰
头，目视着艾基斯。
艾基斯听命了，他伸手去拿波依酒杯子。这个守卫把注意力转回那条
巷子，开心地脚踢乞丐，把这些可怜人赶到广场。
当半巨人经过红壳甲虫店时，丹、贝里和凯立即消失在酒馆里。艾基
斯和贾希拉站在原地观察事态进展。
每条巷子里都露出一个国王的大兵，用脚和精骨棒驱赶身前一小队惊
恐的贫民。跟着半巨人而来的圣堂武士装备着皮鞭和黑色长绳。当艾基斯
和贾希拉望去时，这些圣堂武士走到广场边界，开始把人们分为两组。他
们放了一组人离开广场，然后用黑色长绳绑起剩下一大群。据艾基斯所
见，圣堂武士是放人还是扣人，唯一的根据是被俘者是否行贿。
“泰西安真是个精明的家伙，”贾希拉讽刺地评论。“我就根本想不
到靠奴役乞丐来解决工人短缺。”
“我觉得奇怪，泰西安没想到这些国王的半巨人会比我们的奴隶或者
这些贫民更适合建神殿塔吗？”艾基斯瞥了眼贾希拉。
“肯定想到了，但你听说过半巨人老老实实工作一天吗？”贾希拉反
驳道。“此外，如果他奴役国王守卫，那谁去压制蒙面同盟？”
在红壳甲虫店阳台下面，一个贫民挣脱奴隶绳索，冲进了巷子。一个
半巨人轰隆隆地追了上去，亢奋地吼叫着。他在酒馆前面追上了这个不幸
的人，用骨棒一记重击将这个饥饿的乞丐砸到了墙上。
阳台几步外的守卫抬头凝视着贵族们。“打得准吧，嗯？”他哈哈大
笑，展示自己带血的棒子。
与此同时，这个守卫身后一阵银色闪光，一道滚雷划过广场。艾基斯
低头寻找声源，看到另一个的半巨人倒在圆石地上，后背中间一个冒烟的
洞。
红壳甲虫店门口的守卫慢慢转身，扫视这个广场。“出什么事了？”
广场上响起受惊的窃窃私语，国王的人停止收集奴隶，去看他们倒下
的同伙。突然间，金色的能量矢从广场周围的商店窗户和巷子射出来，将
圣堂武士和半巨人打得动弹不得。几个黑袍官员扑通倒地。其他的则消失
在人群中。一些半巨人受到攻击并没有倒下。他们只是痛苦地咆哮着，
红壳甲虫店门口的守卫背对着贵族们站着，从广场一头看到另一头。
“艾基斯，看！”贾希拉指着旁边商店柜台后面站着的一个人影。
这个穿蓝袍的人影脸上蒙着一块儿白色面纱。面纱下面伸出来一根黄
色的小管子，正指着广场对面一条路上的一个受伤的半巨人。贵族们刚一
看过去，一蓬闪耀的光球从管子里喷出。当它们击中了那个受伤的守卫
时，爆裂出灿烂的火舌。半巨人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红壳甲虫店门口的守卫举起了木棍，正要冲向那个人影，但贾希拉一
喊令他停住了：“还有一个！”
她指着临近的一条巷子，那个蓝袍人影张开手指射出一道噼啪的火
焰，烧焦了另一个守卫的脑袋。
“法师！”艾基斯喘声道。“肯定是蒙面同盟！”
附近的一个圣堂武士从地上搬起三块儿石头。“以圣卡拉克之名，让
这些飞弹袭杀国王之敌！”
在火焰风暴中，这个圣堂武士用法力投掷出了这些石头。三块儿石头
一脱手，就如离弦之箭，正面击中了目标的前额。法师倒下了，几大团光
耀的火焰在巷子墙壁之间飞溅。
酒屋前面的半巨人走向先前现身的第一个法师。与此同时，贾希拉从
斗篷下拔出一个铁匕首。
“你干什么？”艾基斯问。
“加入战斗，”贾希拉回应道。“你呢？”
说完，她跳下墙壁，落到了守卫背上。当女贵族落下时，她另一只手
臂绕过半巨人的肩膀，勒住了他厚实的脖子，匕首则深深地插入了这个守
卫柔软的喉咙。
半巨人怒吼一声，他扔掉木棒，一只结实的手抓住贾希拉的头，另一
只抓住了匕首。
艾基斯看到女贵族被一击震开。眨眼之间，贾希拉明示了自己对卡拉
克的彻底反叛。广场上这么多人，万一之后有人认出来她参与了这次伏
击，那她的土地就会被没收，并勒令公开处死。
贾希拉躲开半巨人笨拙地抓握，闪身到他身后，仍然紧握匕首不放。
利刃在守卫喉咙上划了长长的口子，然后突然间拉脱了。女贵族摔倒了地
上，黑色血液浸透了胳膊。
半巨人急速转身。他厚实的大手横过喉咙上的伤口，但却无法阻止血
喷。亮红色的血沫从他指间溢出。他咕咕噜噜地威胁着举起了另一只空着
的手要攻击。
艾基斯意识到就算一个受伤的半巨人，也能一击打倒女贵族，他便深
呼吸一下，准备助她一臂之力。如果运气好点，他可以用灵能救了贾希
拉，没人会知道的。
贵族把思维集中在能量连接上，然后伸出一个拳头，朝守卫胸膛伸出
手指。他脑海中想象出一根神秘的能量绳，连接至他的胳膊。艾基斯脑海
中塑成的这股能量召唤出一个巨大的拳头。他胳膊往后一回，再朝守卫一
戳，同时释放出了心灵异能攻击。
无形的拳头正中目标的胸膛。半巨人踉跄着后退，但没倒下。他反而
皱了皱呆板的眉毛，把贾希拉盯得更紧了，他用另一只手的掌跟朝她掴
去。女贵族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这一击把她砸到了酒屋墙上。她瘫倒在
地，半巨人上前把她提了起来。
艾基斯暗骂自己太踟蹰太保守，本应该英勇无畏的。他使用灵能并不
是因为那是救贾希拉的最好方案，而是因为他怕公开暴露自己反叛。贾希
拉就显得毫不犹豫。她明白什么是正确的，并立刻付诸行动
当半巨人的手指在贾希拉无力的身体上握紧时，艾基斯拔出匕首，爬
到了阳台边缘。“看上面！”他叫道。
半巨人抬起头，血依然从他捂着喉咙的指间流出。艾基斯翻下了阳
台。他落在守卫肩膀上，全力朝敌人的眼睛刺去。匕首直至末柄。半巨人
尖叫着转开，把艾基斯摔到圆石地的贾希拉身旁。这个庞大的混蛋从眼中
拔出匕首，痛苦而震惊地蹒跚走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倒在了地上。
艾基斯转向贾希拉。女贵族的眼睛闭上了，她的呼吸变弱。他一只手
垫在她后脑勺上，感觉到撞墙的位置起了个大疙瘩。她浑身是血，但他看
不出来有多少是她的，又有多少是死去的守卫的。
艾基斯朝红壳甲虫店的阴暗门口扬起头。“卡罗！”他大喊。“我需
要你！”
虽然他确信另外三个贵族也在酒屋里，但他懒得去叫他们。如果说他
后悔让贾希拉单独出手，那他也对他们放弃跟她并肩作战而失望。此外，
他和卡罗把女贵族带离精灵市集会更容易些，要是一群贵族出去，会有贪
婪的扒手和复仇的圣堂武士跟上来。
当艾基斯从红壳甲虫店扭过头时，看到精灵商人们正攻击圣堂武士。
他知道比起抵抗卡拉克的镇压，精灵们对偷取官员鼓胀的钱包更感兴趣，
但他很高兴注意力分散开了。阴影广场越是混乱，圣堂武士的告密者就越
不可能注意到他和贾希拉。
艾基斯慢慢地把女贵族伸直放在圆石地上，跪在她旁边再次检查明显
的伤口。据他看来，所有的血都来自半巨人。
卡罗从酒屋里走出来。“出什么事了？”
“没时间解释了，”艾基斯说。“我们离开的时候，需要你帮贾希拉
开道。连推带挤的你会觉得舒服吗？”
矮人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
艾基斯未多加评论，他把手放在女贵族旁边的地上，呼唤灵能力在她
身下创造了一张纯力量的隐形床。他的手指和手掌开始刺痛，贾希拉的身
体升离了地面。艾基斯的手掌贴在她腹部以保持稳定，另一只手则握住了
她的手。他走向来时进广场的那条巷子，认为自己大概足以保持她悬空，
坚持到他们离开精灵市集。
当艾基斯的眼睛从贾希拉不省人事的身躯上移开时，发现自己面对着
一个穿蓝袍的高大男人，他脸上蒙着白色的围巾。从白色的眉毛下凝视着
的棕色眼睛仿佛跟卡罗一样年老，但艾基斯忐忑不安地发现它们深邃而强
大。这个法师一只手握着贵族带血的匕首，另一只手持着黑曜石圆头手
杖，艾基斯认出来它是属于给他指路到阴影广场的那个老人的。
这人一言不发地把匕首递给艾基斯。
“你？”贵族喘息道。
法师没有理会，而是把匕首塞到了艾基斯手中，然后转身走了。议员
扳住他的肩膀。“等等。我们现在是一伙儿的。我们需要帮忙。”
法师用手杖把艾基斯的手敲掉。“我们不需要你帮忙。”
说完，他跨出一步离开贵族。就在艾基斯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体变得
透明，然后从视野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