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比赛结束
里卡斯和三个伙伴站在通往提尔大运动场的巷子里，听到高墙那边人
群雷动的欢呼。场地的每个入口处各站着两个圣堂武士，手中牢握着长柄
斧，腰悬短剑。门外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大醉淋漓、浑身燥热、兴致
勃勃——坐在街上。这些平民在脸前挥舞着扇子，或者仅仅是双手遮头。
他们还不如回家，但穆尔人猜想他们是希望及时赶上今天的压轴戏。里卡
斯心想他们真是笨蛋——不是他想杀的那种笨蛋。
穆尔人面向疲倦的同伴。四天艰苦跋涉之后，他们于昨夜抵达提尔，
却发现神殿塔已完成，竞赛今早如期举行。
“这法子根本没用，”里卡斯看着运动场的守卫说。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莎蒂丽问。
半精灵穿得像个女贵族，琥珀色的头发上套了一个银环，肩膀上挂着
丝绸披肩。她手指上戴着金银铜戒指，鞋带上镶着绿宝石。按照他们的计
划，她要在贵族席中找到一个位置，便于看到里卡斯和国王露台。在穆尔
人投掷心木矛之前，她要用科坦德的手杖摧毁意料之中的卡拉克魔法防
御。
“我没想到更好的——现在没想到，”里卡斯勉勉强强地承认。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里卡斯，”艾基斯紧张不安地穿着圣堂武士的
士袍。“他们马上就会关闭运动场。”
“让他们关！泰西安不会加入我们。”里卡斯用长矛指着运动场。
“如果我们穿过这些门，要杀光所有人才能刺杀到那人。”
“我们不需要泰西安加入，”艾基斯说。“只需要他别妨碍我们。他
已经承诺过了。全靠莎蒂丽他才知道项链所藏之处。这时候他要说话算
话。”
里卡斯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昨晚艾基斯和莎蒂丽到处打听，看人们
是否还盼望穆尔人和他的战斗搭档上场。令他们惊讶的是，每个人都认为
里卡斯和妮瓦是压轴戏的一部分。显然泰西安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两个珍
贵角斗士逃跑一事是保密的。
然而，穆尔人对在高阶圣堂武士在计划里担任的重要角色不怎么满
意。“艾基斯，你问问泰西安让不让你从高阶圣堂武士的旁席里袭击卡拉
克。如果他不帮忙，那就不好说了。”
贵族抬起一只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需要他帮忙。不过没关
系。泰西安会配合的。把他交给我吧。”
里卡斯倔强地摇了摇头。“别信任他，甭管你们俩小时候多要好。肯
定有其它方法。”
计划的这一部分令穆尔人很紧张。当里卡斯扔出长矛时，艾基斯同时
用灵能弹打击卡拉克。不幸的是，攻击之时贵族需要看到国王的脸。唯一
能让他这么做的地方就是高阶圣堂武士旁席。念及于此，艾基斯穿了一件
圣堂武士士袍。他打算说服泰西安让自己假装成低级官员，在旁席里观看
竞赛。
妮瓦也有跟里卡斯同样的担心。“艾基斯，如果你看错了泰西安，那
里卡斯和我一踏上竞技场，他就会杀了我们——卡拉克会活下来。最好让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确信这个竞赛高阶圣堂武士会配合。”
贵族笑了。“因为泰西安不想死，”艾基斯说。“当听说卡拉克想要
变龙以及对提尔的意义之时，这个高阶圣堂武士会明白，他要想活下来，
就要依赖我们的胜利。”
“你怎么知道泰西安相信你？”妮瓦反驳道。“也许他认为卡拉克打
算饶了他？”
“我们不需要说服泰西安什么，”艾基斯反驳说。“国王让他封住运
动场时，他就已经害怕了。我告诉他这个原因之后，他会更害怕。”
离开森林之前，诺克向他们透露了关于龙的一切。他提到卡拉克这头
龙的孕育需要数以万计的生命力。当然了，这些伙伴立刻就明白国王为什
么要封住运动场。
艾基斯继续说：“此外，我还有两个理由接近泰西安。首先，如果你
和里卡斯上阵时，他若妄图示警，那我就杀了他。就算他背叛了我们，你
也有足够的时间搞定卡拉克。”
“还得在圣堂武士杀掉我们之前，”里卡斯补充道。“我还是不喜欢
这个计划。我来这儿是帮莎蒂丽和妮瓦的。我不关心喜欢来这里观赏奴隶
相互砍杀的这群市民。在我看来，这些人死有余辜。”
“那剩下提尔怎么办？”妮瓦问。“你听诺克说了。一旦卡拉克变成
龙，他离开运动场后就会杀戮不止。他灭绝了提尔，很可能也会清掉整个
山谷。”
“如果没机会袭击国王之前我们就死了，那就救不了任何人，”里卡
斯答道。“另一方面说，我们用一下午时间警告那些人不要去看竞赛，肯
定就能拯救上千条命。”
“里卡斯，这不只是救人命，”艾基斯说。“这是关于自由——”
“我们自由了，”穆尔人答道。“那跟我没关系。”
“不光是关于自由，”莎蒂丽打断说。“而是关于邪恶。如果千年前
有人阻止了这些巫王，那阿塔斯就不会是今日的恐怖地带。如果我们现在
不阻止卡拉克，谁知道明天这个世界会怎样？”
“我懂，”里卡斯答道，“但你和妮瓦——我猜还包括艾基斯——对
我来说比整个提尔还重要。我帮你们跟卡拉克战斗，但我不想让你们任何
一个被杀。”
“也许不会出现那情况，”艾基斯说。“我们出击时，我还有另一个
理由接近泰西安。如果卡拉克死后有人能救我们，那就是他。”
“挺不错的想法，但我没明白为什么他能，”妮瓦摇了摇头。“卡拉
克死后，泰西安会隐瞒自己在刺杀中的角色。他会打定主意让每个知道他
牵连在内的人全部死掉。”
“所以说我要接近他，”艾基斯反而说。“近在咫尺的威胁和痛苦的
死亡会说服泰西安帮我们逃脱——我确信无疑。”
“比我想的办法要好，”里卡斯承认。
“很好，”莎蒂丽说。“现在我们都高兴了，走吧。”大家还没继续
争辩这个问题之前，她就开始走向运动场。
“我没说我高兴了，”里卡斯咕哝道，他把长矛扛在肩膀上，跟上了
她。
艾基斯走到他身边。“我会帮你和妮瓦进入运动场，”他提议道。
“因为……你们奴隶可能比较难……”
“我想这儿的人认识我们，”穆尔人自豪地微笑道。
穆尔人给妮瓦打了个手势，然后踏上了最近大门的通道。当这对儿著
名角斗士进入漆黑的走道时，旁边的守卫们走过来，倾斜长柄斧以示欢
迎。
* * *
里卡斯和妮瓦走进了竞技场。人群的欢呼甚至震动了提尔大角斗场的
花岗岩地基。两位角斗士站在入口的拱门处，调节眼睛以适应亮光。民众
的咆哮更热切了。片刻后，这对儿搭档走向角斗场中央，留下身后看台上
传来的酒臭和汗臭。
跟往常一样，两位角斗士的护甲和武器都很轻巧，他们认为战斗时的
灵活和力量同样重要。他们穿着进入运动场之前妮瓦挑选的翡翠色战斗
服。里卡斯只穿了腰布、皮胸甲和骨制头箍，膝盖和手肘上装着尖刺。他
扛着心木矛作为武器。
妮瓦装备着艾基斯给她的铁三刃戟。除了腰布和胸索之外，她还戴了
个长牙头盔和一对儿肩甲，犹如挂着一个翼状的披肩。她前臂覆着长手
套，膝头尖刺带有一对儿护胫，以保护她的胫骨。
这俩人走进巨大的沙地中央时，停步朝人群扬起武器以答谢他们的热
烈欢迎。运动场之爆满是里卡斯见所未见的。看台上的人们挤得密不透
风，走道和台阶完全被堵死了。上方的露台更拥挤。观众们甚至坐在边
上，抓着绳栏从而避免从危险的落脚处掉下去。
看台上的每个人欢呼、喊叫和掌击石座仿佛都是因为里卡斯。他可以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上千处地方同时吼着。穆尔人真想知道在长矛扎进卡拉
克心脏后，此刻簇拥他的那些人还会不会帮他和妮瓦。
答谢完群众的喝彩后，角斗士对着竞技场西边尽头处隐现的神殿塔鞠
了一躬。接下来他们对着高阶圣堂武士旁席一弯腰，那里是露天看台伸出
来的一个小包间。它的后方和侧面都被使用者跟看台上的人们隔离开来，
上面吊着一个黄色的棚顶提供了遮阴。虽然落下的影子阻碍了里卡斯看到
旁席，但他希望其中一个从中观看的人影是艾基斯。
* * *
“告诉我，我应该押谁？里卡斯还是卡拉克？”泰西安倾向艾基斯，
以免被运动场的喧闹声吵到。
“当然是里卡斯了，”艾基斯答道。他望着国王露台，卡拉克老迈的
面孔出现在栏杆上方。“如果你赌卡拉克，那就输了——无论结果如
何。”
高阶圣堂武士扬了扬眉毛。“是吗？”
艾基斯点点头，贴近泰西安的耳朵。贵族的话语刚好能让他听到，他
讲述了从诺克那里知道的情况。当然这是有点危险的，卡拉克可用魔法窃
听他们的谈话，不过艾基斯估计国王此刻脑子里有别的事情。
泰西安脸色苍白，滑落回厚垫椅中。“简直难以置信。”
“不信？”贵族问。
高阶圣堂武士摇了摇头。
“那你还支持我们？”艾基斯贴近泰西安的耳朵。
按照惯例，议员得以进入旁席之前，就被搜身缴械了。然而他随时随
地可以操控自身的灵能。如果没有从老朋友那儿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艾
基斯准备杀了这个高阶圣堂武士。
“我从来没说要帮忙，只是不会阻拦你们，”泰西安答道。“我遵守
了诺言，目前现状就是你在这里，我的角斗士在下面。”他指着竞技场中
央，里卡斯和妮瓦仍在等待他的回敬。
“这件事上没有旁观者，”艾基斯说。“你要么支持我们要么反对我
们。”
泰西安冷静地迎上朋友威胁的目光。“我想要报酬。”
“什么报酬？”
圣堂武士耸耸肩。“要看你们让我干什么了”
“我们需要的事情很简单，当你的部下，”艾基斯说。“里卡斯扔出
长矛以后，带我们离开这里。”
泰西安闭上眼睛，唇间讽刺地叹了口气。“艾基斯，我不负责保安
队，”他说。“卡拉克把那项职责交给了拉肯。”
* * *
在场地中央，里卡斯开始担心该不该信任泰西安。他料想随时都会有
一帮半巨人队伍冲进竞技场，或者是一对儿魔法光矢从旁席飞驰而出，干
掉他和妮瓦。
他在等。什么事都没发生，除了看台上此起彼伏的狂热喧闹。两位角
斗士一动不动地站在下午的窒热和早上从沙中拖过的死人的陈血味之中。
最后泰西安站到走廊的边缘，里卡斯和妮瓦都看得到他了。他向他们
挥动黑头巾致意。“是时候了，”里卡斯吼道，他转身面对竞技场东头。
“别抱怨了，”妮瓦也转过身。“看来艾基斯对泰西安的看法是正确
的。”
这一次两位角斗士面对着格斗场尽头处的黄金塔，上面伸出了国王的
露台。一对儿半巨人守卫分立露台两侧，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翡翠王座。王
座在一个小箱子前边。卡拉克的秃头、黄金王冠和黑眼睛几乎从露台的前
墙上面隐没。
“希望我准备扔矛的时候他站起来，”里卡斯用武器点了点国王。
“就算只有这一半距离，他的脑袋也算不上好目标。”
卡拉克没有像泰西安那样让他们等太久。两秒礼仪过后，一个半巨人
保镖对着这俩人朝竞技场中央一挥手。当他们开始就位时，里卡斯打量着
格斗场上的其余角斗士。
竞技场每边共站了六对儿。有些全是人类或半精灵，这些男男女女要
么是为了偿还债务而被卖到奴隶坑，要么是因犯罪被罚。还有些外表奇异
的种族，包括一组笨重的毛驼、两个紫鳞人和一对儿驼背盖斯人。
里卡斯只认识一部分战士。对角站的是查罗和费隆，一对儿武艺高超
的塔雷克人。跟穆尔人一样，塔雷克人高大强壮而且无毛发。然而他们的
头方方正正，面骨宽大，长着凸起的前额和厚实的眉脊。他们的鼻子扁平
而鼻孔外扩，嘴巴整个撅了出来。无论塔雷克人穿哪种盔甲，都会带两样
武器：既能格挡又能切割的铁手叉和钉心骨锤，后者是种锤子般的武器，
前端有锯齿，后端有沉重的平头。
里卡斯右边站着一个多毛的半巨人，举着一个跟矮人一样大的黑曜石
斧头。他的搭档是个纯种女精灵，装备着骨绳鞭。穆尔人不认识这个精
灵，但半巨人是个名叫伽农的前守卫，他在一年前的竞技赛中受了伤。伽
农穿的皮胸甲给普通人都能当帐篷用了。那个精灵穿的青铜肩甲覆盖了左
肩膀，右臂上则带了个尖刺护手。
精灵发现自己正被审视，便朝里卡斯咧嘴一笑。穆尔人不知道她这动
作是问候还是恐吓，但给他感觉是她迫切希望开打。他耸耸肩转过头去，
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搭档身上。“贵族包厢里有莎蒂丽的人影吗？”
“我没看到，”妮瓦答道。“以她的魅力，你以为她挤不到位子上
吗？”
“我相信她的魅力，”里卡斯冲战斗搭档微笑道。“但我也许不能那
么相信你的三刃方戟。”
“希望结束以后你还记得这话，”她意味深长地回道。
一阵响亮的咔咔声响彻整个运动场，把角斗士和观众的注意力引到了
竞技场中央。沙子隆起来好大一团，一对儿巨大的门打开了。人群中遍布
好奇兴奋的低语，因为这两扇门封的是泰西安贮藏房子大小的道具的地下
库。他们很少开门，除非竞技场里有什么特别的表演。
今天也不例外。当门展开到锁定位置时，一个熟悉的橙色甲壳从坑里
浮现。长着手臂那么长倒刺的嘴巴从甲壳一端底下伸了出来。
* * *
“圆壳虫！”莎蒂丽悄声道，她注视着从库区浮现的野兽。
她站在贵族席的平台上，花了两个小时费尽艰辛地去到自己的座位。
不幸的是，因为运动场太拥挤，普通的观众从一大早就开始往低层席上
溜。贵族们牢骚不止，现在每一列最上头的半巨人已经不允许任何人下楼
梯了，除非包厢里有人担保他是新进的人。
当莎蒂丽注视着圆壳虫从坑里凸显时，她很快就看到它坐在卡拉克的
黑曜石金字塔上。她期望着这个庞大的目标按己所需分散了大家的注意
力，她冲下平台时才发现有个守卫似乎更中意自己的工作而不是竞技场。
女法师做了个深呼吸，大着胆子从半巨人的臀边走过。
一只大手挡在她面前。“你去哪儿？”一个深沉的声音问。半巨人没
有低头看质问的是谁。
莎蒂丽的目光锁定在下面一个空座位上，然后用手杖的圆头敲了敲守
卫的膝盖。“去我的座位！”
“哦！”半巨人抽回手，惊讶地低头看看。
莎蒂丽迈步走了过去。
“抱歉，”半巨人松弛的眼睛盯着她的脸。“我记得你是从——”
守卫皱起了眉头，莎蒂丽立马意识到有麻烦了。
“珀根！”半巨人喘声道。他揪住她的肩膀。“是你在城门那里让我
像个笨蛋！你杀了珀根！”
“以——”莎蒂丽嘶声咒骂自己的倒霉运。
她转身对着守卫的裆部挥出了手杖，对半巨人来说她的击打高度刚刚
好。他喘息着松开她的肩膀，伸手去抓靠在斜坡墙上的骨棒。
众目睽睽之下，莎蒂丽强忍着没用魔法。她从守卫身旁溜过去，冲向
一个出口通道。半巨人跟上来，一边喝令她站住，一边威胁说如果不听命
就会残酷处理。这幅场景引起了附近几个观众的一阵窃笑，但泰西安的魔
法增幅声音很快就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到黑曜石金字塔上。
“竞赛的规则很简单：最后一对儿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角斗士将会赢
得比赛。”
虽然莎蒂丽想知道竞技场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敢停下来看。身后的
半巨人只有几步之遥。
在运动场周围，入口发出了阵阵巨响，大门落下了。女法师意识到要
被赶到街上了，便躲进了最近的出口。锁链的哗啦声穿过岩石拱门，通道
对面的圣堂武士都跳到了街上。一道大门落地，堵住了这条小通道。莎蒂
丽被关在了里面。
* * *
卡拉克站起来，走到露台边缘。“竞赛开始！”
其余的角斗士冲向了金字塔，一群圣堂武士已经把它浮到了卡拉克露
台前面的位置。妮瓦准备跟上，但里卡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让其他几个人打一阵子。圆壳虫很快就会阻止他们拿奖，”他指着
光滑的金字塔顶端，残忍的野兽仍然坐在那儿。“而且，如果卡拉克一直
坐在露台边缘，我们可能从下面干脆利落地击中他。”
“艾基斯和莎蒂丽呢？”妮瓦问。“如果他们没准备好，你不能出
手。”
“他们最好是一直在看着，”里卡斯说。
他们前面的伽农狠狠地横扫一击，取了一个笨拙毛驼的一血。这只毛
茸茸的生物用三叉戟格挡，它鼓胀的眼睛暴露出对被袭击的困惑。半巨人
的斧头势如破竹地劈下，把毛驼厚重的身躯一分为二。看台上传来一阵雷
鸣般的欢呼。
母毛驼怒声大吼。它对着伽农的腿扔出了双刃斧，令笨重的半巨人险
些踉跄栽倒。毛驼举起粗壮的胳膊，露出黄色的牙齿，冲了过来。半巨人
的精灵搭档突然从伽农身边消失了，然后在狂怒的毛驼身后出现。
“这个精灵是个传送师，”里卡斯点评道。
妮瓦的嘟囔让他知道她听到了，但他似乎无动于衷。
精灵甩鞭绕上了毛驼的腿。愤怒的兽女倒在了伽农脚下。他轻快地挥
动斧子将其斩首。
“看看我们怎么接近卡拉克，”里卡斯带头走向混战。
这场全员乱斗实际上是由很多参赛者之间的小冲突组成。里卡斯小心
翼翼地穿过这些打斗，朝场地中央而去。
离金字塔几码远的地方，两个盖斯人上前截住了穆尔人和搭档。这俩
驼背的蜥蜴人一边用鼓胀的眼泡盯着里卡斯和妮瓦，一边用说不上是小跑
还是踱步的蹲姿向前靠过来。这俩瘦骨嶙峋的生物多骨的箭形脑袋上都戴
着一个羽毛盔。梅吉洛特蜥外壳的板甲护住了他们后背上脆弱的脊椎。
“我们赶紧解决这两个，”里卡斯手持长矛摆出防守姿势。他没有跟
着警告说小心心灵异能陷阱，因为他和妮瓦以前跟盖斯人交过手。她跟他
一样了解他们的天赋能力。
“别废话了！”她走到他旁边。“杀了他们。”
最小的盖斯人先冲过来，对着里卡斯翻了一连串筋斗。穆尔人用矛尖
对准着这生物，顿时止住了他。枯瘦的蜥蜴人勉强举起钉头锤来回挥动。
里卡斯知道这只是热身，很快就能结果它。
另一个盖斯人在妮瓦前面几码处站住，用一只无眼脸的鼓眼端详她的
三刃戟。片刻之后，妮瓦的武器在手中活生生地爬起来。
“这混蛋家伙弄活了我的三刃戟！”
里卡斯摇了摇头，眼睛没有离开自己的敌人。“你不应该这样做，”
他大声告诉妮瓦的对手。“这只会气疯她。”
* * *
一个满脸皮皱的矮胖圣堂武怒骂着冲进旁席。这人直接站在艾基斯椅
子面前，挡住了贵族观看他的朋友和盖斯人的战斗。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新来的人问道。他完全没搭理艾基斯，直愣
愣地盯着泰西安。
“什么意思，拉肯？”泰西安问。
“你关门太早了！”拉肯说。“我半数的圣堂武士关在了门外，群众
已经开始焦躁了。”
“是吗？”泰西安漫不经心地问。他心有灵犀地瞥了艾基斯一眼。
拉肯看了看议员，他皱起了眉头，但貌似没有认出他来。贵族并不吃
惊，因为高阶圣堂武士回避议会跟议员回避高管局一样勤快。虽然他们彼
此熟知名字，但艾基斯怀疑在今天之前他有没有跟对方靠近到一百尺以内
过。
贵族没有起身，拉肯使劲清了清嗓子。
泰西安的薄嘴唇之间闪过一丝狡猾的微笑，他反手给了艾基斯一巴
掌。“你怎么敢坐着让一位高阶圣堂武士站着！”
艾基斯懊恼地跳起来，像个忘记自己地位的下属一样。“请原谅我，
大人，”他对着拉肯一鞠躬。“我太专注比赛了。”
拉肯挥手让他走开，然后坐在贵族腾出来的椅子里。艾基斯走到包厢
后面，他俯视阶梯。最底下有二十多个低级圣堂武士在纠缠。虽然分不出
来是泰西安还是拉肯的人，但艾基斯看得出来是一对人在阻止另一队人接
近旁席。
艾基斯钦佩泰西安精明地把拉肯拖到了椅子上，他走近以确保没人看
到他在做什么。他伸手到袍子下面取出拉肯来之前泰西安给的小细剑——
作为高阶圣堂武士，他当然免受武器搜查。虽说贵族倾向于使用灵能，制
住他而留下一命，但老朋友坚持要背后来一刀。
当艾基斯把利刃插进柔软的椅子时，一道白光从莎蒂丽逃走的门口闪
出来。它并不是特别亮，持续时间也不长，更没有雷声轰鸣。然而，它清
晰可见，很多好奇的观众的注意力在竞技场的搏斗和看台的神秘烟火之间
游动。
* * *
“你看到了吗？”里卡斯把目光从看台上的闪光处移开。他脚下躺着
两个盖斯人，他和妮瓦毫发无伤地就把它们轻松解决了。在上面的露台，
卡拉克坐在王座边缘观看战斗，没有表现出对闪光的兴趣。穆尔人判断肯
定是有个圣堂武士处理了一个不守规矩的观众。
“里卡斯，注意！”妮瓦说。“塔雷克人！”
穆尔人急转过身。强大的男性塔雷克人靠的如此之近，里卡斯的鼻子
里充满了他的麝香味。女的已经跟妮瓦打上了。这两个女人交错着电光火
石的攻击，格挡和回避时令竞技场上铮铮作响。
查罗朝里卡斯挥出了钉心锤，瞄准了穆尔人的胳膊。里卡斯用长矛相
应格开。一个急剧的呼啸声响起，锤子从里卡斯身旁擦过。塔雷克人张开
隆嘴，露出了白牙，手叉刺向穆尔人的腹部。里卡斯往后一退。利刃刮到
了他的轻胸甲，他抬腿一个侧踢击中了查罗结实的胸膛。塔雷克人落地
时，朝天鼻张了起来。然而，他没有退缩。里卡斯往旁边一让，试图让自
己和查罗笨拙的身体之间保持一点间距。
费隆溜到穆尔人和他的搭档之间。为了避免跟妮瓦分散，里卡斯开始
后退。查罗骨眉下的黑眼睛顿时一闪。里卡斯知道自己的行动正中对方所
料。他中途停步，重新在地上站稳。查罗冲了过来，张开极长的手臂，挥
动两把武器。
里卡斯扬起矛尖。“妄想恐吓我，这是你最后的失误，”他踏步上
前。
查罗的武器切开了里卡斯身后的空气。穆尔人的长矛插进了敌人的心
脏。矛尖轻而易举地扎进了塔雷克人肌肉扎结的胸膛。查罗的嘴巴张着，
眼睛失神，冲刺也停了——但他没有倒下或者丢掉武器。他只是离开穆尔
人，从身上拔出了长矛。
“塔雷克人比阿斯塔克酒还烦人！”里卡斯怒吼道。
他毫不怀疑已给了查罗致命一击。不幸的是，塔雷克人通常死后还能
继续战斗。
里卡斯利用查罗僵硬的瞬间，扭头看了一眼。费隆仍然站在他和妮瓦
之间。穆尔人后退数步，用武器的后矛尖插进了那女人的肋骨之间。她痛
苦地吼叫着，徒劳地想要拔出长矛。
里卡斯回头看查罗时，费隆扔下了自己的武器。她挣扎得如此狂野，
穆尔人简直抓不住心木矛了。
查罗踉跄上前，钉心锤扫向穆尔人。里卡斯踏进锤子的弧线内，架住
了塔雷克人手腕的攻击。锯齿形的利刃划过了他的肩膀。穆尔人发现自己
正凝视着查罗毫无生气的眼睛。他没有回头，一个后蹬腿踢中了后面的费
隆，把她从矛上撞开。查罗扔掉了钉心锤。死去的塔雷克人抓紧了里卡斯
的肩膀，扬起了手叉。
妮瓦和里卡斯之所以成为一对伟大战斗组合，其中一点就是：他们能
够意识到何时需要出手相助。现在正是一次机会。“妮瓦！”里卡斯冷静
地喊。
手叉落下了。妮瓦的三刃戟擦过里卡斯的脑袋。他听到砰的一声重
击，握叉子的手摔到了地上。查罗血淋淋的断腕打在穆尔人脸上，在脸颊
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里卡斯反应迅速，用手肘捣碎了查罗的嘴巴。死去的塔雷克人倒在了
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里卡斯转过来协助自己的搭档。
此时此刻，妮瓦不需要他的帮忙。角斗士用三刃戟压到费隆的脖子
上，将她的头跟肩膀分开了。这个塔雷克人的身体不再反抗。
里卡斯抬眼看了看国王露台。卡拉克站在栏杆后面，他深陷的黑眼睛
盯着死去的塔雷克人，穆尔人正想此时扔出长矛，但他看不太清楚老国王
的身体。
妮瓦拉住他肩膀。“先别，”她说。“我们要确定艾基斯和莎蒂丽知
道你在干什么。”
“还是你说得对，”里卡斯回头望着黑曜石金字塔。
战场上现在仅余下三组角斗士：里卡斯和妮瓦；半巨人伽农和他的精
灵搭档；还有一对儿人类。这俩人类脱下便鞋，往光滑的金字塔上爬，快
要到顶了。伽农和他的精灵搭档紧随在后，爬过了金字塔两面相交处的塔
棱。
“我们来赢下这场比赛吧，”里卡斯从查罗的断手中取过叉子。“从
金字塔顶上，我更容易射到卡拉克，莎蒂丽和艾基斯不会看不到我在干
嘛。”
穆尔人甩掉了拖鞋。妮瓦用三刃戟一挑就脱掉了鞋子。就在里卡斯和
搭档开始攀爬时，两个人类抵达了金字塔顶端。女人抵达顶端后，圆壳虫
闪电一般伸出了脑袋。它的螯夹住了她，触须缠住了她的额头和胳膊。她
扔掉武器尖声大叫。
她的搭档正要援手，圆壳虫的嘴巴撞上了他。这男人从金字塔上滚了
下来。当他经过伽农时，半巨人举起巨斧砍掉了他一只胳膊。
妮瓦仰视着对面塔棱的伽农和半精灵，凝神道：“就我们和半巨人
了。”
“还有圆壳虫，”里卡斯一边补充，一边跟上了她。黑曜石非常烫，
他简直没法踏下一步。
里卡斯和妮瓦行进到四分之三处时，圆壳虫松开了死去的女人。这只
野兽转过来面对伽农和精灵。
“很好，”里卡斯评述道。“让半巨人招呼它吧。”
里卡斯！一个熟悉的念力声传来。我正等着听到你的思想。我怕你死
在下面了。
他们还打不倒我，里卡斯答道，圆壳虫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回
荡。你怎么活下来的？我以为一根贯穿脑袋的长矛杀得死任何东西。
泰西安大人派了一个人治好我。没有他的思想，我恢复不了。
你攻击了你的医师？里卡斯问。
我喜欢亚力格。我必须遵从我的信志，圆壳虫简单地回答。就好像你
来这里是为了遵从你的信志一样。
里卡斯正好抬头，看到精灵从伽农攀爬的棱处消失了。她在圆壳虫身
后重新出现，不幸的是，她的鞭子和钉子对它厚实的甲壳无效。她站在那
儿看着这动物发愣。嬉笑的人群开始对她喝倒彩。
伽农接近顶端时，里卡斯看得出来精灵的策略就是发出声响。她用鞭
子狠抽橙色的甲壳，吸引圆壳虫的注意力。它慢慢地面对着她，伸出一根
触须缠住了她的胳膊。精灵痛苦地尖叫起来，然后圆壳虫的螯夹住了她的
腰
伽农踏上平台，走到这动物后面。“就现在，罗芙拉！”他隆隆吼
道。
精灵传送走了，两螯之间空空如也。圆壳虫尖叫一声，因为缠在女子
胳膊上的触须也无影无踪了。罗芙拉在金字塔底部出现，从胳膊上扯下触
须时，她疼痛地翻滚着。
伽农蹲下来，抓住圆壳虫的后壳。半巨人开始往上举。这动物的枝节
腿伸出来，抓住了平台光滑的表面。
“这是为了你去年给我的伤，里卡斯！”伽农隆声道。
穆尔人望着自己和妮瓦正上方，圆壳虫的头和螯被迫从平台上脱离开
来。伽农蠢笨的脸孔在野兽的锈色甲壳顶上晃悠。他咬牙切齿地盯着穆尔
人。
圆壳虫下面传来了微弱的嘶嘶声，它释放了防御毒气。伽农貌似很恶
心，但还是把野兽往前一推。圆壳虫突然从光亮的金字塔上滑了下来，一
团橙色差点就撞上了妮瓦。里卡斯从这条路跳开。当他落在陡峭的斜坡上
时，身下的脚打滑了。穆尔人一个跟斗滚向沙地。
伽农的狂笑声在战场上回荡。里卡斯纵身站稳脚步，手中长矛插入了
沙中。当矛头瞄准过来时，半巨人的表情从呆滞变为恐惧，但里卡斯强忍
着没有扔出去。这会儿罗芙拉肯定恢复了。如果他扔出长矛，她绝对会在
他取得另一把武器之前传送过来袭击。
里卡斯去看圆壳虫的位置。那只野兽在地上没有移动。它的腿都缩在
甲壳之下，脑袋并没有对着他。穆尔人听到一声闷哼，看到妮瓦的三刃戟
从圆壳虫下面伸出来。他毫不犹豫地跃向野兽。
“放了她！”他喝道。
妮瓦正躺在圆壳虫下面，疯狂地击打它的脑袋。这只动物的触须缠着
她的头盔，试图硬生生把它拽下来。
放了她！里卡斯这次用思维交谈。
不放，回答声传来。让我吃了她，否则我就告诉国王你今天战斗的真
正原因。
“那你就告诉他吧！”里卡斯咆哮道，他把长矛深深捅进了怪物的脑
袋。
圆壳虫痛苦地颤抖嘶叫，但伤痛并没有避免妮瓦头上的头盔被撕开。
你应该知道你杀不了我的，它说。走开，要不我就告诉国王。
“里卡斯！弄开它！”妮瓦大叫。圆壳虫试图用一根触须缠上她的
头，但她用前臂挡住了。当触须绕上她的手腕时，她痛呼起来。
“它的身体！”妮瓦尖叫。“打它的身体。”
圆壳虫把另一根触须缠上了她的头，她突然静下来。不知怎么，妮瓦
发现自己没力气去抓触须了。按经验来看，穆尔人知道这家伙入侵妮瓦的
大脑以后，她撑不了多久的。
里卡斯把怪兽脑袋里的心木矛拔了出来，然后戳进了它高耸的后背。
矛尖就像贯穿塔雷克人的身躯一样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甲壳。圆壳虫的头部
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它开始剧烈摇摆。里卡斯把长矛捅得更深，就像搅拌
黄油一样扭转矛杆。
圆壳虫停止了挣扎。它的防御毒气扩散到了空气中。里卡斯抽出长
矛，跳到了怪兽身上。
“你在等什么？”妮瓦喘声道，她的话音支离破碎。“我喘不过来气
了。”
里卡斯屏住了呼吸，他没有被圆壳虫的毒气削弱，而是把这只死去的
动物翻了过来。他用长矛把触须从妮瓦头上和胳膊上挑下来。她身上被触
之处已经出现勒痕和水泡。
人群中呼声震天。里卡斯从圆壳虫身边走开，做了个深呼吸。他看到
伽农的精灵搭档回到了金字塔顶端。半巨人和精灵站在平台边缘，不可一
世地盯着他。里卡斯回视妮瓦。“你还能战吗？”
“我这不还活着吗？”她还没站起来就说道。
看台上的人们呼喊着里卡斯的名字，怂恿他抛下搭档攻击金字塔。穆
尔人捡起长矛，望向国王露台。卡拉克仍然在栏杆那儿。他朝边缘倾身，
俯视着穆尔人和他的搭档，他的嘴唇扭出一个嗜虐的微笑。
妮瓦抓起三刃戟，挣扎着要站起来。撑到一半她的膝盖就弯了。“我
太虚弱了，里卡斯，”她说。“你得不靠我上了。”
“不，”穆尔人说。“我们这次要一起。”
他举起长矛瞄准伽农，就好像要投掷出去。半巨人往后退了一步。看
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成千上万的声音唆使穆尔人杀掉对手。
里卡斯让喧闹声持续不断，然后低头瞥了眼战斗搭档，她正在沙子里
上呻吟。“为了你和莎蒂丽，”他低声道。
妮瓦摇了摇头。“为了自由和阿塔斯。”
说完，里卡斯急转身面对着国王的露台。卡拉克的眼睛睁大了。
此时此刻，震耳欲聋的巨响晃动了运动场。一道巨大的金银色闪电从
下层席射出，莎蒂丽发动了攻击。这道闪光令空气中充满了奇异的气味，
令里卡斯想起来融化的铜。光矢击中了露台边上的一层隐形壁障，爆发出
红蓝相间的灿烂火花。穆尔人瞧见了一堵泛光的魔法力墙，但它在一阵刺
耳的吱吱声中消失了。
里卡斯踏上一步。卡拉克的目光从穆尔人身上挪开，他的眼睛突然落
在了高阶圣堂武士旁席里的阿斯塔克家的艾基斯那儿。里卡斯全力以赴地
投出了长矛。附魔的武器朝目标飞驰而去，卡拉克利用他娴熟的灵能，从
扭曲的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增幅的影像。并降临到了整个运动场：一头凶暴
的龙，从巨大的神殿塔之顶站了起来。
龙的影像往后一蹲，准备出击。
在那一瞬间，心木矛击中了卡拉克的胸膛，这位提尔巫王的身体被直
接贯穿了。国王的尖叫声响彻了运动场，接着传遍了整座城市。直到半巨
人们抢过首领并将其拉入黄金宫殿时，诡异的叫声也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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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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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雷动的欢呼。场地的每个入口处各站着两个圣堂武士，手中牢握着长柄
斧，腰悬短剑。门外成百上千的男男女女——大醉淋漓、浑身燥热、兴致
勃勃——坐在街上。这些平民在脸前挥舞着扇子，或者仅仅是双手遮头。
他们还不如回家，但穆尔人猜想他们是希望及时赶上今天的压轴戏。里卡
斯心想他们真是笨蛋——不是他想杀的那种笨蛋。
穆尔人面向疲倦的同伴。四天艰苦跋涉之后，他们于昨夜抵达提尔，
却发现神殿塔已完成，竞赛今早如期举行。
“这法子根本没用，”里卡斯看着运动场的守卫说。
“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莎蒂丽问。
半精灵穿得像个女贵族，琥珀色的头发上套了一个银环，肩膀上挂着
丝绸披肩。她手指上戴着金银铜戒指，鞋带上镶着绿宝石。按照他们的计
划，她要在贵族席中找到一个位置，便于看到里卡斯和国王露台。在穆尔
人投掷心木矛之前，她要用科坦德的手杖摧毁意料之中的卡拉克魔法防
御。
“我没想到更好的——现在没想到，”里卡斯勉勉强强地承认。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里卡斯，”艾基斯紧张不安地穿着圣堂武士的
士袍。“他们马上就会关闭运动场。”
“让他们关！泰西安不会加入我们。”里卡斯用长矛指着运动场。
“如果我们穿过这些门，要杀光所有人才能刺杀到那人。”
“我们不需要泰西安加入，”艾基斯说。“只需要他别妨碍我们。他
已经承诺过了。全靠莎蒂丽他才知道项链所藏之处。这时候他要说话算
话。”
里卡斯不得不承认这是实话。昨晚艾基斯和莎蒂丽到处打听，看人们
是否还盼望穆尔人和他的战斗搭档上场。令他们惊讶的是，每个人都认为
里卡斯和妮瓦是压轴戏的一部分。显然泰西安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两个珍
贵角斗士逃跑一事是保密的。
然而，穆尔人对在高阶圣堂武士在计划里担任的重要角色不怎么满
意。“艾基斯，你问问泰西安让不让你从高阶圣堂武士的旁席里袭击卡拉
克。如果他不帮忙，那就不好说了。”
贵族抬起一只手，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需要他帮忙。不过没关
系。泰西安会配合的。把他交给我吧。”
里卡斯倔强地摇了摇头。“别信任他，甭管你们俩小时候多要好。肯
定有其它方法。”
计划的这一部分令穆尔人很紧张。当里卡斯扔出长矛时，艾基斯同时
用灵能弹打击卡拉克。不幸的是，攻击之时贵族需要看到国王的脸。唯一
能让他这么做的地方就是高阶圣堂武士旁席。念及于此，艾基斯穿了一件
圣堂武士士袍。他打算说服泰西安让自己假装成低级官员，在旁席里观看
竞赛。
妮瓦也有跟里卡斯同样的担心。“艾基斯，如果你看错了泰西安，那
里卡斯和我一踏上竞技场，他就会杀了我们——卡拉克会活下来。最好让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确信这个竞赛高阶圣堂武士会配合。”
贵族笑了。“因为泰西安不想死，”艾基斯说。“当听说卡拉克想要
变龙以及对提尔的意义之时，这个高阶圣堂武士会明白，他要想活下来，
就要依赖我们的胜利。”
“你怎么知道泰西安相信你？”妮瓦反驳道。“也许他认为卡拉克打
算饶了他？”
“我们不需要说服泰西安什么，”艾基斯反驳说。“国王让他封住运
动场时，他就已经害怕了。我告诉他这个原因之后，他会更害怕。”
离开森林之前，诺克向他们透露了关于龙的一切。他提到卡拉克这头
龙的孕育需要数以万计的生命力。当然了，这些伙伴立刻就明白国王为什
么要封住运动场。
艾基斯继续说：“此外，我还有两个理由接近泰西安。首先，如果你
和里卡斯上阵时，他若妄图示警，那我就杀了他。就算他背叛了我们，你
也有足够的时间搞定卡拉克。”
“还得在圣堂武士杀掉我们之前，”里卡斯补充道。“我还是不喜欢
这个计划。我来这儿是帮莎蒂丽和妮瓦的。我不关心喜欢来这里观赏奴隶
相互砍杀的这群市民。在我看来，这些人死有余辜。”
“那剩下提尔怎么办？”妮瓦问。“你听诺克说了。一旦卡拉克变成
龙，他离开运动场后就会杀戮不止。他灭绝了提尔，很可能也会清掉整个
山谷。”
“如果没机会袭击国王之前我们就死了，那就救不了任何人，”里卡
斯答道。“另一方面说，我们用一下午时间警告那些人不要去看竞赛，肯
定就能拯救上千条命。”
“里卡斯，这不只是救人命，”艾基斯说。“这是关于自由——”
“我们自由了，”穆尔人答道。“那跟我没关系。”
“不光是关于自由，”莎蒂丽打断说。“而是关于邪恶。如果千年前
有人阻止了这些巫王，那阿塔斯就不会是今日的恐怖地带。如果我们现在
不阻止卡拉克，谁知道明天这个世界会怎样？”
“我懂，”里卡斯答道，“但你和妮瓦——我猜还包括艾基斯——对
我来说比整个提尔还重要。我帮你们跟卡拉克战斗，但我不想让你们任何
一个被杀。”
“也许不会出现那情况，”艾基斯说。“我们出击时，我还有另一个
理由接近泰西安。如果卡拉克死后有人能救我们，那就是他。”
“挺不错的想法，但我没明白为什么他能，”妮瓦摇了摇头。“卡拉
克死后，泰西安会隐瞒自己在刺杀中的角色。他会打定主意让每个知道他
牵连在内的人全部死掉。”
“所以说我要接近他，”艾基斯反而说。“近在咫尺的威胁和痛苦的
死亡会说服泰西安帮我们逃脱——我确信无疑。”
“比我想的办法要好，”里卡斯承认。
“很好，”莎蒂丽说。“现在我们都高兴了，走吧。”大家还没继续
争辩这个问题之前，她就开始走向运动场。
“我没说我高兴了，”里卡斯咕哝道，他把长矛扛在肩膀上，跟上了
她。
艾基斯走到他身边。“我会帮你和妮瓦进入运动场，”他提议道。
“因为……你们奴隶可能比较难……”
“我想这儿的人认识我们，”穆尔人自豪地微笑道。
穆尔人给妮瓦打了个手势，然后踏上了最近大门的通道。当这对儿著
名角斗士进入漆黑的走道时，旁边的守卫们走过来，倾斜长柄斧以示欢
迎。
* * *
里卡斯和妮瓦走进了竞技场。人群的欢呼甚至震动了提尔大角斗场的
花岗岩地基。两位角斗士站在入口的拱门处，调节眼睛以适应亮光。民众
的咆哮更热切了。片刻后，这对儿搭档走向角斗场中央，留下身后看台上
传来的酒臭和汗臭。
跟往常一样，两位角斗士的护甲和武器都很轻巧，他们认为战斗时的
灵活和力量同样重要。他们穿着进入运动场之前妮瓦挑选的翡翠色战斗
服。里卡斯只穿了腰布、皮胸甲和骨制头箍，膝盖和手肘上装着尖刺。他
扛着心木矛作为武器。
妮瓦装备着艾基斯给她的铁三刃戟。除了腰布和胸索之外，她还戴了
个长牙头盔和一对儿肩甲，犹如挂着一个翼状的披肩。她前臂覆着长手
套，膝头尖刺带有一对儿护胫，以保护她的胫骨。
这俩人走进巨大的沙地中央时，停步朝人群扬起武器以答谢他们的热
烈欢迎。运动场之爆满是里卡斯见所未见的。看台上的人们挤得密不透
风，走道和台阶完全被堵死了。上方的露台更拥挤。观众们甚至坐在边
上，抓着绳栏从而避免从危险的落脚处掉下去。
看台上的每个人欢呼、喊叫和掌击石座仿佛都是因为里卡斯。他可以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上千处地方同时吼着。穆尔人真想知道在长矛扎进卡拉
克心脏后，此刻簇拥他的那些人还会不会帮他和妮瓦。
答谢完群众的喝彩后，角斗士对着竞技场西边尽头处隐现的神殿塔鞠
了一躬。接下来他们对着高阶圣堂武士旁席一弯腰，那里是露天看台伸出
来的一个小包间。它的后方和侧面都被使用者跟看台上的人们隔离开来，
上面吊着一个黄色的棚顶提供了遮阴。虽然落下的影子阻碍了里卡斯看到
旁席，但他希望其中一个从中观看的人影是艾基斯。
* * *
“告诉我，我应该押谁？里卡斯还是卡拉克？”泰西安倾向艾基斯，
以免被运动场的喧闹声吵到。
“当然是里卡斯了，”艾基斯答道。他望着国王露台，卡拉克老迈的
面孔出现在栏杆上方。“如果你赌卡拉克，那就输了——无论结果如
何。”
高阶圣堂武士扬了扬眉毛。“是吗？”
艾基斯点点头，贴近泰西安的耳朵。贵族的话语刚好能让他听到，他
讲述了从诺克那里知道的情况。当然这是有点危险的，卡拉克可用魔法窃
听他们的谈话，不过艾基斯估计国王此刻脑子里有别的事情。
泰西安脸色苍白，滑落回厚垫椅中。“简直难以置信。”
“不信？”贵族问。
高阶圣堂武士摇了摇头。
“那你还支持我们？”艾基斯贴近泰西安的耳朵。
按照惯例，议员得以进入旁席之前，就被搜身缴械了。然而他随时随
地可以操控自身的灵能。如果没有从老朋友那儿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艾
基斯准备杀了这个高阶圣堂武士。
“我从来没说要帮忙，只是不会阻拦你们，”泰西安答道。“我遵守
了诺言，目前现状就是你在这里，我的角斗士在下面。”他指着竞技场中
央，里卡斯和妮瓦仍在等待他的回敬。
“这件事上没有旁观者，”艾基斯说。“你要么支持我们要么反对我
们。”
泰西安冷静地迎上朋友威胁的目光。“我想要报酬。”
“什么报酬？”
圣堂武士耸耸肩。“要看你们让我干什么了”
“我们需要的事情很简单，当你的部下，”艾基斯说。“里卡斯扔出
长矛以后，带我们离开这里。”
泰西安闭上眼睛，唇间讽刺地叹了口气。“艾基斯，我不负责保安
队，”他说。“卡拉克把那项职责交给了拉肯。”
* * *
在场地中央，里卡斯开始担心该不该信任泰西安。他料想随时都会有
一帮半巨人队伍冲进竞技场，或者是一对儿魔法光矢从旁席飞驰而出，干
掉他和妮瓦。
他在等。什么事都没发生，除了看台上此起彼伏的狂热喧闹。两位角
斗士一动不动地站在下午的窒热和早上从沙中拖过的死人的陈血味之中。
最后泰西安站到走廊的边缘，里卡斯和妮瓦都看得到他了。他向他们
挥动黑头巾致意。“是时候了，”里卡斯吼道，他转身面对竞技场东头。
“别抱怨了，”妮瓦也转过身。“看来艾基斯对泰西安的看法是正确
的。”
这一次两位角斗士面对着格斗场尽头处的黄金塔，上面伸出了国王的
露台。一对儿半巨人守卫分立露台两侧，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翡翠王座。王
座在一个小箱子前边。卡拉克的秃头、黄金王冠和黑眼睛几乎从露台的前
墙上面隐没。
“希望我准备扔矛的时候他站起来，”里卡斯用武器点了点国王。
“就算只有这一半距离，他的脑袋也算不上好目标。”
卡拉克没有像泰西安那样让他们等太久。两秒礼仪过后，一个半巨人
保镖对着这俩人朝竞技场中央一挥手。当他们开始就位时，里卡斯打量着
格斗场上的其余角斗士。
竞技场每边共站了六对儿。有些全是人类或半精灵，这些男男女女要
么是为了偿还债务而被卖到奴隶坑，要么是因犯罪被罚。还有些外表奇异
的种族，包括一组笨重的毛驼、两个紫鳞人和一对儿驼背盖斯人。
里卡斯只认识一部分战士。对角站的是查罗和费隆，一对儿武艺高超
的塔雷克人。跟穆尔人一样，塔雷克人高大强壮而且无毛发。然而他们的
头方方正正，面骨宽大，长着凸起的前额和厚实的眉脊。他们的鼻子扁平
而鼻孔外扩，嘴巴整个撅了出来。无论塔雷克人穿哪种盔甲，都会带两样
武器：既能格挡又能切割的铁手叉和钉心骨锤，后者是种锤子般的武器，
前端有锯齿，后端有沉重的平头。
里卡斯右边站着一个多毛的半巨人，举着一个跟矮人一样大的黑曜石
斧头。他的搭档是个纯种女精灵，装备着骨绳鞭。穆尔人不认识这个精
灵，但半巨人是个名叫伽农的前守卫，他在一年前的竞技赛中受了伤。伽
农穿的皮胸甲给普通人都能当帐篷用了。那个精灵穿的青铜肩甲覆盖了左
肩膀，右臂上则带了个尖刺护手。
精灵发现自己正被审视，便朝里卡斯咧嘴一笑。穆尔人不知道她这动
作是问候还是恐吓，但给他感觉是她迫切希望开打。他耸耸肩转过头去，
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搭档身上。“贵族包厢里有莎蒂丽的人影吗？”
“我没看到，”妮瓦答道。“以她的魅力，你以为她挤不到位子上
吗？”
“我相信她的魅力，”里卡斯冲战斗搭档微笑道。“但我也许不能那
么相信你的三刃方戟。”
“希望结束以后你还记得这话，”她意味深长地回道。
一阵响亮的咔咔声响彻整个运动场，把角斗士和观众的注意力引到了
竞技场中央。沙子隆起来好大一团，一对儿巨大的门打开了。人群中遍布
好奇兴奋的低语，因为这两扇门封的是泰西安贮藏房子大小的道具的地下
库。他们很少开门，除非竞技场里有什么特别的表演。
今天也不例外。当门展开到锁定位置时，一个熟悉的橙色甲壳从坑里
浮现。长着手臂那么长倒刺的嘴巴从甲壳一端底下伸了出来。
* * *
“圆壳虫！”莎蒂丽悄声道，她注视着从库区浮现的野兽。
她站在贵族席的平台上，花了两个小时费尽艰辛地去到自己的座位。
不幸的是，因为运动场太拥挤，普通的观众从一大早就开始往低层席上
溜。贵族们牢骚不止，现在每一列最上头的半巨人已经不允许任何人下楼
梯了，除非包厢里有人担保他是新进的人。
当莎蒂丽注视着圆壳虫从坑里凸显时，她很快就看到它坐在卡拉克的
黑曜石金字塔上。她期望着这个庞大的目标按己所需分散了大家的注意
力，她冲下平台时才发现有个守卫似乎更中意自己的工作而不是竞技场。
女法师做了个深呼吸，大着胆子从半巨人的臀边走过。
一只大手挡在她面前。“你去哪儿？”一个深沉的声音问。半巨人没
有低头看质问的是谁。
莎蒂丽的目光锁定在下面一个空座位上，然后用手杖的圆头敲了敲守
卫的膝盖。“去我的座位！”
“哦！”半巨人抽回手，惊讶地低头看看。
莎蒂丽迈步走了过去。
“抱歉，”半巨人松弛的眼睛盯着她的脸。“我记得你是从——”
守卫皱起了眉头，莎蒂丽立马意识到有麻烦了。
“珀根！”半巨人喘声道。他揪住她的肩膀。“是你在城门那里让我
像个笨蛋！你杀了珀根！”
“以——”莎蒂丽嘶声咒骂自己的倒霉运。
她转身对着守卫的裆部挥出了手杖，对半巨人来说她的击打高度刚刚
好。他喘息着松开她的肩膀，伸手去抓靠在斜坡墙上的骨棒。
众目睽睽之下，莎蒂丽强忍着没用魔法。她从守卫身旁溜过去，冲向
一个出口通道。半巨人跟上来，一边喝令她站住，一边威胁说如果不听命
就会残酷处理。这幅场景引起了附近几个观众的一阵窃笑，但泰西安的魔
法增幅声音很快就把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到黑曜石金字塔上。
“竞赛的规则很简单：最后一对儿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角斗士将会赢
得比赛。”
虽然莎蒂丽想知道竞技场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敢停下来看。身后的
半巨人只有几步之遥。
在运动场周围，入口发出了阵阵巨响，大门落下了。女法师意识到要
被赶到街上了，便躲进了最近的出口。锁链的哗啦声穿过岩石拱门，通道
对面的圣堂武士都跳到了街上。一道大门落地，堵住了这条小通道。莎蒂
丽被关在了里面。
* * *
卡拉克站起来，走到露台边缘。“竞赛开始！”
其余的角斗士冲向了金字塔，一群圣堂武士已经把它浮到了卡拉克露
台前面的位置。妮瓦准备跟上，但里卡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让其他几个人打一阵子。圆壳虫很快就会阻止他们拿奖，”他指着
光滑的金字塔顶端，残忍的野兽仍然坐在那儿。“而且，如果卡拉克一直
坐在露台边缘，我们可能从下面干脆利落地击中他。”
“艾基斯和莎蒂丽呢？”妮瓦问。“如果他们没准备好，你不能出
手。”
“他们最好是一直在看着，”里卡斯说。
他们前面的伽农狠狠地横扫一击，取了一个笨拙毛驼的一血。这只毛
茸茸的生物用三叉戟格挡，它鼓胀的眼睛暴露出对被袭击的困惑。半巨人
的斧头势如破竹地劈下，把毛驼厚重的身躯一分为二。看台上传来一阵雷
鸣般的欢呼。
母毛驼怒声大吼。它对着伽农的腿扔出了双刃斧，令笨重的半巨人险
些踉跄栽倒。毛驼举起粗壮的胳膊，露出黄色的牙齿，冲了过来。半巨人
的精灵搭档突然从伽农身边消失了，然后在狂怒的毛驼身后出现。
“这个精灵是个传送师，”里卡斯点评道。
妮瓦的嘟囔让他知道她听到了，但他似乎无动于衷。
精灵甩鞭绕上了毛驼的腿。愤怒的兽女倒在了伽农脚下。他轻快地挥
动斧子将其斩首。
“看看我们怎么接近卡拉克，”里卡斯带头走向混战。
这场全员乱斗实际上是由很多参赛者之间的小冲突组成。里卡斯小心
翼翼地穿过这些打斗，朝场地中央而去。
离金字塔几码远的地方，两个盖斯人上前截住了穆尔人和搭档。这俩
驼背的蜥蜴人一边用鼓胀的眼泡盯着里卡斯和妮瓦，一边用说不上是小跑
还是踱步的蹲姿向前靠过来。这俩瘦骨嶙峋的生物多骨的箭形脑袋上都戴
着一个羽毛盔。梅吉洛特蜥外壳的板甲护住了他们后背上脆弱的脊椎。
“我们赶紧解决这两个，”里卡斯手持长矛摆出防守姿势。他没有跟
着警告说小心心灵异能陷阱，因为他和妮瓦以前跟盖斯人交过手。她跟他
一样了解他们的天赋能力。
“别废话了！”她走到他旁边。“杀了他们。”
最小的盖斯人先冲过来，对着里卡斯翻了一连串筋斗。穆尔人用矛尖
对准着这生物，顿时止住了他。枯瘦的蜥蜴人勉强举起钉头锤来回挥动。
里卡斯知道这只是热身，很快就能结果它。
另一个盖斯人在妮瓦前面几码处站住，用一只无眼脸的鼓眼端详她的
三刃戟。片刻之后，妮瓦的武器在手中活生生地爬起来。
“这混蛋家伙弄活了我的三刃戟！”
里卡斯摇了摇头，眼睛没有离开自己的敌人。“你不应该这样做，”
他大声告诉妮瓦的对手。“这只会气疯她。”
* * *
一个满脸皮皱的矮胖圣堂武怒骂着冲进旁席。这人直接站在艾基斯椅
子面前，挡住了贵族观看他的朋友和盖斯人的战斗。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新来的人问道。他完全没搭理艾基斯，直愣
愣地盯着泰西安。
“什么意思，拉肯？”泰西安问。
“你关门太早了！”拉肯说。“我半数的圣堂武士关在了门外，群众
已经开始焦躁了。”
“是吗？”泰西安漫不经心地问。他心有灵犀地瞥了艾基斯一眼。
拉肯看了看议员，他皱起了眉头，但貌似没有认出他来。贵族并不吃
惊，因为高阶圣堂武士回避议会跟议员回避高管局一样勤快。虽然他们彼
此熟知名字，但艾基斯怀疑在今天之前他有没有跟对方靠近到一百尺以内
过。
贵族没有起身，拉肯使劲清了清嗓子。
泰西安的薄嘴唇之间闪过一丝狡猾的微笑，他反手给了艾基斯一巴
掌。“你怎么敢坐着让一位高阶圣堂武士站着！”
艾基斯懊恼地跳起来，像个忘记自己地位的下属一样。“请原谅我，
大人，”他对着拉肯一鞠躬。“我太专注比赛了。”
拉肯挥手让他走开，然后坐在贵族腾出来的椅子里。艾基斯走到包厢
后面，他俯视阶梯。最底下有二十多个低级圣堂武士在纠缠。虽然分不出
来是泰西安还是拉肯的人，但艾基斯看得出来是一对人在阻止另一队人接
近旁席。
艾基斯钦佩泰西安精明地把拉肯拖到了椅子上，他走近以确保没人看
到他在做什么。他伸手到袍子下面取出拉肯来之前泰西安给的小细剑——
作为高阶圣堂武士，他当然免受武器搜查。虽说贵族倾向于使用灵能，制
住他而留下一命，但老朋友坚持要背后来一刀。
当艾基斯把利刃插进柔软的椅子时，一道白光从莎蒂丽逃走的门口闪
出来。它并不是特别亮，持续时间也不长，更没有雷声轰鸣。然而，它清
晰可见，很多好奇的观众的注意力在竞技场的搏斗和看台的神秘烟火之间
游动。
* * *
“你看到了吗？”里卡斯把目光从看台上的闪光处移开。他脚下躺着
两个盖斯人，他和妮瓦毫发无伤地就把它们轻松解决了。在上面的露台，
卡拉克坐在王座边缘观看战斗，没有表现出对闪光的兴趣。穆尔人判断肯
定是有个圣堂武士处理了一个不守规矩的观众。
“里卡斯，注意！”妮瓦说。“塔雷克人！”
穆尔人急转过身。强大的男性塔雷克人靠的如此之近，里卡斯的鼻子
里充满了他的麝香味。女的已经跟妮瓦打上了。这两个女人交错着电光火
石的攻击，格挡和回避时令竞技场上铮铮作响。
查罗朝里卡斯挥出了钉心锤，瞄准了穆尔人的胳膊。里卡斯用长矛相
应格开。一个急剧的呼啸声响起，锤子从里卡斯身旁擦过。塔雷克人张开
隆嘴，露出了白牙，手叉刺向穆尔人的腹部。里卡斯往后一退。利刃刮到
了他的轻胸甲，他抬腿一个侧踢击中了查罗结实的胸膛。塔雷克人落地
时，朝天鼻张了起来。然而，他没有退缩。里卡斯往旁边一让，试图让自
己和查罗笨拙的身体之间保持一点间距。
费隆溜到穆尔人和他的搭档之间。为了避免跟妮瓦分散，里卡斯开始
后退。查罗骨眉下的黑眼睛顿时一闪。里卡斯知道自己的行动正中对方所
料。他中途停步，重新在地上站稳。查罗冲了过来，张开极长的手臂，挥
动两把武器。
里卡斯扬起矛尖。“妄想恐吓我，这是你最后的失误，”他踏步上
前。
查罗的武器切开了里卡斯身后的空气。穆尔人的长矛插进了敌人的心
脏。矛尖轻而易举地扎进了塔雷克人肌肉扎结的胸膛。查罗的嘴巴张着，
眼睛失神，冲刺也停了——但他没有倒下或者丢掉武器。他只是离开穆尔
人，从身上拔出了长矛。
“塔雷克人比阿斯塔克酒还烦人！”里卡斯怒吼道。
他毫不怀疑已给了查罗致命一击。不幸的是，塔雷克人通常死后还能
继续战斗。
里卡斯利用查罗僵硬的瞬间，扭头看了一眼。费隆仍然站在他和妮瓦
之间。穆尔人后退数步，用武器的后矛尖插进了那女人的肋骨之间。她痛
苦地吼叫着，徒劳地想要拔出长矛。
里卡斯回头看查罗时，费隆扔下了自己的武器。她挣扎得如此狂野，
穆尔人简直抓不住心木矛了。
查罗踉跄上前，钉心锤扫向穆尔人。里卡斯踏进锤子的弧线内，架住
了塔雷克人手腕的攻击。锯齿形的利刃划过了他的肩膀。穆尔人发现自己
正凝视着查罗毫无生气的眼睛。他没有回头，一个后蹬腿踢中了后面的费
隆，把她从矛上撞开。查罗扔掉了钉心锤。死去的塔雷克人抓紧了里卡斯
的肩膀，扬起了手叉。
妮瓦和里卡斯之所以成为一对伟大战斗组合，其中一点就是：他们能
够意识到何时需要出手相助。现在正是一次机会。“妮瓦！”里卡斯冷静
地喊。
手叉落下了。妮瓦的三刃戟擦过里卡斯的脑袋。他听到砰的一声重
击，握叉子的手摔到了地上。查罗血淋淋的断腕打在穆尔人脸上，在脸颊
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里卡斯反应迅速，用手肘捣碎了查罗的嘴巴。死去的塔雷克人倒在了
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里卡斯转过来协助自己的搭档。
此时此刻，妮瓦不需要他的帮忙。角斗士用三刃戟压到费隆的脖子
上，将她的头跟肩膀分开了。这个塔雷克人的身体不再反抗。
里卡斯抬眼看了看国王露台。卡拉克站在栏杆后面，他深陷的黑眼睛
盯着死去的塔雷克人，穆尔人正想此时扔出长矛，但他看不太清楚老国王
的身体。
妮瓦拉住他肩膀。“先别，”她说。“我们要确定艾基斯和莎蒂丽知
道你在干什么。”
“还是你说得对，”里卡斯回头望着黑曜石金字塔。
战场上现在仅余下三组角斗士：里卡斯和妮瓦；半巨人伽农和他的精
灵搭档；还有一对儿人类。这俩人类脱下便鞋，往光滑的金字塔上爬，快
要到顶了。伽农和他的精灵搭档紧随在后，爬过了金字塔两面相交处的塔
棱。
“我们来赢下这场比赛吧，”里卡斯从查罗的断手中取过叉子。“从
金字塔顶上，我更容易射到卡拉克，莎蒂丽和艾基斯不会看不到我在干
嘛。”
穆尔人甩掉了拖鞋。妮瓦用三刃戟一挑就脱掉了鞋子。就在里卡斯和
搭档开始攀爬时，两个人类抵达了金字塔顶端。女人抵达顶端后，圆壳虫
闪电一般伸出了脑袋。它的螯夹住了她，触须缠住了她的额头和胳膊。她
扔掉武器尖声大叫。
她的搭档正要援手，圆壳虫的嘴巴撞上了他。这男人从金字塔上滚了
下来。当他经过伽农时，半巨人举起巨斧砍掉了他一只胳膊。
妮瓦仰视着对面塔棱的伽农和半精灵，凝神道：“就我们和半巨人
了。”
“还有圆壳虫，”里卡斯一边补充，一边跟上了她。黑曜石非常烫，
他简直没法踏下一步。
里卡斯和妮瓦行进到四分之三处时，圆壳虫松开了死去的女人。这只
野兽转过来面对伽农和精灵。
“很好，”里卡斯评述道。“让半巨人招呼它吧。”
里卡斯！一个熟悉的念力声传来。我正等着听到你的思想。我怕你死
在下面了。
他们还打不倒我，里卡斯答道，圆壳虫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回
荡。你怎么活下来的？我以为一根贯穿脑袋的长矛杀得死任何东西。
泰西安大人派了一个人治好我。没有他的思想，我恢复不了。
你攻击了你的医师？里卡斯问。
我喜欢亚力格。我必须遵从我的信志，圆壳虫简单地回答。就好像你
来这里是为了遵从你的信志一样。
里卡斯正好抬头，看到精灵从伽农攀爬的棱处消失了。她在圆壳虫身
后重新出现，不幸的是，她的鞭子和钉子对它厚实的甲壳无效。她站在那
儿看着这动物发愣。嬉笑的人群开始对她喝倒彩。
伽农接近顶端时，里卡斯看得出来精灵的策略就是发出声响。她用鞭
子狠抽橙色的甲壳，吸引圆壳虫的注意力。它慢慢地面对着她，伸出一根
触须缠住了她的胳膊。精灵痛苦地尖叫起来，然后圆壳虫的螯夹住了她的
腰
伽农踏上平台，走到这动物后面。“就现在，罗芙拉！”他隆隆吼
道。
精灵传送走了，两螯之间空空如也。圆壳虫尖叫一声，因为缠在女子
胳膊上的触须也无影无踪了。罗芙拉在金字塔底部出现，从胳膊上扯下触
须时，她疼痛地翻滚着。
伽农蹲下来，抓住圆壳虫的后壳。半巨人开始往上举。这动物的枝节
腿伸出来，抓住了平台光滑的表面。
“这是为了你去年给我的伤，里卡斯！”伽农隆声道。
穆尔人望着自己和妮瓦正上方，圆壳虫的头和螯被迫从平台上脱离开
来。伽农蠢笨的脸孔在野兽的锈色甲壳顶上晃悠。他咬牙切齿地盯着穆尔
人。
圆壳虫下面传来了微弱的嘶嘶声，它释放了防御毒气。伽农貌似很恶
心，但还是把野兽往前一推。圆壳虫突然从光亮的金字塔上滑了下来，一
团橙色差点就撞上了妮瓦。里卡斯从这条路跳开。当他落在陡峭的斜坡上
时，身下的脚打滑了。穆尔人一个跟斗滚向沙地。
伽农的狂笑声在战场上回荡。里卡斯纵身站稳脚步，手中长矛插入了
沙中。当矛头瞄准过来时，半巨人的表情从呆滞变为恐惧，但里卡斯强忍
着没有扔出去。这会儿罗芙拉肯定恢复了。如果他扔出长矛，她绝对会在
他取得另一把武器之前传送过来袭击。
里卡斯去看圆壳虫的位置。那只野兽在地上没有移动。它的腿都缩在
甲壳之下，脑袋并没有对着他。穆尔人听到一声闷哼，看到妮瓦的三刃戟
从圆壳虫下面伸出来。他毫不犹豫地跃向野兽。
“放了她！”他喝道。
妮瓦正躺在圆壳虫下面，疯狂地击打它的脑袋。这只动物的触须缠着
她的头盔，试图硬生生把它拽下来。
放了她！里卡斯这次用思维交谈。
不放，回答声传来。让我吃了她，否则我就告诉国王你今天战斗的真
正原因。
“那你就告诉他吧！”里卡斯咆哮道，他把长矛深深捅进了怪物的脑
袋。
圆壳虫痛苦地颤抖嘶叫，但伤痛并没有避免妮瓦头上的头盔被撕开。
你应该知道你杀不了我的，它说。走开，要不我就告诉国王。
“里卡斯！弄开它！”妮瓦大叫。圆壳虫试图用一根触须缠上她的
头，但她用前臂挡住了。当触须绕上她的手腕时，她痛呼起来。
“它的身体！”妮瓦尖叫。“打它的身体。”
圆壳虫把另一根触须缠上了她的头，她突然静下来。不知怎么，妮瓦
发现自己没力气去抓触须了。按经验来看，穆尔人知道这家伙入侵妮瓦的
大脑以后，她撑不了多久的。
里卡斯把怪兽脑袋里的心木矛拔了出来，然后戳进了它高耸的后背。
矛尖就像贯穿塔雷克人的身躯一样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甲壳。圆壳虫的头部
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它开始剧烈摇摆。里卡斯把长矛捅得更深，就像搅拌
黄油一样扭转矛杆。
圆壳虫停止了挣扎。它的防御毒气扩散到了空气中。里卡斯抽出长
矛，跳到了怪兽身上。
“你在等什么？”妮瓦喘声道，她的话音支离破碎。“我喘不过来气
了。”
里卡斯屏住了呼吸，他没有被圆壳虫的毒气削弱，而是把这只死去的
动物翻了过来。他用长矛把触须从妮瓦头上和胳膊上挑下来。她身上被触
之处已经出现勒痕和水泡。
人群中呼声震天。里卡斯从圆壳虫身边走开，做了个深呼吸。他看到
伽农的精灵搭档回到了金字塔顶端。半巨人和精灵站在平台边缘，不可一
世地盯着他。里卡斯回视妮瓦。“你还能战吗？”
“我这不还活着吗？”她还没站起来就说道。
看台上的人们呼喊着里卡斯的名字，怂恿他抛下搭档攻击金字塔。穆
尔人捡起长矛，望向国王露台。卡拉克仍然在栏杆那儿。他朝边缘倾身，
俯视着穆尔人和他的搭档，他的嘴唇扭出一个嗜虐的微笑。
妮瓦抓起三刃戟，挣扎着要站起来。撑到一半她的膝盖就弯了。“我
太虚弱了，里卡斯，”她说。“你得不靠我上了。”
“不，”穆尔人说。“我们这次要一起。”
他举起长矛瞄准伽农，就好像要投掷出去。半巨人往后退了一步。看
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成千上万的声音唆使穆尔人杀掉对手。
里卡斯让喧闹声持续不断，然后低头瞥了眼战斗搭档，她正在沙子里
上呻吟。“为了你和莎蒂丽，”他低声道。
妮瓦摇了摇头。“为了自由和阿塔斯。”
说完，里卡斯急转身面对着国王的露台。卡拉克的眼睛睁大了。
此时此刻，震耳欲聋的巨响晃动了运动场。一道巨大的金银色闪电从
下层席射出，莎蒂丽发动了攻击。这道闪光令空气中充满了奇异的气味，
令里卡斯想起来融化的铜。光矢击中了露台边上的一层隐形壁障，爆发出
红蓝相间的灿烂火花。穆尔人瞧见了一堵泛光的魔法力墙，但它在一阵刺
耳的吱吱声中消失了。
里卡斯踏上一步。卡拉克的目光从穆尔人身上挪开，他的眼睛突然落
在了高阶圣堂武士旁席里的阿斯塔克家的艾基斯那儿。里卡斯全力以赴地
投出了长矛。附魔的武器朝目标飞驰而去，卡拉克利用他娴熟的灵能，从
扭曲的脑海中生出了一个增幅的影像。并降临到了整个运动场：一头凶暴
的龙，从巨大的神殿塔之顶站了起来。
龙的影像往后一蹲，准备出击。
在那一瞬间，心木矛击中了卡拉克的胸膛，这位提尔巫王的身体被直
接贯穿了。国王的尖叫声响彻了运动场，接着传遍了整座城市。直到半巨
人们抢过首领并将其拉入黄金宫殿时，诡异的叫声也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