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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泰奥心情愉快,几乎称得上雀跃。他放了一张卡耶塔诺.费洛索的CD。他欣赏着克莱瑞丝的睡颜—她的嘴里淌出一丝唾液流向下巴,他怜爱地为她抹去。

  回到他公寓的停车场后,他趁着四下无人之际,把克莱瑞丝放到副驾驶座,再把她铐好,使她无法乱挥手脚。他确认过从车外能不能看见手铐,染成深色的玻璃窗让人几乎什么也窥视不到。别人要很仔细打量才会注意到。

  他以八十八公里的时速开在高速公路上,不过开始攀爬奥尔冈斯山脉后便放慢速度。特雷索波利斯海拔超过八百公尺高,周围环绕着森林和山脉。泰奥看到神指峰出现在地平线上,那是一座看起来像指着天空的食指的岩峰。他事先上网查过矮人湖滨农场旅馆,网站上放了客房、休闲区和蓊郁苍翠的自然风光照片。真是太好了,那地方与世隔绝,离最近一条进城道路也有好几公里远。他真的很想和克莱瑞丝独处。

  克莱瑞丝的呼吸声很重,好像染上了风寒。她仍昏迷不醒。她的棕色头发披在肩上,掩住她的脸和胸口。

  她缓慢地苏醒了。卡耶塔诺正应和着吉他独奏在唱〈梦〉,泰奥好爱这首歌。

  全都是一场游戏,扩大再扩大,我被它吞噬,忽然间,我便属于你。

  他朝着克莱瑞丝微笑。她一脸严肃又晕眩,只是望向窗外飞掠的车辆,以及夹在绿意之间的陡斜道路。有一面路标指向地狱洞。

  她又多维持了几分钟沉默。后来她转过头,他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睁着眼睛,脸上没有惧色。

  「我需要香烟。」她说。她的声音很沙哑。

  泰奥很满意她良好的态度,便欣然同意她的要求。他把她的薄荷烟带来了,他伸出手打开置物箱,因为克莱瑞丝的手绕着椅背被反铐住了。他把烟放进她嘴里并点火,然后把窗户开了条小缝让烟能散掉。

  她闭起眼睛,吞云吐雾。她没办法一直衔住烟,所以他得帮忙:他把烟凑向她的嘴再拿开,眼睛始终盯着路面。

  「妳现在实在不应该抽烟的,妳的肺都充血了。」

  她不在乎。她又是咳嗽又是清喉咙,同时继续抽烟。泰奥希望她别抽烟,但克莱瑞丝对她的烟很满意。

  「妳没别的话想说吗?」他问。

  CD又从头开始播放,克莱瑞丝抽完了烟,泰奥帮她把烟屁股丢出窗外。她还在咳嗽。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终于问道。

  泰奥指着路边的标示牌:奥尔冈斯山国家公园。他们离那里只剩几公里了。

  「妳看不出我们要去哪里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们要去特雷索波利斯。别担心,我把妳的笔电带上了。」

  「我的笔电?」

  「是啊,还有妳写作时需要的所有东西。妳什么都不会缺。」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的手被铐在椅背后头,我觉得头晕……我不知道……今天几号……」

  「妳不需要害怕。头晕的部分我很抱歉,也许我做得有点过头了。」

  「有点?你到底明不明白你—?」

  「请不要用吼叫的。」他冷静地说,伸手把音响关掉。

  克莱瑞丝重新接续对话。「这是绑架,你看到我家的情况,认为我很有钱,就决定—」

  「不是那么回事。」

  他本来想说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小家子气的事,不过决定还是保持沉默。她只是想激怒他而已。即使处于不安状态,克莱瑞丝还是很善于挑衅。

  「那是怎么样?」她坚持道。

  「没什么好说的。妳说过妳要去特雷索波利斯待一阵子,我就带妳去。我们要共享一段时光。」

  「我不想跟你去任何地方。」

  「噢,别这样嘛,克莱瑞丝,没那么糟吧?我保证我会是个好旅伴。」

  她脸皱了一下,彷佛突然感到剧烈的头痛似的。「你要什么?」

  「我要妳更了解我。我这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妳懂吗?」他又把音乐打开,有卡耶塔诺.费洛索的歌声当背景音,很适合烘托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要是我没来找妳的话,一切都会在烤肉派对上就结束了。我们绝对不会再见面,那真是太浪费了。」

  「我—」

  「我开始读妳的剧本了,我会在旅馆把它看完。我在看的时候妳可以写作。多好的计画啊!」

  「我想一个人待着就好。」

  「拜托,克莱瑞丝,妳要讲理啊!」

  「我要一个人待着!」

  「妳年纪够大了,不是要什么就有什么。别担心—妳会得到自己的空间的。」他说,「我们可以聊聊艺术、文学,无所不谈。」

  「泰奥,我很害怕。」

  「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是两个有共同目标的人,即将花一段时间共处。哪里有问题呢?」

  地貌中开始出现都市生活的迹象:停放的车辆、花商、熟食店。

  他们弯到一条泥巴路上。

  「我们就快到了,我需要妳乖一点。」

  克莱瑞丝乖巧地点点头,不过泰奥并没有被她说服。

  她看到他从置物箱里拿出注射器时,猛地扭动身子。她试着让手臂恢复自由,因此他必须把车停到路边来控制住她。他找到静脉,给她注射镇静剂。收音机正播着〈埋怨〉:多么细致脆弱的爱,你拿去之后随意抛弃。我实在不该醒来的,你跪下之后甚至不曾祈祷。他觉得很沮丧,因为这对话、音乐、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美好了,他不希望它中止。

  ❄

  他们刚一抵达,泰奥就感觉得出这趟住宿会很愉快。周围长满各式各样的树木和花朵(颜色是克莱瑞丝一定很爱的奇异蓝色、艳黄和深紫色),大门内的碎石车道通往一栋小木屋,屋旁有个标示牌写道:「接待处」。

  柜台后头是两名正在下西洋棋的侏儒,泰奥走进门,惹得门上一只金属装饰物叮叮当当响,他们停止下棋,转身看向泰奥。眼前这景象极不寻常,泰奥努力克制不笑出声,同时两人中看来年纪较长的一位起身迎接他。他没料到原来矮人湖滨农场旅馆真的是由侏儒家族所经营的。

  泰奥告诉他们他订了房间,名字是克莱瑞丝.曼赫斯。

  「今天已经星期四了,她应该在星期二就登记入住的。」侏儒边说边压低鼻梁上的镜架,打量着泰奥。他连察看电脑的动作都不必做。

  「我知道,我们遇上一点事,拖到今天才能来。别告诉我你们已经客满了!」他摆出忧虑的表情。

  「她经常光顾,」另外那个侏儒说,「不过通常是一个人来。」

  「我是她男朋友,她在车上睡觉,她在来的路上有点晕车了。你们需要看哪些文件?」

  泰奥假装要找信用卡,打开皮夹时刻意让侏儒能看见他和克莱瑞丝在拉吉公园的合照。

  「现在还不需要。你们的农舍是湖边那一栋。」

  「了解。」

  「那里有张桌子能供她写作,」侏儒得意地说,「它是所有农舍中最独立的一栋。克莱瑞丝喜欢安安静静地工作。」

  泰奥不喜欢他提起她时的那股亲密劲儿,已经急着想离开了。

  侏儒把钥匙放在柜台上。「我们的农舍没有编号,每一栋都有自己的名字。克莱瑞丝那一栋是『瞌睡虫』,她知道在哪里。」

  泰奥点点头,拿了钥匙后回到车上,感觉彷佛走进了童话故事。

  ❄

  他把车停在农舍旁。天空正降下几乎无形的霏霏细雨。有个戴着红帽的地精雕像指着门。「瞌睡虫农舍」室内很宽敞,有两扇面湖的窗户,平静的湖面上漂着三艘空无一人的黄色脚踏船。这栋农舍位置比别栋房屋偏向后方,几乎算是藏在林木之中。

  泰奥抱着克莱瑞丝进屋,留心不让她的头撞上门柱。他把她放平之后,注意到双人床的床脚是用螺丝固定在地板上的,感到相当满意。他从橱柜里取出被单和毛毯,它们散发着涂过亮光漆的木头香味;他把被单和毛毯铺在床上。

  农舍充满乡村风,室内漆着深色油漆,墙上装饰着乡间风景画。浴室门旁的墙边,搁着侏儒提过的桌子。泰奥把克莱瑞丝的笔电放在桌上,并确认这里没有无线网路的讯号。他也没忘了拔掉电话插头,并且藏在橱柜最上层,和浴室门钥匙放在一起。

  他把两只行李箱提进农舍,不过地毯留在后车厢。他冲了个澡,换上一件浅色上衣,这样他和克莱瑞丝的衣服就很相配了。他舒适地坐进桌边的扶手椅,继续读《完美旅程》。他拿了枝笔在列印稿上作注记。他认为内容提纲写得很差,几乎是拖泥带水。剧本本身好一些,但他打算提几项建议。

  他回到接待处,询问能不能拿点吃的。克莱瑞丝还是不舒服,但他已经饿坏了。他带着一托盘饼干和自制草莓和杏桃果酱回来,此外还有加了小面包块的马铃薯浓汤。他把剧本放到一边,继续读他已经开始读的侦探小说—阿玛莉亚.卡斯特拉的《热带罪案》。

  他一直读到克莱瑞丝苏醒。

  「别再把我弄晕了。」她哑着嗓子说,「求求你。」

  泰奥默默点头。他放下书,指着床边桌上的托盘。

  「妳一定饿了吧,我可不希望妳变得虚弱。」

  他把饼干放在塑胶盘上,用茶匙替换了原本的小果酱抹刀。

  她在床上坐起来,双腿藏在毛毯底下。她端起那碗汤,伸向泰奥。「我要你先喝。」

  「谢了,不过我不饿。」

  「喝个一勺就好。」

  「克莱瑞丝,我不知道妳是怎么看我的,但我发誓我没在妳的汤里加任何东西。」

  「我不信任你。」

  「如果妳要继续这个样子的话,情况真的会变得很难看。」他说着把扶手椅拉近到床边。「我不想吵架。我发誓汤里没加东西。」

  她舀了一匙汤凑到唇边,然后又移开汤匙。「我不信任你!我不信任你!」她边吼边把汤碗砸向墙壁。

  「不要叫。」他说,必须一再重复这句话使他烦躁,「妳在这里叫也没人会听到的,叫对妳有什么好处?」

  他起身去浴室拿卫生纸。他捡起破碗碎片和面包块,再擦干净洒落一地的浓稠米色液体。

  「我很意外妳不肯吃东西,这不符合我对妳的预期。我预期的妳是理性和有礼貌的,这表示我不能信任妳。」

  他装作生气的样子,不过其实他觉得很有趣。毕竟情侣间吵吵架、闹闹别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们很快就会和好的。

  「我不需要你信任我。」她说。

  「那太可惜了。」

  泰奥回到扶手椅里,然后把她的笔电推到一边,将较小的新秀丽粉红行李箱放到桌上。

  「如果妳再叫一次,我就得动用我买的口塞了。」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口塞,四肢撑开器也放在一起,藏在几件衣服底下,但他没让它露出来,以免吓着她。

  「我会尽量避免使用镇静剂,但我需要妳信任我。现在,把饼干吃了。」

  他希望她懂得衡量局面,决定最好还是顺从他,而不是忤逆他。

  克莱瑞丝伸手拿饼干,把杏桃果酱抹在上头。「你说你希望我多了解你一点,」她边嚼边说,「何必呢?我们又没在交往。」

  「我们是没在交往,但我们可以交往。如果妳对我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就不会在烤肉派对上亲我了。现在没必要再否认这一点,妳的状况没办法作出清楚的判断。克莱瑞丝,妳需要明白这件事,就把这趟旅行当作我们共同的机会吧。」

  「你真的认为把我囚禁起来、每隔五分钟就拿针扎我一次,能让我喜欢上你?」

  「妳让我没有选择余地啊,不这么做就什么都没指望了。」

  「只要我被下了药、铐着手铐待在这里,我就只会有害怕的情绪而已。我他妈真的很害怕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眼中泛着泪光,但他知道她只是在演戏。

  克莱瑞丝把饼干放回盘子里。「如果你要我信任你,那你也得信任我才行。」她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告诉警察,也不告诉我父母,谁都不讲。」

  「别这样说话,我不爱听。」

  「你可以信任我,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们可以当朋友,我们可以慢慢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我可以帮你。我们可以相约一起出去,聊一聊。我会介绍你给几个姊妹淘认识,一定很棒的!」她看起来紧张却信心满满。

  「我想这趟旅程或许会改变妳对我们之间的看法,」他说,「但请妳不要用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说话。」

  「但是万一行不通呢?你会杀了我吗?」

  「我不是杀人犯。」

  「那你是什么?」

  「到最后,假如妳跟我的感觉还是没有同步的话,我会放妳走的。我只是要妳给我个机会,向妳证明我们在一起可以很开心。先前我想进一步了解妳时,妳拒绝给我这个机会……我绝对不会伤害妳的,克莱瑞丝。」

  「你已经伤害我了!我的家人一定担心死了!」

  「妳妈知道妳和我在一起,她传了封简讯给妳,而我自作主张替妳回了。我告诉她我们一起待在特雷索波利斯,而妳正在写剧本。」

  「我—」

  「这表示我的动机是良善的,我不会伤害妳。要是妳死了,责任会落在我身上。」他很自豪能用如此不容辩驳的答案回应她的问题,能证明他说得有凭有据。

  「我要看你传给我妈的讯息。」

  他从行李箱拿出她的手机,让她读简讯。

  「原来我『平安又幸福』啊?」她嗤之以鼻。

  「别把内容当真了,我的小老鼠,那只是写来让老公主高兴一下的。」

  ❄

  克莱瑞丝整个下午都在问问题。她想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天,还有他们是怎么来的。她记得自己冲过澡,问他那是不是在他家。她也问到母亲在简讯中提起的地毯一事。泰奥有问必答。

  他们针对手铐取得了共识:如果她表现良好的话,就只需要在独处和睡觉时戴上手铐。他们要一起睡在双人床上。她在浴室里还有他得出门的时候,必须戴上附口塞的脸部挽具。他承认这样做很羞辱人,但他想不到替代方案。他还是无法信任她,不能让她没塞口塞就待在浴室:马桶正上方就有一扇小窗户,面向农舍后方。

  天色黑了之后,他叫克莱瑞丝换衣服准备外出。她选了一件漂亮的金色洋装,外头再套上牛仔外套。她在浴室里打扮时,泰奥把手枪塞在腰间,藏在衬衫底下。他拿起医生包,把里头的注射器和几安瓿泰优莱斯带在身边。

  他们开到城市外围,泰奥把车停在一条阴暗而陡斜的街上,并确保这里有手机讯号。他打回家里,没人接,所以他又打到玛丽家。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说她们正在看电影。他要求与母亲通话。

  这通电话讲得很短促,克莱瑞丝在他们对话时保持安静,头靠在头垫上,眼睛紧闭。他在挂电话之前,再次说明旅馆里没有手机讯号,而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家。他对母亲道别后补了一句「我也爱妳」,他希望让克莱瑞丝明白他出身良好的家庭。

  然后他把手机交给她,叫她拨回家。

  「我家?」

  「是啊,一封简讯是不足以安抚母亲的忧虑的。妳就照我刚才说的,说妳和我在一起,旅程很棒,旅馆没有手机讯号。妳也可以说妳打算透过简讯联络,因为妳想尽可能缩减与外界的联系,好专心工作。开扩音。」

  她同意了,拨了号码。

  「请不要做任何傻事,我可不希望今晚有个不美好的结局。」他边说边从腰间抽出手枪放在腿上。她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它。她的手在颤抖。

  伊莲娜很快就接听了。当她母亲在电话另一端说「喂,哪里找?」的时候,克莱瑞丝迟疑了。泰奥立刻取走手机挂断。「怎么了?」

  「我—」她眼睛发红,他发现克莱瑞丝在细看之下真美:和她早先几乎要垂落的鳄鱼的眼泪截然不同,这真诚的泪水使她有了真实的生命。要在别人面前哭泣,没有某种程度的亲密程度还办不到呢。他自己就不曾在任何人面前哭过。

  「保持冷静,我的小老鼠。这通电话非打不可。」

  克莱瑞丝抽了张面纸擦脸。

  「来吧,再试一次,我需要妳加油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手枪瞧。

  「我不会用它的。只要妳听话,我就不会用它。」他把手机递回给她,扩音的音效充斥车内。

  伊莲娜又很快就接起来。

  「我是克莱瑞丝,」她说,「妳都好吗?」

  「嗨,甜心!发生奇迹啦?」

  「泰奥刚才打给他妈,他坚持我也该打给妳。」

  「哇,看来终于有人带妳步入正轨了!妳在特雷索波利斯那里怎么样?」

  「很好啊,泰奥在我旁边,他……要我向妳问好。」

  「我也向他问好。我喜欢这男孩,妳知道吗,比上一个好多了。」

  「这趟旅程很……不一样。爸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在出差。等你们回来后,带泰奥回家来吃顿饭吧,我想多认识他一点。」

  「我还没订出日期,不过我们不会待太久的。」她说。她眼中再度盈满泪水,不过没有流下来。

  「圣诞节前回来吧。」

  泰奥试着安抚克莱瑞丝。他用手势提醒她别忘了提旅馆没有手机讯号的事。

  「我可能要过一阵子才会再打电话,」她说,「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传简讯给妳。」

  「好。对了,妳把客厅的地毯拿到哪去了?」

  克莱瑞丝望着泰奥。她在啃指甲和表皮。

  「没什么啦……我……」她把一块硬皮吐出窗外,「我要出门时在上头洒了东西,所以泰奥觉得我们应该把它送去干洗。」

  「希望这个泰奥就是真命天子了,他能让妳成熟一点。上一位一定会把脏地毯留在原位。」

  她们不怎么热络地道别。

  ❄

  开了十五分钟后,他们回到旅馆。泰奥下车拉开大门。他特别喜欢湿润草皮的气味和夜间的蟋蟀鸣叫声。他们开到农舍后,他替克莱瑞丝打开副驾驶座车门,两人一起走进屋去。

  她在浴室里快速换上橘色睡衣,然后躺在她那一侧的床上,闭着眼装睡。泰奥打开暖气。他们刚才经过接待处时,他注意到还有一盏灯亮着。摇曳的灯光将一个影子投射在窗帘上,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柜台内用电脑打字。他很满意这个侏儒家族行事低调的作风。

  他铐住克莱瑞丝的手臂和腿,借着灯光仔细研究她。她很苍白,像是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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