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章
一个浑身污血的年轻佣兵穿过精雕细琢的木门，走进
了一个宽敞的院子，这里铺着深红色的砖头，还饰有若干
茂盛的沙漠植物。巨大的喷泉被帕伽法树优雅的枝叶阴影
所笼罩着，周边零散围着些长石椅，地上铺着光滑的蓝色
和黄色瓷砖。花园里密密麻麻地栽着许多植物，有开着紫
花的灌木和红黄色的沙漠彩灌木，以及长着白色绒毛的人
形仙人掌，还有大型杂色沙漠龙舌兰，足有六尺高，宽则
是两倍，它们卷曲尖细的叶子上长着蓝色和黄色的斑纹。
除了蓝色针叶的阿佳珐利树以外，还有一种枝叶下垂的刺
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蓬松的黄色花朵吸引了许多蜂鸟，
它们就像精巧的飞镖一般在枝叶中穿梭。
在这祥和恬静的田园般景色中，喷泉温顺的滴流更为
此增添了一份安宁。与年轻的佣兵副官刚刚逃离的场景形
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图卢斯在喷泉前面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解下
蓝黄色的头巾，然后把其中一端放在水里浸透。满身是血
的去见安科大人可不行。要报告的消息糟糕透顶。他擦去
脸上、胸口和胳膊上的尘土和血迹。这血不是他自己的。
血的主人——家族守卫队长——已经死了，死得那么突然，
简直惨不忍睹。那件事发生时，他就站在马图卢斯身旁。
之前他们已经对商业广场的警报展开了行动。事件本
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奥塔鲁克城拥挤的中央广场周围有
许多商铺，通常都是一幅讨价还价的场面，然而这次很快
演变成了一场全面的骚乱。此番动乱的初始只不过是作为
随后袭击的牵制，事情发展得太快了，以至于马图卢斯根
本就没弄清是谁在攻击谁。
当时广场守卫快步走到成排的帐篷商铺通道之间，看
到那里的群众围着两个打架的人，他们俩正拿着黑曜石匕
首对峙。当马图卢斯挤过人群要将这两个人分开时，事情
发生了。
人群上方出现了眩目的蓝色闪光，一些人尖叫起来。
马图卢斯真真切切地听到魔法能量的闪电击在人体上的沉
闷声音，突然所有人都开始尖叫着四散而逃。守卫队形被
向后推挤的人群冲散，马图卢斯拔出剑来，试图寻找攻击
目标。
他瞥到几个穿白色法师袍的家伙在一排商铺后面奔跑，
这让他体内涌起一道寒气。蒙面同盟！
“卫兵！”队长叫喊着，
“到我这里集合！这里！快！”
“队长，”马图卢斯说，“那些人是——”
“走啊，副官！”队长没有停下来听他说什么，继续
喊着，“赶快！走！”
他们穿过因为恐惧而互相推挤的人群，越过那些被暴
徒击倒和践踏的哀叫民众。
马图卢斯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自己脸朝下扑倒在
了泥土里。他被一具尸体绊倒，或许这只是残尸：已经被
烧焦了，无法辨认。原来的胸口现在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洞，
边缘都是高温烧灼的痕迹。马图卢斯心惊胆战地一缩，接
着就出事了。
队长俯身向他靠近，伸出手说：“起来，伙计，起来，
抓住——”然后他便消失在一道灼热耀眼的蓝色闪电中。
接着是一阵沉闷的轻响，就像锤子砸在肉上，他被炸开了，
血肉横飞肚肠流溢。
马图卢斯有好一阵子什么都看不见。魔法能量发出的
眩目闪光让所有东西都失去了颜色，他眼前跳跃着细小的
亮点。即使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闪电和鲜血的热气。
队长的肠子全被轰出来了，焦黑的尸体就躺在几步外，
能量闪电从后面击中了他，整个人没有剩下多少。他的一
只胳膊和肩膀已消失，大部分胸膛不见了，而头发和肉体
当即就完全烧成灰烬。眼前的景象令马图卢斯感到窒息，
他站在街上开始呕吐，把胃都快吐出来了。
当他摇晃着站起来时，一切都结束了。整个商业广场
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顽固的摊主，正徒劳在燃烧的帐篷
里挽救货物。
到处都是人，有些还活着哀叫，有些则一动不动地任
凭四散的人群践踏，还有一些和队长一样，被毁灭性的魔
法攻击烧成了灰。马图卢斯站在火焰和升腾的烟雾中，一
群守卫向他群集而来。
“长官，发生了什么？”一个佣兵睁大眼睛问到。他
们都已经拔出剑和匕首，紧张地东张西望。
“队长在哪里？”有人问。
马图卢斯用他的黑曜石剑一指。“在那里……是他剩
下的。”
另外两个佣兵对那场面感到恶心，这让他觉得舒服了
些。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的。
消防队已经到了，除了防止打砸抢以外没什么事可做。
马图卢斯指示这个班的剩余人该做什么，然后便返回兵营，
迅速派出一支下士率领的增援队伍。而他很不幸还有个非
常难受的任务要去执行。必须立刻告知安科大人。
马图卢斯叹了口气，尽可能地把自己清理干净，他将
头巾绑到头上，又湿又长的一头藏到了他的斗篷下面。
他深吸口气，挺起胸走向前面的房子——安科家族宅
邸，这里是阿塔斯最大最有权力的商业家族之一。那幢四
层高楼延伸出一道道泥砖墙，占据了周围的地域，在城镇
里一两层的房子中鹤立鸡群。就连它的外表都展示出了雍
容华贵。茶色的泥墙上有专业工匠雕刻的艺术花纹，窗户
和拱门边框都镶嵌着蓝色和黄色的光滑瓷砖。逐渐走入时，
圆形顶盖让人们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宅邸中央那道通往
安科家族的护墙。那里一面燕尾状的旗子上水平的分为蓝
黄两色，在黄色瓷砖的陪衬下飘扬着。
尽管安科家族在阿塔斯各大主要城市里都有办事处和
据点，但总部在奥塔鲁克，安科家族住在这里掌管他们的
商业帝国。
马图卢斯穿过院子，经过一条通向中庭的走道，进入
宅邸的门廊。那个干事在他进去的时候向他致意。
“守卫队马图卢斯副官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求见安
科大人，”他说。
“好的，阁下，跟我来，”这个干事说。
他带头穿过穹顶高耸的宅邸前厅，踏上铺着瓷砖的楼
梯，来到了二楼。大厅地板上都铺着贵重的德拉基地毯，
上面织着精美的红蓝金三色图案。来自尤里克城的精制锻
造火盆让屋子充满了光亮，古尔格产的木椅和长凳上装饰
着精巧的黑曜石和宝石，排列在大厅中。每个细节都证明
安科家族庞大的商业帝国以及巨额财富。
干事让马图卢斯等在办公室门外，然后走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精雕细琢的阿佳珐利木门开了，干事说：
“安
科大人现在就接见你。”
马图卢斯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走上前去。他深吸一口
气，然后进入前面通风的房间中。屋子中间有个红砖砌成
的矩形壁炉，大得足以烘烤三个成年人。墙壁粉刷成一种
深奶油色，高大的天花板上横穿着深色的拱形木梁——采
自一种长于梅吉洛特山的阿佳珐利老树。墙壁里有几个拱
形壁龛，里面放着些雕像、贵重的陶器和其它进口的奢侈
品。几个高高的铁火盆放在屋子周围，壁炉两边的香炉让
空气中充满了清爽的月光花香气。
在屋子另一头三个狭长的拱窗前，放着一张写字台，
由镶满黑曜石的几百块阿佳珐利木和帕伽法木组成的。单
这张写字台的价值就够普通家庭几年的开销了。写字台前
是两把做工精细的木质椅子，铺着绣有蓝黄两色花边的软
垫。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个满头灰色长发的中年人，他瘦
长脸上有些皱纹，长着高额头和鹰钩鼻，眼睛深陷。他戴
着一串细细的项圈，上面钉着银质的族徽，身穿绣着蓝黄
几何图案的白色长袍：莱努斯，安科家族的财政总管。
站在桌子后面靠窗户的男人相当年轻。他很英俊，三
十出头，瘦高的身材，长有及肩的黑发和深棕色的眼睛。
与莱努斯长期在室内生活的苍白肤色不同，安科大人的皮
肤是深褐色的，精致的五官让他看起来象个享乐主义者。
由于他父亲老安科大人——这个家族的创建者——年
岁渐长，身体衰弱，小安科大人已经接管了这个家族帝国，
靠他精明的生意头脑，使得这个家族在近几年里获得了巨
大的收益。他慷慨地和雇员分享成果，但与此同时，他不
允许失败。
马图卢斯穿过屋子走到坚固的写字台前立正时，感到
自己的胃在抽搐。他按佣兵的方式敬礼，以右拳重击左胸，
然后恭敬地一鞠躬。“大人，”他说。
“啊，马图卢斯，”安科大人转过来对着他。“我看
到商业广场上起烟了。我猜你是来汇报事件的？”
安科大人的语调听起来轻松愉快，可是这不代表什么。
马图卢斯听说安科大人曾经用同样的语调宣判给人五十下
鞭子。“大人，我们被袭击了。”
安科抬了抬眉毛。“安科的家族守卫被袭击？在商业
广场上？”
“我们听说有骚动，大人，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
两个人在广场上用刀子打斗。可这场打斗只是个幌子。我
们过去制止时，遭到了魔法攻击。”
安科皱起眉毛。“你是说魔法攻击？”
“是的，大人。我亲眼看到的。是蒙面同盟。”
“你看到他们了？袭击家族守卫？我不相信。瓦洛斯
队长在哪里？”
“死了，大人。在袭击中被杀了。”
“难以置信，”安科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点点细节都别漏掉。”
马图卢斯详细描述了所发生的事，从他们接到警钟的
那刻说到队长的死亡，略过了他呕吐的内容。安科和莱努
斯都认真地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然后安科开口
了。
“你是说你看到闪电就在人群的上方，然后你听到有
人尖叫——这都是最早发生的？”
“是的，大人。就在袭击一开始。人群恐慌四散，打
乱了我们的队列，可就在瓦洛斯队长命令集合前进的时候，
我瞧见一些穿着白色袍子的同盟人。
“你给瓦洛斯队长说你看到穿着同盟袍子的人了吗？
“我正要说的，大人，可是没来得及。瓦洛斯队长下
令前进，然后我被一具尸体绊倒了，紧接着瓦洛斯队长就
死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这是个精心设计的伏击，大
人。不会有错。”
“的确是场伏击，可你连目标都肯定不了，”安科说。
“大人？”
“蒙面同盟攻击我的家族守卫得不到任何好处。我们
不是政府。他们的敌人是亵渎者，而不是商人。很明显，
他们在追捕亵渎者，而不是针对你们。他们一定是发现了
对手的踪迹，然后出手攻击，这都在你们误入其中之前。”
“可是，大人，队长被杀了。”
“肯定是个意外，”安科说。“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
出现在错误的地点。你甚至不知道谁杀了他。从你的描述
来看，很明显法术是双方发的。同盟通常都很小心不伤害
无辜的旁人。亵渎者就没这份顾虑。瓦洛斯可能是被同盟
中的人杀的，也可能是被他们追踪的亵渎者所杀。无论是
哪种情况，这都肯定是个失误，你们刚好夹在了里面。瓦
洛斯很勇敢，是个好战士，可是他太固执。好吧，不管怎
么样，我会找人接替他。这会让事情简单化。”
“大人，我完全遵从您的决定，”马图卢斯尊敬地鞠
躬说。
“你？”安科说，“谁说我把这个差事给了你？”
马图卢斯抬起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大
人，作为瓦洛斯队长的副手，我……我自然假设——”
“只有傻子才会假设，马图卢斯，”安科大人回答，
“一个聪明人要懂事，不然就会惹祸上身。记住这点，你
会过得很好。你还年轻，经验不足。不，这种亵渎者和同
盟之间持久的冲突会越来越棘手。有些事情必须解决一下，
这个工作需要顶级的专家。我已经叫瓦洛斯队长的接任者
过来了，他很快就到。不过在凯岚上任之前，你先担任临
时的家族守卫指挥官。尽力别让更多人被杀了。”
“凯岚，大人？”马图卢斯吃惊地说，“德拉基的凯
岚？”
“怎么，你认识他？
“我听说过他的名声，大人，”马图卢斯说。“哪个
佣兵会不知道？可是我听说他已经洗手不干了。”
“我能让他复出来率领我的家族守卫，”安科说，
“所
以你最好让队员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我对他的所知都是真
的，那你可以预料他一上任的严政。听起来他就是我们此
刻需要的人。赶紧去把你自己清理干净。你身上的血腥味
可真难闻。”
“是，大人，”马图卢斯鞠了一躬，后退几步才转身
离开。
一出门，他就松了口气。本来可能会更糟。在成为家
族守卫新队长的期望被草草地打消时，他的自尊心受到了
伤害，不过与此同时，他被漠视也是因为那人是最棒的。
德拉基的凯岚在佣兵中是个传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
的佣兵，他获得了无数荣誉，带着巨大财富隐退，这是所
有佣兵梦寐以求的目标。而他做到这些的时候还没到四十
岁。马图卢斯想知道安科到底给了多少佣金才能让他放弃
隐退的生活。这定然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成为像德拉基的
凯岚这样人的副手肯定会提高他的声誉。在这行当里，声
誉就意味着金钱。马图卢斯笑了。安科大人没有为瓦洛斯
队长的死而责备他，这可能是他所经历过最幸运的事情了。
* * *
“我不知道您已经找了人替代瓦洛斯队长，”等马图
卢斯离开后，莱努斯开口说。
“您多久前做的这个决定？”
“哦，在不久前，”安科挥挥手一语带过。
“通常这种事情您都会征询我意见的。”
“你的商业知识无人能及，莱努斯，”安科答道，“可
是佣兵有点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了。怎么，你不同意我的决
定？”
“不是，大人，我对这个德拉基的凯岚一无所知。我
只是好奇……不过，正如您所说的，这个事情不是我的专
长。可是……我可能在进行谈判方面比较有经验。我肯定
可以在雇佣这个人的事情上为家族节省一些钱。”
安科笑了。“噢，我对此表示怀疑，莱努斯。这并不
是看轻你的还价能力。凯岚清楚地表明了立场，一口价。”
“我能问下价钱吗，大人？”
“每年十万金币，首付一半，余款按月支付。”
莱努斯瞠目结舌。“十万金币！”他难以置信地说。
“太……太贪得无厌了！”
“是啊，的确是，”安科说。“而且第一年年底，合
同还要重新拟订。”
“难道您接受了这些不可思议的要求？”
“估计在我接受他条件的时候，凯岚吃的惊不会比你
少，”安科愉快地说。“当然，他本以为我会拒绝。这也
是他为什么开出这么离谱的价钱。他没打算复出，尤其是
没打算接管一个商业家族的守卫队。这是个从战争中脱颖
而出的人。可是一旦他开出条件，而我又接受了，那么他
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否则我便可以指责他不遵守信用，那
就会导致他的声誉受损。像凯岚这样的人是死活都要保持
声誉的。”
“可是，大人……为什么？”莱努斯吃惊地说。“以
这个数目您可以轻易地雇到一个军团的佣兵啊！”
“这是笔非常大的开销，我同意，可是我们轻易地就
能支付，”安科说，“此外，如果雇一个军团的佣兵，可
能不会造成我所期望的影响。”
“可……我不明白，大人，”莱努斯迷惑不解。
“佣兵惯例要求我们是非政治性的，”安科说，“可
我们当然和政治密切相关，否则不可能在商业中获得利益。
我希望每个人都知道安科家族会不遗余力地在这么个混乱
的时刻雇佣一个最好的人来领导我们的守卫——这个人声
名远播且不容置疑。我们现在和詹姆利家族一同负责奥塔
鲁克的事务；双方家族都在这里设立了总部，我希望每个
人都知道我们对这份责任是多么地重视。”
“特别是詹姆利大人，”莱努斯明白了。
“完全正确，”安科微微一笑。“我父亲花了毕生精
力和詹姆利家族对抗，这让他精疲力竭。他们总是要强大
一些，要更富有，而且他们总是把我们当作暴发户。在正
式的社交集会上，他们总是把我父亲放在二等阶层中，好
像是个农民，不配和他们并肩在一起。噢，他们的礼貌无
懈可击，可他们这种貌似屈尊的容忍态度就象在扇我们的
耳光。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这一点，而且我也不肯。”
“可你最近刚和詹姆利家族签定了友好协议，”莱努
斯说。
“因为在生意场上和他们竞争是毫无意义的，”安科
说。“我们永远也比不过他们的财力。可如果作为伙伴加
入他们，我们就可以从中获利。詹姆利认为他已经击败我
们了。因为这个合约让他处在了一个优越的位置，他相信
我比我父亲更加实际，在和他的家族合作这点上，我做了
个明智的决定，保护了我们的残余力量而让他扩张了自己
的财产。嗯，至少他对了一半。我比我父亲更加现实。我
知道和詹姆利家族竞争不是打败他们的方法。要打败他们
得先加入他们……然后从政治上破坏他们。”
“凯岚就是您计划的一部分？”莱努斯问。
“没错，”安科说。“我处在新的位置，作为商业伙
伴中弱势的一方，让我的人代表詹姆利家族去和凯岚谈判。
当然，他的薪水由我支付，可他却穿着詹姆利家族的红色
制服，而不是安科家族的黄蓝色。
莱努斯皱起了眉头。“我恐怕无法理解，大人。您是
说，您其实已经把这个凯岚引荐给了詹姆利家族？这有什
么好处呢？他又怎么能穿着詹姆利的颜色来率领我们的家
族守卫呢？”
安科笑了。“你在帐目方面脑子很好使，好莱努斯，
可是在计谋方面就不管用了。詹姆利大人会以为我代表他
雇佣凯岚是一种表示我讨好他的意思。这只是处在我这个
位置上的人会做的一种事。在多年的竞争之后，他最终使
安科家族屈服，而我作为他的附属商业伙伴，对他表示些
我的忠心是非常合乎逻辑的。毕竟，我父亲是他的对手，
而作为更加懦弱、更加现实的儿子，他认为我的最基本爱
好就是过一种自我纵容的生活，我也会如他所期望地试图
证明我自己是他的朋友，并更加强调这一点。当然，他不
会知道我付给凯岚多少钱，而他也不会没教养地去问这个。
我和凯岚签定的合约中有一条就是：他不得泄露薪水的数
目。”
“然而，”安科大人继续说，“在适当的时候，我会
让那个消息漏出去。其间凯岚就会率领我的家族守卫，因
为詹姆利大人会坚持要这么做，特别是在此刻，我这么悲
痛地失去了瓦洛斯队长。那个笨蛋死的时机再合适不过了。
詹姆利大人已经有了一个自己家族的守卫队长，为了凯岚
让他降级也是不现实的，尤其是他没有做什么可以让自己
降级的事情。对，他会非常大方地把凯岚让给我，来率领
我自己的守卫，可我会坚持要凯岚穿着詹姆利家族的红制
服，成为一个名义上的詹姆利家族队长的联合指挥官。一
个仅仅是有名无实的头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两个
守卫队仍然是分开的。同时詹姆利对于整个奥塔鲁克看到
安科家族守卫指挥官穿着他家族制服会非常满意，谁控制
着这个城市一目了然。他会认为他已经凌驾于我之上，而
我也好像为了公众的安全把自己放在一个相当不利的位置
上。”
“非常精明，大人，”莱努斯说。“假如确实如此，
就会是您所预期的了。”
“放心，会的，”安科说。“近期在奥塔鲁克展开的
这些暴动已经逐渐恶化，每个人都非常担心。在这里同盟
一直都是个非常强的势力，因为亵渎者一直影响力不大。
然而，亵渎者的人数正在增长，同盟也在加紧消灭他们。
双方派系都在秘密监视对方，奥塔鲁克已经成为了一个计
谋的温床。如果事情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我们很快就
会直接卷入一场全面的法师战争。那对于生意来说是非常
糟糕的。”
“您已经有了阻止这场冲突的计划？”莱努斯问。
“哦，我早就有计划了，莱努斯。凯岚只是那个计划
的第一部分。相对于公众的这部分，另外一部分非常隐秘。
第一部分是火，我在詹姆利家族下面点着了，第二部分则
是冰。”
“冰，大人？”莱努斯困惑了。
“是的，可以冻结灵魂的冰，莱努斯，”安科笑得那
么温暖愉悦，却让这个财政总管感到一阵寒意。
莱努斯已经学会在他的年轻主人笑着的时候观察他的
眼睛。这次，它们令人恐惧——死寂而漠然，完全没有感
情。那一刻，莱努斯想知道安科是否有灵魂。“我……我
不明白，大人。”
“时机到了，莱努斯，”安科转身看向窗户外燃烧的
商业广场。“时机到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了一个宽敞的院子，这里铺着深红色的砖头，还饰有若干
茂盛的沙漠植物。巨大的喷泉被帕伽法树优雅的枝叶阴影
所笼罩着，周边零散围着些长石椅，地上铺着光滑的蓝色
和黄色瓷砖。花园里密密麻麻地栽着许多植物，有开着紫
花的灌木和红黄色的沙漠彩灌木，以及长着白色绒毛的人
形仙人掌，还有大型杂色沙漠龙舌兰，足有六尺高，宽则
是两倍，它们卷曲尖细的叶子上长着蓝色和黄色的斑纹。
除了蓝色针叶的阿佳珐利树以外，还有一种枝叶下垂的刺
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蓬松的黄色花朵吸引了许多蜂鸟，
它们就像精巧的飞镖一般在枝叶中穿梭。
在这祥和恬静的田园般景色中，喷泉温顺的滴流更为
此增添了一份安宁。与年轻的佣兵副官刚刚逃离的场景形
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图卢斯在喷泉前面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解下
蓝黄色的头巾，然后把其中一端放在水里浸透。满身是血
的去见安科大人可不行。要报告的消息糟糕透顶。他擦去
脸上、胸口和胳膊上的尘土和血迹。这血不是他自己的。
血的主人——家族守卫队长——已经死了，死得那么突然，
简直惨不忍睹。那件事发生时，他就站在马图卢斯身旁。
之前他们已经对商业广场的警报展开了行动。事件本
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奥塔鲁克城拥挤的中央广场周围有
许多商铺，通常都是一幅讨价还价的场面，然而这次很快
演变成了一场全面的骚乱。此番动乱的初始只不过是作为
随后袭击的牵制，事情发展得太快了，以至于马图卢斯根
本就没弄清是谁在攻击谁。
当时广场守卫快步走到成排的帐篷商铺通道之间，看
到那里的群众围着两个打架的人，他们俩正拿着黑曜石匕
首对峙。当马图卢斯挤过人群要将这两个人分开时，事情
发生了。
人群上方出现了眩目的蓝色闪光，一些人尖叫起来。
马图卢斯真真切切地听到魔法能量的闪电击在人体上的沉
闷声音，突然所有人都开始尖叫着四散而逃。守卫队形被
向后推挤的人群冲散，马图卢斯拔出剑来，试图寻找攻击
目标。
他瞥到几个穿白色法师袍的家伙在一排商铺后面奔跑，
这让他体内涌起一道寒气。蒙面同盟！
“卫兵！”队长叫喊着，
“到我这里集合！这里！快！”
“队长，”马图卢斯说，“那些人是——”
“走啊，副官！”队长没有停下来听他说什么，继续
喊着，“赶快！走！”
他们穿过因为恐惧而互相推挤的人群，越过那些被暴
徒击倒和践踏的哀叫民众。
马图卢斯所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自己脸朝下扑倒在
了泥土里。他被一具尸体绊倒，或许这只是残尸：已经被
烧焦了，无法辨认。原来的胸口现在只有一个黑乎乎的洞，
边缘都是高温烧灼的痕迹。马图卢斯心惊胆战地一缩，接
着就出事了。
队长俯身向他靠近，伸出手说：“起来，伙计，起来，
抓住——”然后他便消失在一道灼热耀眼的蓝色闪电中。
接着是一阵沉闷的轻响，就像锤子砸在肉上，他被炸开了，
血肉横飞肚肠流溢。
马图卢斯有好一阵子什么都看不见。魔法能量发出的
眩目闪光让所有东西都失去了颜色，他眼前跳跃着细小的
亮点。即使如此，他依然能感受到闪电和鲜血的热气。
队长的肠子全被轰出来了，焦黑的尸体就躺在几步外，
能量闪电从后面击中了他，整个人没有剩下多少。他的一
只胳膊和肩膀已消失，大部分胸膛不见了，而头发和肉体
当即就完全烧成灰烬。眼前的景象令马图卢斯感到窒息，
他站在街上开始呕吐，把胃都快吐出来了。
当他摇晃着站起来时，一切都结束了。整个商业广场
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顽固的摊主，正徒劳在燃烧的帐篷
里挽救货物。
到处都是人，有些还活着哀叫，有些则一动不动地任
凭四散的人群践踏，还有一些和队长一样，被毁灭性的魔
法攻击烧成了灰。马图卢斯站在火焰和升腾的烟雾中，一
群守卫向他群集而来。
“长官，发生了什么？”一个佣兵睁大眼睛问到。他
们都已经拔出剑和匕首，紧张地东张西望。
“队长在哪里？”有人问。
马图卢斯用他的黑曜石剑一指。“在那里……是他剩
下的。”
另外两个佣兵对那场面感到恶心，这让他觉得舒服了
些。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的。
消防队已经到了，除了防止打砸抢以外没什么事可做。
马图卢斯指示这个班的剩余人该做什么，然后便返回兵营，
迅速派出一支下士率领的增援队伍。而他很不幸还有个非
常难受的任务要去执行。必须立刻告知安科大人。
马图卢斯叹了口气，尽可能地把自己清理干净，他将
头巾绑到头上，又湿又长的一头藏到了他的斗篷下面。
他深吸口气，挺起胸走向前面的房子——安科家族宅
邸，这里是阿塔斯最大最有权力的商业家族之一。那幢四
层高楼延伸出一道道泥砖墙，占据了周围的地域，在城镇
里一两层的房子中鹤立鸡群。就连它的外表都展示出了雍
容华贵。茶色的泥墙上有专业工匠雕刻的艺术花纹，窗户
和拱门边框都镶嵌着蓝色和黄色的光滑瓷砖。逐渐走入时，
圆形顶盖让人们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宅邸中央那道通往
安科家族的护墙。那里一面燕尾状的旗子上水平的分为蓝
黄两色，在黄色瓷砖的陪衬下飘扬着。
尽管安科家族在阿塔斯各大主要城市里都有办事处和
据点，但总部在奥塔鲁克，安科家族住在这里掌管他们的
商业帝国。
马图卢斯穿过院子，经过一条通向中庭的走道，进入
宅邸的门廊。那个干事在他进去的时候向他致意。
“守卫队马图卢斯副官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求见安
科大人，”他说。
“好的，阁下，跟我来，”这个干事说。
他带头穿过穹顶高耸的宅邸前厅，踏上铺着瓷砖的楼
梯，来到了二楼。大厅地板上都铺着贵重的德拉基地毯，
上面织着精美的红蓝金三色图案。来自尤里克城的精制锻
造火盆让屋子充满了光亮，古尔格产的木椅和长凳上装饰
着精巧的黑曜石和宝石，排列在大厅中。每个细节都证明
安科家族庞大的商业帝国以及巨额财富。
干事让马图卢斯等在办公室门外，然后走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精雕细琢的阿佳珐利木门开了，干事说：
“安
科大人现在就接见你。”
马图卢斯紧张地舔了舔嘴唇，走上前去。他深吸一口
气，然后进入前面通风的房间中。屋子中间有个红砖砌成
的矩形壁炉，大得足以烘烤三个成年人。墙壁粉刷成一种
深奶油色，高大的天花板上横穿着深色的拱形木梁——采
自一种长于梅吉洛特山的阿佳珐利老树。墙壁里有几个拱
形壁龛，里面放着些雕像、贵重的陶器和其它进口的奢侈
品。几个高高的铁火盆放在屋子周围，壁炉两边的香炉让
空气中充满了清爽的月光花香气。
在屋子另一头三个狭长的拱窗前，放着一张写字台，
由镶满黑曜石的几百块阿佳珐利木和帕伽法木组成的。单
这张写字台的价值就够普通家庭几年的开销了。写字台前
是两把做工精细的木质椅子，铺着绣有蓝黄两色花边的软
垫。
其中一把椅子上坐着个满头灰色长发的中年人，他瘦
长脸上有些皱纹，长着高额头和鹰钩鼻，眼睛深陷。他戴
着一串细细的项圈，上面钉着银质的族徽，身穿绣着蓝黄
几何图案的白色长袍：莱努斯，安科家族的财政总管。
站在桌子后面靠窗户的男人相当年轻。他很英俊，三
十出头，瘦高的身材，长有及肩的黑发和深棕色的眼睛。
与莱努斯长期在室内生活的苍白肤色不同，安科大人的皮
肤是深褐色的，精致的五官让他看起来象个享乐主义者。
由于他父亲老安科大人——这个家族的创建者——年
岁渐长，身体衰弱，小安科大人已经接管了这个家族帝国，
靠他精明的生意头脑，使得这个家族在近几年里获得了巨
大的收益。他慷慨地和雇员分享成果，但与此同时，他不
允许失败。
马图卢斯穿过屋子走到坚固的写字台前立正时，感到
自己的胃在抽搐。他按佣兵的方式敬礼，以右拳重击左胸，
然后恭敬地一鞠躬。“大人，”他说。
“啊，马图卢斯，”安科大人转过来对着他。“我看
到商业广场上起烟了。我猜你是来汇报事件的？”
安科大人的语调听起来轻松愉快，可是这不代表什么。
马图卢斯听说安科大人曾经用同样的语调宣判给人五十下
鞭子。“大人，我们被袭击了。”
安科抬了抬眉毛。“安科的家族守卫被袭击？在商业
广场上？”
“我们听说有骚动，大人，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
两个人在广场上用刀子打斗。可这场打斗只是个幌子。我
们过去制止时，遭到了魔法攻击。”
安科皱起眉毛。“你是说魔法攻击？”
“是的，大人。我亲眼看到的。是蒙面同盟。”
“你看到他们了？袭击家族守卫？我不相信。瓦洛斯
队长在哪里？”
“死了，大人。在袭击中被杀了。”
“难以置信，”安科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点点细节都别漏掉。”
马图卢斯详细描述了所发生的事，从他们接到警钟的
那刻说到队长的死亡，略过了他呕吐的内容。安科和莱努
斯都认真地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然后安科开口
了。
“你是说你看到闪电就在人群的上方，然后你听到有
人尖叫——这都是最早发生的？”
“是的，大人。就在袭击一开始。人群恐慌四散，打
乱了我们的队列，可就在瓦洛斯队长命令集合前进的时候，
我瞧见一些穿着白色袍子的同盟人。
“你给瓦洛斯队长说你看到穿着同盟袍子的人了吗？
“我正要说的，大人，可是没来得及。瓦洛斯队长下
令前进，然后我被一具尸体绊倒了，紧接着瓦洛斯队长就
死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这是个精心设计的伏击，大
人。不会有错。”
“的确是场伏击，可你连目标都肯定不了，”安科说。
“大人？”
“蒙面同盟攻击我的家族守卫得不到任何好处。我们
不是政府。他们的敌人是亵渎者，而不是商人。很明显，
他们在追捕亵渎者，而不是针对你们。他们一定是发现了
对手的踪迹，然后出手攻击，这都在你们误入其中之前。”
“可是，大人，队长被杀了。”
“肯定是个意外，”安科说。“他只是在错误的时间
出现在错误的地点。你甚至不知道谁杀了他。从你的描述
来看，很明显法术是双方发的。同盟通常都很小心不伤害
无辜的旁人。亵渎者就没这份顾虑。瓦洛斯可能是被同盟
中的人杀的，也可能是被他们追踪的亵渎者所杀。无论是
哪种情况，这都肯定是个失误，你们刚好夹在了里面。瓦
洛斯很勇敢，是个好战士，可是他太固执。好吧，不管怎
么样，我会找人接替他。这会让事情简单化。”
“大人，我完全遵从您的决定，”马图卢斯尊敬地鞠
躬说。
“你？”安科说，“谁说我把这个差事给了你？”
马图卢斯抬起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可是……大
人，作为瓦洛斯队长的副手，我……我自然假设——”
“只有傻子才会假设，马图卢斯，”安科大人回答，
“一个聪明人要懂事，不然就会惹祸上身。记住这点，你
会过得很好。你还年轻，经验不足。不，这种亵渎者和同
盟之间持久的冲突会越来越棘手。有些事情必须解决一下，
这个工作需要顶级的专家。我已经叫瓦洛斯队长的接任者
过来了，他很快就到。不过在凯岚上任之前，你先担任临
时的家族守卫指挥官。尽力别让更多人被杀了。”
“凯岚，大人？”马图卢斯吃惊地说，“德拉基的凯
岚？”
“怎么，你认识他？
“我听说过他的名声，大人，”马图卢斯说。“哪个
佣兵会不知道？可是我听说他已经洗手不干了。”
“我能让他复出来率领我的家族守卫，”安科说，
“所
以你最好让队员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我对他的所知都是真
的，那你可以预料他一上任的严政。听起来他就是我们此
刻需要的人。赶紧去把你自己清理干净。你身上的血腥味
可真难闻。”
“是，大人，”马图卢斯鞠了一躬，后退几步才转身
离开。
一出门，他就松了口气。本来可能会更糟。在成为家
族守卫新队长的期望被草草地打消时，他的自尊心受到了
伤害，不过与此同时，他被漠视也是因为那人是最棒的。
德拉基的凯岚在佣兵中是个传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
的佣兵，他获得了无数荣誉，带着巨大财富隐退，这是所
有佣兵梦寐以求的目标。而他做到这些的时候还没到四十
岁。马图卢斯想知道安科到底给了多少佣金才能让他放弃
隐退的生活。这定然是一个很大的数目。成为像德拉基的
凯岚这样人的副手肯定会提高他的声誉。在这行当里，声
誉就意味着金钱。马图卢斯笑了。安科大人没有为瓦洛斯
队长的死而责备他，这可能是他所经历过最幸运的事情了。
* * *
“我不知道您已经找了人替代瓦洛斯队长，”等马图
卢斯离开后，莱努斯开口说。
“您多久前做的这个决定？”
“哦，在不久前，”安科挥挥手一语带过。
“通常这种事情您都会征询我意见的。”
“你的商业知识无人能及，莱努斯，”安科答道，“可
是佣兵有点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了。怎么，你不同意我的决
定？”
“不是，大人，我对这个德拉基的凯岚一无所知。我
只是好奇……不过，正如您所说的，这个事情不是我的专
长。可是……我可能在进行谈判方面比较有经验。我肯定
可以在雇佣这个人的事情上为家族节省一些钱。”
安科笑了。“噢，我对此表示怀疑，莱努斯。这并不
是看轻你的还价能力。凯岚清楚地表明了立场，一口价。”
“我能问下价钱吗，大人？”
“每年十万金币，首付一半，余款按月支付。”
莱努斯瞠目结舌。“十万金币！”他难以置信地说。
“太……太贪得无厌了！”
“是啊，的确是，”安科说。“而且第一年年底，合
同还要重新拟订。”
“难道您接受了这些不可思议的要求？”
“估计在我接受他条件的时候，凯岚吃的惊不会比你
少，”安科愉快地说。“当然，他本以为我会拒绝。这也
是他为什么开出这么离谱的价钱。他没打算复出，尤其是
没打算接管一个商业家族的守卫队。这是个从战争中脱颖
而出的人。可是一旦他开出条件，而我又接受了，那么他
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否则我便可以指责他不遵守信用，那
就会导致他的声誉受损。像凯岚这样的人是死活都要保持
声誉的。”
“可是，大人……为什么？”莱努斯吃惊地说。“以
这个数目您可以轻易地雇到一个军团的佣兵啊！”
“这是笔非常大的开销，我同意，可是我们轻易地就
能支付，”安科说，“此外，如果雇一个军团的佣兵，可
能不会造成我所期望的影响。”
“可……我不明白，大人，”莱努斯迷惑不解。
“佣兵惯例要求我们是非政治性的，”安科说，“可
我们当然和政治密切相关，否则不可能在商业中获得利益。
我希望每个人都知道安科家族会不遗余力地在这么个混乱
的时刻雇佣一个最好的人来领导我们的守卫——这个人声
名远播且不容置疑。我们现在和詹姆利家族一同负责奥塔
鲁克的事务；双方家族都在这里设立了总部，我希望每个
人都知道我们对这份责任是多么地重视。”
“特别是詹姆利大人，”莱努斯明白了。
“完全正确，”安科微微一笑。“我父亲花了毕生精
力和詹姆利家族对抗，这让他精疲力竭。他们总是要强大
一些，要更富有，而且他们总是把我们当作暴发户。在正
式的社交集会上，他们总是把我父亲放在二等阶层中，好
像是个农民，不配和他们并肩在一起。噢，他们的礼貌无
懈可击，可他们这种貌似屈尊的容忍态度就象在扇我们的
耳光。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这一点，而且我也不肯。”
“可你最近刚和詹姆利家族签定了友好协议，”莱努
斯说。
“因为在生意场上和他们竞争是毫无意义的，”安科
说。“我们永远也比不过他们的财力。可如果作为伙伴加
入他们，我们就可以从中获利。詹姆利认为他已经击败我
们了。因为这个合约让他处在了一个优越的位置，他相信
我比我父亲更加实际，在和他的家族合作这点上，我做了
个明智的决定，保护了我们的残余力量而让他扩张了自己
的财产。嗯，至少他对了一半。我比我父亲更加现实。我
知道和詹姆利家族竞争不是打败他们的方法。要打败他们
得先加入他们……然后从政治上破坏他们。”
“凯岚就是您计划的一部分？”莱努斯问。
“没错，”安科说。“我处在新的位置，作为商业伙
伴中弱势的一方，让我的人代表詹姆利家族去和凯岚谈判。
当然，他的薪水由我支付，可他却穿着詹姆利家族的红色
制服，而不是安科家族的黄蓝色。
莱努斯皱起了眉头。“我恐怕无法理解，大人。您是
说，您其实已经把这个凯岚引荐给了詹姆利家族？这有什
么好处呢？他又怎么能穿着詹姆利的颜色来率领我们的家
族守卫呢？”
安科笑了。“你在帐目方面脑子很好使，好莱努斯，
可是在计谋方面就不管用了。詹姆利大人会以为我代表他
雇佣凯岚是一种表示我讨好他的意思。这只是处在我这个
位置上的人会做的一种事。在多年的竞争之后，他最终使
安科家族屈服，而我作为他的附属商业伙伴，对他表示些
我的忠心是非常合乎逻辑的。毕竟，我父亲是他的对手，
而作为更加懦弱、更加现实的儿子，他认为我的最基本爱
好就是过一种自我纵容的生活，我也会如他所期望地试图
证明我自己是他的朋友，并更加强调这一点。当然，他不
会知道我付给凯岚多少钱，而他也不会没教养地去问这个。
我和凯岚签定的合约中有一条就是：他不得泄露薪水的数
目。”
“然而，”安科大人继续说，“在适当的时候，我会
让那个消息漏出去。其间凯岚就会率领我的家族守卫，因
为詹姆利大人会坚持要这么做，特别是在此刻，我这么悲
痛地失去了瓦洛斯队长。那个笨蛋死的时机再合适不过了。
詹姆利大人已经有了一个自己家族的守卫队长，为了凯岚
让他降级也是不现实的，尤其是他没有做什么可以让自己
降级的事情。对，他会非常大方地把凯岚让给我，来率领
我自己的守卫，可我会坚持要凯岚穿着詹姆利家族的红制
服，成为一个名义上的詹姆利家族队长的联合指挥官。一
个仅仅是有名无实的头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权力。两个
守卫队仍然是分开的。同时詹姆利对于整个奥塔鲁克看到
安科家族守卫指挥官穿着他家族制服会非常满意，谁控制
着这个城市一目了然。他会认为他已经凌驾于我之上，而
我也好像为了公众的安全把自己放在一个相当不利的位置
上。”
“非常精明，大人，”莱努斯说。“假如确实如此，
就会是您所预期的了。”
“放心，会的，”安科说。“近期在奥塔鲁克展开的
这些暴动已经逐渐恶化，每个人都非常担心。在这里同盟
一直都是个非常强的势力，因为亵渎者一直影响力不大。
然而，亵渎者的人数正在增长，同盟也在加紧消灭他们。
双方派系都在秘密监视对方，奥塔鲁克已经成为了一个计
谋的温床。如果事情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我们很快就
会直接卷入一场全面的法师战争。那对于生意来说是非常
糟糕的。”
“您已经有了阻止这场冲突的计划？”莱努斯问。
“哦，我早就有计划了，莱努斯。凯岚只是那个计划
的第一部分。相对于公众的这部分，另外一部分非常隐秘。
第一部分是火，我在詹姆利家族下面点着了，第二部分则
是冰。”
“冰，大人？”莱努斯困惑了。
“是的，可以冻结灵魂的冰，莱努斯，”安科笑得那
么温暖愉悦，却让这个财政总管感到一阵寒意。
莱努斯已经学会在他的年轻主人笑着的时候观察他的
眼睛。这次，它们令人恐惧——死寂而漠然，完全没有感
情。那一刻，莱努斯想知道安科是否有灵魂。“我……我
不明白，大人。”
“时机到了，莱努斯，”安科转身看向窗户外燃烧的
商业广场。“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