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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临近天亮时,他们看到伊卓柯离开了自己的帐篷,匆
匆走向绿洲池。他走得很随意,没有任何偷偷摸摸的样子,
肩上披着斗篷,叼着陶制短烟斗散着步。看起来他就像是
早起休闲,到池子边抽根烟来精神一下。索拉克和凯岚远
远地躲在阴影里跟着,并没有忘记精灵具有优异夜视力这
个事实。 
就算伊卓柯意识到被监视,他也没表现出来。他沿着
小斜坡走到池子旁,站在一棵帕伽法树下,旁边是溪岸金
雀灌木。他蹲下来,用烟斗轻轻地敲击掌根,然后把它放
到旁边的地上。他屈膝弯腰,双手呈杯状,往脸上舀了点
水,随即用袖子抹干,又喝了一口,坐回去从金箔小烟袋
中重新填满烟斗。他只不过是在早起休闲。 
“那里!”索拉克抓住凯岚的上臂,他们紧挨着趴在
地上,距离所监视的地方三十码远。他手一指。“金雀灌
木旁边。看到了吗?” 
凯岚摇了摇头。“你的半精灵人眼睛比我的好,”他
低声说。“你看到了什么?” 
“诗人右边的灌木中蹲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索拉克
说。
“藏得很好,不过我还是可以瞧见他。伊卓柯没看他,
但我想他们在谈话。” 
“正如我所料,”凯岚说。“袭击前最后一次会谈。” 
“太鲁莽了,”索拉克说。“这个强盗竟然从外墙进
到里面,并偷偷潜入了营地。” 
 

“不是像你想得那么鲁莽,”凯岚说。“格拉卡允许
任何人进外墙,只要他们付钱买通行证,并且不惹麻烦就
行。他可能是紧接着我们抵达,跟着人群混进来的。” 
“那儿,他在动,”索拉克说。“现在你看得到吗?” 
凯岚目不转睛地瞅着。“对,我看到他了。不过如果
我不知道往哪儿看,就根本辨别不出来。他确实是影族的。
他可能会在我们一出发就离开,然后直奔他的同伙。” 
“你想抓住他?” 
凯岚摇了摇头。“不,让他走吧。如果我们现在抓住
他,影族就知道我们警觉了。那样也许可以避免这场袭击,
不过我估计不会。你在幻梦中看到了。除非你的幻梦耍你,
否则就意味着必定发生。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拥有突袭的优
势比较好。来吧,我们看到了要看的东西。你对这个诗人
的看法是对的。我们最好去见队长,计划好接待我们的访
客。” 
他们一路返回帐篷,找到已经起床穿衣的队长,在开
始准备商队早晨的任务前,他正在吃轻便的早餐,喝着草
药茶,吃着沾壳甲虫蜜的面包。他们进帐的时候,他立刻
站起来,但是凯岚挥手让他坐下。 
“请坐下,队长,”他说。“别让我们打断了你的早
饭。” 
“有什么问题吗,长官?”这人紧张地坐回去问。 
“我们今晚要被影族攻击。” 
“盖斯的血啊!”队长咒骂道。“影族!” 
 

“压低你的声音,”凯岚平静地说。
“我们被渗透了。
那个吟游诗人伊卓柯是他们的间谍。可能还有其他人。你
对你的人了解多少?” 
“几年来我用的都是同样的人,”队长回答,“有些
人甚至跟我更久。我信任他们,但乘客不好说。” 
“可以监视他们,”凯岚说。“不过,可能在最后一
刻才冒出来。今早登记的乘客尤其值得怀疑。” 
“那我们不从这儿带乘客了。” 
凯岚摇了摇头。“不,那样不明智。没理由拒绝,除
非我们想找麻烦。允许任何想走的人来,但是要指给我看。” 

“明白,”队长回答。“您希望我怎么进行?” 
“你的手下看来很能干,”凯岚说。
“今晚扎营之前,
我们什么都别告诉他们。但与此同时,我想让你挑选半打
佣兵,并在白天时逐个通知他们。正午停靠的时候他们要
来向我报告。现在,我们在这里要……” 

* * * 
 正午时分,商队接近了海湾山脉北端。宽阔的叉舌海

湾从泥海深深刺进了荒凉的戈壁荒原,海岸稍微弯曲,深
入内陆大约两百里截至,往东几里便是海湾山脉了。山脉
位于海湾旁,形成一道天然的窄峡谷,穿过山脉一路往西。
那就是奥塔鲁克坐落的小溪谷。 
“从这儿进去,”当他们一起骑到编队前面时,凯岚
说,“我们将沿着海湾走,右侧是岸左侧是山,这种地形
非常适合袭击。” 
 

索拉克点点头。“等到下午晚些时候,左边的山脉会
把影子投到我们身上。再加上山麓起伏的地形,就很难发
现接近的队伍。等到晚上,即使是满月——今晚倒不会—
—可见度也很勉强。” 
“很好,”凯岚说。“这意味着强盗们不把自己暴露
在危险中就对营地远程射击是不可能的,但是靠得太近会
降低他们的作用。” 
“强盗似乎没有暴露的迹象,”索拉克回答。“他们
可以在发出警告前埋伏起来。他们跟进来是明智的。这样
就不会太暴露,发动攻击时也更有效。” 
“想得好,”凯岚点头道。“你有没有碰巧注意到在
格拉卡池加入我们的三个新乘客?” 
“佣兵,”索拉克说。“一个半精灵和两个人类。但
是部落精灵不接受混血儿,当然也不接受人类。” 
凯岚摇了摇头。“不,那只不过是雇来的杀手。走之
前我向格拉卡问过他们。他们在我们抵达的前一天到的绿
洲。而且他们是从北方过来的,就是说从奥塔鲁克来。他
们在往回走。任何人去格拉卡池都不会是为了参观。” 
“为了去喝杯酒,这路途也太远了,”索拉克说。 
“尤其是奥塔鲁克娱乐场所更充裕的情况下,”凯岚
说。“所以,看来至少有四个家伙混进来了。”他笑了。
“我真希望他们忍得住。”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蕾娜问。 
 

“多谢援手,女士,”凯岚说。“我们需要每个战士,
一定要挡住这次袭击,因为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强盗。运气
好的话,我们也许立刻就得到消息,但是乘客的安全必须
慎重考虑。据我们所知,还有其他渗入者混进来了。为了
以防万一,也为了保护其他人免受伤害,我想任命你统领
杂工保护他们。他们很勇猛,只是没受过战士训练。” 
“有些人会讨厌听女人的命令,”蕾娜说。 
“如果他们蠢到质疑一位武利炽修女的能力,”凯岚
说,“那我全力支持你指出他们想法的错误。” 
蕾娜微微一笑。“我很乐意。” 
当他们正午停下休息时,六位护卫进来,径直走向凯
岚。他迅速指示了他们要怎么做。乘客下蜥蜴后,护卫们
马上接近那三个今早加入商队的佣兵。每两名护卫抓住一
个,缴械了他们。一切做得如此迅捷高效,以至于这三人
根本没机会反抗。他们被逮住后,索拉克和凯岚押着他们
走向伊卓柯,蕾娜为了以防万一,站在克丽科特旁边看住
她。 
那三个佣兵被绑后,伊卓柯只是显得有一丝惊慌,然
后立即控制住自己,朝凯岚皱了皱眉头。
“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这些人干了什么?” 
“哦,没干什么——还没有干,”凯岚随意地回答。
“作为预防措施,我们只是把你的同伙收监。” 
伊卓柯皱起眉头。“我的什么?” 
 

“详细说说我们今晚会遭到多少影族的攻击?”凯岚
聊天一般问。 
“我不懂,
” 
伊卓柯妄想死撑到底。
“影精灵?攻击?” 
“省省吧,朋友,”凯岚说。“今早我们目击到了你
接头。” 
“一定是误会了,”伊卓柯说。“我今天早上没见任
何人。我只是到池子边——”就在说话的时候,伊卓柯突
然朝凯岚下体一个猛踢。凯岚勉力闪到一旁,但是伊卓柯
依然蹭到了他,令凯岚倍感疼痛。不过在这个诗人能够进
一步行动前,索拉克就上前把他摔倒在地。片刻间,便有
两名商队守卫过来将他按下。他们拎起诗人,一人用刀子
对着他的喉咙,终止他的反抗。 
凯岚呲牙咧嘴地站起来,那一击依然很痛。要是正中
目标,无疑会废了他。“我定然是变慢了,”他说话的声
音有些勉强。他漠视了一眼伊卓柯,然后瞥了眼三个被俘
的佣兵。“现在,”他说,“我要问你们四个一些问题。
如果你们合作,就能少受点苦,但是我保证,无论用什么
方式,我会得到答案的。” 
商队守卫带走了俘虏,乘客们站在周围,议论纷纷。 
克丽科特睁大了眼睛,迷茫地看着蕾娜。 
“我不明白,”她说。“他们为什么抓住伊卓柯和那
些人?他们干了什么?” 
“你假装不知道?”蕾娜说。 
“我真的不知道!”克丽科特抗议道。“我不知道!” 
 

她的迷茫和担忧看起来很真实。“影族计划今晚袭击
商队,”蕾娜说。“伊卓柯是他们的间谍,另外几个是他
同伙。” 
“但……这不可能!”克丽科特说。
“我了解伊卓柯!
我们在少女剧院一起工作!你也去过那儿!你肯定看到过
他!” 
“商队抵达南里度泊拉斯之前,他在沙漠少女工作多
久了?”蕾娜问。 
“这个……大约一星期。” 
“之前呢?” 
克丽科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以游荡诗人的身份进城镇,”蕾娜说。“这为他
加入商队提供了很好的掩饰。你也是掩饰的一部分。他利
用了你。” 
克丽科特不愿相信。她摇了摇头。“不,你肯定误会
了。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任何误会,”蕾娜说。“今早黎明时,索拉克
和凯岚看到他在格拉卡池短暂地秘密会见了其中一个强盗。
他无疑是告诉对方我们守卫的兵力和部属以及携带货物种
类的消息。他和今早加入我们的另外三个企图在袭击发生
时从内部攻击。他们会杀死货物守卫和驽手,并驾走牲口,
还可能以乘客为人质。” 
 

克丽科特沮丧地摇了摇头。“全都是谎言,”她用呆
滞的声调说。“他的友谊,他告诉我的每件事……我还以
为终于遇到了个可以信任的男人……” 
“我很抱歉,克丽科特,”蕾娜同情地把手放在她肩
上。 
克丽科特把手甩掉。“别理我。” 

* * * 
 凯岚和索拉克在一班商队守卫的陪伴下,押着俘虏远

离众人一段距离,来到正对堤岸的斜坡下。这四个俘虏捆
得结结实实的,手被缚在身后。当他们到达岸边时,凯岚
示意守卫把俘虏按到地上坐着。伊卓柯显得心平气和,镇
静沉着,但是其他三个则显然是吓得要命。他们痛苦地意
识到要被捕获者随意摆布了。 
“现在我不想浪费时间,”凯岚面对着他们说。他回
头瞥了一眼粘稠的褐色淤泥。“我问一个问题。如果得不
到答案,或者不令我满意,我就把你们其中一个扔进泥里,
看着他沉下去。我会松开你们的腿,所以我想象得到你们
至少可以撑几分钟,但是沉下去前你们也就这么一会儿好
活了。在泥里溺死可不是愉快的感受。等你们第一个完蛋
了,我再问第二个问题。依此类推,直到我得到想要的答
案。” 
其中两个佣兵立刻开始高呼自己除了被告知要做什么
以外,其它都不知道。第三个只是尿湿了一身。只有伊卓
柯依然冷静沉默。凯岚瞪着他:“我会把你留到最后。” 
 

“我不想死或者挨罪受,”伊卓柯无畏地迎上他的目
光。“这三个租工对你说的是实话。他们除了攻击发生时
分派的任务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你想要的消息,但
是我怎么知道一坦白你不会杀了我呢?” 
“你是不知道,”凯岚说。“但你知道如果不说,我
就会杀了你。” 
伊卓柯冷冷一笑。“我乐意让步,”他说。“很好,
身处这可怜的地位,我得尽最大努力交易。你想知道什么?” 


* * * 
 将近半夜了,哨火生成的小亮点照明着营地周围。帐

篷的炊火燃成了灰烬,万籁皆寂静。警卫在商队尚未扎营
时便早已就位。下午影子拉长时,他们靠得近些,沿着纵
队左侧骑行,直到商队停下。等到守卫站好岗,火堆升起
时,他们接近了营地,然后便被带进来。 
驽手把牲口拴起来,杂工在营地中央堆起货物。乘客
和大部分商队员工都在整夜休息。表面看来,一切都显得
平淡无奇;商队停下扎营,离目的地不到一日行程了,正
象征性地为旅途的最后一晚做防范。然而,凯岚要的就是
这种外表假象。 
他把营地扎在河岸附近地表的一些大型天然岩石后面。
帐篷搭得靠近岩石基部,就像是为了免受风吹一样。为了
监视强盗——凯岚确定他们也在监视——必须要看得极为
清楚才行。由于背靠海湾,侧面是大岩石,从东南而来的
袭击将会令他们陷入包围中——就像在锤子与铁砧间抓苍
蝇般。这正是凯岚想让他们误解的。 
 

驽手像平时一样把牲口拴在营地后面,旁边是直达海
湾的斜坡。把它们放在这儿很合理,但与此同时,也有其
它目的。到晚上,旅客和队员三三两两陆续就寝,他们进
入帐篷,然后从帐篷后面的开口出去,接着由杂工带领到
露出地面的岩层和帐篷之间的地带,这样他们就掩藏在视
野外了。他们从虫子后面的斜坡下去,聚集在一起,裹着
毯子以抗严寒。这样一来,遮挡住了所有的监视,全部乘
客都从帐篷中转移,掩蔽在河口,在那里由蕾娜和一群武
装的杂工保护。所有的帐篷都是空支的。 
前哨守卫守住东南方,这是凯岚引来袭击的方向,三
个俘虏在哨火旁围成一圈坐下。他们稍稍前顷,就像在赌
骰子。只有靠近观察才能看到他们嘴被堵住,手被缚在身
前撑着地面。凯岚检查了他们的镣铐,满意地点头笑了。 
“嗯,符合你的幻梦吗?”他问。 
索拉克点点头。“差不多了。” 
“好。我们各就各位,看看是否都按照你看到的发生。” 

他们走开十二码远,在一些矮灌木后面伏下等待。佣
兵挣扎逃脱的动作和塞口物里惊慌地呼喊只会让他们更像
在赌博。
凯岚轻轻地笑了。
“他们似乎不太开心,
是不是?” 
他低声说。 
“不开心,他们签约加入这趟旅行的时候,为的可不
是这个结果,”索拉克回答。“不过我估计这还是比扔到
泥里要好些。” 
 

“的确,”凯岚说。“你绝不会知道,他们有一两个
可能还幸免。”他耸耸肩。 
他们并没有等很久。就像伊卓柯说得那样,午夜后不
久,攻击迅捷无比地发生了。一支黑箭呼啸着穿过黑暗,
把一个佣兵俘虏轻轻射倒在地。紧接着就是另一支箭。第
二个佣兵也倒了。第三个在惊惶失措地绝望努力下,设法
挣脱了地面的木桩。他跳起来,朝营地跑回,但是没过几
码,一支箭就射中他的背部,将其击倒了。 
“他们来了,”索拉克喃喃道。 
他们先听到了,但是直到强盗们完全现身时,才清晰
可见。一队黑灰色的赤鳞鸟呈紧密阵型自黑暗中冲出,穿
着黑甲的骑手装备着弓箭、木矛和黑曜石剑。索拉克和凯
岚继续下伏,藏在灌木中等影族骑过涌向营地,相信他们
会大吃一惊的。 
他们经过时,凯岚使劲凝视黑暗。
“你估计有多少?” 
“可能是三十个,”索拉克说,他的夜视力比人类要
敏锐。 
凯岚点点头。“诗人说的是事实。唔,至少我得饶他
一命。可惜啊。”当这些精灵们浩浩荡荡经过他们朝营地
而去时,索拉克和凯岚跳起来拔出了武器。 
“就是现在!冲啊!”凯岚呼喊着,索拉克跟他一起
冲上前去。 
武装的男人从等待袭击时暗藏的灌木和岩石后面跳出
来。当黑色的精灵毫不怀疑地冲向营地时,他们迅速将这
 

些强盗包抄。帐篷被杂工一个接一个的点燃,火焰清楚地
照亮了来袭者。射手出现在岩石上,开始朝影族发射,后
者突然意识到本打算在岩石丛中伏击的对象成了伏击自己
的人。 
在调转座骑撤退之前,成片的黑色精灵倒在第一轮的
齐射中,而他们发现后路已被切断了。商队守卫投出的矛
击落了不止半打的精灵,赤鳞鸟惊惶失措地立起后腿,无
人骑驾的野兽彼此相冲。凯岚呼喝着周旋的命令,要在幸
存者重组前将其解决掉。 
然而,一些精灵迅速醒悟过来,控制住麾下野兽。他
们驱鸟冲向营地后面,吊在座骑侧面以防备射手的弓箭。 
他们冲向了乘客……和蕾娜。 
“凯岚!”索拉克喊道,没等回答就追上去了。 
精灵们绕过营地后面的壳甲虫桩,沿斜坡而下,妄想
逃脱,但是认出杂工身后成群的乘客时,便朝他们一路赶
去。 
索拉克从坡顶拴壳甲虫队那里听到了乘客惊叫声,他
知道自己没时间像强盗一样绕过壳甲虫了。他以两倍于人
类的速度飞奔,凌空跳过十尺,落在一只壳甲虫上面。他
在这只巨大的甲虫光滑的背上努力维持平衡,同时掏出匕
首投了出去。 
一个精灵强盗要害被击中时,尖叫着摔下赤鳞鸟,但
此刻其他的强盗已经赶上了蕾娜的队伍。 
 

索拉克从壳甲虫上跳下,从斜坡滚落,惊慌的乘客纷
纷逃向淤泥。 
蕾娜连同她的杂工一起迎战这次攻击。她射倒一个精
灵,然后把十字弩丢到一旁,拔出匕首,以一个流畅的动
作投了出去,击倒了另一个。当她从靴子里拔出第二把匕
首时,其中一个骑手朝她掷了一根长矛。她扭身闪开,长
矛以毫厘之差擦身而过。然后她在这个精灵俯身压击时,
挥动匕首挡开了他的剑。 
匕首直接刺进了胸膛,他朝后摔下座骑。蕾娜只好闪
到一边,免得被无人驾驶的赤鳞鸟踩到。她在地上翻滚着,
起身时手握长剑,正好有另一个强盗朝她接近了。她弯下
一膝,躲开他向下的猛击,然后站起来挥剑一旋,在这个
强盗经过的同时,往他腿上开了个深深的裂口。他尖叫一
声,血从伤口中喷出,而此时蕾娜已经开始对付另一个敌
人了。 
等到索拉克抵达现场时,一些杂工倒下、被杀或者受
了伤。他径直跑向混战,跳起来把一个影族从座骑上摔下
来。他落在这个强盗前面,听到他肺部急促地喘气。在这
个精灵起身前,索拉克抓住他又大又尖的耳朵,将头使劲
一拧。 
他听到这个强盗脖子剧烈的碎裂声,然后感觉到了剑
刃朝他挥下时激起的轻风,以发丝之差贴头而过。他俯身
翻滚,站起来拔出长剑,但是那个强盗已经骑过去了。片
刻后,索拉克看出怎么回事了。 
 

伊卓柯大约在十二码远的地方站着,手缚在身后,脚
踝被绑在一起。他没能和其他乘客一起逃向岩石堆,他也
不想那么做。他一跳一跳地走向这个强盗,索拉克看到这
个黑甲精灵自鞍上弯腰带走了他。 
索拉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另一只赤鳞鸟重踏
地面的声音,便转过来面对攻击。他用自己的剑迎上影族
精灵的剑,然后在这个强盗试图践踏他之前俯身滚开。这
个精灵调转座骑,索拉克跟在后面追,猛砍赤鳞鸟的腿。
这只残废的鸟尖叫一声倒下了,强盗也从鞍上摔下。他落
下的时候,其中一个杂工扑过去,打落了他的剑。 
索拉克转过身,看到另一个强盗已经把伊卓柯提到鞍
上,并解开了他的镣铐。伊卓柯跨坐赤鳞鸟上那个强盗的
前面,弯腰抓住这只猛兽的长脖子来支撑。这个强盗催促
座骑沿着歪斜的小道冲上斜坡,以远离索拉克。没法阻止
他们了。当他们奔上斜坡时,凯岚出现在山顶。 
“凯岚!”索拉克喊道。“伊卓柯跑了!” 
当强盗们冲向这位佣兵时,他拔出了短剑,并投了出
去。这个强盗的肩胛骨之间被击中,他从座骑上翻下来,
但是伊卓柯在赤鳞鸟冲上斜坡前勒住了缰绳。 
索拉克剑交左手,拔出了腰间的高锥。他抓住这把断
刃时,周围闪耀着亮蓝色的光晕,索拉克使劲将它投掷出
去。它飞向了伊卓柯,激起一道蓝色的痕迹,正中他肩膀。
索拉克听到了痛呼,但他还没掉下来,只是趴在了鞍上。
这只赤鳞鸟和它的骑手消失在了坡顶。 
 

索拉克到处找蕾娜。他至少看到半打杂工躺在地上,
有的在挪动,有的寂静无声。他觉得胃被打了个结,不过
接着就看到了,她正俯身撕开一名杂工的斗篷,用以止血。
他安心地吐了口气。 
索拉克问:“战斗怎样了?” 
“结束了,”凯岚说。“许多跑掉了,不过至少无法
再来袭击。我们把这些尸体带到奥塔鲁克,给詹姆利家族
看。他们可能会把他们当作下马威展示给其他所谓的强盗。
今晚每个战斗的人都赢得了声誉。没有几个佣兵能夸耀在
遭遇影族后幸存下来的。” 
“我们的人死了多少?”索拉克回头瞥了一眼胡乱摆
在河堤上的尸体。 
凯岚摇了摇头。“我们还没来得及数,不过确实是失
去了一些好人。”他咬紧牙,索拉克看到他下巴的肌肉一
阵紧绷。“我应该杀了那个吟游诗人的。” 
“你保证说如果他合作就放了他,”索拉克说。“他
给我们的确实是预期的正确信息。现在他还得向他的影族
朋友回话,他可是出卖了他们。” 
凯岚点点头。“他们定然会审问他,不过他可是个滑
头的角色。他可能会说自己毫不相干。我希望他这么做,
因为我非常想再遇见他。可惜了你那把特殊的剑。” 
“反正是断的,”索拉克说。“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的。”但是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有点疑惑。它以前重返过;
还能再重返一次。还不是吐露的时候。 
 

“我们最好看看伤员,”他说,然后突然蹒跚着倒向
凯岚,万物都在旋转。他感觉到这位佣兵抓住了自己。 
“索拉克!你受伤了?” 
凯岚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从井底发出来的一样。周围的
声音逐渐褪去,索拉克的视野变得模糊;他喘不过气了。 
然后,一切慢慢重新聚焦……但是他到了别的地方。
这次似乎不是身体被传送了,而是他的思维。 
他站在一间黑屋子里,只有木桌上的一根粗蜡烛在照
明。有人坐在桌子周围,那是黑暗中一个披长袍的身影。
他听到一个低沉刺耳的声音说:
“他快来了。
我感觉得到。” 
长袍身影朝亮光处倾身,索拉克看到这个光头圣堂武
士时,心里一阵紧绷。那是一个老女人,头上戴着代表尼
本奈头饰的银箔念珠。她坐的姿势很奇特,一只手臂耷拉
在身侧,就像是肩膀受伤了。 
“要不了多久了,”她抬头看着他说,“不过他肯定
会来的。我们要准备阻止他。” 
这种感觉犹如梦幻般。这个圣堂武士好像是直直地看
着他,并直接对他说话。与此同时,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
不知为何,身体就像是变得不属于他一样。感觉缥缈、奇
异和……然而接下来这个圣堂武士的话令他目瞪口呆。 
“瓦尔塞弗斯死了。这个流浪者履行了他的使命。无
论如何,他肯定设法联系到了圣者。现在他真的很危险了。” 
圣堂武士苦笑了一下。“我说的话没有令你极为沉闷,是
吗?” 
 

索拉克感觉到自己的头轻轻摇了摇。 
“没关系。你不需要懂。你的需要很单纯。这算是安
心可靠了。在某种程度上,我羡慕你的质朴。你吃、喝、
睡、拉和杀戮。但你因此而生。你脱离了这种飘忽不定的
生活,再也不会沾到了。原始生活真是舒适啊。我的闲聊
令你心烦了吗?” 
又一次摇头。 
“没有?唔,就算烦了我估计你也不会承认。也许你
真的有点感兴趣。我想象不出以前有谁会费心跟你交谈。
说得对么?反正你不能回答。别人唯一对你说的话就是命
令……或者饶命的恳求。当然,那都是耳边风。没人教过
你饶命。我怀疑你根本就不懂这个概念。可我从我们单方
面的交谈中找到了安慰。你知道为什么吗?” 
短暂地摇头。 
“因为圣堂武士不能信赖任何人。哦,当她年轻时,
可以信任姐姐,但是长大后,她学会了宫廷诡计和政治花
招这类事情,很快就认识到闭口不言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她的生活变成了典礼与职务的迷宫,她变得高高在上却又
恐惧孤独的女人。你明白孤独是什么感觉吗?” 
这一次,是点头。 
“啊,当然,我知道你明白。也许你能懂得。你结过
婚吗?没有?从来没有?唔,谁知道呢,也许这样最好。
那表示你没理由体会得了。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摇头。 
 

“我已经两百岁了。这令你吃惊吧。我看起来是老,
但没那么老,嗯?唔,我的确如此。只要知道怎么用,魔
法就能给人生命。”圣堂武士叹了口气。“是我丈夫的魔
法。这种力量如此强大,甚至多年后依然令我战栗。我被
他占有时只有十五岁,但是对爱情已经有所了解。噢,我
是个处女,否则就不会被选中,但如你所见,我并不纯洁
无暇。有个十七岁的可爱男孩……我还记得他的脸,清楚
地就像他站在我面前一样。我还能回忆起我们谨慎的交往,
笨拙却温柔。我们发誓会永远爱对方,可是又怕做出比甜
吻和爱抚更过分的事情。然后我被选为影王的妻子,就再
没见过他。” 
“不,也不对,”这个圣堂武士暂停一下,继续说道。
“很多年后我见过他一次。我在街上碰巧遇到他。他害怕
得看都没看我。我想象着他为自己找了肥胖的小老婆,生
了个肥胖的小儿子,度过有生之年……然后死去。这是一
百五十多年后我第一次说起他,即使现在他在坟墓里的骸
骨粉碎了,他也从没离开过我的脑海。我回忆起少女时代
的往事,希望再来一次,我们就能有勇气……” 
这个圣堂武士陷入漫长冥想的静寂中。最后,她抬起
头来,一脸的忧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威严的影王
心腹风范。 
“回忆。那些东西于事无补。我们在这里却是有目的
的。” 
索拉克浑身感到意料中的莫名颤抖。这根本不是他的
感觉。他的皮肤在蠕动,与此同时,不知为何,他体验到
了别人的感觉,这令他很难受。 
 

“我们走吧,沉默的朋友,”这个圣堂武士站起来说。
“是你全力以赴的时候了。你不会有往常的那种观众,但
我就在旁边。只有一个观众,但这个观众是真正赏识你武
艺的人。快了,就快了,你会有个机会一展身手,对方据
说是个足以挑战你能力的人。你很喜欢,对吗?” 
热切地点头。 
“好的。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但是今晚如果我们的
报告准确,那么还有一些不错的娱乐活动给你。到明天,
全奥塔鲁克都将谈论你的所做所为……蒙面同盟也会懂得
恐惧的含义。” 

* * * 
 “索拉克!索拉克!啊,索拉克,快醒醒!” 

蕾娜担忧地倾向他。他眨了几次眼睛,把手搭到额头
上。感觉头要爆了似的,而且浑身是汗。 
他正躺在地面的铺盖卷上。当残阳慢慢地从泥海升起
来时,第一抹桔红色的晨光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他缓缓地
哼唧着坐起来。 
凯岚过来蹲在他旁边。
“你让我们担心极了,朋友,” 
他说。“你失神了很久。超过四个小时。根据你挣扎和呻
吟的样子看,无论你瞧见了什么,那都一定是场梦魇。” 
索拉克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双手捧头坐在那
里。 
蕾娜搂住了他。“好了,”她轻声说。“无论怎样,
都结束了。” 
 

他摇了摇头。“不,没有结束,”他呆滞地说。“才
刚刚开始。” 
“你看到了什么?”凯岚紧紧地盯着他问。 
“死亡,”索拉克说。 
“谁?”凯岚皱眉道。“我们其中一个?” 
索拉克摇了摇头。“不是。我不认识他们。” 
“他们?”蕾娜说。“有多少?” 
“至少半打,”索拉克说。“是蒙面同盟的成员。我
们必须全速赶往奥塔鲁克,”他说。“他们正在被屠杀。” 
“谁干的?”凯岚问。 
索拉克摇了摇头。
“我说不上来。但是这次有所不同。
我认为就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杀手,但是这次我是通过这
个杀手的眼睛观看的,体会到了这个杀手的感觉,而且……” 
他抖了一下,难以理顺思路。 
“你还能回忆起什么吗?”凯岚问。 
索拉克摇了摇头。“可以。一个圣堂武士。一个影王
的高阶圣堂武士。” 
“在奥塔鲁克?”凯岚说。 
“她好像是在指挥这个杀手,”索拉克说。“她也知
道影王攻击我们的事。不知为何,我觉得她有牵连。可能
是因为我。我是他们的目标。但我并不是唯一的目标。” 
 

“那么,”凯岚说,“亵渎者们意图控制奥塔鲁克。
我还以为这是个单调无聊的工作呢。不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为何要找你?” 
“因为我的身份,”索拉克说。“以及我所象征的东
西。” 
“吟游诗人的故事是真的?”凯岚说。 
“部分是真的,”索拉克说。“但是不仅如此。你听
说过超凡者吗?” 
“守护之龙的神话?”凯岚说。“圣者的传说?” 
“超凡者既不是神话也不是龙,”索拉克说。“圣者
更不仅仅是传说。” 
“你意思是说他真实存在?” 
“他曾叫做浪人,”索拉克说。 
“记述自己旅程的朝圣者?他是个大法师?” 
索拉克点点头。“他也是我的外公。” 
凯岚重重吐了口气。
“盖斯的血啊,”他轻声咒骂道。
“我知道你比看上去更神秘,但这个……”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他在哪儿,对吗?” 
索拉克点点头。 
“还有谁知道?” 
 

“只有一个佩林人长老了。当然还有蕾娜。我的任务
就是做外公不能做的事。不仅如此,还要令众人皆知。而
我还不懂得的某些方面,他已经为我做好了准备。” 
“你是指幻视?”凯岚说。 
索拉克再次点点头。“还有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
对我来说要发掘的太多了。很难解释。我本希望还有时间,
但是看来我没那么奢侈了。影王有了其它的计划。”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不止是影王了,”凯岚说。 
“你怀疑他?”蕾娜问。“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每件事
都是事实。我在现场。” 
“哦,我对你的话没有任何疑问,女士,”凯岚说。
“但是的确难以置信。我希望自己不相信,因为这意味着
你将成为阿塔斯每一个亵渎者的靶子。你必须承认:对于
你和你身边的人来说,那意味着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你还想让我做你的副官吗?”索拉克冷冷地问。 
“哦,这样会令事情变得有趣,”凯岚微笑着回答。
“其实我已经对退休厌烦了。” 
“那你当个守护者吧,”蕾娜笑道,捶了一下他的肩
膀。 
“我们都应该会活很久,女士,”凯岚说。“我没有
魔法剑,你的朋友刚把他的扔掉了。” 
“我以前也扔过,”索拉克说,“但是有些责任是难
以轻易摆脱的。”当索拉克伸手从腰带中拔出高锥时,凯
 

岚的眼睛睁大了。他把断刃拿到身前,它闪耀着朦胧的蓝
色光晕。 
“原来是个恶作剧啊,”凯岚说。 
索拉克笑了。“别问我是怎么回事,”他说。“片刻
前它还不在这儿。然后我感觉到它插在我身侧。似乎无论
我怎么做,都无法摆脱它。” 
“它还能干什么?”凯岚问。 
索拉克耸耸肩。“它让我祈愿生为他人。事实上,我
曾经常常是另一个人。” 
凯岚皱起了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是个漫长的故事了,”索拉克说。“但是我们前头
还有一日的行程。前往奥塔鲁克的途中,我会全部讲给你
听的。” 
“好吧,我们走,”凯岚说。“我倒想看看抵达后有
什么在等待咱们。” 
“他们等的是我,”索拉克说。“你没必要牵扯上自
己。” 
“看来你忘记了,”凯岚说。“你救过我两次,还救
过我的商队一次。在我看来,我已经牵扯上了。” 
“我做我所选择的,”索拉克说。
“你对我没有义务,
凯岚。” 
“我看不是这样。我不会容忍争辩。如果你还记得,
我是你的指挥官。” 
 

索拉克笑了。“照您说的,队长。” 
“我说,咱们够浪费时间了,”凯岚回答。“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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