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泣泪
在找寻希瑞经的途中, 马列克遭鲁哈的鹰马所擒, 他用刀刺中鹰马 '银云' 的眼睛, 银云放开了得书者, 马列克自空中落在地上, 然而有提尔的保护他是一点事也没有. 找回地狱马海拉后他继续骑着, 趁竖琴手的座骑伤重之继逃入了埃拉堡, 希瑞克和凯棱莫在动荡时期前所居住的城市, 同时也是幸运女神在当时以神灵肉身出现之处.
＊ ＊ ＊ ＊
虽然我主曾将荣耀赐与这座城市, 曾在此居住过, 但是就如同所有北地的野蛮城市般, 埃拉堡的街头有野狗游荡着, 苍蝇在下水道入口嗡鸣着. 城市的巷道窄小而曲折, 人烟稀少. 由于正是晚餐时间, 浓郁的烤肉味和鲜暖的面包香漂逸在空气中.在经过许多的苦难后, 我认为应该奖励自己一番--好好吃上一顿, 再睡个好觉.
我将海拉拉向街头的人烟去, 一个魁梧的守卫站在巷口, 在我们走近时他将长枪晃到侧面, 看着我们. 你好, 旅客先生, 他说, 有什么需要我--
在我来得及开口前, 海拉将他的长枪咬成两截, 并用头将他顶入巷中.
托姆在上! 守卫扔去他无用的长柄, 伸手取剑. 管好你的马!
可怜的家伙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他的剑出鞘前, 海拉咬去他的手掌.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在此赘言, 除了唯一的遗憾是海拉连那家伙的钱包都吃了. 我退回巷口, 看着海拉狼吞虎咽只让我想到自己空空的肚子, 想着热腾腾的晚餐和温床.
想到床的同时, 也让我想到了自己那不忠的妻子. 胆汁充满了我的喉中, 一股冷流窜过我的心脏, 我对她在卡林港的事愤怒到了极点, 以至于一个瘦长的人走到了我面前都几乎没发觉.
我上前面对他, 问了他一个本来要问守卫的问题.
先生, 你能为我介绍一处好旅店吗?
当然没问题! 他用千个声音说着, 当他抬起头来时, 我看到了希瑞克的骷髅面孔. 但是在你找回希瑞经前, 旅店对你有何意义呢?
蜜斯拉的法术逼我回答. 我又饿又累, 我主.
然后呢?
我叹了口气. 我不能告诉祂自己不休息就无法前进, 因为事实是由于我对自己感到悲哀, 因此不想再继续这个任务. 除此之外, 谁知道我还会说出什么东西来呢？
马烈克, 看来你的心已经不是放在这趟任务上了. 祂指着自己的胸部, 暗示着祂是如何得知的, 或许你....分心了？
或许吧, 接着蜜斯拉的法术逼我说道, 除了我老婆和那王子为我名声所带来的污辱外, 我无法专心想别的事.
希瑞克露出苦笑, 对一具骷髅来说这是个很可怖的表情. 我想也是. 祂望向别处一会儿, 接着说, 你不须再为这件事情担心了. 我已经帮你除去这些麻烦了.
我主, 您是说 '除去' 吗？
没错！马列克！你应该明白 '除去’的意思吧？别让他们再扰乱你的任务了.
我颠簸后退, 他们？ 咒骂我那不忠的妻子是一回事, 但是知道那咒诅成真则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老婆她已经....死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这辈子不会了. 我主眼中的两枚闇日膨胀到平日的两倍大小. 你居然会为她的死去感到困 扰? 在我接受审判的同时你居然可以想到自己的妻子?
因为她使的我的名声蒙上－ 此时我突然停口, 另一个回答自我口中流出. 因为我可能会想念她.
我主的鄂骨阖上, 祂久久地看着我, 让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变成石雕. 然而, 我的讶异程度并不下于我主, 因为在说出那句话前我并不了解自己的感觉.
最后我主开口说道, 我不会让她复活的, 马烈克, 对你而言她是个太大的干扰. 一只象牙色的白骨手放在我肩上, 希瑞克像对待兄弟般地将我拉近祂. 但是或许－如果你骑得快一点, 用力地骑－我就会听见她在神游平原上的呼喊. 于是在你终于取得希瑞经后, 就可以和她在无上王座要塞中相会.
我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难过, 因为我主并没有明讲祂的时间. 这已经远远超乎我所应得的了.
希瑞克拍拍我说, 不, 马列克, 不是的. 要是你失败了, 你和她会在死者国度中重聚－这点我向你保证. 希瑞克看着西边, 城墙外的风暴角山脉. 现在不要再想你妻子了, 你有别的女人得应付.
我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在夕阳火红余晖下的空中, 一个鹰马的黑影载着一个骑士朝埃拉堡而来. 那个婊子还真是无底深渊的恶魔！
不, 马列克, 我主纠正我, 她是个竖琴手.
＊ ＊ ＊ ＊
亚当自从生病后就被送到遥远的唐国丘影湖的蜜斯拉神殿, 接受黄肤人秀龙国的唐王子照料. 蜜斯拉常亲自探访他, 然而亚当的病情只有持续恶化, 女神用尽一切的办法, 翻尽奥玛无上知识图书馆中的卷轴, 也无法医好他. 希瑞克的意志在他的脑如毒蛇般盘旋着, 囓咬着. 过去的记忆越渐模糊,那段跟着凡人蜜娜的日子....
这日亚当在蜜斯拉的殿中醒来...
＊ ＊ ＊ ＊
当一个人明白自己无法抗拒心中的恐惧, 他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所有感官, 自己所看见, 所听到,所尝到的一切, 甚至对自己的思考存有戒心. 这就是教父亚当的现况.
他躺在一张仆素的床上, 眼睛除了天花板外不敢任意移动, 深怕看到自己无法接受的幻像. 当他把视线移向窗外时, 他看见了丘影湖边一位巨大的蜜斯拉尊体. 祂的头发如黑烟般蒙胧, 祂血腥的爪牙正对水中一只巨大的触手怪物掷出闪电和烈火.
但是无论是战斗或是蜜斯拉本身都没有对亚当带来任何的冲击, 除了教父自己的幻觉外. 这景象安静得像是幅图画般, 闪电和火球并没有爆破和冲击声响, 当那湿黏的怪物张嘴大吼时,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这是因为女神不希望打扰亚当的睡眠, 因此将战场盖上一层沉默布幕. 当然亚当并不知道.对他来说, 除了是醒着外, 这场战斗就像场梦般.既然他相当的清醒, 那么这梦境必定是幻觉. 既然他梦境是幻觉, 那他想必是疯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放心不少. 就像许多爱上荡妇的男人般, 亚当宁可眼不见为净. 疯狂只是一种藉口, 好让他可以否定自己在拿地苏巴萨卡眼中所见的一切. 在过去教父心中曾为蜜斯拉保有一片敬畏之地, 而如今那只剩下一片无法弥补的空虚. 他过去曾经体会过这种感觉, 当他对淑娜女神失去信心之际. 一个疯子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脸庞, 留下一道长疤. 之后的数月中亚当一直无法释怀, 感到无限的空虚和恶心. 他无法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
但是眼前的景象很难置之不里. 当教父四处观望时, 蜜斯拉邪恶的面孔环绕在他的周围, 被雕刻在房内庞大的双面铁门上, 祂恶心的身形被塑造成房内许多的雕像. 教父记得这些艺品均为自己所订作, 虽然他记得这些景象所要表达的是神迹, 而非灾害. 他那时想必是疯了, 还是..是他现在疯了？
几小时后, 教父决定测试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意识混淆. 他知道自己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的蜜斯拉引领着两位敌对国王的手合握. 这画在他心目中象征着蜜斯拉的无限慈爱. 若是他现在看着这幅画时又发现了其他东西, 那么亚当便明白自己一定是疯了. 教父将目光自天花板上下移.
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 牧师的目光模糊了. 他沉住气地深吸一口气, 慢慢调整视线. 他半期盼着画中的女神会开始移动, 但是蜜斯拉就如同石头般地静止. 亚当松了口气. 女神并没有尖牙或是利爪, 祂的脸上也没有突出的颊骨.
但是女神的皮肤就同祂上次出现一般的苍白,那黑色的披肩长发也有可能是他记忆中的黑烟, 而谁知道作者是不是在祂丰满的唇后想象了一对獠牙呢?
亚当开始观察其他的艺术品. 蜜斯拉究竟是在阻止一场森林大火, 还是在施放它呢? 蜜斯拉和海哮, 究竟是在召唤它, 还是在平息它呢?
亚当闭上眼睛, 发出一声微弱的失望叹息. 他不希望寺僧们听到声音前来观察自己, 他们身上均染有魔法的气息, 会令他感到恶心.
如此的模糊！我到底有没有真的看见这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 亲爱的亚当？
虽然很小声, 亚当知道这声音不是来自自己的脑中. 他弹坐起身来, 转身面对说话者.
房中空无一人.
这就是证据. 亚当倒回床上. 我疯了.
疯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温柔而夸张地甜蜜. 不是这样的, 亚当. 若是你真的疯了, 你将归希瑞克所有, 你觉得我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我真的疯了. 亚当不愿转向声音的来处. 我听见说话声.
接着是一声窃笑. 女神和祂的教父谈天, 这没什么不对吧?
房中的某处传来一阵骚动声, 亚当转头观看,声音来自双扇铁门旁一幅浮雕.
他冒着冷汗看着那艺品, 蜜斯拉和一群长角的 恶魔舞蹈着. 那些野兽包围着祂, 跪倒在地上兴奋地抽蓄－或者是因为痛苦. 亚当看不出答案来, 一切均看他自己如何去解释. 那些家伙可能是在奸笑, 也可能是因痛楚而皱着脸. 亚当用手掩住自己眼睛.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 那就放我一人在此吧!
你不须要怕我, 亚当. 我不会伤害你的.
教父在床上推着自己远离声音的来源, 站到地上. 他望着阳台外的蜜斯拉, 女神仍然和海怪战斗着. 对此他并不觉得讶异, 亚当知道神祇们可以同时出现在多处.
房内传来石块般的脚步声, 好像某人进来了室内一般. 亚当望向门边, 发现蜜斯拉的浮雕自墙上走了下来, 正朝他靠近.
亚当蹲在床头装饰柱的后面. 离我远一点!
那玉石色的女神并不高, 只有到亚当的腰际.祂的头发如白烟似的飘散着, 祂的眼中发出黄光,在上唇下中突出五枚细小的獠牙.
女神用白色的爪子示意自己的身体. 当事实以硬生生的石头出现时, 亚当, 你怎还能怀疑自己所看见的呢?
亚当尖叫了. 他看见的是一只比任何深渊恶魔还可怕的生物.
房门打开, 唐王子握着柄方头的剑冲了进来. 教父！是什－
女神指着打扰者. 离开我们！ 房门猛地关上, 将唐王子挤出门外. 他的手来不及抽去, 被夹在两扇庞大的铁门中间, 发出一声尖锐的碎响, 他的剑掉在另一边的地上.
唐王子发出一声惨叫, 但是很快地控制住自己.
非常的抱歉, 女神, 唐王子自门缝中观看. 虽然手臂遭到不明的扭曲, 他的声音中并没有透露任何的痛楚. 我并不是故意要打扰－
那就闭嘴！
蜜斯拉对王子挥手, 他于是瘫软在地上. 女神不理他, 将注意力集中在亚当身上.
现在, 投入我的怀中, 让我好好地安慰你吧.
亚当只能呆望着王子扭曲的手臂. 他记忆中的蜜斯拉是不可能如此严惩自己的信徒的.
' 万万不可. '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传来. '若是让你知道了真面目, 你早就弃祂而去. 蜜斯拉需要人来帮祂建立教会, 对这种把戏祂可是相当在行－还是你忘了祂是如何利用我和凯棱莫, 让我俩反目成仇的吗？'
希－希瑞克？
在亚当说出名字的瞬间, 雕像来到床沿. 亚当！来我身边！
那声音带有强大的权威, 亚当照作了.
' 不, 亚当！要是你过去了, 我就无法保护你了！'
教父停下脚来.
' 呼喊我, 亚当, 我便会拯救你. '
拯救我？ 亚当甩甩头, 希望自己还没疯到相信这样的谎言. 你不可能会救我的.
' 呼喊我的名字, 我便可帮你逃脱蜜斯拉的追杀. '
玉石女神跳到床上. 不, 亚当, 听我的指令. 祂向教父走来, 祂的嘴巴微张, 露出五根可怖的利牙.
亚当退到通往阳台的拱门边. 不要逼我说！
说什么？ 蜜斯拉的雕像停在一步的距离外, 皮肉已经自祂脸上剥落, 下面的骨骼则和祂全身其他部份一样苍白. 亚当, 我要帮助你.
那就离开我！
蜜斯拉缓缓的摇着头. 祂的头发化成浓郁黑烟, 充满在房里. 我办不到, 你已经疯了, 可怜的孩子.
但是你说－ 牧师摸着脸颊, 浓烟让他不易说话. 你说若是我疯了, 我就归于－
亚当没有说出圣主的名字.
' 继续, 亚当, 说呀！'
亚当摇摇头, 继续看着蜜斯拉. 你说若是我疯了, 我就归于 '祂' 所有.
我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现在该是证明的时候了.
雕像上前, 举手欲击.
亚当来到阳台的边缘. 在下方的丘影湖中, 他看到蜜斯拉走过湖水. 女神并没有抬头, 祂正望着水面底下, 用闪电的鱼叉刺戳着海怪. 每次攻击都激起高高的水花, 但是一切仍然静寂无声.
' 呼求我好让我救你吧！'
我宁可死去！ 这话不假, 因为比起无信者之死, 亚当更怕希瑞克的承诺. 我宁可相信凯棱莫的正义, 也不会将自己交给你！
他将一脚跨过阳台, 五层楼的高度下是晨曦之泉, 被长长的石椅台所环绕着, 信众们喜欢在此作晨间的修习和静坐. 目前广场上并没有人, 信众均前往湖岸观看女神和海怪的战斗. 女神抓住亚当的手, 教父试着挣脱, 但是祂的爪子陷得太深了.
' 呼喊我的名, ' 那声音在他的脑中摧着.
我唾弃你！ 亚当尖叫, 我和你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
接着他跳下阳台.
在着地前刻, 亚当怀疑着自己是如何挣脱一个女神的束缚的？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反悔－或是拥抱我主了. ＊ ＊ ＊ ＊
仍在和海怪搏斗的蜜斯拉听到亚当的身体掉落泉水中, 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在水花消失前祂来到石阶旁, 但是已经太迟了. 亚当的尸体浮在水上,他的双眼瞪着天空, 红色的血云自他的头部扩散到水中. 护墙被他撞裂, 泉水自中喷洒在石阶上.
女神将亚当的身体拉离池边, 拥在胸中. 然后祂看到亚当的灵魂正从护墙的裂口中流出.
”亚当！
原谅我.... 他的声音拖迟而扭曲, 血水让他的魂魄看来像是一丝红色梦靥中的幻象, 他的脸庞如同蛇身般地被拉长. 希瑞克陷害了我我我....
亚当, 哪有什么事需要我原谅呢？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蜜斯拉跪在泉水旁, 等候亚当的灵魂流出, 在水道中汇聚成一团发光体. 呼喊我,好让我带你回去.
亚当的面孔支离破碎; 泉水正不断地渗入石板中--连同亚当的灵魂. 呼喊..名字..? 他的声音仍然带着恐惧. 那样..正..合祂的..意啊..
祂的计谋并不重要！ 蜜斯拉大吼.
亚当的面孔只剩下模糊的线条, 蜜斯拉将手伸到水中好让他有东西可抓. 向我呼救, 我好让你起死回生！
传来一声窒息的噎呛声, 但是就算是蜜斯拉也不敢宣称那是祂的名字; 那声音说不定是条一同淹死的虫所发出来的.
亚当的灵魂陷入石缝中.
蜜斯拉尖叫, 费茹大地所有的魔法错乱.
蜜斯拉暂时失去了亚当. 他的灵魂将会穿过水元素平面抵达神游平原. 虽然这过程没有比塞尔必须通过无数的岩浆来得轻松,蜜斯拉仍然发誓要复仇.
数百信众和城民围观着祂和亚当的尸体, 唐王子上前询问后这才发现, 那石雕必定是由其他神所假扮. 蜜斯拉认为有人要祂相信是希瑞克所为, 好引起祂们两者间的战争. 女神明白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后对谁会带来最大的好处.
祂医好了唐王子的手臂, 取过他的方头佩剑, 用自己的鲜血为之加持. 唐王子的剑发出奇异的红光, 灿烂夺目. 女神将剑还给他, 作为他努力照料亚当的奖赏. 女神同时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 这把剑可以轻易地击杀任何的狗儿, 无论是来自凡间或是天界,同时也可以阻止牠们追踪自己的行迹.
我相信有一天..它会救我一命的. 唐王子疑惑的收下宝剑. 蜜斯拉则等待着祂的猎物落网.
＊ ＊ ＊ ＊
唐王子召集手下回到了埃拉苏坦南方的赤姜殿, 旅途疲劳的他在沐浴后就直接就寝. 唐王子如同尸体般地熟睡, 直到半夜被一声奇异而尖锐的嚎声吵醒. 那声音听来相当地遥远, 然而同时又相当靠近, 好像他的御所被拉长了好几里.
唐想起了蜜斯拉的赠剑, 坐起身来. 他的床占据了整个房间, 并以各种青漆装饰的魔物雕像. 这些乃是他的守护者, 保护唐王子的灵魂在睡眠中免被邪灵侵犯. 唐并没有听到他贴身护卫的声音, 因此怀疑那犬嚎是否是自己的假想.
然后又是一生丧啸, 冷流窜过唐的脊椎. 他的侍女并没有开门观看或是叫醒他, 王子发觉事情不对, 自床下取出一把银色的秀钢匕首, 爬到床的另一侧. 他怀疑女神是否预测到了什么, 因此才加持他的剑. 他用刀插入门缝中, 轻轻将之拨开.
他的侍女倒在地上, 瞳孔大睁的瞪着地上的守夜灯, 颈上缠着一条紫色的绳子, 不远的暗处中可看见凶手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床架. 在微弱的灯光中杀手看来似乎如烟雾般地卷曲着, 站在王子的珍藏兵器架前. 那架子像具梯子般, 每一阶都放着一把珠光宝气的武器, 而每一把都价值连城. 在架子的最上面放着蜜斯拉加持过的方头剑.
唐并没有召来守卫, 他猜他们已经被杀死了. 他好奇的看着那贼人, 站在珍宝架前, 蜜斯拉的魔法剑就在眼前, 然而他似乎犹豫着.
唐并不知道那贼人正是麦斯, 而窃盗之神也并没注意到王子已经醒来了; 黯影君王的心中只想着那把剑, 即使套着鞘, 蜜斯拉的魔力仍然强力放射着, 几乎使祂盲目. 这使得麦斯异常地小心. 在听到信徒告之此事时, 祂就明白这兵器上必定设有陷阱. 然而祂别无选择--一把可以让祂摆脱魔犬, 甚至杀了牠的武器可是值得冒任何险.
柯兹夫嚷了一声, 让麦斯全身发冷. 黯影君王不禁想象着一旦让魔犬的毒牙陷入自己的神灵血肉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祂自斗篷中取出块生肉丢到角落边, 然而又从斗篷的另一边抓出一只饥饿的狼狗扔在地上, 看看剑的魔法是否会阻碍牠的嗅觉.
那狗儿四处看了看漆黑的房间, 嗅了嗅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接着倒在地上死去.
麦斯雀跃不已, 这东西比祂想象中还厉害太多了：它连碰都不用碰就能杀了那动物. 现在剩下的就是要找出并解除蜜斯拉的陷阱. 这个工作可不容易, 因为剑所散发出来的魔法几乎让祂张不开眼.
从麦斯出现的黑暗角落中传来兽吼, 这回摇憾了王子的床罩.
唐王子哀号, 因为他害怕这声音会引来入侵者的注意力, 但是那并没有发生. 那个贼人--唐是这么认为--并没理会嚎响和床的震动, 只是来回的在武器架前踱步. 在暗色中那身影一会儿看来像是位精灵, 下一会儿似乎又变成头兽人. 这些把戏唐王子认为是光影昏暗造成的.
王子仍然不解为什么那家伙仍然犹豫,但是他希望他能快点鼓起勇气. 神秘吼声已让唐王子相信蜜斯拉的赐剑是有目的的. 他很快会需要那把剑. 在小偷拾起武器的瞬间, 他打算出手攻击. 很不幸从目前的情况看来, 在杀手下定决心前, 那怪物会先抵达这里.
他从门缝里仔细看着杀手来回徘徊. 怪物又叫了两次, 连杀手都受到影响, 全身同破布般颤抖不已.
一股低声咆啸自房中传来, 一对黄色眼睛出现在角落, 持续放大中. 王子不敢再等下去, 持刀向杀手扑去.
那身影摇了一下, 唐王子发现自己正看着一对豺狼人的紫色眼睛. 唐和所有的秀龙国贵族一样－均精通于搏秘术, 他很快的止步, 对豺狼人的膝盖发出踢击, 力道足以踢断一颗杏树.
王子的脚骨断了好几根,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事发生.
白痴！”麦斯不屑地说, 离我远一点, 否则－
腐肉的气味充满了房内, 四张爪子着落地面发出哒哒声. 王子知道要是再不夺剑,自己就没救了. 他作了个假踢击, 然后持刀朝杀手的眼砍去, 并试着从一旁挤身取剑.
灰暗的手臂挡下这击, 并将王子推回他的床上. 王子看见自己飞过一只庞大的怪兽, 飞过拉门, 落回他方才醒来之处.
那东西像匹马般庞大, 真是任何人所能想象出来的犬类都比不上这头来得恶心. 牠有着条白骨的尾巴, 丛棕色毛发包围头部.蠕动的蛆虫覆盖着牠的全身. 牠停止步伐,甩甩身子, 甩得房内都是虫, 接着扑向盗贼. 唐王子相当恐慌, 因为他害怕那东西在吞了盗贼后就会攻击自己.
麦斯抓住唐王子的刀鞘, 打算抽剑攻击混沌魔犬, 一刀杀了牠, 了解这一切.
事情并没这么发展.
一只纤细的手臂自武器架中伸出, 抓住麦斯的手臂. 祂试着缩小身体好抽离, 但是那手臂只是抓得更紧.
蜜斯拉！”
在麦斯说出名字的同时, 混沌魔犬张口咬去黯影君王的大腿. 一股黑色的气流充满房内, 摧毁拉门, 吹翻家具.
柯兹夫的毒液充满麦斯的身体, 使祂彻头彻尾地虚弱. 祂的手臂缩成软皮, 四肢退化成触手. 祂感到自己的灵体正从断裂的伤处不段流出. 直到此刻, 祂才了解招惹魔法之母的下场.
黯影君王甩甩头, 看见柯兹夫的大头正望着自己, 嘴中还咬着自己的断腿. 但是那野兽并没有攻击的打算, 而是瞪着麦斯手中的剑. 牠感觉得到剑上的魔法, 知道那剑的用途, 因此格外的小心. 麦斯看着抓着自己的纤白手臂.
等等！蜜斯拉！ 黯影君王哀求着,除了蜜斯拉的剑外, 唐王子其他的剑通通掉到地上. 让我逃过这次, 然后我会要求坦帕斯彻消控诉！
太迟了. 蜜斯拉自武器架中飞出,一手抓住麦斯, 另一手则握着神剑. 在你作的这一切事后, 单是一点小恩惠是不可能让我放过你的.
我以为那是你想要的.
不再是了.
蜜斯拉一个震肘甩去了剑鞘, 露出剑刃, 房内充满了令人神盲目的红色光芒. 麦斯的形体已经失去生物的外型, 化成地上的一滩墨色黏糊. 女神举剑挥砍.
在挥刀而下之际, 一只铁手套挡下蜜斯拉的攻击, 另一只则夺去蜜斯拉的剑, 女神尖叫着.
这就是你的承诺所代表的意义吗？
吼声摇憾房间, 王子的床板被震飞. 一个魁梧的独臂战士出现在房中, 祂的双眼钢灰, 接着化为漆黑空洞. 唐王子作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如此的贵宾群！无眼者提尔站在蜜斯拉和混沌魔犬中间, 用残肢指着女神.
你答应不干扰审判的.
麦斯并不在极星营账里, 试着挣脱铁手套的蜜斯拉说.
”我不能容忍你的借口, 魔法女士!
提尔的怒吼连柯兹夫都退缩了几分, 麦斯的脚掉在地上.
一切都在我的监督中, 提尔说, 坦帕斯已经表示会传唤麦斯当证人, 而你还敢这么做！
祂指着地上的墨水, 柯兹夫趁机咬起麦斯的断肢, 跳入角落的黑影中, 消失而去.
但是麦斯杀了我的教父！
我很清楚祂作了什么事, 比你还清楚. 提尔望向蜜斯拉身旁的空处, 接着命令道, 将祂监禁起来. 在审判结束前不准任何人见祂, 和祂说话, 或是其他任何方式和祂沟通.
第一只手套粗鲁地将蜜斯拉的手向后扳, 另一只则扔下唐王子的方头剑, 将蜜斯拉的双手缚在祂的背后. 直到此时, 蜜斯拉的囚禁者方才现身, 一尊铁甲武士, 这是戒慎者海姆唯一使用的外貌.
虽然不如某些神祇来得强大, 守护之神的心是刚毅而残酷的, 因此祂担任着天界的典狱长之职. 一旦被祂盯上后, 没有任何神祇能逃离祂的监视, 说服祂怠职, 或是以任何方式击败祂.
海姆对提尔点点头, 将蜜斯拉推在破碎的床上, 唐王子仍然倦缩在上. 蜜斯拉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反抗, 因为祂在动荡时期曾亲眼见证了大守卫者杀了前任的魔法女神. 祂明白海姆不会手下留情.
蜜斯拉转身作最后的挣扎. 提尔, 你怎可容许这样的事？麦斯干扰审判的程度远比我来得严重！
那得由我来决定.
但是魔法网络－
那是你作茧自缚, 提尔说, 无论魔法网络发生了什么事, 那都是你的责任.
海姆将蜜斯拉推到床上, 唐王子勉强从旁溜去. 四面无形的墙壁取代了破碎的拉门, 床罩变成了漆黑的天花板, 床单化为团黑软的虚无. 于是蜜斯拉发现自己被监禁在一处虚无监狱中. 祂宇宙中所有的分身皆消失, 祂的神力流去.
海姆取下唐王子侍女颈上的紫绳绑在床脚, 接着拉起绳线, 带着蜜斯拉的监狱一同消失.
提尔望着地上那滩发抖的墨水. 别再抖了, 黯影君王, 柯兹夫已经远去.
墨水化身成一个独脚男子. 为什么你这么慢才来？牠差点把我吃了！
我肯插手你就应该感到幸运了. 若是蜜斯拉没有出手, 我可能会让柯兹夫得逞.
话说完, 提尔离去, 留下麦斯试着转变自己的外形. 祂溶成一团无形的阴影在地上挣扎着, 先变成一只有着三条手臂却没有脚的兽人, 然后又变成一个有个三只脚但没有手的侏儒, 接着是只有着八条触手, 而非节脚的蜘蛛.
唐自地上站起来, 打翻了沙发. 他看见自己的红光宝剑, 落在那团不断变化的影子旁. 他上前拾起宝剑.
在碰触剑柄的瞬间, 一条冰冷的阴影触手自影中伸出, 抓住唐王子的手.
这辈子别想, 王子先生！ 麦斯嘶声道, 为了这把剑我可是丢了一条腿.
在费茹这般广大的国土上, 一日内死去的人们不计其数. 因此短短的时间内, 死亡天使便达成了凯棱莫的要求, 目睹了一千零十人的死去. 艾弗能现在站在硫璃晶塔中, 向死神报告自己所见. 凯棱莫靠在宝座上, 天使的回报使祂的脸色疲倦而阴沉.
在奈瑟沼泽, 天使说, 一条黑龙自来自海林的故温船下冒出. 黑龙张大嘴巴, 故温二话不说, 拔出剑来就跳去恶龙嘴里.
凯棱莫抬起疲劳的眼睛. 他为什么要这么作?
没有理由. 船已经渐渐沉没中, 故温的同伴们不是溺水就是游水逃命去. 他大可随同他们跳水逃命.
或许还可以拯救他溺水的同伴?
是的, 故温善长游泳, 并且穿着轻便. 艾弗能停了一会儿, 观察着死神的不悦神情, 接着继续说, 故温是第一千零十个死去的, 需要我继续观察吗?
凯棱莫没有说话, 因为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连最无知的愚民都看得出来祂犯的错. 凯棱莫是个很糟的死神－特别是和希瑞克相比之下. 我主明白人们是自私和软弱的. 除非遭受极度痛苦或是愤怒, 他们总是会试着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达到任何目的. 我主使祂的国度充满悲情和酷刑, 为的是使不让无信者和虚伪者们借着死亡来逃避他们空虚又残酷的生活, 同时也为了避免众神信徒们背判自己的上帝. 这一切希瑞克均为了费茹上的众生所为, 如同爱惜儿女的慈父将他们摆在艰苦环境中般.
凯棱莫终于看破了这一切, 如木头般坐着久久不动. 如同嫉妒的孩童般, 当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而仇敌的选择才是正确时, 凯棱莫感到愤怒. 祂不断地沉思着这一切, 最后祂下了结论：这一切的错谬均出自于祂对于凡人可笑的怜悯, 而希瑞克的统治则不过是祂出自于本性残酷和自私的一种巧合罢了.
在说服自己后, 凯棱莫看着艾弗能. 你可以再看一万零十条生命死去, 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若是英勇高贵者不惧死亡, 那么剩下活着的人将都是迂腐奸恶之辈－于是费茹毁于一旦.
死亡天使的翅膀垂下. 但是我主, 公平对待死者们, 难道有错吗？
我的立场不再允许公平的存在了. 死神看着艾弗能身旁的空处. 耶各！
漂风斗蓬出现在天使身旁, 黄眼在影中放光.
我已经旷职多时了, 要你准备的审状是否已妥？
一卷如巨人腰般粗大的卷轴出现在耶各手里. 是的, 我主.
很好. 凯棱莫看了看祂的死亡天使, 我们将从艾弗能哈维这个棘手案例开始.
要是他还活着, 艾弗能的双膝可能会瘫软, 他的胃会绞痛. 然而, 他只落下了几片漆黑的羽毛, 并尽量地笔直站着, 下定决心不让自己跪下求饶.
凯棱莫若是有看见天使的刚毅神情, 祂并没有表现出来. 把审状给我. 死神命耶各上前, 取过卷轴,扫视着名字. 现在去把窃盗之神请来, 问祂是否愿意在得意于蜜斯拉的监禁之际和我会面.
祂不会有选择的余地的.
耶各没有转身面向出口, 而是直接漂了出去. 艾弗能侧身让管家通过, 瞄了大厅镜中自己的映影. 镜中的他不是英俊威武的死亡天使, 而是一个十岁的褐发孤儿, 试着用世故和阴险的面具隐藏内心深处的恐惧. 瞇成线的眼神和紧锁的眉头只使他看来更为孤独, 而非威胁. 艾弗能失去了天使的沉着, 开始发抖起来.
凯棱莫抬头看了他一眼, 扬起一边的眉毛, 接着继续阅读, 让艾弗能沉沦在自己恐怖的幻想中.
耶各出现在凯棱莫面前. 麦斯在候审室中等待你的呼唤.
太客气了, 请祂进来吧.
马上麦斯的声音传入审判大堂中. 我有提尔的保护！
第二尊耶各出现在入口, 白色手套中抓着一团黏糊的阴影.
我警告你, 凯棱莫！ 麦斯变身成一只巨大的红胡亚巨人, 有着两条腿和一只手臂, 握着蜜斯拉加持过的方头剑, 那珠宝装饰的武器还不及祂的手肘长. 如果你想和蜜斯拉被关在同一个牢里－
凯棱莫转转眼珠. 守住蜜斯拉已经耗尽了海姆所有的力气了. 但是麦斯, 我找你来此并没有恶意, 你不用虚张声势, 那对我是没用的.
死神指着镜子, 麦斯的映影是只有着狗鼻头, 长着羊角的小生物. 那是只狗头人, 有着两个面孔. 牠看来甚至比同类还弱小许多, 因为牠只有一只脚. 手中的秀国剑比牠的身体还来得长.
麦斯尖叫一声, 变身成高大的牛头人; 祂的映影仍然是狗头人. 黯影君王用人眼无法辨认的速度飞快地转换着外表, 变成柏丹的武者, 密斯札诺尔骑士, 和其他十几个高贵战士. 祂的映影仍然是狗头人, 拿着柄比祂身体还长的剑.
最后窃盗之神放弃了, 转变为狗头人的外形, 并允许耶各将祂托到死亡王座前. 你把我叫来这就是要让我看这个?
完全不是. 凯棱莫说, 我请你来此的目的是因为我打算重新审判艾弗能.
麦斯打量着死亡天使, 似乎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重新审判?
或许拒绝将他交还是个错误的决定.
错误! 麦斯自大地以为蜜斯拉的监禁使得死神开始害怕起自己来了. 祂变身成一个强壮的矮人, 大胆地将一脚踩在王座前的琉璃台阶上. 要向我求饶已经太迟了.
我从不 '乞求' 任何东西, 特别是向你这种胆小的神. 我打算将艾弗能的灵魂交予给你.
我?
麦斯搔着肮脏的脸庞, 并转过身去, 隐藏着自己的讶异. 祂开始打量着死亡天使, 好似要购买牲口的旅队商人般. 然而麦斯并不打算压低价格, 祂只是在拖延时间好作盘算. 要是凯棱莫开始表现得像位称职的死神,审判或者会对祂有利 － 那么一来麦斯就多了另一个劲敌.
死亡天使同根铁棍般地笔直的站着, 看着麦斯纤弱的身子. 没错, 他过去的确信奉过窃盗之神, 但是他也曾经毫不犹豫地回应了责任和忠诚的呼召. 无论麦斯对他作了什么, 都无法改变艾弗能在那一刻所造就的人格. 最后, 麦斯扭曲狗鼻子, 露出一个充满歪曲黄牙的淫笑, 转身看着死神.
你期望我会带他回去？在你毁了他之后？
我没有期望任何事, 只有问你是否有意.
麦斯摇摇头. 在他证明自己的价值前－我没这打算.
证明自己的价值？ 凯棱莫倚身向前, 怎么作呢？
麦斯搔抓着脸庞. 让我想想, 会有办法的. 祂夸张地看着天花板思考着. 有了！这办法你必会比我更有兴趣. 他必须放了蜜斯拉.
那是不可能的. 凯棱莫说, 海姆守卫着祂.
嗯, 好吧,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麦斯耸耸肩. 太可惜了. 若是艾弗能成功了, 我打算让他成为我的窃贼天使. 现在我猜, 你大概会将他变成窖鼠送到暗巷迷宫里吧？
麦斯假装失望的摇摇头, 但是当转身离去时, 祂的狗面孔仍然淫笑着.
我作得到.
麦斯止步转身, 狗鼻子对着艾弗能. 你说什么?
我可以作到. 借我些这个大厅中的东西, 我就可以放了蜜斯拉.
随便你要拿什么去吧, 艾弗能, 现在换凯棱莫微笑着, 在你成功后, 我相信黯影君王会遵守祂的承诺的, 是吧？麦斯？
麦斯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被凯棱莫给设计了. 但是死神怎可能知道自己会迫使测试, 怎可能视破测试的内容呢？答案是祂并没有任何的阴谋. 艾弗能的夸口不过是条绝望灵魂的孤注一掷罢了. 麦斯的狗鼻子露出个自信的苦笑, 看着天使. 成交. 若是你放得了蜜斯拉,你就是个比我还厉害的贼.
＊ ＊ ＊ ＊ 时间对死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因此在亚当来到神游平原后, 他并不知道离自己死去后到底过了多少时辰. 他记得自己摔在泉石下, 张嘴大喊, 一股巨浪打在他的胸口, 灌入他的肺中, 他的灵魂如脱袍般干净地离开肉体, 被冷水冲走. 然后蜜斯拉的脸庞出现在水面上,波动着, 流激着. 再次变回他记忆中的那位美丽女神.
然后蜜斯拉要他呼喊祂的名字, 愤怒充满祂的眼里, 声音充满恨意. 亚当大叫, 接着掉入一片黑冷的大海中, 女神的面孔破碎消失.
在那之后的旅途看来相当漫长, 但也有可能只是瞬间. 一团旋转的光芒出现在黑暗中, 亚当朝那游去, 直到海水逐渐变成黏糊的黑色泥巴, 光芒变成遥远的晕茫, 亚当仍然不停地向前扑去, 直到泥巴硬化为花岗岩地, 昏暗的光线变成了地平线另一端的另一个太阳. 亚当向亮处冲去, 最后那太阳变成了无限的白色强光, 接着亚当发现自己来到了神游平原上, 却不记得是怎么到这儿的.
大地在他的脚下摇晃着, 空气中充满着上万声音的嗡鸣. 在他的周围, 死亡的灵魂们呼求着自己的神灵前来拯救.
一旁一个女宗长吶喊着, 噢, 裳提阿！丰收之黄金女神！生命的给予者！请听贾斯塔, 你忠仆的祈祷！生前育有十五名孩子, 每逢春季必耕作新地, 每日向你献上祈祷的贾斯塔, 求你带我进入你的花园－ 一道金光分开了天空, 在贾斯塔的头上出现了一位长着翅膀, 并持有串金黄稻穗的天使. 她降低稻穗, 一股红光洒在贾斯塔的身上, 于是女宗长一生的劳苦和重担均消失而去, 她的灵魂变得轻省飘扬, 顺着红光来到天使的手中.
在不远处, 上百名术士和魔法师聚集在一块儿, 面对着同一个方向, 看着天空. 一股低吟自远程向亚当传来, 巨浪般的力道轰击在他身上.
蜜斯拉！”
那声量大到教父不得不退缩几步. 他可以想象着这股呼喊穿过宇宙, 抵达蜜斯拉的魔法家园中, 传到女神的耳中.
那祷告持续着, 每个信徒宣誓着自己生前的忠诚和信举. 在前五个信徒说完前, 教父看见了十几个其他神祇的天使出现, 接走信徒. 整个费茹大陆上似乎只有魔法女神放着自己的仆人不管, 任由他们如同迷路的羊群般聚集在黑帝斯的神游平原上.
亚当跑向那群众. 停止吧! 他大喊, 挤身至群众中间, 蜜斯拉不会来了！祂不关心我们的！
众人静下, 所有人均看着他.
原谅我, 他转过神对所有人说, 蜜斯拉欺骗了我, 因此我也欺骗了你们.
一个美艳的女术士自群中走出, 上下打量着亚当,然后转身走去.
没什么, 她说, 只是可怜的亚当.
教父抓着那女人的手. 我曾目睹过蜜斯拉的真面目！祂是个邪恶的巫婆！若是祂在意祂的信徒, 为什么不派神使前来接我们呢？
祂会的, 另一个高大, 有着黑色胡子的巫师这么说着, 我们必须如此相信.
为什么？ 亚当说, 你们没发现祂是在欺骗我们吗？
可怜的亚当. 女术士摸着他的脸颊. 可怜又疯狂的亚当.
教父拨开她的手. 听好！祂的眼中燃烧着愤恨,祂的口中长满毒牙－
够了！ 高大巫师一掌打在亚当胸口, 将他推在地上. 我们不能再听他胡说下去, 免得遭受和他一样的命运. 他是个无信者.
无信者！ 亚当惊呼.
我们必须远离他, 女术士向后退去, 要其他亡魂也一同退去, 他的疯癫会害惨我们全部.
亡魂一同离去, 留下亚当一人. 教父看着他们走远, 直到看不见他们, 直到听不见他们的祈祷. 接着他跪了下来.
噢, 凯棱莫, 死亡之父, 亡魂之审, 请听你的老友, 亚当的祈祷－
苏丹王的名言：不够残忍，就算不上惩罚。为要实践他的诺言, 苏丹王的狱卒们建造了许多巧妙的机械杰作, 可以弯曲犯人的身子直到他的头可以碰触到自己的膝盖，或是一些小巧的工具能让犯人不停的大笑，直到他的嗓子哑掉为止.甚有机械会在犯人每每吐气时更加紧勒他的胸部.
但是苏丹王会很乐意地花上所有的金钱交换海姆为蜜斯拉建造的牢房, 因为所有卡林衫中的刑具都无法与之匹敌.
蜜斯拉坐在一张柔软虚无所编织的床铺上,因着自己所犯的错误咒骂着提尔. 牢房相当狭窄, 女神无法抬头高过冰冷的天花板, 四面的冷墙也让祂无法伸展四肢. 但是令祂难受的并非肉体上的疼痛, 神灵的血肉超乎在一切感官之上.
煎熬祂的是亚当, 祂的教父在神游平原上胡乱嘶叫着. 噢, 凯棱莫, 亡魂判官, 死亡之父, 请听你的老友亚当的呼喊！怜悯我, 和所有曾经拜奉谎言女神蜜斯拉为主的灵魂！祂充满了憎恨和嫉妒, 祂欺瞒了自己所有的信徒, 任由他们在地狱腐蚀！我向你哭喊, 怜悯和仁慈之主, 接纳我们于死者国度中吧！
蜜斯拉痛苦的嘶喊着, 因为没有什么酷刑能比这更残忍了. 祂听着亚当呼喊了上百次, 然而却无法作出响应. 海姆的监所超越在空间和时间之外, 蜜斯拉的一切神力被阻断在外.
魔法女神之所以能听见信徒的声音已经是守护之神看在祂的尚未被定罪的份上, 所给予的方便. 蜜斯拉可以要求牢所的安静, 但祂并没有.女神相信凯棱莫会试着拯救自己, 因此想随时作好脱逃的准备.
亚当对死神的哀求进行了一千零十次, 蜜斯拉发出一声丧吼, 誓言自己在离开这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安慰祂的教父. 祂冷静下来, 专心听亚当的祈祷.
但是教父不再出声了.
蜜斯拉的第一个反应是亚当已经绝望了, 祂恨不得能派出使者前去探望他─接着祂想起凯棱莫也和自己一般清楚地听见了亚当的祈祷. 莫非是祂派使者接走了亚当?
上千万祷文涌入淹没了亚当所留下的寂静.
...女主, 为什么遗弃我？
魔法之母, 我感到孤独而无助.
...回答我？回答我！告诉我答案！
这些祈祷不只来自于祂的牧师们, 也来自于一般施法者, 他们的绝望令女神震惊. 即使蜜斯拉消失, 魔法网络仍然存在, 信徒们仍旧可以取用之.
....害怕使用我的法术...
我的光魔法让全城半数的人都瞎了眼！这到底是....
....光球融掉了国王最心爱的....
塔洛斯！
这名字同闪电般打在蜜斯拉的心中. 三年前祂开始削弱灾难法术的威力, 毁灭者为了反抗, 开始了一些秘密的行动, 窃取蜜斯拉的信 徒, 让他们其中最具毁灭性的家伙透过塔洛斯来取用魔法网络. 蜜斯拉明白祂的阴谋, 任由塔洛斯继续, 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毁灭者趁自己被监禁时窃取祂的信徒并不让女神讶异, 但是蜜斯拉并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祂听见了竖琴手鲁哈的祈祷.
....赦免我的罪过, 女神, 但若是你不原谅我, 那么为什么你要让塔洛斯抢走你的信徒呢？我拒绝了祂的力量, 拒绝为大地带来灾害, 即使当时我认为那是你的意志. 但是能和我一样拒绝诱惑的有几人呢？在从瓦拉到耶拉叙的路上我必须绕路躲避五处龙卷风暴, 而有一回森林大火的烟雾浓密到我必须....
蜜斯拉试着起身. 海姆！
守卫之神并没有回应. 如同听惯了囚犯啰嗦和喊冤的任何狱卒般, 海姆明白装聋的好处.
海姆！你要明白塔洛斯的恶行！你不能让祂再继续下去！
大守护神仍然没有回复.
祂正在窃取魔法网络！你有责任放我出去！
海姆探头进虚无监狱, 祂的面罩仍然下拉, 因此看来就像一具悬在黑布上的钢盔.
你竟敢跟我说教！我的职责就是把你留在这里. 若是你自己有尽到职份, 塔洛斯就不会偷走这么多你的信徒了, 连奥玛都这么认为!
这么多？到底是多少？
大守护神摇摇头. 我不敢猜测, 但是在未来的历史中, 我相信这段时期会被称为 灾难之月 .
海姆, 听我说, 蜜斯拉合掌说道, 你一定得放我走.
我办不到. 我的职责是把你留在这里.”
你是守护之神, 难道保卫费茹不是你的责任吗? 蜜斯拉跟所有的妓女一样, 精湛于用言语让一个男人自我怀疑. 动荡时期是你守住天堂不让诸神回去, 许多祂们在地上摧毁的事物将永远无法复原. 现在你要让塔洛斯毁掉剩下的费茹吗？
海姆不出声, 面罩隐藏着祂的思绪.
只有我有办法阻止塔洛斯, 蜜斯拉说, 你知道这点.
不！玩忽职守的是你, 背信于提尔的也是你. 若是费茹因此而受难, 那是你的责任,和我无关.
语毕, 大守卫者离去, 留下女神一人独自面对信徒的哀求, 和虚无编织的床铺.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 ＊ ＊ ＊
虽然我主曾将荣耀赐与这座城市, 曾在此居住过, 但是就如同所有北地的野蛮城市般, 埃拉堡的街头有野狗游荡着, 苍蝇在下水道入口嗡鸣着. 城市的巷道窄小而曲折, 人烟稀少. 由于正是晚餐时间, 浓郁的烤肉味和鲜暖的面包香漂逸在空气中.在经过许多的苦难后, 我认为应该奖励自己一番--好好吃上一顿, 再睡个好觉.
我将海拉拉向街头的人烟去, 一个魁梧的守卫站在巷口, 在我们走近时他将长枪晃到侧面, 看着我们. 你好, 旅客先生, 他说, 有什么需要我--
在我来得及开口前, 海拉将他的长枪咬成两截, 并用头将他顶入巷中.
托姆在上! 守卫扔去他无用的长柄, 伸手取剑. 管好你的马!
可怜的家伙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他的剑出鞘前, 海拉咬去他的手掌.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在此赘言, 除了唯一的遗憾是海拉连那家伙的钱包都吃了. 我退回巷口, 看着海拉狼吞虎咽只让我想到自己空空的肚子, 想着热腾腾的晚餐和温床.
想到床的同时, 也让我想到了自己那不忠的妻子. 胆汁充满了我的喉中, 一股冷流窜过我的心脏, 我对她在卡林港的事愤怒到了极点, 以至于一个瘦长的人走到了我面前都几乎没发觉.
我上前面对他, 问了他一个本来要问守卫的问题.
先生, 你能为我介绍一处好旅店吗?
当然没问题! 他用千个声音说着, 当他抬起头来时, 我看到了希瑞克的骷髅面孔. 但是在你找回希瑞经前, 旅店对你有何意义呢?
蜜斯拉的法术逼我回答. 我又饿又累, 我主.
然后呢?
我叹了口气. 我不能告诉祂自己不休息就无法前进, 因为事实是由于我对自己感到悲哀, 因此不想再继续这个任务. 除此之外, 谁知道我还会说出什么东西来呢？
马烈克, 看来你的心已经不是放在这趟任务上了. 祂指着自己的胸部, 暗示着祂是如何得知的, 或许你....分心了？
或许吧, 接着蜜斯拉的法术逼我说道, 除了我老婆和那王子为我名声所带来的污辱外, 我无法专心想别的事.
希瑞克露出苦笑, 对一具骷髅来说这是个很可怖的表情. 我想也是. 祂望向别处一会儿, 接着说, 你不须再为这件事情担心了. 我已经帮你除去这些麻烦了.
我主, 您是说 '除去' 吗？
没错！马列克！你应该明白 '除去’的意思吧？别让他们再扰乱你的任务了.
我颠簸后退, 他们？ 咒骂我那不忠的妻子是一回事, 但是知道那咒诅成真则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老婆她已经....死了？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这辈子不会了. 我主眼中的两枚闇日膨胀到平日的两倍大小. 你居然会为她的死去感到困 扰? 在我接受审判的同时你居然可以想到自己的妻子?
因为她使的我的名声蒙上－ 此时我突然停口, 另一个回答自我口中流出. 因为我可能会想念她.
我主的鄂骨阖上, 祂久久地看着我, 让我觉得自己快要被变成石雕. 然而, 我的讶异程度并不下于我主, 因为在说出那句话前我并不了解自己的感觉.
最后我主开口说道, 我不会让她复活的, 马烈克, 对你而言她是个太大的干扰. 一只象牙色的白骨手放在我肩上, 希瑞克像对待兄弟般地将我拉近祂. 但是或许－如果你骑得快一点, 用力地骑－我就会听见她在神游平原上的呼喊. 于是在你终于取得希瑞经后, 就可以和她在无上王座要塞中相会.
我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难过, 因为我主并没有明讲祂的时间. 这已经远远超乎我所应得的了.
希瑞克拍拍我说, 不, 马列克, 不是的. 要是你失败了, 你和她会在死者国度中重聚－这点我向你保证. 希瑞克看着西边, 城墙外的风暴角山脉. 现在不要再想你妻子了, 你有别的女人得应付.
我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在夕阳火红余晖下的空中, 一个鹰马的黑影载着一个骑士朝埃拉堡而来. 那个婊子还真是无底深渊的恶魔！
不, 马列克, 我主纠正我, 她是个竖琴手.
＊ ＊ ＊ ＊
亚当自从生病后就被送到遥远的唐国丘影湖的蜜斯拉神殿, 接受黄肤人秀龙国的唐王子照料. 蜜斯拉常亲自探访他, 然而亚当的病情只有持续恶化, 女神用尽一切的办法, 翻尽奥玛无上知识图书馆中的卷轴, 也无法医好他. 希瑞克的意志在他的脑如毒蛇般盘旋着, 囓咬着. 过去的记忆越渐模糊,那段跟着凡人蜜娜的日子....
这日亚当在蜜斯拉的殿中醒来...
＊ ＊ ＊ ＊
当一个人明白自己无法抗拒心中的恐惧, 他会开始怀疑自己的所有感官, 自己所看见, 所听到,所尝到的一切, 甚至对自己的思考存有戒心. 这就是教父亚当的现况.
他躺在一张仆素的床上, 眼睛除了天花板外不敢任意移动, 深怕看到自己无法接受的幻像. 当他把视线移向窗外时, 他看见了丘影湖边一位巨大的蜜斯拉尊体. 祂的头发如黑烟般蒙胧, 祂血腥的爪牙正对水中一只巨大的触手怪物掷出闪电和烈火.
但是无论是战斗或是蜜斯拉本身都没有对亚当带来任何的冲击, 除了教父自己的幻觉外. 这景象安静得像是幅图画般, 闪电和火球并没有爆破和冲击声响, 当那湿黏的怪物张嘴大吼时,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这是因为女神不希望打扰亚当的睡眠, 因此将战场盖上一层沉默布幕. 当然亚当并不知道.对他来说, 除了是醒着外, 这场战斗就像场梦般.既然他相当的清醒, 那么这梦境必定是幻觉. 既然他梦境是幻觉, 那他想必是疯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放心不少. 就像许多爱上荡妇的男人般, 亚当宁可眼不见为净. 疯狂只是一种藉口, 好让他可以否定自己在拿地苏巴萨卡眼中所见的一切. 在过去教父心中曾为蜜斯拉保有一片敬畏之地, 而如今那只剩下一片无法弥补的空虚. 他过去曾经体会过这种感觉, 当他对淑娜女神失去信心之际. 一个疯子的匕首划破了他的脸庞, 留下一道长疤. 之后的数月中亚当一直无法释怀, 感到无限的空虚和恶心. 他无法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
但是眼前的景象很难置之不里. 当教父四处观望时, 蜜斯拉邪恶的面孔环绕在他的周围, 被雕刻在房内庞大的双面铁门上, 祂恶心的身形被塑造成房内许多的雕像. 教父记得这些艺品均为自己所订作, 虽然他记得这些景象所要表达的是神迹, 而非灾害. 他那时想必是疯了, 还是..是他现在疯了？
几小时后, 教父决定测试看看自己是否真的意识混淆. 他知道自己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的蜜斯拉引领着两位敌对国王的手合握. 这画在他心目中象征着蜜斯拉的无限慈爱. 若是他现在看着这幅画时又发现了其他东西, 那么亚当便明白自己一定是疯了. 教父将目光自天花板上下移.
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 牧师的目光模糊了. 他沉住气地深吸一口气, 慢慢调整视线. 他半期盼着画中的女神会开始移动, 但是蜜斯拉就如同石头般地静止. 亚当松了口气. 女神并没有尖牙或是利爪, 祂的脸上也没有突出的颊骨.
但是女神的皮肤就同祂上次出现一般的苍白,那黑色的披肩长发也有可能是他记忆中的黑烟, 而谁知道作者是不是在祂丰满的唇后想象了一对獠牙呢?
亚当开始观察其他的艺术品. 蜜斯拉究竟是在阻止一场森林大火, 还是在施放它呢? 蜜斯拉和海哮, 究竟是在召唤它, 还是在平息它呢?
亚当闭上眼睛, 发出一声微弱的失望叹息. 他不希望寺僧们听到声音前来观察自己, 他们身上均染有魔法的气息, 会令他感到恶心.
如此的模糊！我到底有没有真的看见这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 亲爱的亚当？
虽然很小声, 亚当知道这声音不是来自自己的脑中. 他弹坐起身来, 转身面对说话者.
房中空无一人.
这就是证据. 亚当倒回床上. 我疯了.
疯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温柔而夸张地甜蜜. 不是这样的, 亚当. 若是你真的疯了, 你将归希瑞克所有, 你觉得我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我真的疯了. 亚当不愿转向声音的来处. 我听见说话声.
接着是一声窃笑. 女神和祂的教父谈天, 这没什么不对吧?
房中的某处传来一阵骚动声, 亚当转头观看,声音来自双扇铁门旁一幅浮雕.
他冒着冷汗看着那艺品, 蜜斯拉和一群长角的 恶魔舞蹈着. 那些野兽包围着祂, 跪倒在地上兴奋地抽蓄－或者是因为痛苦. 亚当看不出答案来, 一切均看他自己如何去解释. 那些家伙可能是在奸笑, 也可能是因痛楚而皱着脸. 亚当用手掩住自己眼睛.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 那就放我一人在此吧!
你不须要怕我, 亚当. 我不会伤害你的.
教父在床上推着自己远离声音的来源, 站到地上. 他望着阳台外的蜜斯拉, 女神仍然和海怪战斗着. 对此他并不觉得讶异, 亚当知道神祇们可以同时出现在多处.
房内传来石块般的脚步声, 好像某人进来了室内一般. 亚当望向门边, 发现蜜斯拉的浮雕自墙上走了下来, 正朝他靠近.
亚当蹲在床头装饰柱的后面. 离我远一点!
那玉石色的女神并不高, 只有到亚当的腰际.祂的头发如白烟似的飘散着, 祂的眼中发出黄光,在上唇下中突出五枚细小的獠牙.
女神用白色的爪子示意自己的身体. 当事实以硬生生的石头出现时, 亚当, 你怎还能怀疑自己所看见的呢?
亚当尖叫了. 他看见的是一只比任何深渊恶魔还可怕的生物.
房门打开, 唐王子握着柄方头的剑冲了进来. 教父！是什－
女神指着打扰者. 离开我们！ 房门猛地关上, 将唐王子挤出门外. 他的手来不及抽去, 被夹在两扇庞大的铁门中间, 发出一声尖锐的碎响, 他的剑掉在另一边的地上.
唐王子发出一声惨叫, 但是很快地控制住自己.
非常的抱歉, 女神, 唐王子自门缝中观看. 虽然手臂遭到不明的扭曲, 他的声音中并没有透露任何的痛楚. 我并不是故意要打扰－
那就闭嘴！
蜜斯拉对王子挥手, 他于是瘫软在地上. 女神不理他, 将注意力集中在亚当身上.
现在, 投入我的怀中, 让我好好地安慰你吧.
亚当只能呆望着王子扭曲的手臂. 他记忆中的蜜斯拉是不可能如此严惩自己的信徒的.
' 万万不可. '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中传来. '若是让你知道了真面目, 你早就弃祂而去. 蜜斯拉需要人来帮祂建立教会, 对这种把戏祂可是相当在行－还是你忘了祂是如何利用我和凯棱莫, 让我俩反目成仇的吗？'
希－希瑞克？
在亚当说出名字的瞬间, 雕像来到床沿. 亚当！来我身边！
那声音带有强大的权威, 亚当照作了.
' 不, 亚当！要是你过去了, 我就无法保护你了！'
教父停下脚来.
' 呼喊我, 亚当, 我便会拯救你. '
拯救我？ 亚当甩甩头, 希望自己还没疯到相信这样的谎言. 你不可能会救我的.
' 呼喊我的名字, 我便可帮你逃脱蜜斯拉的追杀. '
玉石女神跳到床上. 不, 亚当, 听我的指令. 祂向教父走来, 祂的嘴巴微张, 露出五根可怖的利牙.
亚当退到通往阳台的拱门边. 不要逼我说！
说什么？ 蜜斯拉的雕像停在一步的距离外, 皮肉已经自祂脸上剥落, 下面的骨骼则和祂全身其他部份一样苍白. 亚当, 我要帮助你.
那就离开我！
蜜斯拉缓缓的摇着头. 祂的头发化成浓郁黑烟, 充满在房里. 我办不到, 你已经疯了, 可怜的孩子.
但是你说－ 牧师摸着脸颊, 浓烟让他不易说话. 你说若是我疯了, 我就归于－
亚当没有说出圣主的名字.
' 继续, 亚当, 说呀！'
亚当摇摇头, 继续看着蜜斯拉. 你说若是我疯了, 我就归于 '祂' 所有.
我说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现在该是证明的时候了.
雕像上前, 举手欲击.
亚当来到阳台的边缘. 在下方的丘影湖中, 他看到蜜斯拉走过湖水. 女神并没有抬头, 祂正望着水面底下, 用闪电的鱼叉刺戳着海怪. 每次攻击都激起高高的水花, 但是一切仍然静寂无声.
' 呼求我好让我救你吧！'
我宁可死去！ 这话不假, 因为比起无信者之死, 亚当更怕希瑞克的承诺. 我宁可相信凯棱莫的正义, 也不会将自己交给你！
他将一脚跨过阳台, 五层楼的高度下是晨曦之泉, 被长长的石椅台所环绕着, 信众们喜欢在此作晨间的修习和静坐. 目前广场上并没有人, 信众均前往湖岸观看女神和海怪的战斗. 女神抓住亚当的手, 教父试着挣脱, 但是祂的爪子陷得太深了.
' 呼喊我的名, ' 那声音在他的脑中摧着.
我唾弃你！ 亚当尖叫, 我和你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
接着他跳下阳台.
在着地前刻, 亚当怀疑着自己是如何挣脱一个女神的束缚的？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反悔－或是拥抱我主了. ＊ ＊ ＊ ＊
仍在和海怪搏斗的蜜斯拉听到亚当的身体掉落泉水中, 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在水花消失前祂来到石阶旁, 但是已经太迟了. 亚当的尸体浮在水上,他的双眼瞪着天空, 红色的血云自他的头部扩散到水中. 护墙被他撞裂, 泉水自中喷洒在石阶上.
女神将亚当的身体拉离池边, 拥在胸中. 然后祂看到亚当的灵魂正从护墙的裂口中流出.
”亚当！
原谅我.... 他的声音拖迟而扭曲, 血水让他的魂魄看来像是一丝红色梦靥中的幻象, 他的脸庞如同蛇身般地被拉长. 希瑞克陷害了我我我....
亚当, 哪有什么事需要我原谅呢？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蜜斯拉跪在泉水旁, 等候亚当的灵魂流出, 在水道中汇聚成一团发光体. 呼喊我,好让我带你回去.
亚当的面孔支离破碎; 泉水正不断地渗入石板中--连同亚当的灵魂. 呼喊..名字..? 他的声音仍然带着恐惧. 那样..正..合祂的..意啊..
祂的计谋并不重要！ 蜜斯拉大吼.
亚当的面孔只剩下模糊的线条, 蜜斯拉将手伸到水中好让他有东西可抓. 向我呼救, 我好让你起死回生！
传来一声窒息的噎呛声, 但是就算是蜜斯拉也不敢宣称那是祂的名字; 那声音说不定是条一同淹死的虫所发出来的.
亚当的灵魂陷入石缝中.
蜜斯拉尖叫, 费茹大地所有的魔法错乱.
蜜斯拉暂时失去了亚当. 他的灵魂将会穿过水元素平面抵达神游平原. 虽然这过程没有比塞尔必须通过无数的岩浆来得轻松,蜜斯拉仍然发誓要复仇.
数百信众和城民围观着祂和亚当的尸体, 唐王子上前询问后这才发现, 那石雕必定是由其他神所假扮. 蜜斯拉认为有人要祂相信是希瑞克所为, 好引起祂们两者间的战争. 女神明白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后对谁会带来最大的好处.
祂医好了唐王子的手臂, 取过他的方头佩剑, 用自己的鲜血为之加持. 唐王子的剑发出奇异的红光, 灿烂夺目. 女神将剑还给他, 作为他努力照料亚当的奖赏. 女神同时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 这把剑可以轻易地击杀任何的狗儿, 无论是来自凡间或是天界,同时也可以阻止牠们追踪自己的行迹.
我相信有一天..它会救我一命的. 唐王子疑惑的收下宝剑. 蜜斯拉则等待着祂的猎物落网.
＊ ＊ ＊ ＊
唐王子召集手下回到了埃拉苏坦南方的赤姜殿, 旅途疲劳的他在沐浴后就直接就寝. 唐王子如同尸体般地熟睡, 直到半夜被一声奇异而尖锐的嚎声吵醒. 那声音听来相当地遥远, 然而同时又相当靠近, 好像他的御所被拉长了好几里.
唐想起了蜜斯拉的赠剑, 坐起身来. 他的床占据了整个房间, 并以各种青漆装饰的魔物雕像. 这些乃是他的守护者, 保护唐王子的灵魂在睡眠中免被邪灵侵犯. 唐并没有听到他贴身护卫的声音, 因此怀疑那犬嚎是否是自己的假想.
然后又是一生丧啸, 冷流窜过唐的脊椎. 他的侍女并没有开门观看或是叫醒他, 王子发觉事情不对, 自床下取出一把银色的秀钢匕首, 爬到床的另一侧. 他怀疑女神是否预测到了什么, 因此才加持他的剑. 他用刀插入门缝中, 轻轻将之拨开.
他的侍女倒在地上, 瞳孔大睁的瞪着地上的守夜灯, 颈上缠着一条紫色的绳子, 不远的暗处中可看见凶手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床架. 在微弱的灯光中杀手看来似乎如烟雾般地卷曲着, 站在王子的珍藏兵器架前. 那架子像具梯子般, 每一阶都放着一把珠光宝气的武器, 而每一把都价值连城. 在架子的最上面放着蜜斯拉加持过的方头剑.
唐并没有召来守卫, 他猜他们已经被杀死了. 他好奇的看着那贼人, 站在珍宝架前, 蜜斯拉的魔法剑就在眼前, 然而他似乎犹豫着.
唐并不知道那贼人正是麦斯, 而窃盗之神也并没注意到王子已经醒来了; 黯影君王的心中只想着那把剑, 即使套着鞘, 蜜斯拉的魔力仍然强力放射着, 几乎使祂盲目. 这使得麦斯异常地小心. 在听到信徒告之此事时, 祂就明白这兵器上必定设有陷阱. 然而祂别无选择--一把可以让祂摆脱魔犬, 甚至杀了牠的武器可是值得冒任何险.
柯兹夫嚷了一声, 让麦斯全身发冷. 黯影君王不禁想象着一旦让魔犬的毒牙陷入自己的神灵血肉中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祂自斗篷中取出块生肉丢到角落边, 然而又从斗篷的另一边抓出一只饥饿的狼狗扔在地上, 看看剑的魔法是否会阻碍牠的嗅觉.
那狗儿四处看了看漆黑的房间, 嗅了嗅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接着倒在地上死去.
麦斯雀跃不已, 这东西比祂想象中还厉害太多了：它连碰都不用碰就能杀了那动物. 现在剩下的就是要找出并解除蜜斯拉的陷阱. 这个工作可不容易, 因为剑所散发出来的魔法几乎让祂张不开眼.
从麦斯出现的黑暗角落中传来兽吼, 这回摇憾了王子的床罩.
唐王子哀号, 因为他害怕这声音会引来入侵者的注意力, 但是那并没有发生. 那个贼人--唐是这么认为--并没理会嚎响和床的震动, 只是来回的在武器架前踱步. 在暗色中那身影一会儿看来像是位精灵, 下一会儿似乎又变成头兽人. 这些把戏唐王子认为是光影昏暗造成的.
王子仍然不解为什么那家伙仍然犹豫,但是他希望他能快点鼓起勇气. 神秘吼声已让唐王子相信蜜斯拉的赐剑是有目的的. 他很快会需要那把剑. 在小偷拾起武器的瞬间, 他打算出手攻击. 很不幸从目前的情况看来, 在杀手下定决心前, 那怪物会先抵达这里.
他从门缝里仔细看着杀手来回徘徊. 怪物又叫了两次, 连杀手都受到影响, 全身同破布般颤抖不已.
一股低声咆啸自房中传来, 一对黄色眼睛出现在角落, 持续放大中. 王子不敢再等下去, 持刀向杀手扑去.
那身影摇了一下, 唐王子发现自己正看着一对豺狼人的紫色眼睛. 唐和所有的秀龙国贵族一样－均精通于搏秘术, 他很快的止步, 对豺狼人的膝盖发出踢击, 力道足以踢断一颗杏树.
王子的脚骨断了好几根,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事发生.
白痴！”麦斯不屑地说, 离我远一点, 否则－
腐肉的气味充满了房内, 四张爪子着落地面发出哒哒声. 王子知道要是再不夺剑,自己就没救了. 他作了个假踢击, 然后持刀朝杀手的眼砍去, 并试着从一旁挤身取剑.
灰暗的手臂挡下这击, 并将王子推回他的床上. 王子看见自己飞过一只庞大的怪兽, 飞过拉门, 落回他方才醒来之处.
那东西像匹马般庞大, 真是任何人所能想象出来的犬类都比不上这头来得恶心. 牠有着条白骨的尾巴, 丛棕色毛发包围头部.蠕动的蛆虫覆盖着牠的全身. 牠停止步伐,甩甩身子, 甩得房内都是虫, 接着扑向盗贼. 唐王子相当恐慌, 因为他害怕那东西在吞了盗贼后就会攻击自己.
麦斯抓住唐王子的刀鞘, 打算抽剑攻击混沌魔犬, 一刀杀了牠, 了解这一切.
事情并没这么发展.
一只纤细的手臂自武器架中伸出, 抓住麦斯的手臂. 祂试着缩小身体好抽离, 但是那手臂只是抓得更紧.
蜜斯拉！”
在麦斯说出名字的同时, 混沌魔犬张口咬去黯影君王的大腿. 一股黑色的气流充满房内, 摧毁拉门, 吹翻家具.
柯兹夫的毒液充满麦斯的身体, 使祂彻头彻尾地虚弱. 祂的手臂缩成软皮, 四肢退化成触手. 祂感到自己的灵体正从断裂的伤处不段流出. 直到此刻, 祂才了解招惹魔法之母的下场.
黯影君王甩甩头, 看见柯兹夫的大头正望着自己, 嘴中还咬着自己的断腿. 但是那野兽并没有攻击的打算, 而是瞪着麦斯手中的剑. 牠感觉得到剑上的魔法, 知道那剑的用途, 因此格外的小心. 麦斯看着抓着自己的纤白手臂.
等等！蜜斯拉！ 黯影君王哀求着,除了蜜斯拉的剑外, 唐王子其他的剑通通掉到地上. 让我逃过这次, 然后我会要求坦帕斯彻消控诉！
太迟了. 蜜斯拉自武器架中飞出,一手抓住麦斯, 另一手则握着神剑. 在你作的这一切事后, 单是一点小恩惠是不可能让我放过你的.
我以为那是你想要的.
不再是了.
蜜斯拉一个震肘甩去了剑鞘, 露出剑刃, 房内充满了令人神盲目的红色光芒. 麦斯的形体已经失去生物的外型, 化成地上的一滩墨色黏糊. 女神举剑挥砍.
在挥刀而下之际, 一只铁手套挡下蜜斯拉的攻击, 另一只则夺去蜜斯拉的剑, 女神尖叫着.
这就是你的承诺所代表的意义吗？
吼声摇憾房间, 王子的床板被震飞. 一个魁梧的独臂战士出现在房中, 祂的双眼钢灰, 接着化为漆黑空洞. 唐王子作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如此的贵宾群！无眼者提尔站在蜜斯拉和混沌魔犬中间, 用残肢指着女神.
你答应不干扰审判的.
麦斯并不在极星营账里, 试着挣脱铁手套的蜜斯拉说.
”我不能容忍你的借口, 魔法女士!
提尔的怒吼连柯兹夫都退缩了几分, 麦斯的脚掉在地上.
一切都在我的监督中, 提尔说, 坦帕斯已经表示会传唤麦斯当证人, 而你还敢这么做！
祂指着地上的墨水, 柯兹夫趁机咬起麦斯的断肢, 跳入角落的黑影中, 消失而去.
但是麦斯杀了我的教父！
我很清楚祂作了什么事, 比你还清楚. 提尔望向蜜斯拉身旁的空处, 接着命令道, 将祂监禁起来. 在审判结束前不准任何人见祂, 和祂说话, 或是其他任何方式和祂沟通.
第一只手套粗鲁地将蜜斯拉的手向后扳, 另一只则扔下唐王子的方头剑, 将蜜斯拉的双手缚在祂的背后. 直到此时, 蜜斯拉的囚禁者方才现身, 一尊铁甲武士, 这是戒慎者海姆唯一使用的外貌.
虽然不如某些神祇来得强大, 守护之神的心是刚毅而残酷的, 因此祂担任着天界的典狱长之职. 一旦被祂盯上后, 没有任何神祇能逃离祂的监视, 说服祂怠职, 或是以任何方式击败祂.
海姆对提尔点点头, 将蜜斯拉推在破碎的床上, 唐王子仍然倦缩在上. 蜜斯拉明白自己最好不要反抗, 因为祂在动荡时期曾亲眼见证了大守卫者杀了前任的魔法女神. 祂明白海姆不会手下留情.
蜜斯拉转身作最后的挣扎. 提尔, 你怎可容许这样的事？麦斯干扰审判的程度远比我来得严重！
那得由我来决定.
但是魔法网络－
那是你作茧自缚, 提尔说, 无论魔法网络发生了什么事, 那都是你的责任.
海姆将蜜斯拉推到床上, 唐王子勉强从旁溜去. 四面无形的墙壁取代了破碎的拉门, 床罩变成了漆黑的天花板, 床单化为团黑软的虚无. 于是蜜斯拉发现自己被监禁在一处虚无监狱中. 祂宇宙中所有的分身皆消失, 祂的神力流去.
海姆取下唐王子侍女颈上的紫绳绑在床脚, 接着拉起绳线, 带着蜜斯拉的监狱一同消失.
提尔望着地上那滩发抖的墨水. 别再抖了, 黯影君王, 柯兹夫已经远去.
墨水化身成一个独脚男子. 为什么你这么慢才来？牠差点把我吃了！
我肯插手你就应该感到幸运了. 若是蜜斯拉没有出手, 我可能会让柯兹夫得逞.
话说完, 提尔离去, 留下麦斯试着转变自己的外形. 祂溶成一团无形的阴影在地上挣扎着, 先变成一只有着三条手臂却没有脚的兽人, 然后又变成一个有个三只脚但没有手的侏儒, 接着是只有着八条触手, 而非节脚的蜘蛛.
唐自地上站起来, 打翻了沙发. 他看见自己的红光宝剑, 落在那团不断变化的影子旁. 他上前拾起宝剑.
在碰触剑柄的瞬间, 一条冰冷的阴影触手自影中伸出, 抓住唐王子的手.
这辈子别想, 王子先生！ 麦斯嘶声道, 为了这把剑我可是丢了一条腿.
在费茹这般广大的国土上, 一日内死去的人们不计其数. 因此短短的时间内, 死亡天使便达成了凯棱莫的要求, 目睹了一千零十人的死去. 艾弗能现在站在硫璃晶塔中, 向死神报告自己所见. 凯棱莫靠在宝座上, 天使的回报使祂的脸色疲倦而阴沉.
在奈瑟沼泽, 天使说, 一条黑龙自来自海林的故温船下冒出. 黑龙张大嘴巴, 故温二话不说, 拔出剑来就跳去恶龙嘴里.
凯棱莫抬起疲劳的眼睛. 他为什么要这么作?
没有理由. 船已经渐渐沉没中, 故温的同伴们不是溺水就是游水逃命去. 他大可随同他们跳水逃命.
或许还可以拯救他溺水的同伴?
是的, 故温善长游泳, 并且穿着轻便. 艾弗能停了一会儿, 观察着死神的不悦神情, 接着继续说, 故温是第一千零十个死去的, 需要我继续观察吗?
凯棱莫没有说话, 因为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 连最无知的愚民都看得出来祂犯的错. 凯棱莫是个很糟的死神－特别是和希瑞克相比之下. 我主明白人们是自私和软弱的. 除非遭受极度痛苦或是愤怒, 他们总是会试着用最简单的方法来达到任何目的. 我主使祂的国度充满悲情和酷刑, 为的是使不让无信者和虚伪者们借着死亡来逃避他们空虚又残酷的生活, 同时也为了避免众神信徒们背判自己的上帝. 这一切希瑞克均为了费茹上的众生所为, 如同爱惜儿女的慈父将他们摆在艰苦环境中般.
凯棱莫终于看破了这一切, 如木头般坐着久久不动. 如同嫉妒的孩童般, 当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而仇敌的选择才是正确时, 凯棱莫感到愤怒. 祂不断地沉思着这一切, 最后祂下了结论：这一切的错谬均出自于祂对于凡人可笑的怜悯, 而希瑞克的统治则不过是祂出自于本性残酷和自私的一种巧合罢了.
在说服自己后, 凯棱莫看着艾弗能. 你可以再看一万零十条生命死去, 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若是英勇高贵者不惧死亡, 那么剩下活着的人将都是迂腐奸恶之辈－于是费茹毁于一旦.
死亡天使的翅膀垂下. 但是我主, 公平对待死者们, 难道有错吗？
我的立场不再允许公平的存在了. 死神看着艾弗能身旁的空处. 耶各！
漂风斗蓬出现在天使身旁, 黄眼在影中放光.
我已经旷职多时了, 要你准备的审状是否已妥？
一卷如巨人腰般粗大的卷轴出现在耶各手里. 是的, 我主.
很好. 凯棱莫看了看祂的死亡天使, 我们将从艾弗能哈维这个棘手案例开始.
要是他还活着, 艾弗能的双膝可能会瘫软, 他的胃会绞痛. 然而, 他只落下了几片漆黑的羽毛, 并尽量地笔直站着, 下定决心不让自己跪下求饶.
凯棱莫若是有看见天使的刚毅神情, 祂并没有表现出来. 把审状给我. 死神命耶各上前, 取过卷轴,扫视着名字. 现在去把窃盗之神请来, 问祂是否愿意在得意于蜜斯拉的监禁之际和我会面.
祂不会有选择的余地的.
耶各没有转身面向出口, 而是直接漂了出去. 艾弗能侧身让管家通过, 瞄了大厅镜中自己的映影. 镜中的他不是英俊威武的死亡天使, 而是一个十岁的褐发孤儿, 试着用世故和阴险的面具隐藏内心深处的恐惧. 瞇成线的眼神和紧锁的眉头只使他看来更为孤独, 而非威胁. 艾弗能失去了天使的沉着, 开始发抖起来.
凯棱莫抬头看了他一眼, 扬起一边的眉毛, 接着继续阅读, 让艾弗能沉沦在自己恐怖的幻想中.
耶各出现在凯棱莫面前. 麦斯在候审室中等待你的呼唤.
太客气了, 请祂进来吧.
马上麦斯的声音传入审判大堂中. 我有提尔的保护！
第二尊耶各出现在入口, 白色手套中抓着一团黏糊的阴影.
我警告你, 凯棱莫！ 麦斯变身成一只巨大的红胡亚巨人, 有着两条腿和一只手臂, 握着蜜斯拉加持过的方头剑, 那珠宝装饰的武器还不及祂的手肘长. 如果你想和蜜斯拉被关在同一个牢里－
凯棱莫转转眼珠. 守住蜜斯拉已经耗尽了海姆所有的力气了. 但是麦斯, 我找你来此并没有恶意, 你不用虚张声势, 那对我是没用的.
死神指着镜子, 麦斯的映影是只有着狗鼻头, 长着羊角的小生物. 那是只狗头人, 有着两个面孔. 牠看来甚至比同类还弱小许多, 因为牠只有一只脚. 手中的秀国剑比牠的身体还来得长.
麦斯尖叫一声, 变身成高大的牛头人; 祂的映影仍然是狗头人. 黯影君王用人眼无法辨认的速度飞快地转换着外表, 变成柏丹的武者, 密斯札诺尔骑士, 和其他十几个高贵战士. 祂的映影仍然是狗头人, 拿着柄比祂身体还长的剑.
最后窃盗之神放弃了, 转变为狗头人的外形, 并允许耶各将祂托到死亡王座前. 你把我叫来这就是要让我看这个?
完全不是. 凯棱莫说, 我请你来此的目的是因为我打算重新审判艾弗能.
麦斯打量着死亡天使, 似乎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重新审判?
或许拒绝将他交还是个错误的决定.
错误! 麦斯自大地以为蜜斯拉的监禁使得死神开始害怕起自己来了. 祂变身成一个强壮的矮人, 大胆地将一脚踩在王座前的琉璃台阶上. 要向我求饶已经太迟了.
我从不 '乞求' 任何东西, 特别是向你这种胆小的神. 我打算将艾弗能的灵魂交予给你.
我?
麦斯搔着肮脏的脸庞, 并转过身去, 隐藏着自己的讶异. 祂开始打量着死亡天使, 好似要购买牲口的旅队商人般. 然而麦斯并不打算压低价格, 祂只是在拖延时间好作盘算. 要是凯棱莫开始表现得像位称职的死神,审判或者会对祂有利 － 那么一来麦斯就多了另一个劲敌.
死亡天使同根铁棍般地笔直的站着, 看着麦斯纤弱的身子. 没错, 他过去的确信奉过窃盗之神, 但是他也曾经毫不犹豫地回应了责任和忠诚的呼召. 无论麦斯对他作了什么, 都无法改变艾弗能在那一刻所造就的人格. 最后, 麦斯扭曲狗鼻子, 露出一个充满歪曲黄牙的淫笑, 转身看着死神.
你期望我会带他回去？在你毁了他之后？
我没有期望任何事, 只有问你是否有意.
麦斯摇摇头. 在他证明自己的价值前－我没这打算.
证明自己的价值？ 凯棱莫倚身向前, 怎么作呢？
麦斯搔抓着脸庞. 让我想想, 会有办法的. 祂夸张地看着天花板思考着. 有了！这办法你必会比我更有兴趣. 他必须放了蜜斯拉.
那是不可能的. 凯棱莫说, 海姆守卫着祂.
嗯, 好吧,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麦斯耸耸肩. 太可惜了. 若是艾弗能成功了, 我打算让他成为我的窃贼天使. 现在我猜, 你大概会将他变成窖鼠送到暗巷迷宫里吧？
麦斯假装失望的摇摇头, 但是当转身离去时, 祂的狗面孔仍然淫笑着.
我作得到.
麦斯止步转身, 狗鼻子对着艾弗能. 你说什么?
我可以作到. 借我些这个大厅中的东西, 我就可以放了蜜斯拉.
随便你要拿什么去吧, 艾弗能, 现在换凯棱莫微笑着, 在你成功后, 我相信黯影君王会遵守祂的承诺的, 是吧？麦斯？
麦斯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被凯棱莫给设计了. 但是死神怎可能知道自己会迫使测试, 怎可能视破测试的内容呢？答案是祂并没有任何的阴谋. 艾弗能的夸口不过是条绝望灵魂的孤注一掷罢了. 麦斯的狗鼻子露出个自信的苦笑, 看着天使. 成交. 若是你放得了蜜斯拉,你就是个比我还厉害的贼.
＊ ＊ ＊ ＊ 时间对死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因此在亚当来到神游平原后, 他并不知道离自己死去后到底过了多少时辰. 他记得自己摔在泉石下, 张嘴大喊, 一股巨浪打在他的胸口, 灌入他的肺中, 他的灵魂如脱袍般干净地离开肉体, 被冷水冲走. 然后蜜斯拉的脸庞出现在水面上,波动着, 流激着. 再次变回他记忆中的那位美丽女神.
然后蜜斯拉要他呼喊祂的名字, 愤怒充满祂的眼里, 声音充满恨意. 亚当大叫, 接着掉入一片黑冷的大海中, 女神的面孔破碎消失.
在那之后的旅途看来相当漫长, 但也有可能只是瞬间. 一团旋转的光芒出现在黑暗中, 亚当朝那游去, 直到海水逐渐变成黏糊的黑色泥巴, 光芒变成遥远的晕茫, 亚当仍然不停地向前扑去, 直到泥巴硬化为花岗岩地, 昏暗的光线变成了地平线另一端的另一个太阳. 亚当向亮处冲去, 最后那太阳变成了无限的白色强光, 接着亚当发现自己来到了神游平原上, 却不记得是怎么到这儿的.
大地在他的脚下摇晃着, 空气中充满着上万声音的嗡鸣. 在他的周围, 死亡的灵魂们呼求着自己的神灵前来拯救.
一旁一个女宗长吶喊着, 噢, 裳提阿！丰收之黄金女神！生命的给予者！请听贾斯塔, 你忠仆的祈祷！生前育有十五名孩子, 每逢春季必耕作新地, 每日向你献上祈祷的贾斯塔, 求你带我进入你的花园－ 一道金光分开了天空, 在贾斯塔的头上出现了一位长着翅膀, 并持有串金黄稻穗的天使. 她降低稻穗, 一股红光洒在贾斯塔的身上, 于是女宗长一生的劳苦和重担均消失而去, 她的灵魂变得轻省飘扬, 顺着红光来到天使的手中.
在不远处, 上百名术士和魔法师聚集在一块儿, 面对着同一个方向, 看着天空. 一股低吟自远程向亚当传来, 巨浪般的力道轰击在他身上.
蜜斯拉！”
那声量大到教父不得不退缩几步. 他可以想象着这股呼喊穿过宇宙, 抵达蜜斯拉的魔法家园中, 传到女神的耳中.
那祷告持续着, 每个信徒宣誓着自己生前的忠诚和信举. 在前五个信徒说完前, 教父看见了十几个其他神祇的天使出现, 接走信徒. 整个费茹大陆上似乎只有魔法女神放着自己的仆人不管, 任由他们如同迷路的羊群般聚集在黑帝斯的神游平原上.
亚当跑向那群众. 停止吧! 他大喊, 挤身至群众中间, 蜜斯拉不会来了！祂不关心我们的！
众人静下, 所有人均看着他.
原谅我, 他转过神对所有人说, 蜜斯拉欺骗了我, 因此我也欺骗了你们.
一个美艳的女术士自群中走出, 上下打量着亚当,然后转身走去.
没什么, 她说, 只是可怜的亚当.
教父抓着那女人的手. 我曾目睹过蜜斯拉的真面目！祂是个邪恶的巫婆！若是祂在意祂的信徒, 为什么不派神使前来接我们呢？
祂会的, 另一个高大, 有着黑色胡子的巫师这么说着, 我们必须如此相信.
为什么？ 亚当说, 你们没发现祂是在欺骗我们吗？
可怜的亚当. 女术士摸着他的脸颊. 可怜又疯狂的亚当.
教父拨开她的手. 听好！祂的眼中燃烧着愤恨,祂的口中长满毒牙－
够了！ 高大巫师一掌打在亚当胸口, 将他推在地上. 我们不能再听他胡说下去, 免得遭受和他一样的命运. 他是个无信者.
无信者！ 亚当惊呼.
我们必须远离他, 女术士向后退去, 要其他亡魂也一同退去, 他的疯癫会害惨我们全部.
亡魂一同离去, 留下亚当一人. 教父看着他们走远, 直到看不见他们, 直到听不见他们的祈祷. 接着他跪了下来.
噢, 凯棱莫, 死亡之父, 亡魂之审, 请听你的老友, 亚当的祈祷－
苏丹王的名言：不够残忍，就算不上惩罚。为要实践他的诺言, 苏丹王的狱卒们建造了许多巧妙的机械杰作, 可以弯曲犯人的身子直到他的头可以碰触到自己的膝盖，或是一些小巧的工具能让犯人不停的大笑，直到他的嗓子哑掉为止.甚有机械会在犯人每每吐气时更加紧勒他的胸部.
但是苏丹王会很乐意地花上所有的金钱交换海姆为蜜斯拉建造的牢房, 因为所有卡林衫中的刑具都无法与之匹敌.
蜜斯拉坐在一张柔软虚无所编织的床铺上,因着自己所犯的错误咒骂着提尔. 牢房相当狭窄, 女神无法抬头高过冰冷的天花板, 四面的冷墙也让祂无法伸展四肢. 但是令祂难受的并非肉体上的疼痛, 神灵的血肉超乎在一切感官之上.
煎熬祂的是亚当, 祂的教父在神游平原上胡乱嘶叫着. 噢, 凯棱莫, 亡魂判官, 死亡之父, 请听你的老友亚当的呼喊！怜悯我, 和所有曾经拜奉谎言女神蜜斯拉为主的灵魂！祂充满了憎恨和嫉妒, 祂欺瞒了自己所有的信徒, 任由他们在地狱腐蚀！我向你哭喊, 怜悯和仁慈之主, 接纳我们于死者国度中吧！
蜜斯拉痛苦的嘶喊着, 因为没有什么酷刑能比这更残忍了. 祂听着亚当呼喊了上百次, 然而却无法作出响应. 海姆的监所超越在空间和时间之外, 蜜斯拉的一切神力被阻断在外.
魔法女神之所以能听见信徒的声音已经是守护之神看在祂的尚未被定罪的份上, 所给予的方便. 蜜斯拉可以要求牢所的安静, 但祂并没有.女神相信凯棱莫会试着拯救自己, 因此想随时作好脱逃的准备.
亚当对死神的哀求进行了一千零十次, 蜜斯拉发出一声丧吼, 誓言自己在离开这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安慰祂的教父. 祂冷静下来, 专心听亚当的祈祷.
但是教父不再出声了.
蜜斯拉的第一个反应是亚当已经绝望了, 祂恨不得能派出使者前去探望他─接着祂想起凯棱莫也和自己一般清楚地听见了亚当的祈祷. 莫非是祂派使者接走了亚当?
上千万祷文涌入淹没了亚当所留下的寂静.
...女主, 为什么遗弃我？
魔法之母, 我感到孤独而无助.
...回答我？回答我！告诉我答案！
这些祈祷不只来自于祂的牧师们, 也来自于一般施法者, 他们的绝望令女神震惊. 即使蜜斯拉消失, 魔法网络仍然存在, 信徒们仍旧可以取用之.
....害怕使用我的法术...
我的光魔法让全城半数的人都瞎了眼！这到底是....
....光球融掉了国王最心爱的....
塔洛斯！
这名字同闪电般打在蜜斯拉的心中. 三年前祂开始削弱灾难法术的威力, 毁灭者为了反抗, 开始了一些秘密的行动, 窃取蜜斯拉的信 徒, 让他们其中最具毁灭性的家伙透过塔洛斯来取用魔法网络. 蜜斯拉明白祂的阴谋, 任由塔洛斯继续, 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毁灭者趁自己被监禁时窃取祂的信徒并不让女神讶异, 但是蜜斯拉并不了解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祂听见了竖琴手鲁哈的祈祷.
....赦免我的罪过, 女神, 但若是你不原谅我, 那么为什么你要让塔洛斯抢走你的信徒呢？我拒绝了祂的力量, 拒绝为大地带来灾害, 即使当时我认为那是你的意志. 但是能和我一样拒绝诱惑的有几人呢？在从瓦拉到耶拉叙的路上我必须绕路躲避五处龙卷风暴, 而有一回森林大火的烟雾浓密到我必须....
蜜斯拉试着起身. 海姆！
守卫之神并没有回应. 如同听惯了囚犯啰嗦和喊冤的任何狱卒般, 海姆明白装聋的好处.
海姆！你要明白塔洛斯的恶行！你不能让祂再继续下去！
大守护神仍然没有回复.
祂正在窃取魔法网络！你有责任放我出去！
海姆探头进虚无监狱, 祂的面罩仍然下拉, 因此看来就像一具悬在黑布上的钢盔.
你竟敢跟我说教！我的职责就是把你留在这里. 若是你自己有尽到职份, 塔洛斯就不会偷走这么多你的信徒了, 连奥玛都这么认为!
这么多？到底是多少？
大守护神摇摇头. 我不敢猜测, 但是在未来的历史中, 我相信这段时期会被称为 灾难之月 .
海姆, 听我说, 蜜斯拉合掌说道, 你一定得放我走.
我办不到. 我的职责是把你留在这里.”
你是守护之神, 难道保卫费茹不是你的责任吗? 蜜斯拉跟所有的妓女一样, 精湛于用言语让一个男人自我怀疑. 动荡时期是你守住天堂不让诸神回去, 许多祂们在地上摧毁的事物将永远无法复原. 现在你要让塔洛斯毁掉剩下的费茹吗？
海姆不出声, 面罩隐藏着祂的思绪.
只有我有办法阻止塔洛斯, 蜜斯拉说, 你知道这点.
不！玩忽职守的是你, 背信于提尔的也是你. 若是费茹因此而受难, 那是你的责任,和我无关.
语毕, 大守卫者离去, 留下女神一人独自面对信徒的哀求, 和虚无编织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