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埃及小男孩在巷子里漫无目的走着，左弯右拐几次之后，回到从特拉法加广场辐射而出的一条大马路上。我一边走，一边修正自己的计划。
放弃广场吧，那附近讨厌的小孩太多了。不过，如果能在附近找个藏身处，或许搜寻球还是不容易找出护符发出脉动的地点。我可以躲在几个垃圾桶后面等天亮。这是唯一的选择，我没力气飞了。
而且我想好好思考。
我的胸口、肚子、骨骼又开始传来阵阵熟悉的疼痛。一直窝在同一个身体里实在有碍健康，我永远也不懂为什么人类可以忍受，又不会发疯。（※话说回来……或许这也解释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我在阴暗寒冷的街上拖着笨重的脚步，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两旁窗格掠过。男孩的肩膀在寒风中弓起，双手插在口袋深处，运动鞋在水泥地上磨，整个人的姿势完全表露出我所感受到的厌烦。每走一步，都感到护符打在胸口。要是我有权处理，绝对会把它扯下，抛进最靠近的垃圾桶，以免气得不成样。不过我现在得听命于那孩子（※过去曾有魔灵企图抗命。其中一个有名的例子，就是坚定的爱斯摩洛。他主人吩咐他去杀掉巨灵伊安娜，但伊安娜是爱斯摩洛的密友，他们深深相爱。虽然主人的要求越来越严厉，但爱斯摩洛不为所动。然而遗憾的是，虽然他的意志力能应付挑战，他的灵髓却无法抵挡魔法师的命令。不久之后，他就因为坚不屈服而被硬生生扯成两半，并发生爆炸，毁了魔法师、他的宫殿及巴格达外的偏远郊区。在这次悲惨的事件之后，魔法师就学会尽量不要直接下令攻击敌对的魔灵(但敌对的魔法师又是另一回事了对我们来说，我们学会避免冲突产生。因此，我们之间的忠诚是短暂且善变的。友谊基本上只是策略。），把护符带在身边。
我往一条能远离车流的小路走，两旁高楼一栋紧挨着另一栋，巨大的阴影压迫着我。都市令我沮丧，让我觉得自己身处地下。伦敦尤其糟糕，寒冷灰暗、臭气冲天、阴雨绵绵。
好想念南方的沙漠，还有一望无际的蓝天。
另一条通往左边的箱子塞满湿答答的纸箱与报纸，我不自觉地扫描各个界层，结果没发现什么。就这里吧！基于卫生，我避开前两道门，而坐在干爽的第三道门口。
现在恰好能让我彻底想想今晚所发生的种种事件。这一夜可真热闹，先是脸色苍白的小男孩、赛门·勒福雷斯、贾伯、法奎尔……真是乱七八糟。那又怎么样呢？天亮时我就可以把护符交出去，永远和这件讨厌的事情说再见。
只不过我得和这个小孩算帐，他得付出代价，很大的代价。要乌鲁克的巴谛魔委屈地在伦敦西区的暗巷里打地铺，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门都没有！首先我得先查出他的名字，然后——
等等……
巷子里传来脚步声，几个穿着靴子的人走近了。
或许只是巧合吧，毕竟伦敦是个都市，居民会使用这座城市、这条巷子。这些人可能只想抄近路早点回家，只不过这条巷子正好是我的藏身之处。
然而，我不相信巧合。
我缩回门口浅浅的阴影里，并在身上布好隐身术。一层细密的黑网罩住坐在阴影中的我，让我融入黑暗之中。我等待着。
靴子声越来越近，到底是谁？夜警在巡逻吗？赛门·勒福雷斯派的同盟魔法师？说不定圆球早就看到我了。
结果不是警察，也不是魔法师，而是特拉法加广场上的那群孩子。
这群孩子共有五个男孩，和一个带头的女孩。他们一路逗留，随意浏览两旁，而我也稍微松了口气。我躲得很好；就算我没藏好，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他们已经远离了大众的注意范围。老实说，这些男孩个子高大，看起来很粗野，但也不过是穿着牛仔裤和皮衣的小孩子。那个女孩子则穿件皮夹克，长裤从膝盖以下变成大喇叭，布料多到可以再帮小矮人做件裤子。他们走进巷子，一直踢地上的垃圾。我突然注意到他们竟然安静得出奇。
我疑心大起，于是再度检查其他界层，但是都看不出什么异样，他们还是六个孩子。
我躲在屏障后面，等他们经过。
带头的女孩子逼视着我。
我安稳地躲在屏障后面，打了呵欠。
有个男孩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在那里。」他指着我说道。
「逮住它。」女孩说。
我还来不及从惊讶中回过神，三个最强壮的男孩子就跳上门口，往我身上扑来。隐身术被他们一碰，黑罩子登时撕开、消失于无物。有那么一瞬间，迎面而来的丑皮衣、便宜胡后水与体臭吓得我不知所措。他们把我压在底下，打我的头、赏我耳光。他们粗鲁地迫使我站起身来。
之后我再度告诉自己，我可是巴谛魔。
一阵短暂的光与热把整条巷子照得透亮，门口的砖块仿佛放在煎锅上烤过。
出乎意料，这几个男孩竟然还在原地，其中两人紧抓住我的手腕，好像双层手铐，第三人的双手紧抱着我的腰。
我更用力地重复这个动作，隔壁街上的汽车警报器开始作响。我承认，这次我希望最后抓着我的，是一三具焦尸乌漆抹黑的手。（※）
「抓好。」女孩说道。
我看她，她看我。她比我现在的形体高一些，有深色眼睛，深色长发。另外两个男生分别站在两旁，像是长了青春痘的仪队卫兵。我失去耐性了。
「你要什么？」我说。
「你脖子上挂的东西。」很少有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声音这么平稳又令人折服，我猜她才十三岁。
「谁说的？」
「两分钟前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白痴。我们扑过去的时候，它就从你的T恤掉出来了。」
「噢，真是够了。」
「交出来。」
「不要。」
她耸耸肩：「反正我们要定了，你死期到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的口气听起来一派轻松，但也夹着一丝恐吓，「你想必不是魔法师。」
「我当然不是。」她不屑地说道。
「魔法师知道最好不要小看我辈。」我忙着恐吓，虽然腰部被一个孔武有力的笨蛋抓住时，要吓人并不那么容易。
女孩冷笑道：「魔法师哪有办法这样对付你这坏蛋？」
她说得有理。首先，除非有护身符和五芒星护身，否则魔法师看到我就像看到恶犬咆哮，根本不敢靠近。第二，魔法师得靠着妖精才有办法找到躲在隐身术下的我，而且得找个重量级的巨灵，才有办法制服我（如果他敢）。不过这女孩和那群男朋友全靠自己的力量，似乎没有特别大费周章。
我该使出完整的引爆术之类，但实在没力气做些高难度的事情，只好继续空口说白话。
我笑得诡异：「哈！随便跟你玩玩。」
「听你在吹牛。」
我改弦易辙。「我就委曲点，」我说，「我承认我很好奇，也满欣赏你竟有勇气招惹我。说出你的名字和目的，我就放你一马，说不定还会帮助你。我可是很行的，能使出许多招数。」
真令我失望，这女孩掩住耳朵说道：「少废话，魔鬼！我不会动摇的。」
「你会不想和我作对的，」我镇静地说，「赢得我的友谊不是好多了吗？」
「才不稀罕，」女孩把手放下，「不管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我要定了。」
「不能给你，但如果你想打架，请便。除了受伤之外，我还会发出讯息，让夜警像地狱来的蛇发女妖那样过来修理我们。你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对吧？」
这招倒是让她退缩了一些，我趁胜追击。
③先不管别人怎么说吧，其实我们不太会伤害普通人。不过总有例外，比如贾伯就是。然而，像我这样脾气好的巨灵，也会觉得他们的行为太过分了。
「别天真了，」我说，「仔细想想吧。你要从我身上抢的是力量非常强的东西，它可是属于一名凶恶的魔法师。要是你胆敢碰这玩意儿，他就会把你的皮剥下，钉在门上。」
不知道是威胁还是说她天真起了作用，这女孩开始紧张了，从她噘嘴就看得出来。
我试着稍微移动一下手肘，不过那个男孩随即一哼，把我手臂抓得更紧。
警笛声从几条路之外传来。女孩和男保镳不安地望着黑暗的巷子，天空也悄悄落下几滴雨。
「够了。」女孩说着便朝我走来。
「小心喽！」我说。
她伸出一只手。就在此刻，我非常缓慢地张开嘴巴。然后，她想拿我脖子上的链子。
我立刻变成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尼罗河鳄鱼，猛然咬了她的手指。女孩尖叫着把手抽回，速度之快超出我的想象。我那口利齿只擦到那瞬间缩回的指甲。俘虏我的男孩紧抓着我，但我奋力扭动，作势要咬那女孩。女孩大叫一声，滑倒在一堆垃圾里，把其中一个保镳也踢倒了。这次我突然变身，着实吓到身旁那三个男孩，尤其是原本抓着我腰部的人，发现手里抓的竟是遍布鳞片的大肚子后便愕然松手，但另外两人还是紧抓着我不放。我坚硬的长尾巴像镰刀般左右挥动，干净利落地赏了那两个笨瓜几个巴掌。如果他们有脑袋，现在也已经糊涂了，于是在目瞪口呆之余也松了手。
那女孩的一个保镳只楞了一会儿就回过神，从口袋掏出一把亮晶晶的东西拿在手上。
他把那玩意儿抛过来的时候，我又再度变身。
不得不说，从大鳄鱼瞬间化身为小狐狸实在是明智之举。原本抓着鳄鱼大鳞片的六只手突然只剩空气可抓，而一小束红色皮毛与爪子一回旋，已经从他们四处乱挥的手指落到地上。同时，一道闪亮的银色物质飞过原本鲢鱼喉咙的位置，最后嵌在后面的金属门上。
狐狸跑出巷子，脚掌在滑溜的石子上轻快奔驰。
前方传来尖锐的哨音，狐狸停下脚步。探照灯在门与墙上来回搜寻，奔跑的步伐尾随灯光而至。
真是天助我也：夜警来了。
正当光束要向我身上扫来之时，我已灵活地跳进一个桶口大开的塑胶垃圾桶里。头、身体、尾巴全都消失；探照灯在垃圾桶上面扫过之后，继续往巷子深处前进。
现在大声喊叫、吹着哨子的人来了，奔往我留下那个女孩和她朋友的地方。然后传来怒吼和刺鼻的味道，接下来，可能是大狗在黑夜里追着他们跑。
声音回荡在四周。狐狸躲在有东西渗露的垃圾袋与酸臭的空瓶子碎片间，竖起耳朵仔细听。尖叫与哨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狐狸觉得那些声音全都化作了激动的怒吼。
所有的声音最后都消失了，巷子重归沉寂。
狐狸就在这团混乱中，低低地蜷伏着。
纳桑尼尔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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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胸口、肚子、骨骼又开始传来阵阵熟悉的疼痛。一直窝在同一个身体里实在有碍健康，我永远也不懂为什么人类可以忍受，又不会发疯。（※话说回来……或许这也解释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
我在阴暗寒冷的街上拖着笨重的脚步，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两旁窗格掠过。男孩的肩膀在寒风中弓起，双手插在口袋深处，运动鞋在水泥地上磨，整个人的姿势完全表露出我所感受到的厌烦。每走一步，都感到护符打在胸口。要是我有权处理，绝对会把它扯下，抛进最靠近的垃圾桶，以免气得不成样。不过我现在得听命于那孩子（※过去曾有魔灵企图抗命。其中一个有名的例子，就是坚定的爱斯摩洛。他主人吩咐他去杀掉巨灵伊安娜，但伊安娜是爱斯摩洛的密友，他们深深相爱。虽然主人的要求越来越严厉，但爱斯摩洛不为所动。然而遗憾的是，虽然他的意志力能应付挑战，他的灵髓却无法抵挡魔法师的命令。不久之后，他就因为坚不屈服而被硬生生扯成两半，并发生爆炸，毁了魔法师、他的宫殿及巴格达外的偏远郊区。在这次悲惨的事件之后，魔法师就学会尽量不要直接下令攻击敌对的魔灵(但敌对的魔法师又是另一回事了对我们来说，我们学会避免冲突产生。因此，我们之间的忠诚是短暂且善变的。友谊基本上只是策略。），把护符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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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念南方的沙漠，还有一望无际的蓝天。
另一条通往左边的箱子塞满湿答答的纸箱与报纸，我不自觉地扫描各个界层，结果没发现什么。就这里吧！基于卫生，我避开前两道门，而坐在干爽的第三道门口。
现在恰好能让我彻底想想今晚所发生的种种事件。这一夜可真热闹，先是脸色苍白的小男孩、赛门·勒福雷斯、贾伯、法奎尔……真是乱七八糟。那又怎么样呢？天亮时我就可以把护符交出去，永远和这件讨厌的事情说再见。
只不过我得和这个小孩算帐，他得付出代价，很大的代价。要乌鲁克的巴谛魔委屈地在伦敦西区的暗巷里打地铺，然后拍拍屁股走人？门都没有！首先我得先查出他的名字，然后——
等等……
巷子里传来脚步声，几个穿着靴子的人走近了。
或许只是巧合吧，毕竟伦敦是个都市，居民会使用这座城市、这条巷子。这些人可能只想抄近路早点回家，只不过这条巷子正好是我的藏身之处。
然而，我不相信巧合。
我缩回门口浅浅的阴影里，并在身上布好隐身术。一层细密的黑网罩住坐在阴影中的我，让我融入黑暗之中。我等待着。
靴子声越来越近，到底是谁？夜警在巡逻吗？赛门·勒福雷斯派的同盟魔法师？说不定圆球早就看到我了。
结果不是警察，也不是魔法师，而是特拉法加广场上的那群孩子。
这群孩子共有五个男孩，和一个带头的女孩。他们一路逗留，随意浏览两旁，而我也稍微松了口气。我躲得很好；就算我没藏好，也没什么好怕的，毕竟他们已经远离了大众的注意范围。老实说，这些男孩个子高大，看起来很粗野，但也不过是穿着牛仔裤和皮衣的小孩子。那个女孩子则穿件皮夹克，长裤从膝盖以下变成大喇叭，布料多到可以再帮小矮人做件裤子。他们走进巷子，一直踢地上的垃圾。我突然注意到他们竟然安静得出奇。
我疑心大起，于是再度检查其他界层，但是都看不出什么异样，他们还是六个孩子。
我躲在屏障后面，等他们经过。
带头的女孩子逼视着我。
我安稳地躲在屏障后面，打了呵欠。
有个男孩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在那里。」他指着我说道。
「逮住它。」女孩说。
我还来不及从惊讶中回过神，三个最强壮的男孩子就跳上门口，往我身上扑来。隐身术被他们一碰，黑罩子登时撕开、消失于无物。有那么一瞬间，迎面而来的丑皮衣、便宜胡后水与体臭吓得我不知所措。他们把我压在底下，打我的头、赏我耳光。他们粗鲁地迫使我站起身来。
之后我再度告诉自己，我可是巴谛魔。
一阵短暂的光与热把整条巷子照得透亮，门口的砖块仿佛放在煎锅上烤过。
出乎意料，这几个男孩竟然还在原地，其中两人紧抓住我的手腕，好像双层手铐，第三人的双手紧抱着我的腰。
我更用力地重复这个动作，隔壁街上的汽车警报器开始作响。我承认，这次我希望最后抓着我的，是一三具焦尸乌漆抹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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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她看我。她比我现在的形体高一些，有深色眼睛，深色长发。另外两个男生分别站在两旁，像是长了青春痘的仪队卫兵。我失去耐性了。
「你要什么？」我说。
「你脖子上挂的东西。」很少有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声音这么平稳又令人折服，我猜她才十三岁。
「谁说的？」
「两分钟前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白痴。我们扑过去的时候，它就从你的T恤掉出来了。」
「噢，真是够了。」
「交出来。」
「不要。」
她耸耸肩：「反正我们要定了，你死期到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我的口气听起来一派轻松，但也夹着一丝恐吓，「你想必不是魔法师。」
「我当然不是。」她不屑地说道。
「魔法师知道最好不要小看我辈。」我忙着恐吓，虽然腰部被一个孔武有力的笨蛋抓住时，要吓人并不那么容易。
女孩冷笑道：「魔法师哪有办法这样对付你这坏蛋？」
她说得有理。首先，除非有护身符和五芒星护身，否则魔法师看到我就像看到恶犬咆哮，根本不敢靠近。第二，魔法师得靠着妖精才有办法找到躲在隐身术下的我，而且得找个重量级的巨灵，才有办法制服我（如果他敢）。不过这女孩和那群男朋友全靠自己的力量，似乎没有特别大费周章。
我该使出完整的引爆术之类，但实在没力气做些高难度的事情，只好继续空口说白话。
我笑得诡异：「哈！随便跟你玩玩。」
「听你在吹牛。」
我改弦易辙。「我就委曲点，」我说，「我承认我很好奇，也满欣赏你竟有勇气招惹我。说出你的名字和目的，我就放你一马，说不定还会帮助你。我可是很行的，能使出许多招数。」
真令我失望，这女孩掩住耳朵说道：「少废话，魔鬼！我不会动摇的。」
「你会不想和我作对的，」我镇静地说，「赢得我的友谊不是好多了吗？」
「才不稀罕，」女孩把手放下，「不管你脖子上挂着的是什么，我要定了。」
「不能给你，但如果你想打架，请便。除了受伤之外，我还会发出讯息，让夜警像地狱来的蛇发女妖那样过来修理我们。你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对吧？」
这招倒是让她退缩了一些，我趁胜追击。
③先不管别人怎么说吧，其实我们不太会伤害普通人。不过总有例外，比如贾伯就是。然而，像我这样脾气好的巨灵，也会觉得他们的行为太过分了。
「别天真了，」我说，「仔细想想吧。你要从我身上抢的是力量非常强的东西，它可是属于一名凶恶的魔法师。要是你胆敢碰这玩意儿，他就会把你的皮剥下，钉在门上。」
不知道是威胁还是说她天真起了作用，这女孩开始紧张了，从她噘嘴就看得出来。
我试着稍微移动一下手肘，不过那个男孩随即一哼，把我手臂抓得更紧。
警笛声从几条路之外传来。女孩和男保镳不安地望着黑暗的巷子，天空也悄悄落下几滴雨。
「够了。」女孩说着便朝我走来。
「小心喽！」我说。
她伸出一只手。就在此刻，我非常缓慢地张开嘴巴。然后，她想拿我脖子上的链子。
我立刻变成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尼罗河鳄鱼，猛然咬了她的手指。女孩尖叫着把手抽回，速度之快超出我的想象。我那口利齿只擦到那瞬间缩回的指甲。俘虏我的男孩紧抓着我，但我奋力扭动，作势要咬那女孩。女孩大叫一声，滑倒在一堆垃圾里，把其中一个保镳也踢倒了。这次我突然变身，着实吓到身旁那三个男孩，尤其是原本抓着我腰部的人，发现手里抓的竟是遍布鳞片的大肚子后便愕然松手，但另外两人还是紧抓着我不放。我坚硬的长尾巴像镰刀般左右挥动，干净利落地赏了那两个笨瓜几个巴掌。如果他们有脑袋，现在也已经糊涂了，于是在目瞪口呆之余也松了手。
那女孩的一个保镳只楞了一会儿就回过神，从口袋掏出一把亮晶晶的东西拿在手上。
他把那玩意儿抛过来的时候，我又再度变身。
不得不说，从大鳄鱼瞬间化身为小狐狸实在是明智之举。原本抓着鳄鱼大鳞片的六只手突然只剩空气可抓，而一小束红色皮毛与爪子一回旋，已经从他们四处乱挥的手指落到地上。同时，一道闪亮的银色物质飞过原本鲢鱼喉咙的位置，最后嵌在后面的金属门上。
狐狸跑出巷子，脚掌在滑溜的石子上轻快奔驰。
前方传来尖锐的哨音，狐狸停下脚步。探照灯在门与墙上来回搜寻，奔跑的步伐尾随灯光而至。
真是天助我也：夜警来了。
正当光束要向我身上扫来之时，我已灵活地跳进一个桶口大开的塑胶垃圾桶里。头、身体、尾巴全都消失；探照灯在垃圾桶上面扫过之后，继续往巷子深处前进。
现在大声喊叫、吹着哨子的人来了，奔往我留下那个女孩和她朋友的地方。然后传来怒吼和刺鼻的味道，接下来，可能是大狗在黑夜里追着他们跑。
声音回荡在四周。狐狸躲在有东西渗露的垃圾袋与酸臭的空瓶子碎片间，竖起耳朵仔细听。尖叫与哨子声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狐狸觉得那些声音全都化作了激动的怒吼。
所有的声音最后都消失了，巷子重归沉寂。
狐狸就在这团混乱中，低低地蜷伏着。
纳桑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