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是第一次感激那男孩，时机实在太巧妙了！多了不起的巧合啊！我现在可以从他们面前光明正大地消失，藉由召唤而不见，而他们这些家伙只能瞠目结舌、惊讶万分。如果我动作快一点，可能还有时间在离开前把大拇指按在鼻尖，其余手指轻蔑地朝着他们挥。
我对他们遗憾地摇头。「真的很抱歉，」我笑道，「我很希望能帮忙你们，真的。不过我得走了，或许不久之后，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玩折磨人、关禁闭的把戏，只不过得来点小小的改变，到时候是我在外面，你们两个在里面依偎。所以萧托啊，赶紧节食吧！同时，你们两个……噢！……可以气得半死，还有——啊……哎唷！」我得承认，这次我没办法应答如流，却感觉得到召唤带来的疼痛。不知怎地，甚至比平常还要疼——更刺痛、更有碍健康……
此外，还花了更长的时间。
我放弃所有顽皮傲慢的姿态，在柱子上方扭曲，希望那孩子继续努力。他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我很痛苦吗？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翻滚，因为圆球的电力线太靠近了，实在很不舒服。
过了极不舒服的两分钟之后，召唤的恐怖拉力减弱消失，而我以非常丢脸的姿势留住原处——蜷伏在球里，头埋在两膝之间，双手抱头。累积的疼痛，使得我动作僵硬缓慢。我稍微抬起头，轻轻把头发从眼前拨开。
我还是在圆球内。两个魔法师还在原地，在监狱墙外对我露齿而笑。
这样实在不好看。我不屈服，虽然身上还有上千处仍在发疼，但我挺起身子站起来，毫不退让地瞪着他们。萧托暗自窃笑。「亲爱的洁西卡，真是值回票价啊，」他说，「它的脸真漂亮。」
女人点点头。「时机真巧，」她说，「真高兴我们能在这里亲眼目睹。你这笨蛋，难道还搞不清楚状况吗？」她的石板移过来一点，「我告诉过你，要离开悲痛之球是不可能的，用召唤也行不通。你的灵髓已经关在里面了，连你主人也没办法把你带走。」
「她会想办法的。」我说完便咬住嘴唇，假装自己后悔说了这么一句。
「她？」这女人眯起眼睛。「你主人是个女的？」
「它说谎。」萧托·宾恩摇头。「显然是骗人的。洁西卡，我累了。我早上来不及去拜占庭澡堂按摩，我现在本来该在蒸气室的。我想，应该给这魔鬼多一点刺激，然后留它在这？」
「亲爱的萧托，这想法真好。」她的指甲发出五次喀啦声，于是四周传来嗡嗡声与颤动。得赶紧缩小了！我把仅存的精力全使出来，赶紧变身，而圆球上闪烁的线条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也把自己缩小成新的身形。于是，圆球里出现一只优雅的猫弓着身子，惊慌地闪躲下降的球壁。
过了几秒，圆球缩成先前体积的三分之一，讨厌的能量发出嗡嗡声，在我的猫耳听来，简直是轰然巨响。幸好我和球壁之间还有一段缝隙。女人再弹一次指甲，圆球缩小的速度很快缓了下来。
「了不起……」她向萧托说，「在紧急时刻变成沙漠猫，埃及风格十足。我想这家伙应该出道很久了。」现在她又转向我。「魔鬼，圆球会继续缩小。」她说，「有时缩得快、有时缩得慢，最后将只剩下一个点。我们会持续监视你，所以如果你想说，只要告诉我们就行了。不然，永别了。」
猫发出嘶嘶声、吐了口水以示回应。那是我当时最清楚的表达方式了。
石板转了过去，下降到原来的位置。萧托和女人回到拱门，随后没入入口当中。缝隙再度合拢，墙壁一如往昔。鹰嘴和牛头继续巡逻。圆球上致命的白线就在离我不远之处嗡嗡作响、闪闪发光，并悄悄靠近。
猫咪蜷在柱子上方，尾巴尽量紧绕在身边。
接下来几个小时，周遭情况让我越来越不舒服。一开始，猫原本还够小，但圆球又缩小许多，因此我的耳朵都要垂到胡子下了，也觉得圆球在煎我的尾巴尖。于是，我接连变了几个身形。我知道自己受监视，因此不想直接变成跳蚤，因为这样太过突兀，只会导致圆球跟着快速缩小，以赶上我变小的速度。我倒是变成一堆毛茸茸和有鳞片的东西，每次缩小的速度都只比监狱发光的栅栏快一点。先是长耳野兔、之后狨猴，然后是平凡的田鼠……我想，要是能把我变过的身形放在一起，就能开一家很不错的宠物店，只不过不太吸引人就是了。
任凭我怎么努力，仍想不出什么脱身之计。我可以捏造又长又复杂的谎言告诉那女人，以获得缓刑，不过她很快就会发现我在撒谎，然后早点要了我的命。这样行不通。
更糟的是，那臭小子又试着召唤我两次。他可能以为先前犯了点错误，因此不肯放弃召唤，结果害我非常不舒服，差点把他和盘托出。
是差点，但终究没有招供；毕竟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总是有可能出现转机。
「你去过大吴哥城吗？」牛头又来了，仍在想我到底是谁。
「什么？」这时我是只田鼠；我尽量表现目中无人的口气，可惜田鼠的声音听起来只像在生气。
「就是高棉帝国。我啊，以前他们征服泰国时，我曾经帮宫廷魔法师工作。你跟那件事情有没有关？是不是叛军？」
「没有。」（※无巧不巧，真的无关。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那时我大概都在北美洲。）
「确定吗？」
「对！当然确定！你把我跟别人搞混了。但是先别管这回事吧。听好……」田鼠把声音放柔放低，把一只爪子摆到嘴边。「你显然很聪明，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也帮最凶恶的帝国工作过。我有些力量很大的朋友，如果你把我弄出去，他们会帮忙杀了你的主人，让你自由、不受拘束。」
如果牛头的脑袋更灵光，我发誓他一定会怀疑地看着我。然而，我继续试探。「你困在这里当守卫多久了？」我说，「五十年？一百年？这哪算得上是乌图库该过的生活？说不定你也会像这样，被关到圆球里。」
他的头靠近栏杆，一阵鼻息向我喷来，在我的毛上留下黏答答的水滴。「什么朋友？」
「呃，一个魔王，大魔王喔！还有四个很厉害的大火灵，比我强多了……你可以加入我们……」
牛头退到一旁，不屑地吼着。「你一定以为我是笨蛋！」
「没有、没有……」田鼠耸耸肩，「是那个鹰嘴说的，他就说你不会加入我们嘛！如果你还是没兴趣……」田鼠扭着身体，着小小的脚步不再理他。
「什么？」牛头赶紧绕到柱子另一边，抓着矛靠近圆球。「不准不理我！薛西斯说什么？」
「喂！」鹰嘴从房间大老远的角落跑过来。「我听到我的名字了！别跟囚犯讲话！」
牛头愤恨地看着他。「我爱讲就讲。你以为我是笨蛋吧？哼，我可不笨，懂吗？你打这什么主意？」
「别告诉他，薛西斯！」我大声地说悄悄话，「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鹰嘴的鸟喙发出尖锐的声音。「计划？我哪有什么计划？囚犯骗你的，巴兹塔克。它跟你说什么？」
「好吧，薛西斯，」我爽快地喊道，「我还没提……那件事。」
牛头挥舞着矛。「我想发问的应该是我吧，薛西斯，「他说，「你和囚犯共谋！」
「哪有，你这白痴——」
「你说我是白痴？」
于是他们就吵了起来：牛嘴对鹰喙，装模作样的肌肉、花佾招摇的冠羽、对骂、痛殴对方戴着盔甲的胸部几拳。喝！乌图库就是这么好骗。他们一激动，便忘了我的存在，正合我意。平常看到他们这样互殴，我一定会大为幸灾乐祸，但现在身处困境的我，只觉得稍稍欣慰。
圆球又变得更狭窄了，真令我难受。于是我只好再缩小，这次缩成圣甲虫。其实这么做并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延迟那个逃不掉的结果，也给我一点空间在柱子上方来回奔走，愤怒甚至绝望地亮出我的翅鞘。纳桑尼尔这小子！要是这次能逃得出去，我一定使出最严厉的报复，让这次报复行动能名留青史，成为他们那种人的恶梦！我，巴谛魔，现在沦为甲虫，正等着被敌人压碎，而这些敌人傲慢到连这一幕都懒得看！曾经和所罗门与海华沙对话的我，难道该落得如此下场？不！即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也要想办法……
我来来回回奔跑，一直思考、一直思考……
不，我逃不掉了，死亡从四面八方不断接近。难道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吗？
一团雾气、一声怒吼、一道愤怒的红色眼神突然俯向我的高度。
「巴谛魔！」
唉，原来这就是更糟的情况。牛头不吵了，他突然想起我是谁。「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他喊，「你的声音！对，就是你，你杀了我的同胞！我等这一刻等了二十七个世纪，终于让我等到了！」
面对这种评论，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这个乌图库举起银矛，发出打胜仗的嚎叫。他们这种魔灵要击出致命一击时，都会这么喊。
我只好以绝望、放手一搏的方式，让翅膀嗡嗡作响。
纳桑尼尔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对他们遗憾地摇头。「真的很抱歉，」我笑道，「我很希望能帮忙你们，真的。不过我得走了，或许不久之后，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玩折磨人、关禁闭的把戏，只不过得来点小小的改变，到时候是我在外面，你们两个在里面依偎。所以萧托啊，赶紧节食吧！同时，你们两个……噢！……可以气得半死，还有——啊……哎唷！」我得承认，这次我没办法应答如流，却感觉得到召唤带来的疼痛。不知怎地，甚至比平常还要疼——更刺痛、更有碍健康……
此外，还花了更长的时间。
我放弃所有顽皮傲慢的姿态，在柱子上方扭曲，希望那孩子继续努力。他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我很痛苦吗？我根本没办法好好翻滚，因为圆球的电力线太靠近了，实在很不舒服。
过了极不舒服的两分钟之后，召唤的恐怖拉力减弱消失，而我以非常丢脸的姿势留住原处——蜷伏在球里，头埋在两膝之间，双手抱头。累积的疼痛，使得我动作僵硬缓慢。我稍微抬起头，轻轻把头发从眼前拨开。
我还是在圆球内。两个魔法师还在原地，在监狱墙外对我露齿而笑。
这样实在不好看。我不屈服，虽然身上还有上千处仍在发疼，但我挺起身子站起来，毫不退让地瞪着他们。萧托暗自窃笑。「亲爱的洁西卡，真是值回票价啊，」他说，「它的脸真漂亮。」
女人点点头。「时机真巧，」她说，「真高兴我们能在这里亲眼目睹。你这笨蛋，难道还搞不清楚状况吗？」她的石板移过来一点，「我告诉过你，要离开悲痛之球是不可能的，用召唤也行不通。你的灵髓已经关在里面了，连你主人也没办法把你带走。」
「她会想办法的。」我说完便咬住嘴唇，假装自己后悔说了这么一句。
「她？」这女人眯起眼睛。「你主人是个女的？」
「它说谎。」萧托·宾恩摇头。「显然是骗人的。洁西卡，我累了。我早上来不及去拜占庭澡堂按摩，我现在本来该在蒸气室的。我想，应该给这魔鬼多一点刺激，然后留它在这？」
「亲爱的萧托，这想法真好。」她的指甲发出五次喀啦声，于是四周传来嗡嗡声与颤动。得赶紧缩小了！我把仅存的精力全使出来，赶紧变身，而圆球上闪烁的线条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也把自己缩小成新的身形。于是，圆球里出现一只优雅的猫弓着身子，惊慌地闪躲下降的球壁。
过了几秒，圆球缩成先前体积的三分之一，讨厌的能量发出嗡嗡声，在我的猫耳听来，简直是轰然巨响。幸好我和球壁之间还有一段缝隙。女人再弹一次指甲，圆球缩小的速度很快缓了下来。
「了不起……」她向萧托说，「在紧急时刻变成沙漠猫，埃及风格十足。我想这家伙应该出道很久了。」现在她又转向我。「魔鬼，圆球会继续缩小。」她说，「有时缩得快、有时缩得慢，最后将只剩下一个点。我们会持续监视你，所以如果你想说，只要告诉我们就行了。不然，永别了。」
猫发出嘶嘶声、吐了口水以示回应。那是我当时最清楚的表达方式了。
石板转了过去，下降到原来的位置。萧托和女人回到拱门，随后没入入口当中。缝隙再度合拢，墙壁一如往昔。鹰嘴和牛头继续巡逻。圆球上致命的白线就在离我不远之处嗡嗡作响、闪闪发光，并悄悄靠近。
猫咪蜷在柱子上方，尾巴尽量紧绕在身边。
接下来几个小时，周遭情况让我越来越不舒服。一开始，猫原本还够小，但圆球又缩小许多，因此我的耳朵都要垂到胡子下了，也觉得圆球在煎我的尾巴尖。于是，我接连变了几个身形。我知道自己受监视，因此不想直接变成跳蚤，因为这样太过突兀，只会导致圆球跟着快速缩小，以赶上我变小的速度。我倒是变成一堆毛茸茸和有鳞片的东西，每次缩小的速度都只比监狱发光的栅栏快一点。先是长耳野兔、之后狨猴，然后是平凡的田鼠……我想，要是能把我变过的身形放在一起，就能开一家很不错的宠物店，只不过不太吸引人就是了。
任凭我怎么努力，仍想不出什么脱身之计。我可以捏造又长又复杂的谎言告诉那女人，以获得缓刑，不过她很快就会发现我在撒谎，然后早点要了我的命。这样行不通。
更糟的是，那臭小子又试着召唤我两次。他可能以为先前犯了点错误，因此不肯放弃召唤，结果害我非常不舒服，差点把他和盘托出。
是差点，但终究没有招供；毕竟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总是有可能出现转机。
「你去过大吴哥城吗？」牛头又来了，仍在想我到底是谁。
「什么？」这时我是只田鼠；我尽量表现目中无人的口气，可惜田鼠的声音听起来只像在生气。
「就是高棉帝国。我啊，以前他们征服泰国时，我曾经帮宫廷魔法师工作。你跟那件事情有没有关？是不是叛军？」
「没有。」（※无巧不巧，真的无关。那是八百年前的事情，那时我大概都在北美洲。）
「确定吗？」
「对！当然确定！你把我跟别人搞混了。但是先别管这回事吧。听好……」田鼠把声音放柔放低，把一只爪子摆到嘴边。「你显然很聪明，去过很多地方、做过很多事，也帮最凶恶的帝国工作过。我有些力量很大的朋友，如果你把我弄出去，他们会帮忙杀了你的主人，让你自由、不受拘束。」
如果牛头的脑袋更灵光，我发誓他一定会怀疑地看着我。然而，我继续试探。「你困在这里当守卫多久了？」我说，「五十年？一百年？这哪算得上是乌图库该过的生活？说不定你也会像这样，被关到圆球里。」
他的头靠近栏杆，一阵鼻息向我喷来，在我的毛上留下黏答答的水滴。「什么朋友？」
「呃，一个魔王，大魔王喔！还有四个很厉害的大火灵，比我强多了……你可以加入我们……」
牛头退到一旁，不屑地吼着。「你一定以为我是笨蛋！」
「没有、没有……」田鼠耸耸肩，「是那个鹰嘴说的，他就说你不会加入我们嘛！如果你还是没兴趣……」田鼠扭着身体，着小小的脚步不再理他。
「什么？」牛头赶紧绕到柱子另一边，抓着矛靠近圆球。「不准不理我！薛西斯说什么？」
「喂！」鹰嘴从房间大老远的角落跑过来。「我听到我的名字了！别跟囚犯讲话！」
牛头愤恨地看着他。「我爱讲就讲。你以为我是笨蛋吧？哼，我可不笨，懂吗？你打这什么主意？」
「别告诉他，薛西斯！」我大声地说悄悄话，「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鹰嘴的鸟喙发出尖锐的声音。「计划？我哪有什么计划？囚犯骗你的，巴兹塔克。它跟你说什么？」
「好吧，薛西斯，」我爽快地喊道，「我还没提……那件事。」
牛头挥舞着矛。「我想发问的应该是我吧，薛西斯，「他说，「你和囚犯共谋！」
「哪有，你这白痴——」
「你说我是白痴？」
于是他们就吵了起来：牛嘴对鹰喙，装模作样的肌肉、花佾招摇的冠羽、对骂、痛殴对方戴着盔甲的胸部几拳。喝！乌图库就是这么好骗。他们一激动，便忘了我的存在，正合我意。平常看到他们这样互殴，我一定会大为幸灾乐祸，但现在身处困境的我，只觉得稍稍欣慰。
圆球又变得更狭窄了，真令我难受。于是我只好再缩小，这次缩成圣甲虫。其实这么做并没什么意义，只不过延迟那个逃不掉的结果，也给我一点空间在柱子上方来回奔走，愤怒甚至绝望地亮出我的翅鞘。纳桑尼尔这小子！要是这次能逃得出去，我一定使出最严厉的报复，让这次报复行动能名留青史，成为他们那种人的恶梦！我，巴谛魔，现在沦为甲虫，正等着被敌人压碎，而这些敌人傲慢到连这一幕都懒得看！曾经和所罗门与海华沙对话的我，难道该落得如此下场？不！即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也要想办法……
我来来回回奔跑，一直思考、一直思考……
不，我逃不掉了，死亡从四面八方不断接近。难道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吗？
一团雾气、一声怒吼、一道愤怒的红色眼神突然俯向我的高度。
「巴谛魔！」
唉，原来这就是更糟的情况。牛头不吵了，他突然想起我是谁。「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他喊，「你的声音！对，就是你，你杀了我的同胞！我等这一刻等了二十七个世纪，终于让我等到了！」
面对这种评论，也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这个乌图库举起银矛，发出打胜仗的嚎叫。他们这种魔灵要击出致命一击时，都会这么喊。
我只好以绝望、放手一搏的方式，让翅膀嗡嗡作响。
纳桑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