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原来他在这里——这个人盗走护符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人割断了护符保管人的喉咙、让他躺在血泊中；这个人拿了勒福雷斯的钱，听他使唤。
就人类而言，他的个子算高大，比常人高出一个头，也比较魁梧。他穿着有扣子的深色大衣，裤管宽宽的，带有东方风格，并松松地塞进皮靴里。黑胡子、大鼻子、浓密眉毛下的蓝眼睛非常锐利。虽然是个大个子，动作却颇为优雅，一手轻松地在身旁摆动，另一手塞在皮带里面。
这个佣兵绕过引擎盖，走到我的车窗旁边，眼睛一直打量着我们。他靠近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并挥手示意离开。我看到护送我们的食尸鬼消失，回到田里。
我的头半伸出车窗。「早安，」我开心说道，希望符合伦敦的口音。「恩尼斯·史阔尔父子来了，途食品来到海德兰府。」
这男人停下脚步，静静地盯着我们。
「史阔尔父子……」他的声音缓慢低沉地说道，蓝色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看穿。这举动真令人不安，我旁边的男孩差点喘不过气，希望他别惊慌失措。「史阔尔父子……对，你们会来。」
「是的，先生。」
「你们带了什么？」
「吃的，先生。」
「是什么？」
「呃……」我脑袋一片空白，「各种吃的，先生。你要不要查看一下？」
「列个清单就够了。」
可恶。「好的，先生。呃……我们带了很多箱子、罐头，很多很多罐头，先生，还有一包包东西，和很多瓶——」
他眯起眼睛。「听起来不太确定。」
手肘那边传来高高的声音，原来纳桑尼尔从我前面俯过身。「先生，清单不是他列的，是我负责。我们带了波罗的海鱼子酱、千鸟蛋、新鲜芦笋茎、腌制波隆纳萨拉米香肠、叙利亚橄榄、中美洲香草茎、刚杆好的面、冷冻云雀舌、带壳卤蜗牛、几管现磨胡椒与岩盐、威乐尔生蚝、鸵鸟肉——」
佣兵举起手。「好了，现在我要检查这些东西。」
「是，先生。」我闷闷不乐地下车，带领他到后车厢，衷心希望那孩子没让想象力冲昏头。万一里面的食物完全不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这个佣兵无情地逼近车子，我打开后车门，慢慢把车门推开。
他花了几分钟检查车子内部。「好，你们可以进屋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车上的东西。角落一箱瓶子抓住我的眼光：叙利亚橄榄。后面还有东西若隐若现，是一小箱云雀舌、一张张包好的面……我把门关好，回到车上。
「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这男人一只手放在我敞开的车窗边缘，手臂上有白色的疤痕交叉。「沿着车道开，在叉路往右，就会抵达房子后门。有人会在那边等你们。事情办完就回来。你们走之前，得先警告你们：现在你们要进入的是伟大魔法师的私人宅邸，如果想保命，可别逗留或随处乱闯，否则会受到重罚，要你们血肉馍糊。」
「是的，先生。」
他点点头，退回一旁，示意我们离开。我发动引擎，缓慢驶过拱门。没多久，我们穿过了两个防护圆顶的下方，这两个圆顶都让我的灵髓刺痛。之后是一条蜿蜒的黄沙车道，位于树林之间。
我看看男孩。他面无表情，但是一滴汗珠从太阳穴淌下。「你怎么知道里面的东西？」我问，「你只看了后面几秒钟而已。」
他淡淡一笑。「我受过训练，可以快速阅读、确实记住。话说回来，你觉得他怎样？」
「勒福雷斯的杀手跟班哪？怪怪的。他不是巨灵，应该也不是魔法师，因为他没有你们这种腐败的臭气。（※我不是故意失礼。嗯，好吧，我是故意的，但这绝对骂得很精准。虽然我不是搜寻球妖精（别忘了，它们全身只有鼻孔），但是嗅觉也非常灵敏，几乎能认出每一个魔法师，就算他们隐姓埋名也一样。他们经年累月待在烟雾弥漫的房间，召唤强而有力的灵体，因此身上沾染了独特的臭味，薰香与恐惧之苦的特色十分明显。就算你无法确定这人是不是魔法师，最后的关键就是看他们的眼睛：通常你可以看到他们戴着隐形眼镜。）不过他能夺取护符，想必是有两把刷子……而且他散发出强烈的信心。你看到食尸鬼多听他的话没？」
男孩皱着额头。「如果他不是魔法师又不是魔鬼，哪能有什么力量？」
「别骗自己了，」我悄悄地说，「毕竟还有其他族类。」我想到那个反抗份子的女孩，还有她的同伴。
我没再多问，因为车道突然拉直，我们进入了树林区。眼前就是海德兰府。
男孩倒抽一口气。
但是我的印象则不太一样。如果你曾经帮忙建造世界上几座最雄伟的建筑，甚至提供建筑师相当有用的诀窍（※只不过我的建议不一定有人采用，比萨斜塔就是一个例子。），那么二流的哥德式维多利亚宅邸根本提不起你的兴趣。你知道这种东西不过是卖弄一大堆俗套和塔楼（※你觉得描述得还不够好？嗯，我只想继续说故事罢了。海德兰府是长方形建筑群，有南北向侧翼的矮胖建筑，还有许多高大拱形窗、两层楼、高高的斜山墙、多得不得了的砖造烟囱、带了巴洛克风格的窗花格、大门上的仿造雉堞、挑高拱顶天花版（非常密集）、各式各样的石像鬼（也很密集）。全都由乳棕色的石头雕成，如果适量使用，看起来还不错，但是过量使用的话，每个东西都会糊成一团，好像一大块融化的牛奶糖。），房子环绕在宽广的草坪当中，上面还有零星的孔雀和沙袋鼠当作装饰（※装饰效果强到我以为它们的脚是黏好、定位的。）。草坪上已经搭好一些条纹帐篷，大批仆人从露台上送来一盘盘酒瓶和酒杯。房屋前面是一棵巨大的老紫杉，在展开的枝干下，车道分开了。左边的岔路转个漂亮的弯，通往屋子正门，右边的岔路则乖乖转个弯，绕到后面。我们根据指示，走那条送货用的路。
我主人还是贪婪「畅饮」四周的美景。
「忘了你可怜的白日梦吧，」我说，「如果你以后想待在这种地方，得先活过今天才行。好，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得拟定计划。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男孩马上恢复专注。「从先前勒福雷斯的表现来看，」他说，「也一定是想攻击官员，但究竟是什么方式却不得而知。要等他们到了之后才会发动攻击，那时候他们最松懈、没有警觉。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护符都非常重要。」
「对，我同意，」我拍着方向盘，「不过我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们有两个目标：找到护符，并搞清楚勒福雷斯到底设下什么陷阱。护符应该是在勒福雷斯身上，无论如何，一定受到严密保护。我们可以先找到护符的位置，这样比较好，不过要等到大家都到了，再从他手中拿走护符。我们得让大家知道他拿了护符，才能证明他是叛徒。要是能告诉大家陷阱在哪里就更好了。我们得先拿到所有必要的证据。」
「说得倒是容易。」一想到法奎尔、贾伯，还有勒福雷斯可能掌管的其他奴隶，我便叹了口气。「好吧，首先我们得抛弃这车子和所有的伪装。」
车道在房子后面的圆形碎石区后面终止了。花店的车子停在那边，附近白色的双扇门敞开，门外站了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他指示我们把车子开到路边。
「好，」男孩说道，「我们先把车上的货物卸下，见机行事。等一下听我命令。」
「欸，难不成我之前曾抗命吗？」我完成煞车、把车停在距离观赏树丛几公厘的地方，然后下车。那个仆人走了过来。
「史阔尔先生？」
「先生，您叫我？这是……我儿子。」
「你迟到了，厨师需要你的东西。赶快把东西拿到厨房去。」
「是的，先生。」一阵不安划过我的灵髓，我颈子后的寒毛直竖。这个厨师……不会，不会的。他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我打开车门。「儿子，打起精神，不然我揍你！」
我尽量多拿几瓶叙利亚橄揽和大蜗牛堆到男孩手上，幸灾乐祸地推他往前走。由于东西堆得老高，他走得摇摇晃晃，真像宾恩精品店的辛普金（※别以为我忘了辛普金。我可没忘。我的记忆力很好，想象力又丰富，因此已经替他安排了很多计划。）。我则挑了一小桶云雀舌，跟在他后面穿过一道道门，进入粉刷成白色的寒冷走道。各种身材体型的男女仆人像是惊慌的野兔，忙着上百件工作；到处都听得到喋喋不休的吵闹声。空气中弥漫着烘培面包与烤肉的香气，那是从通往厨房的大拱门飘散出来的。
我偷看一下拱门里面。好几十个身着白衣的厨师在切菜、抹油、刷洗、切肉……火炉上的叉子也在转动。桌上的蔬菜堆得高高的，有人把果冻塞进一旁打开的馅饼皮里。这里可真热闹。负责统筹的是个大个子主厨，此刻正对一个穿着蓝制服的小男孩大吼大叫。
主厨的袖子是卷起来的，其中一只手臂缠了厚厚的绷带。
我很快查看第七界层。
然后立刻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触手是什么，我一清二楚，没什么好怀疑。
我的主人进入厨房，把摇摇欲坠的一堆东西放到附近的工作台上，之后又毫不知情地走出来。他走到门边时，我把云雀舌塞到他手上。
「把这拿去，」我小声说道，「我没办法进去。」
「为什么？」
「拿进去就是了。」
他觉得乖乖听话比较好，便很快照办，因为穿着深色制服的仆人又出现在走廊上，专注地观察我们。我们又朝外面走去，准备再搬一堆东西进来。
「那个主厨，」正当我把一箱猪肉酱拉出来之时，小声说道，「就是巨灵法奎尔。别问我他为什么喜欢伪装成那个样子，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能进去；他一下就会认出我来。」
男孩眯起眼睛。「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这次相信我就是了。欸，你还可以再搬一袋鸵鸟排吧？哎呀，可能不行。」我扶他站稳，「我帮忙卸货，你负责把东西送进去，然后两个人都想想该怎么办。」
男孩跑这几趟之时，我们讨论出作战计划。我们反覆讨论，才达成协议。他希望我们两个都溜到厨房后面，探索这间屋子，可我绝对不肯靠近法奎尔。我的想法是先卸货，把车子丢到树林深处，再潜伏回来展开调查，但这孩子不肯。「你当然没问题，」他说，「你可以像一阵讨厌的风，快速穿过草坪；但我不行，我走到半路就会被他们逮到。既然我已经来到屋子里，我就得进去。」
「但你是食品行小弟，要是让人看见了，你要怎么解释？」
他悻悻然笑道：「别担心，我这食品行小弟当不了多久的。」
「要通过厨房对我来说太冒险了，」我说，「我刚才是好运。法奎尔通常在大老远就能发现我。这样行不通。我得另外找一条路进去。」
「我觉得不好，」他说，「我们怎么碰头？」
「我会去找你，只要你别被逮到就行了。」
他耸耸肩。如果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那么倒还隐藏得不错。我把最后几篮千鸟蛋堆到他手上，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进屋里。然后我把车门关上，钥匙留在驾驶座，思考目前的局势。我很快就放弃把货车丢到树林里的主意：毕竟把车子悄悄留在这里，或许反而不那么引人注意，就像没有人理会花店的车子一样。
房子的窗户太多了，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观望。我朝着门走去，好像要走进屋里，同时在途中检查各个界层：远处有个哨兵正巡过树林上方，也就是在最里面的一层圆顶。没问题，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房子本身看起来也没有障碍。
我一靠近门便退到一旁，这样里面就看不到我了，接着我就变身。史阔尔先生变成掉到地上的小蜥蜴，并飞奔到最近的墙边爬上去，前往二楼。乳黄色的皮肤正好和石头形成保护色，脚下细细的刚毛给我绝佳的抓力。我的眼睛转来转去观察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蜥蜴怎么说都是变身的绝佳选择。我爬到墙上，心想主人要怎么处理他那更笨重的伪装。
纳桑尼尔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就人类而言，他的个子算高大，比常人高出一个头，也比较魁梧。他穿着有扣子的深色大衣，裤管宽宽的，带有东方风格，并松松地塞进皮靴里。黑胡子、大鼻子、浓密眉毛下的蓝眼睛非常锐利。虽然是个大个子，动作却颇为优雅，一手轻松地在身旁摆动，另一手塞在皮带里面。
这个佣兵绕过引擎盖，走到我的车窗旁边，眼睛一直打量着我们。他靠近的时候眼睛看着别处，并挥手示意离开。我看到护送我们的食尸鬼消失，回到田里。
我的头半伸出车窗。「早安，」我开心说道，希望符合伦敦的口音。「恩尼斯·史阔尔父子来了，途食品来到海德兰府。」
这男人停下脚步，静静地盯着我们。
「史阔尔父子……」他的声音缓慢低沉地说道，蓝色的眼睛似乎要把我看穿。这举动真令人不安，我旁边的男孩差点喘不过气，希望他别惊慌失措。「史阔尔父子……对，你们会来。」
「是的，先生。」
「你们带了什么？」
「吃的，先生。」
「是什么？」
「呃……」我脑袋一片空白，「各种吃的，先生。你要不要查看一下？」
「列个清单就够了。」
可恶。「好的，先生。呃……我们带了很多箱子、罐头，很多很多罐头，先生，还有一包包东西，和很多瓶——」
他眯起眼睛。「听起来不太确定。」
手肘那边传来高高的声音，原来纳桑尼尔从我前面俯过身。「先生，清单不是他列的，是我负责。我们带了波罗的海鱼子酱、千鸟蛋、新鲜芦笋茎、腌制波隆纳萨拉米香肠、叙利亚橄榄、中美洲香草茎、刚杆好的面、冷冻云雀舌、带壳卤蜗牛、几管现磨胡椒与岩盐、威乐尔生蚝、鸵鸟肉——」
佣兵举起手。「好了，现在我要检查这些东西。」
「是，先生。」我闷闷不乐地下车，带领他到后车厢，衷心希望那孩子没让想象力冲昏头。万一里面的食物完全不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这个佣兵无情地逼近车子，我打开后车门，慢慢把车门推开。
他花了几分钟检查车子内部。「好，你们可以进屋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车上的东西。角落一箱瓶子抓住我的眼光：叙利亚橄榄。后面还有东西若隐若现，是一小箱云雀舌、一张张包好的面……我把门关好，回到车上。
「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这男人一只手放在我敞开的车窗边缘，手臂上有白色的疤痕交叉。「沿着车道开，在叉路往右，就会抵达房子后门。有人会在那边等你们。事情办完就回来。你们走之前，得先警告你们：现在你们要进入的是伟大魔法师的私人宅邸，如果想保命，可别逗留或随处乱闯，否则会受到重罚，要你们血肉馍糊。」
「是的，先生。」
他点点头，退回一旁，示意我们离开。我发动引擎，缓慢驶过拱门。没多久，我们穿过了两个防护圆顶的下方，这两个圆顶都让我的灵髓刺痛。之后是一条蜿蜒的黄沙车道，位于树林之间。
我看看男孩。他面无表情，但是一滴汗珠从太阳穴淌下。「你怎么知道里面的东西？」我问，「你只看了后面几秒钟而已。」
他淡淡一笑。「我受过训练，可以快速阅读、确实记住。话说回来，你觉得他怎样？」
「勒福雷斯的杀手跟班哪？怪怪的。他不是巨灵，应该也不是魔法师，因为他没有你们这种腐败的臭气。（※我不是故意失礼。嗯，好吧，我是故意的，但这绝对骂得很精准。虽然我不是搜寻球妖精（别忘了，它们全身只有鼻孔），但是嗅觉也非常灵敏，几乎能认出每一个魔法师，就算他们隐姓埋名也一样。他们经年累月待在烟雾弥漫的房间，召唤强而有力的灵体，因此身上沾染了独特的臭味，薰香与恐惧之苦的特色十分明显。就算你无法确定这人是不是魔法师，最后的关键就是看他们的眼睛：通常你可以看到他们戴着隐形眼镜。）不过他能夺取护符，想必是有两把刷子……而且他散发出强烈的信心。你看到食尸鬼多听他的话没？」
男孩皱着额头。「如果他不是魔法师又不是魔鬼，哪能有什么力量？」
「别骗自己了，」我悄悄地说，「毕竟还有其他族类。」我想到那个反抗份子的女孩，还有她的同伴。
我没再多问，因为车道突然拉直，我们进入了树林区。眼前就是海德兰府。
男孩倒抽一口气。
但是我的印象则不太一样。如果你曾经帮忙建造世界上几座最雄伟的建筑，甚至提供建筑师相当有用的诀窍（※只不过我的建议不一定有人采用，比萨斜塔就是一个例子。），那么二流的哥德式维多利亚宅邸根本提不起你的兴趣。你知道这种东西不过是卖弄一大堆俗套和塔楼（※你觉得描述得还不够好？嗯，我只想继续说故事罢了。海德兰府是长方形建筑群，有南北向侧翼的矮胖建筑，还有许多高大拱形窗、两层楼、高高的斜山墙、多得不得了的砖造烟囱、带了巴洛克风格的窗花格、大门上的仿造雉堞、挑高拱顶天花版（非常密集）、各式各样的石像鬼（也很密集）。全都由乳棕色的石头雕成，如果适量使用，看起来还不错，但是过量使用的话，每个东西都会糊成一团，好像一大块融化的牛奶糖。），房子环绕在宽广的草坪当中，上面还有零星的孔雀和沙袋鼠当作装饰（※装饰效果强到我以为它们的脚是黏好、定位的。）。草坪上已经搭好一些条纹帐篷，大批仆人从露台上送来一盘盘酒瓶和酒杯。房屋前面是一棵巨大的老紫杉，在展开的枝干下，车道分开了。左边的岔路转个漂亮的弯，通往屋子正门，右边的岔路则乖乖转个弯，绕到后面。我们根据指示，走那条送货用的路。
我主人还是贪婪「畅饮」四周的美景。
「忘了你可怜的白日梦吧，」我说，「如果你以后想待在这种地方，得先活过今天才行。好，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得拟定计划。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男孩马上恢复专注。「从先前勒福雷斯的表现来看，」他说，「也一定是想攻击官员，但究竟是什么方式却不得而知。要等他们到了之后才会发动攻击，那时候他们最松懈、没有警觉。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护符都非常重要。」
「对，我同意，」我拍着方向盘，「不过我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们有两个目标：找到护符，并搞清楚勒福雷斯到底设下什么陷阱。护符应该是在勒福雷斯身上，无论如何，一定受到严密保护。我们可以先找到护符的位置，这样比较好，不过要等到大家都到了，再从他手中拿走护符。我们得让大家知道他拿了护符，才能证明他是叛徒。要是能告诉大家陷阱在哪里就更好了。我们得先拿到所有必要的证据。」
「说得倒是容易。」一想到法奎尔、贾伯，还有勒福雷斯可能掌管的其他奴隶，我便叹了口气。「好吧，首先我们得抛弃这车子和所有的伪装。」
车道在房子后面的圆形碎石区后面终止了。花店的车子停在那边，附近白色的双扇门敞开，门外站了一个穿着深色制服的男人。他指示我们把车子开到路边。
「好，」男孩说道，「我们先把车上的货物卸下，见机行事。等一下听我命令。」
「欸，难不成我之前曾抗命吗？」我完成煞车、把车停在距离观赏树丛几公厘的地方，然后下车。那个仆人走了过来。
「史阔尔先生？」
「先生，您叫我？这是……我儿子。」
「你迟到了，厨师需要你的东西。赶快把东西拿到厨房去。」
「是的，先生。」一阵不安划过我的灵髓，我颈子后的寒毛直竖。这个厨师……不会，不会的。他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我打开车门。「儿子，打起精神，不然我揍你！」
我尽量多拿几瓶叙利亚橄揽和大蜗牛堆到男孩手上，幸灾乐祸地推他往前走。由于东西堆得老高，他走得摇摇晃晃，真像宾恩精品店的辛普金（※别以为我忘了辛普金。我可没忘。我的记忆力很好，想象力又丰富，因此已经替他安排了很多计划。）。我则挑了一小桶云雀舌，跟在他后面穿过一道道门，进入粉刷成白色的寒冷走道。各种身材体型的男女仆人像是惊慌的野兔，忙着上百件工作；到处都听得到喋喋不休的吵闹声。空气中弥漫着烘培面包与烤肉的香气，那是从通往厨房的大拱门飘散出来的。
我偷看一下拱门里面。好几十个身着白衣的厨师在切菜、抹油、刷洗、切肉……火炉上的叉子也在转动。桌上的蔬菜堆得高高的，有人把果冻塞进一旁打开的馅饼皮里。这里可真热闹。负责统筹的是个大个子主厨，此刻正对一个穿着蓝制服的小男孩大吼大叫。
主厨的袖子是卷起来的，其中一只手臂缠了厚厚的绷带。
我很快查看第七界层。
然后立刻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那些触手是什么，我一清二楚，没什么好怀疑。
我的主人进入厨房，把摇摇欲坠的一堆东西放到附近的工作台上，之后又毫不知情地走出来。他走到门边时，我把云雀舌塞到他手上。
「把这拿去，」我小声说道，「我没办法进去。」
「为什么？」
「拿进去就是了。」
他觉得乖乖听话比较好，便很快照办，因为穿着深色制服的仆人又出现在走廊上，专注地观察我们。我们又朝外面走去，准备再搬一堆东西进来。
「那个主厨，」正当我把一箱猪肉酱拉出来之时，小声说道，「就是巨灵法奎尔。别问我他为什么喜欢伪装成那个样子，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能进去；他一下就会认出我来。」
男孩眯起眼睛。「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这次相信我就是了。欸，你还可以再搬一袋鸵鸟排吧？哎呀，可能不行。」我扶他站稳，「我帮忙卸货，你负责把东西送进去，然后两个人都想想该怎么办。」
男孩跑这几趟之时，我们讨论出作战计划。我们反覆讨论，才达成协议。他希望我们两个都溜到厨房后面，探索这间屋子，可我绝对不肯靠近法奎尔。我的想法是先卸货，把车子丢到树林深处，再潜伏回来展开调查，但这孩子不肯。「你当然没问题，」他说，「你可以像一阵讨厌的风，快速穿过草坪；但我不行，我走到半路就会被他们逮到。既然我已经来到屋子里，我就得进去。」
「但你是食品行小弟，要是让人看见了，你要怎么解释？」
他悻悻然笑道：「别担心，我这食品行小弟当不了多久的。」
「要通过厨房对我来说太冒险了，」我说，「我刚才是好运。法奎尔通常在大老远就能发现我。这样行不通。我得另外找一条路进去。」
「我觉得不好，」他说，「我们怎么碰头？」
「我会去找你，只要你别被逮到就行了。」
他耸耸肩。如果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那么倒还隐藏得不错。我把最后几篮千鸟蛋堆到他手上，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进屋里。然后我把车门关上，钥匙留在驾驶座，思考目前的局势。我很快就放弃把货车丢到树林里的主意：毕竟把车子悄悄留在这里，或许反而不那么引人注意，就像没有人理会花店的车子一样。
房子的窗户太多了，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观望。我朝着门走去，好像要走进屋里，同时在途中检查各个界层：远处有个哨兵正巡过树林上方，也就是在最里面的一层圆顶。没问题，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房子本身看起来也没有障碍。
我一靠近门便退到一旁，这样里面就看不到我了，接着我就变身。史阔尔先生变成掉到地上的小蜥蜴，并飞奔到最近的墙边爬上去，前往二楼。乳黄色的皮肤正好和石头形成保护色，脚下细细的刚毛给我绝佳的抓力。我的眼睛转来转去观察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蜥蜴怎么说都是变身的绝佳选择。我爬到墙上，心想主人要怎么处理他那更笨重的伪装。
纳桑尼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