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还来不及瞠目结舌，身边的阴影就开始旋转。我急忙扑向一旁，下一秒几条黑影便刺穿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夜影乍看像能让黑影活起来，但他实际是散发出一种黑雾让它们积在阴影里，这才是他能控制的东西。
他可以非常精确控制几条触手，不过通常喜欢操控一大群，大概因为这样更吓人吧。控制数量庞大的触手会变得困难许多，他基本上只能抓人、绑人或刺人。我周围的每一块黑暗都开始变成有索命危险的长矛。
我躲过它们，最后不得不滚到地上避开攻击。在钢质地板上翻滚可不太舒服，我爬起来时臀部很痛。我跳过几根变成钢的排队柱，汗如雨下地拿手电筒探照可疑的影子，只是我没办法同时顾及所有方向，还得不停转身来闪避背后的黑矛。我稍微留意其他审判者们在我耳中的对话，但是顾着保命时根本无暇消化。事情好像陷入一团混乱；教授现身吸引住钢铁心的注意，而亚伯拉罕因为开枪救我一命被发现，现在他跟柯迪都在抵抗执法队士兵。
一声爆炸撼动球场，震动窜过走廊扫过我，好似坏掉的可乐穿过吸管那样。我跃过最后一道排队柱，拚命拿紫外线照向四周来逼退黑暗之矛。
梅根已经没站在刚才的位置了，我差点相信她是我脑中的幻觉。几乎而已。
一道黑矛刺中我的夹克被护盾挡一下时，我心想：我动作太慢，快掉不住了。我袖子底下的手能感觉到攻击，夹克上的半导体也在闪烁。这件夹克比我之前都件弱好多，也许是一开始的原型产品吧。
下根矛一定会刺穿夹克划开我的皮肤。我咒骂着把手电筒照向另一团如墨汁浓郁的黑暗。我若不快点更改战术，夜影很快就会杀了我。我得智取他。夜影必须得看见我才能用矛刺我。我心想。所以他一定在附近。尽管走廊似乎空荡一片。
我踉跄了一步，结果刚好躲过一根准备砍掉我脑袋的矛。你这白痴。我在心里咒骂自己，夜影能穿过墙壁，不会呆站在空旷处，他只要稍微探头看就行了。他只需要……
找到了！我心想，瞧见对面墙壁上有个额头跟一双眼睛探出来。他这副模样其实满蠢的，像个蹲在游泳池最深处的小孩，以为整个人几乎泡在水底下就等于隐形。
我拿紫外线照他同时试着开枪，可惜我稍早交换了双手的东西，好用右手持手电筒，因此我是用左手持枪发射。我有提过我对手枪和其命中率的看法吧？
子弹打偏了，而且是超级偏，我打中夜影的机率还不如射下球场外飞行鸟儿的机率。但是手电筒发挥了效果。我不确定他穿过物体时失去异能会怎样，只是看起来不会害死他，他的脸一变回实体时就往后弹出墙面。
我不想知道墙壁另一边是什么，那边跟球场是反方向。所以他在球场外面啰？我不能停下来用手机查地图，于是转而跑向附近的一个小吃店，我们在这边挖了条隧道穿过地板，希望我能趁夜影还在外面时继续移动，这样他再探头看就很难找到我了。
我进入小吃店，往下爬进隧道。「各位，」我前进时对手机小声说。「我看到梅根了。」
「你看到什么？」蒂雅问。
「我看到梅根。她还活着。」
「戴维，」亚伯拉罕说。「我们都知道她已经死了。」
「我跟你说，我真的亲眼看到她！」
「是炽焰搞的鬼，」蒂雅说。「他想设计你。」
我一边爬行一边感觉整颗心沉到谷底。当然了，只是幻象。可是……可是感觉不太对劲。
「我不知道，」我说。「她的眼睛一模一样。我不认为幻象可以这么真实。」
「幻象异能者如果做不出以假乱真的人影，就没什么价值了，」蒂雅说。「他们得──亚伯拉罕，不是往左！走另一边。其实你可以的话就往左方扔颗手榴弹。」
「多谢。」亚伯拉罕稍微喘气。我能听见同一个爆炸传来两次，一次是透过亚伯拉罕的麦克风。球场远处一阵摇晃。「顺带一提，第三阶段失败了。我暴露位置后马上对钢铁心开枪，但没有效果。」
第三阶段是教授的理论，只有忠贞者信徒才能伤害钢铁心。假如连亚伯拉罕的子弹也发挥不了作用，那么这个理论就不成立。我们只剩两个方法了：首先是我认定的交叉火线理论，接着就是我父亲的枪或子弹有某种特殊之处。
「教授状况如何？」亚伯拉罕问。
「他还撑着。」蒂雅说。
「他在跟钢铁心缠斗。」柯迪说。「我只能看到一点点，可是──噢，星火啊！我要断线一会儿，他们快包围我了。」
我蹲在狭窄的隧道里，试着厘清现在发生的事，我依旧能听到很多枪声跟少数爆炸。
「教授在拉住钢铁心的注意，」蒂雅说。「我们还是无法确认有没有交叉火线命中。」
「我们在努力。」亚伯拉罕说。「我正在让下一群士兵追着我绕过走廊，然后要柯迪引诱他们越过球场对他开枪，也许这样有用。戴维，你在哪里？我也许得引爆一、两个诱饵炸弹，把藏匿在你那边的上兵赶出去。」
「我在第二条撤退隧道，」我说。「我会到大熊附近的一楼，然后我会往西走。」大熊指的是球季开打时宣传用的大型填充熊，现在跟其他东西一样冻结在原地。
「收到。」亚伯拉罕说。
「戴维，」蒂雅说。「如果你看到幻象，那表示炽焰和夜影同时在对付你。这一方面是好事，我们一直很纳闷炽焰到哪边去了。不过对你就是坏消息，你得面对两名强大异能者。」
「我跟你们说了那不是幻象，」我咒骂着尝试同时拿好枪跟手电筒。我从工作裤口袋掏出工业胶带，我父亲告诉过我身上永远要带着工业胶带，我长大后很讶异地发现这条建议真是金玉良言。「她是真的，蒂雅。」
「戴维，请你仔细想想。梅根怎么会跑来这里？」
「我不知道，」我承认。「也许他们……做了什么事把她复活……」
「我们用爆炸威力极强的燃料烧毁了藏身处中的一切。她已经火化了。」
「也许他们找到了DNA，」我说。「也许有异能者能让人复活之类的。」
「这是杜康矛盾，戴维。你太努力想要找到解释了。」
我把手电筒绑在步枪枪管上，不是绑在上面，这样我就还能用瞄准镜。尽管这么做会让武器重心歪掉或变得笨重，但我的步枪枪法比手枪好多了。我把手枪塞进手臂下的枪套。
「杜康矛盾」的名称来自早年一位研究和思索异能者特性的科学家，他指出既然异能者打破了物理定律，那么这世上几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成真，但他也警告不该把所有不寻常的现象归咎于异能者的能力，这种思维只是在钻牛角尖，无法带来真正的答案。
「你真的听过有哪位异能者能让别人起死回生吗？」蒂雅问。
「没有。」我坦承。有些人能治疗，可是没有人能使人复活。
「而且不就是你声称我们可能会面对一位幻象异能者吗？」
「对啊。可是他们怎么会晓得梅根长得什么样子？他们既然知道柯迪或亚伯拉罕在这里，为何没有用他们的形象来骗我？」
「他们想必在我们攻击汇流时拍下她的录像，」蒂雅说。「他们想用她扰乱你，使你动摇。」
我瞪着长相神似梅根的幽灵时，夜影的确差点杀了我。
「你说对了炽焰的事，」蒂雅继续说。「火焰异能者一离开执法队士兵的视线，就从我的摄影机影像上消失不见。那只是个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幻象，真正的炽焰另有其人。戴维，他们想要玩弄你，目的是让夜影把你除掉。你得接受事实。你在让期望遮蔽你的判断力。」
她说得对。星火啊，我真不甘心，可是蒂雅说得没错。我停在隧道里深呼吸，逼自己接受真相。梅根死了，现在钢铁心的手下在玩弄我。这让我很生气。不对，让我气得牙痒痒。
但这也带来另一个问题：他们干嘛冒着让炽焰露出破绽的风险做这种事？让他在一个很可能遭到我们监控的场地里一离开视线就消失，然后换上梅根的幻象？这些事反而揭穿了炽焰的身分。
这不禁令我打哆嗦。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晓得我们会攻击他们，所以根本不必假装。他们也知道我们在哪里放了紫外线照明灯，以及我们有多少人。我心想。
事有迹跷。「蒂雅，我觉得──」
「你们这些蠢蛋少废话，」教授嗓音厉声吼道。「我得专心！」
「没关系，乔，」蒂雅安抚地说。「你表现得很好。」
「呸！你们都是白痴。」
他又在用碎震器了，他像被碎震器变成另一个人。我心想。
没时间多想了，我只希望我们能活到让教授有时间道歉。我爬出隧道来到一些高大钢柜后面，然后用装着手电筒的步枪小心指进走廊。
我纯粹是出于侥幸才躲过攻击。我以为看见远处有东西，于是跑过去试着用手电筒照亮，这时三根黑暗之矛突然刺向我，其中一根戮穿我的夹克背后、划伤我的皮肤。它只差一点点就会斩断我的脊椎。
我呻吟着转过身去，夜影站在如洞穴般的大房间里，我朝他开枪，结果毫无作用。我咒骂着靠近，把步枪托在肩膀上，紫外线洒在我面前。
夜影露出恶魔般的诡异笑容，我对他的脸赏颗子弹，没反应。紫外线没奏效。我惊慌失措地僵在原地。我搞错他的弱点了吗？可是之前就有用，这是为什么──
我猛地转身，险些被一群矛刺死，紫外线一碰到黑影就将其驱散。所以手电筒还是能用。那么刚才是怎么回事？
是幻象。我心想。我感觉自己好蠢。到底要上当多少次？我扫视墙面，发现夜影从一面墙上探头看我，他在我开枪之前就退出去，四周的黑影也归于静止。
我冒着汗等待，盯住夜影刚才出现的那个位置，也许他又会探头看。假夜影就站在我右边，一脸无动于衷。炽焰已经隐形躲在房间某处，大可一枪射倒我，他为何没动手呢？
夜影又冒出来，我立刻开火，但他一眨眼就躲掉，使子弹在墙上弹开。我想他可能会换个方向靠近我，所以拔腿就跑。我跑的时候用枪托挥向假夜影，枪身不出所料穿了过去，幽灵像投影一样微微波动。
远处传来爆炸声，亚伯拉罕对着我耳边咒骂。
「怎么了？」蒂雅问。
「交叉火线没用，」柯迪说。「我们让一大群士兵越过烟幕相互开枪，他们不晓得钢铁心就夹在中间。」
「他至少被打中十几次，」亚伯拉罕说。「理论无效。我重复，误击无法伤害他。」祸星啊！我惊讶心想，我本来还很笃定这理论是对的。我咬牙继续跑。我们会没办法杀死他，这一切都只是白费力气。
「恐怕我也能证实，」柯迪说。「我也有看到子弹命中，但他好像根本没感觉。」他停顿。「教授，我只是想说一声，你真像台人形机器，太强了。」
教授的唯一反应是冷哼一声，继续战斗。
「戴维，你应付夜影的状况如何？」蒂雅问。「我们需要你启动第四阶段，用你父亲的枪射钢铁心。我们只剩这个选项了。」
「我应付夜影的状况？」我问。「很糟。我会尽快赶过去。」我继续沿着座位区底下开阔的汇口走廊奔跑，也许我到了外头就有比较多时间，这里面能躲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夜影会在我离开隧道的地方等我。他们在监听我们的通讯，所以他们才晓得我们一开始的计划。
可是这点说不通，他们无法骇进我们的手机信号，骑士鹰铸造厂的技术确保了这点，何况审判者用的还是专用网。
只不过……
只不过还有梅根的手机，它仍然接在我们的网络上。我有跟教授和其他人提过她的手机在撞车时失踪了吗？我当时以为摔坏了，可是要是没有……
他们在偷听我们的前置作业。我心想。我们有在频道上提过绿光是假的吗？我拚命回想过去三天来的对话，但脑袋里一片空白。或许我们有提过，或许没有。审判者习惯在频道上慎重交谈，当作额外保障。
我还没能猜测下去就被打断，因为我发现前头走廊有个人影。我慢下来，步枪举到肩上瞄准。炽焰这回会用哪种招数？
又是梅根的影像，站在原地不动，身穿牛仔裤和紧身钮扣红衬衫，但是没有审判者夹克，一头金发在后面绑成及肩马尾。我提防着被夜影从背后攻击，经过幻象身边，它面无表情看着我，不过什么也没做。
我要怎么找到炽焰呢？他很可能隐形起来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那种能力，但真是话也很合理。
我脑海窜过各种揭发隐形异能者行踪的办法。我要不是得听他发出的声音，不然就得用某样物品使空气变得混浊，像是面粉、泥土、灰尘……也许我能用碎震器来造出灰尘？汗水滴下我的额头。我真病恨被看不见的人盯着瞧。
我该怎么办？我最初应付炽焰的计划是透露我晓得他的秘密，藉此吓走他，就像我在攻击汇流时驱走夜影那样。这招现在没用了，他早就知道我们想对付他。他得确保审判者们带着秘密进坟墓。祸星啊，该死的祸星！
梅根的幻象转头，看着我观察房间每个角落跟聆听动静。
幻象皱眉。「我认识你。」她说。
是她的声音。我不禁颤抖。强大的幻象异能者能创造声音来搭配影像。我告诉自己。我知道这是真的。没必要觉得讶异。
可是那真的是她的嗓音。炽焰怎么会知道呢？
「对……」她走向我。「我的确认识你。似乎跟……跟膝盖有关。」她瞇眼注视我。「我应该现在要杀了你才对。」
膝盖。炽焰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梅根有在手机频道上喊过我阿膝吗？他们不可能那么就早就在监听我们对吧？
我动摇了，枪的准星指着她。这是幻象，还是真的梅根？夜影会来找我，我不能站在这里不动，但是我也犹豫得动不了。
她走向我，目中无人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好像世界的主宰。梅根之前曾表现出这种态度，但此刻不仅如此，她现在的架势更胸有成竹，尽管她茫然地咬着嘴唇。
我得确定。我必须知道
我放下枪往前一扑。她后退，只是太慢了，被我抓住她的手。
是真的。
一秒钟后，走廊爆炸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他可以非常精确控制几条触手，不过通常喜欢操控一大群，大概因为这样更吓人吧。控制数量庞大的触手会变得困难许多，他基本上只能抓人、绑人或刺人。我周围的每一块黑暗都开始变成有索命危险的长矛。
我躲过它们，最后不得不滚到地上避开攻击。在钢质地板上翻滚可不太舒服，我爬起来时臀部很痛。我跳过几根变成钢的排队柱，汗如雨下地拿手电筒探照可疑的影子，只是我没办法同时顾及所有方向，还得不停转身来闪避背后的黑矛。我稍微留意其他审判者们在我耳中的对话，但是顾着保命时根本无暇消化。事情好像陷入一团混乱；教授现身吸引住钢铁心的注意，而亚伯拉罕因为开枪救我一命被发现，现在他跟柯迪都在抵抗执法队士兵。
一声爆炸撼动球场，震动窜过走廊扫过我，好似坏掉的可乐穿过吸管那样。我跃过最后一道排队柱，拚命拿紫外线照向四周来逼退黑暗之矛。
梅根已经没站在刚才的位置了，我差点相信她是我脑中的幻觉。几乎而已。
一道黑矛刺中我的夹克被护盾挡一下时，我心想：我动作太慢，快掉不住了。我袖子底下的手能感觉到攻击，夹克上的半导体也在闪烁。这件夹克比我之前都件弱好多，也许是一开始的原型产品吧。
下根矛一定会刺穿夹克划开我的皮肤。我咒骂着把手电筒照向另一团如墨汁浓郁的黑暗。我若不快点更改战术，夜影很快就会杀了我。我得智取他。夜影必须得看见我才能用矛刺我。我心想。所以他一定在附近。尽管走廊似乎空荡一片。
我踉跄了一步，结果刚好躲过一根准备砍掉我脑袋的矛。你这白痴。我在心里咒骂自己，夜影能穿过墙壁，不会呆站在空旷处，他只要稍微探头看就行了。他只需要……
找到了！我心想，瞧见对面墙壁上有个额头跟一双眼睛探出来。他这副模样其实满蠢的，像个蹲在游泳池最深处的小孩，以为整个人几乎泡在水底下就等于隐形。
我拿紫外线照他同时试着开枪，可惜我稍早交换了双手的东西，好用右手持手电筒，因此我是用左手持枪发射。我有提过我对手枪和其命中率的看法吧？
子弹打偏了，而且是超级偏，我打中夜影的机率还不如射下球场外飞行鸟儿的机率。但是手电筒发挥了效果。我不确定他穿过物体时失去异能会怎样，只是看起来不会害死他，他的脸一变回实体时就往后弹出墙面。
我不想知道墙壁另一边是什么，那边跟球场是反方向。所以他在球场外面啰？我不能停下来用手机查地图，于是转而跑向附近的一个小吃店，我们在这边挖了条隧道穿过地板，希望我能趁夜影还在外面时继续移动，这样他再探头看就很难找到我了。
我进入小吃店，往下爬进隧道。「各位，」我前进时对手机小声说。「我看到梅根了。」
「你看到什么？」蒂雅问。
「我看到梅根。她还活着。」
「戴维，」亚伯拉罕说。「我们都知道她已经死了。」
「我跟你说，我真的亲眼看到她！」
「是炽焰搞的鬼，」蒂雅说。「他想设计你。」
我一边爬行一边感觉整颗心沉到谷底。当然了，只是幻象。可是……可是感觉不太对劲。
「我不知道，」我说。「她的眼睛一模一样。我不认为幻象可以这么真实。」
「幻象异能者如果做不出以假乱真的人影，就没什么价值了，」蒂雅说。「他们得──亚伯拉罕，不是往左！走另一边。其实你可以的话就往左方扔颗手榴弹。」
「多谢。」亚伯拉罕稍微喘气。我能听见同一个爆炸传来两次，一次是透过亚伯拉罕的麦克风。球场远处一阵摇晃。「顺带一提，第三阶段失败了。我暴露位置后马上对钢铁心开枪，但没有效果。」
第三阶段是教授的理论，只有忠贞者信徒才能伤害钢铁心。假如连亚伯拉罕的子弹也发挥不了作用，那么这个理论就不成立。我们只剩两个方法了：首先是我认定的交叉火线理论，接着就是我父亲的枪或子弹有某种特殊之处。
「教授状况如何？」亚伯拉罕问。
「他还撑着。」蒂雅说。
「他在跟钢铁心缠斗。」柯迪说。「我只能看到一点点，可是──噢，星火啊！我要断线一会儿，他们快包围我了。」
我蹲在狭窄的隧道里，试着厘清现在发生的事，我依旧能听到很多枪声跟少数爆炸。
「教授在拉住钢铁心的注意，」蒂雅说。「我们还是无法确认有没有交叉火线命中。」
「我们在努力。」亚伯拉罕说。「我正在让下一群士兵追着我绕过走廊，然后要柯迪引诱他们越过球场对他开枪，也许这样有用。戴维，你在哪里？我也许得引爆一、两个诱饵炸弹，把藏匿在你那边的上兵赶出去。」
「我在第二条撤退隧道，」我说。「我会到大熊附近的一楼，然后我会往西走。」大熊指的是球季开打时宣传用的大型填充熊，现在跟其他东西一样冻结在原地。
「收到。」亚伯拉罕说。
「戴维，」蒂雅说。「如果你看到幻象，那表示炽焰和夜影同时在对付你。这一方面是好事，我们一直很纳闷炽焰到哪边去了。不过对你就是坏消息，你得面对两名强大异能者。」
「我跟你们说了那不是幻象，」我咒骂着尝试同时拿好枪跟手电筒。我从工作裤口袋掏出工业胶带，我父亲告诉过我身上永远要带着工业胶带，我长大后很讶异地发现这条建议真是金玉良言。「她是真的，蒂雅。」
「戴维，请你仔细想想。梅根怎么会跑来这里？」
「我不知道，」我承认。「也许他们……做了什么事把她复活……」
「我们用爆炸威力极强的燃料烧毁了藏身处中的一切。她已经火化了。」
「也许他们找到了DNA，」我说。「也许有异能者能让人复活之类的。」
「这是杜康矛盾，戴维。你太努力想要找到解释了。」
我把手电筒绑在步枪枪管上，不是绑在上面，这样我就还能用瞄准镜。尽管这么做会让武器重心歪掉或变得笨重，但我的步枪枪法比手枪好多了。我把手枪塞进手臂下的枪套。
「杜康矛盾」的名称来自早年一位研究和思索异能者特性的科学家，他指出既然异能者打破了物理定律，那么这世上几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成真，但他也警告不该把所有不寻常的现象归咎于异能者的能力，这种思维只是在钻牛角尖，无法带来真正的答案。
「你真的听过有哪位异能者能让别人起死回生吗？」蒂雅问。
「没有。」我坦承。有些人能治疗，可是没有人能使人复活。
「而且不就是你声称我们可能会面对一位幻象异能者吗？」
「对啊。可是他们怎么会晓得梅根长得什么样子？他们既然知道柯迪或亚伯拉罕在这里，为何没有用他们的形象来骗我？」
「他们想必在我们攻击汇流时拍下她的录像，」蒂雅说。「他们想用她扰乱你，使你动摇。」
我瞪着长相神似梅根的幽灵时，夜影的确差点杀了我。
「你说对了炽焰的事，」蒂雅继续说。「火焰异能者一离开执法队士兵的视线，就从我的摄影机影像上消失不见。那只是个用来分散注意力的幻象，真正的炽焰另有其人。戴维，他们想要玩弄你，目的是让夜影把你除掉。你得接受事实。你在让期望遮蔽你的判断力。」
她说得对。星火啊，我真不甘心，可是蒂雅说得没错。我停在隧道里深呼吸，逼自己接受真相。梅根死了，现在钢铁心的手下在玩弄我。这让我很生气。不对，让我气得牙痒痒。
但这也带来另一个问题：他们干嘛冒着让炽焰露出破绽的风险做这种事？让他在一个很可能遭到我们监控的场地里一离开视线就消失，然后换上梅根的幻象？这些事反而揭穿了炽焰的身分。
这不禁令我打哆嗦。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晓得我们会攻击他们，所以根本不必假装。他们也知道我们在哪里放了紫外线照明灯，以及我们有多少人。我心想。
事有迹跷。「蒂雅，我觉得──」
「你们这些蠢蛋少废话，」教授嗓音厉声吼道。「我得专心！」
「没关系，乔，」蒂雅安抚地说。「你表现得很好。」
「呸！你们都是白痴。」
他又在用碎震器了，他像被碎震器变成另一个人。我心想。
没时间多想了，我只希望我们能活到让教授有时间道歉。我爬出隧道来到一些高大钢柜后面，然后用装着手电筒的步枪小心指进走廊。
我纯粹是出于侥幸才躲过攻击。我以为看见远处有东西，于是跑过去试着用手电筒照亮，这时三根黑暗之矛突然刺向我，其中一根戮穿我的夹克背后、划伤我的皮肤。它只差一点点就会斩断我的脊椎。
我呻吟着转过身去，夜影站在如洞穴般的大房间里，我朝他开枪，结果毫无作用。我咒骂着靠近，把步枪托在肩膀上，紫外线洒在我面前。
夜影露出恶魔般的诡异笑容，我对他的脸赏颗子弹，没反应。紫外线没奏效。我惊慌失措地僵在原地。我搞错他的弱点了吗？可是之前就有用，这是为什么──
我猛地转身，险些被一群矛刺死，紫外线一碰到黑影就将其驱散。所以手电筒还是能用。那么刚才是怎么回事？
是幻象。我心想。我感觉自己好蠢。到底要上当多少次？我扫视墙面，发现夜影从一面墙上探头看我，他在我开枪之前就退出去，四周的黑影也归于静止。
我冒着汗等待，盯住夜影刚才出现的那个位置，也许他又会探头看。假夜影就站在我右边，一脸无动于衷。炽焰已经隐形躲在房间某处，大可一枪射倒我，他为何没动手呢？
夜影又冒出来，我立刻开火，但他一眨眼就躲掉，使子弹在墙上弹开。我想他可能会换个方向靠近我，所以拔腿就跑。我跑的时候用枪托挥向假夜影，枪身不出所料穿了过去，幽灵像投影一样微微波动。
远处传来爆炸声，亚伯拉罕对着我耳边咒骂。
「怎么了？」蒂雅问。
「交叉火线没用，」柯迪说。「我们让一大群士兵越过烟幕相互开枪，他们不晓得钢铁心就夹在中间。」
「他至少被打中十几次，」亚伯拉罕说。「理论无效。我重复，误击无法伤害他。」祸星啊！我惊讶心想，我本来还很笃定这理论是对的。我咬牙继续跑。我们会没办法杀死他，这一切都只是白费力气。
「恐怕我也能证实，」柯迪说。「我也有看到子弹命中，但他好像根本没感觉。」他停顿。「教授，我只是想说一声，你真像台人形机器，太强了。」
教授的唯一反应是冷哼一声，继续战斗。
「戴维，你应付夜影的状况如何？」蒂雅问。「我们需要你启动第四阶段，用你父亲的枪射钢铁心。我们只剩这个选项了。」
「我应付夜影的状况？」我问。「很糟。我会尽快赶过去。」我继续沿着座位区底下开阔的汇口走廊奔跑，也许我到了外头就有比较多时间，这里面能躲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夜影会在我离开隧道的地方等我。他们在监听我们的通讯，所以他们才晓得我们一开始的计划。
可是这点说不通，他们无法骇进我们的手机信号，骑士鹰铸造厂的技术确保了这点，何况审判者用的还是专用网。
只不过……
只不过还有梅根的手机，它仍然接在我们的网络上。我有跟教授和其他人提过她的手机在撞车时失踪了吗？我当时以为摔坏了，可是要是没有……
他们在偷听我们的前置作业。我心想。我们有在频道上提过绿光是假的吗？我拚命回想过去三天来的对话，但脑袋里一片空白。或许我们有提过，或许没有。审判者习惯在频道上慎重交谈，当作额外保障。
我还没能猜测下去就被打断，因为我发现前头走廊有个人影。我慢下来，步枪举到肩上瞄准。炽焰这回会用哪种招数？
又是梅根的影像，站在原地不动，身穿牛仔裤和紧身钮扣红衬衫，但是没有审判者夹克，一头金发在后面绑成及肩马尾。我提防着被夜影从背后攻击，经过幻象身边，它面无表情看着我，不过什么也没做。
我要怎么找到炽焰呢？他很可能隐形起来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那种能力，但真是话也很合理。
我脑海窜过各种揭发隐形异能者行踪的办法。我要不是得听他发出的声音，不然就得用某样物品使空气变得混浊，像是面粉、泥土、灰尘……也许我能用碎震器来造出灰尘？汗水滴下我的额头。我真病恨被看不见的人盯着瞧。
我该怎么办？我最初应付炽焰的计划是透露我晓得他的秘密，藉此吓走他，就像我在攻击汇流时驱走夜影那样。这招现在没用了，他早就知道我们想对付他。他得确保审判者们带着秘密进坟墓。祸星啊，该死的祸星！
梅根的幻象转头，看着我观察房间每个角落跟聆听动静。
幻象皱眉。「我认识你。」她说。
是她的声音。我不禁颤抖。强大的幻象异能者能创造声音来搭配影像。我告诉自己。我知道这是真的。没必要觉得讶异。
可是那真的是她的嗓音。炽焰怎么会知道呢？
「对……」她走向我。「我的确认识你。似乎跟……跟膝盖有关。」她瞇眼注视我。「我应该现在要杀了你才对。」
膝盖。炽焰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梅根有在手机频道上喊过我阿膝吗？他们不可能那么就早就在监听我们对吧？
我动摇了，枪的准星指着她。这是幻象，还是真的梅根？夜影会来找我，我不能站在这里不动，但是我也犹豫得动不了。
她走向我，目中无人的表情使她看起来好像世界的主宰。梅根之前曾表现出这种态度，但此刻不仅如此，她现在的架势更胸有成竹，尽管她茫然地咬着嘴唇。
我得确定。我必须知道
我放下枪往前一扑。她后退，只是太慢了，被我抓住她的手。
是真的。
一秒钟后，走廊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