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迪莱拉·巴德 不 喜欢马。
她从来就不喜欢马,当初看到它们猛咬的牙齿、狂甩的尾巴和乱跺的蹄子令她不喜,那天晚上她骑在马背上飞驰的经历令她不喜,现在看到两个带着银色伤疤的侍卫为三匹快马备好马鞍,供他们骑去港口也令她不喜。
在她看来,头脑简单就不该四肢发达。
其实,她这句话可以送给参赛的半数魔法师。
“如果你用这种眼神看动物,”阿鲁卡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那就别怪它们讨厌你。”
“没错,彼此彼此,”她环顾四周,“没带埃萨?”
“我的猫差不多跟你一样不喜欢马,”他说,“我把它留在王宫了。”
“愿神保佑他们。”
“叽叽喳喳,”贾斯塔操着阿恩话说,鬃毛似的头发梳到脑后,压在一顶旅行兜帽底下,“你们聊天也要用那么高级的语言吗?”
“就像夜莺在歌唱,”阿鲁卡德自夸道,然后东张西望,“殿下呢?”
“我来了。”凯尔若无其事地说。莱拉回头一看,便知道他为何不计较阿鲁卡德的调笑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她吼了一声。
两名侍卫押着霍兰德,站在凯尔身后一步开外,他的双手戴着镣铐,收在灰色短斗篷底下。他迎上莱拉的目光,一只眼睛是炫目的碧绿,另一只纯黑。“迪莱拉。”他招呼道。
身边的贾斯塔呆若木鸡。
莱诺斯面色苍白。
阿鲁卡德也拉长了脸。
“Kers la?”贾斯塔吼道。
“他来干什么?”莱拉重复了一遍。
凯尔皱起眉头。“我不能把他留在王宫。”
“当然可以。”
“不行。”听到这两个字,她恍然大悟,凯尔担心的不仅是 王宫 的安危。“他跟我们一起去。”
“他又不是宠物。”她喝道。
“瞧,凯尔,”霍兰德淡淡地说,“我就说了她不会高兴的。”
“何止 她 不高兴。”阿鲁卡德咕哝道。
贾斯塔低声吼叫,含混不清。
“我们在浪费时间。”凯尔说着,准备解开霍兰德的镣铐。
钥匙尚未碰到手铐,莱拉亮出刀子。“他的镣铐不能摘。”
霍兰德举起铐在一起的双手。“你心知肚明,迪莱拉,镣铐困不住我。”
“的确,”她露出凶恶的笑容,“但可以拖慢你的速度,我好对付你。”
霍兰德轻叹一声。“如你所愿。”他话音未落,贾斯塔一拳打中他的脸颊。他的脑袋歪到一边,靴子滑开一步,但没有摔倒。
“贾斯塔!”凯尔喊道。另一位 安塔芮 活动着下巴,啐了一大口血到泥地里。
“还有人要来吗?”霍兰德沉声问道。
“我不介意试试——”阿鲁卡德刚刚开口,就被凯尔打断了。
“够了,”他厉声喝令,大地隐隐轰鸣,“阿鲁卡德,既然你自告奋勇,霍兰德就交给你看管了。”
船长面有愠色,但还是拽着镣铐加身的 安塔芮 上了马。
“敢有任何动作……”他大吼。
“你就杀了我吗?”霍兰德干巴巴地说。
“不,”阿鲁卡德阴险地笑了,“我就把你交给巴德。”
莱诺斯和贾斯塔同骑一匹马,船长魁梧的身形衬得船员越发瘦小,场面着实滑稽。凯尔飞身上鞍,拍了拍马儿的腹部。他在马背上的姿态极尽优雅,颇具王者风范,莱拉觉得应该是常年训练的结果。每到这种时刻她就想起来——似乎很容易就忘记——凯尔在很多方面都有王子范儿。她记在心里,等到下次特别生气的时候再告诉他。
“来。”他伸出手,说道。凯尔拉她上马,让她坐在身前,搂着她的腰。
“别捅我。”他在莱拉耳边低语,她希望夜色能掩盖两颊的红晕。
她最后看了一眼王宫,黑暗而扭曲的赝品犹如影子矗立在不远处。
“如果欧沙朗跟着我们来了呢?”她问。
凯尔扭头说道:“如果我们运气好,他会跟来的。”
“你对运气存在误解。”贾斯塔说着,踢了踢马肚子。
莱拉的坐骑向前一冲,她的胃也跟着翻江倒海。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在如雷的蹄声中告诉自己。马群喷着一团团白气,奔进无边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