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凯尔独自在王宫地下训练了好几个月,在盆厅的地板上挥洒汗水和鲜血。在那里,他面对过上百个敌人,与上百种形态的对手战斗,磨砺意志和魔法,学习随机应变、随手应战——并非为了大赛,他没想过自己能参赛——而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在死亡找上门时,他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训练过如何在王宫里战斗。
训练过如何在街头战斗。
训练过如何在白天、在黑夜战斗。
唯独没有考虑过如何在海上战斗。
失去了阿鲁卡德召唤的风力,船帆收拢, 幽灵号 随之转动,海水拍打着摇摇晃晃的船身,佣兵们涌上甲板。
变故发生在莱诺斯死后,鲜血很快喷涌殆尽,木板上血迹斑斑。平静的夜晚瞬间变得狂野无度——耳朵里的水声和风声,脚下的木头和铁索,一切都在颠覆和翻滚,仿佛身陷一场风暴。眼前的情景比盆厅里的试炼更喧嚣刺耳,比Essen Tasch上的比赛更骇人可怖,在那一瞬间—— 仅仅一瞬间 ——凯尔呆若木鸡。
继而有一声叫喊划破夜空,一道激涌的水流凝结成冰,那是阿鲁卡德从黑暗的大海中铸造的一把刀。没时间思考,没时间计划,没时间做任何事,唯有 迎战 。
幽灵号 上乱成一团,凯尔找不到莱拉,通过她的魔法丝线——她的魔力在自己血管里的持续嗡鸣——他知道她还活着。
哈斯特拉背靠桅杆,正与一个黑影缠斗,两个杀手扑向凯尔,他一抖腕子,收在袖口内的铁片滑出鞘来。铁片破空疾射,他在盆厅里训练过许多次,不过它们此时的目标是心脏而非靶子,黑影接连倒下,前仆后继。
背后寒气袭来,凯尔及时转身,避开一个杀手的匕首。他还是受伤了,好在割破的是脸颊,不是喉咙。海风刺痛了伤口,但他顾不上疼痛,抹了一把鲜血,抓住对方的手腕。冰顺着杀手的胳膊扩散,另一个黑影突然抱住凯尔的腰,猛地撞在船舷的栏杆上。
木头应声折断,两人坠向大海。海面犹如一堵冰墙,凯尔摔得眼冒金星,刺骨的海水包裹了仍在缠斗的二人,浓稠的黑暗中,唯有一团熊熊火光,那是上方的船正在燃烧。凯尔试着平息海水,至少减轻对视力的影响,然而大海无边无际,即使借用霍兰德和莱拉的力量也不够。他快要窒息了,但又想到远在伦敦的莱,于是拼命地喘气。他别无选择。杀手再次举起弯刀挥砍时,凯尔不躲不闪。
刀刃割开袖子,深深地刺进手臂,他吐了一串空气泡。水中立刻泛起一团红云。
“As Steno。”他念道,因为海水,伴着最后一次喘息,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但依然能听见,强烈的意愿灌注其中。佣兵瞬间僵硬,血肉之躯变成了石头,沉向海底。凯尔拼命地向上游去,冲出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从他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到佣兵乘坐的筏子,还有直通 幽灵号 甲板的梯子,是在木头和铁索上施加咒语而形成的。
凯尔开始攀爬,胳膊抖个不停,每爬一步,湿透的衣服都在作对,但他终于爬到上面,翻过船舷。
“先生,当心!”
凯尔循声回头,发现一个杀手扑了过来,途中却猛地刹住脚步,原来是哈斯特拉一剑砍在他背上。杀手颓然倒地,凯尔盯着年轻侍卫惊恐的眼睛。哈斯特拉的脸颊、手和卷发上鲜血淋漓。他似乎站不住了。
“你受伤了吗?”凯尔急切地问道。
哈斯特拉摇摇头。“没有,先生。”他的声音在颤抖。
“好,”凯尔说着,捡起杀手的匕首,“我们把船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