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
纸页在我的手中翻飞，车子正在高速道路上全速前进。我们选择了一条比较完好的柏油路，但越野车还是不时在一些破损的路面上下跳动颠簸。我从没有想到这种道路竟然会朽烂得如此迅速，从祸星出现至今还不到十三年，这条高速道路已经到处都坑坑疤疤，植物从柏油裂缝中探出头，如同迁尸从坟墓中伸出的手指。
我们经过的许多城市都变成了废墟，窗户破碎，建筑物坍塌，但我也远远看到一些城市得到了不错的维护，其中还有篝火的光亮闪动。它们更像是一座座被高墙环绕的小庄园，周围还分布着成片的农田。总体来看，很像是由不同的异能者统治的封邑。
我们在晚上赶路。尽管我偶尔能瞥到火光，却一直没有看见任何一盏电灯。新芝加哥的确是一个特例。不仅是因为钢铁保持了它高耸的摩天大楼和漂亮的城市轮廓，钢铁心的统治还维持了基本的城市功能。
教授开车的时候都会戴上护目镜，越野车的车头灯被换成紫外线照明灯，没有护目镜的人无法看到它发射出的光亮。我缩在越野车后座里，读着蒂雅给我的笔记来打发时间。我把文件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靠在大腿上，用一支小手电筒照明，这样一来，手电筒的光就几乎能够完全被遮住。
车子的速度忽然慢下来，又开始了上下颠簸。教授正小心地让车子驶过一片完全破碎的柏油路面。道路两旁全是被丢弃的车辆，俯瞰时彷佛是一只巨大的甲虫尸体。人们首先会抽干这些车子的汽油，然后把它们开膛剖腹，拆走所有可拆的零件。我们的车很幸运地经过改装，现在已经可以被艾蒙德的能量电池驱动。
正当我们在这段残破的路面上缓慢移动时，我听到某种声音从夜色中传来，好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越野车后座不是很宽敞，不过没有车顶棚的限制，所以我能够利落地把小盒子放到一旁，从肩膀拿下新步枪，将枪托抵在肩头，按下一个按钮，展开自动瞄准镜。实在不得不承认这把枪的功能的确很厉害。它自动切换成夜视状态，让我能清晰地看到声音的源头。
透过瞄准镜，我看见几个衣衫破烂的拾荒者正蹲在一辆破车后面的黑影中。他们像是一群野人，留着长长的鹳子，衣服遍布凌乱的补丁。他们也发现了我们的越野车，立即开始寻找防身的武器。我盯着他们，打开步枪的保险拴。突然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女孩，也许只有五岁左右。他们之中的一个男人急忙示意小女孩不要出声，同时把她的头按了下去，并且继续目送着我们的越野车，直到我们通过这段受损的路面，加速前进。
我把枪口放低，「这里的情况真不乐观。」
「只要有一座城镇开始发展起来，」蒂雅在前座上说，「就会有异能者决定要统治它，或者摧毁它。」
「如果那座城镇中的某个人拥有了超能力，」教授低声说，「情况只会更糟糕。」
新生异能者非常罕见，但的确存在。在一座规模如同新芝加哥的城市中，我们也许每四到五年就会遇上一名新生异能者。这种异能者很危险，因为任何一名异能者在刚刚掌握力量的时候，几乎都会有一点疯狂，会毫无顾忌地使用他们的力量，造成各种破坏与灾难。以前钢铁心会迅速找到新生异能者，让他们臣服于自己，但在这里，没有人能够阻止新生异能者的暴走。
我缩回座位里，有点心烦意乱，不过很快又埋头在蒂雅给我的档案之中。这是我们在路上度过的第三个夜晚。在第一个晚上之后的破晓时分，教授驾车载着我们进入一个隐秘的藏身处。显然异能者在主要道路上有很多这样的落脚点，这些地方通常都是用碎震器石壁中凿出的洞穴，然后再以隐蔽门户遮起来。
对于碎震器，我从不过问教授太多。就算是在我面前谈起它的时候，教授也总是把它当作一种科技产品，而不是一种对于他的超能力的掩饰。他只允许自己团队中的审判者使用碎震器。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大多数异能者的能力都有明显的作用范围。根据我的判断，教授的碎震器和能量护盾只能给予距离他十多哩以内的人。
让外人更加难以辨别的是，审判者的确拥有一些与异能者能力类似的技术。比如我与钢铁心作战时使用过的高斯枪，还有占卜仪，审判者可以用这些设备来探测一个人是不是异能者。我曾经怀疑这些装备也都是教授能力的掩饰，但教授确切地向我保证它们不是。另外，如果杀死了一名异能者，那么利用他的DNA制造出能够模仿其能力的技术设备，也是有可能做到的事。这些项目都帮助教授周全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能力。既然能够以「科学」这个概念完美地解释审判者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又何必要让人们知道审判者的领袖其实正是一名异能者呢？
我一路将蒂雅给我的档案翻到了最后几页。在这里，我找到能源场的信息。这些信息是我们在能源场来新芝加哥以后不久搜集到的──爱米琳‧巴斯克，曾经是旅店接待员。亚洲廉价影片爱好者。在，祸星出现之后两年，获得了异能者能力。
我浏览着她的过往。她曾经在底特律、麦迪逊和小石城分别逗留过一段时间，与静电及其异能者帮派结盟达数年之久。接着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在新芝加哥，企图猎杀我们。很有趣，但并不是我想要找的东西。我想知道她在成为异能者之前的历史，尤其是她的人品和个性。那时的她也像钢铁心一样，是个喜欢制造麻烦的人吗？
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档案上只有很少的几段描述。爱米琳‧巴斯克在母亲自杀之后，由一位姑姑抚养长大。文件中看不到任何有关她性情的描述，在这些信息的最后有一句注释：她母亲的内心创伤显然与外祖父母有关。
我在稍稍加速的越野车中向前俯过身，「蒂雅？」
「嗯？」蒂雅从她的数字绘图板上抬起头。像我一样，她也将数字绘图板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好遮住光亮。
「这是什么意思──能源场的母亲因为她的外祖父母而承受了心理创伤？」
「不是很清楚，」蒂雅回答，「我给你的资料都是乔瑞整理的。这只是他整理的全部档案中的一部分，他只把相关数据传给我们。」
我自己记录的档案中并没有太多关于能源场的内容。我再看了一遍那句注释。「妳能帮我向他要其余的资料吗？」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死掉的异能者？」蒂雅问。
教授的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前方，但似乎竖耳倾听着我们的对话。
「妳还记得有丝分裂吗？」我问，「几个月前曾经想要占领新芝加哥的那名异能者？」
「当然。」
「他的弱点是摇滚乐，尤其是他自己的音乐。」在获得超能力之前，有丝分裂曾经是一个摇滚小明星。
「那又怎样？」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巧合，不是吗？他自己的音乐能够消除他的力量。蒂雅，异能者的弱点是否存在某种规律？一些我们还没有发现的规律？」
「如果有这样的规律，应该已经有人发现。」教授说。
「会吗？」我又问，「以前甚至没人知道异能者有弱点，异能者们也不会跟普通人讲他们自己的事。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没有人会认真研究这个问题。」
「那现在又有什么不同？」蒂雅问。
「现在……混乱的情势已经逐渐得到约束，」我继续说，「想一想，审判者在多久前才开始行动？学究们又在多久前才开始搜集关于异能者弱点的资料？不过几年而已，不是吗？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认为异能者的弱点是奇异且毫无规律可言的。但如果不是这样呢？」
蒂雅用指尖轻敲她的数字绘图板，「这的确值得研究。我会为你多找一些关于能源场过去的数据。」
我点点头，目光从教授和蒂雅之间穿过，沿着道路一直向东望去。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见太远的地方，不过地平在线的一抹灰色忽然跃入我的视野里。那是……光？
「已经接近黎明了？」我一边问，一边拿出手机看时间。
「没有，」教授说，「是那座城市。」
新巴比伦。「这么快？」
「戴维，我们已经走了两天多。」蒂雅说。
「是的，但巴比拉在这个国家的另一边！我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们至少要走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
教授哼了一声。「路况好的时候，开车一大就能到那里，而且很轻松。」
我坐回位子里，抵抗着因为教授让车子加速而变得更加剧烈的颠簸。教授显然想在破晓之前赶到那座城市，越野车正疾速穿过城市郊区。这里显得如此寂静，如此……空旷。在开始这次旅程之前，我本来想象！路上到处都会有房屋，也许还能看到一片片农田。但实际上新芝加哥以外的土地，最多的只有……一片荒芜。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又比我想象得小很多。
「教授，你是怎样认识王权的？」我忽然冒失地问。
蒂雅瞥了我一眼，教授只是继续开着车。
「关于王权，你还记得什么，戴维？」蒂雅问我。她的问题也许只是想打破眼前的沉默，「你的笔记上还有什么内容？」
「我一直在看，」我有些兴奋起来，「她是最强大的异能者之一，也是最神秘的异能者之一。可以操纵水，可以远程投影，而且至少还有另外一种主要能力。」
蒂雅哼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
「你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个小影迷在谈论最爱的电影。」
我脸红了。
「我还以为你痛恨异能者。」蒂雅说。
「我的确恨他们。」当然，蒂雅也知道我迷恋一名异能者，且我也不恨教授还有艾蒙德。「这很复杂。我恨钢铁心，对他恨之入骨，同样的原因让我也恨所有那些异能者。但我一生都在研究他们，了解他们……」
「如果一个人完全沉迷在某一件事里，他就不可能不看重它。」教授轻声说。
「是的。」我表示同意。
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曾经被鲨鱼迷住过。我仔细阅读找得到的每！本关于鲨鱼的书，包括与鲨鱼相关的最恐怖死亡纪录。我想要清晰地了解牠们每一个细节，因为牠们是那样危险，那样致命，那样奇异。异能者也一样，可能比M鱼更骇人。像王权那样的怪物，神秘，强大，难以捉摸，简直太迷人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你是怎么认识王权的？」
「不，」教授说，「我并不认识她。」
听他的口气，我知道现在最好不要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我们很快就看到那座巨大的废墟城市，不过似乎还没有到达巴比拉，至少还没有到达那片微弱光芒的边缘。现在我们身边依旧是一团漆黑，没有火光，更不要说电能。我刚才看到的微弱光亮还在很远的地方，甚至那也不是真正的「光亮」，更像是半空中一片朦胧的雾霭，彷佛地上的一些光源把空气照亮了，只是因为相隔遥远，我无法看到那些光源。我们离目的地还很远，眼前的建筑物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拿出步枪，从切换到夜视模式的瞄准镜中检视周围。这里到处都是锈蚀坍塌的景象，不过比起一路上经过的城镇，规模的确更大了许多。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很不正常。这么灰暗，这么腐朽，这么……不真实？
因为这里看上去就像是电影一样，我回想起和其他小孩一起在工厂里看到的电影。我们全都生活在新芝加哥，一座纯粹的钢铁城市。对我们来说，褪色的招牌，砖块墙壁，木料堆材等等，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以前我只在电影中见过它们。
然而对于世界其他地方的人，这些才是正常的事物。这种感觉真诡异。
我们又驱车在这座死亡城市旁边行驶了一段时间，越野车仍然疾驰在高速道路上，但车已经减慢。我觉得这是因为教授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最后，教授将车开进一条岔路，进入了黑暗的城市。
「这里就是巴比拉？」我低声问。
「不，」教授回答，「这是……曾经是……新泽西。更确切地说，是李堡。」我发现自己非常紧张，那些破碎的建筑物之间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我们。这个地方已经被抛弃了，无论它在祸星到来之前是什么，现在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么空虚。」我悄声说。这时教授已驾车行驶在城中的街道。
「许多人死在与异能者的战斗中，」蒂雅同样压低了声音，「当异能者认真开始反击时，死了更多的人。但是绝大多数人更是死在随后的混乱时代里，那时一切的文明都……不存在了。」
「许多人逃出了城市，」教授说，「这里无法种植庄稼，却又会吸引最可怕的掠夺者。这片土地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空无。」他让车子转过一个街角。我看到蒂雅将一把手枪放在膝盖上，我可是从没见过她开枪。「另外，」教授又说，「现在这一区的大多数人都到岛上去了。」
「那里的生活更好吗？」我问。
「取决于你怎么看。」教授将越野车停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中央，向我转过头，「你对异能者有多少信任？」
考虑到说话人的身分，这个问题似乎话中有话。教授推开车门，我听到他的靴子与柏油路磨擦的声音。蒂雅也从车子的一边下了车，他们朝一座影子般的建筑物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越野车后面站起来，「哪条路通往巴比拉？」
「不能开车进入巴比拉。」教授在那座建筑物的门前停步。
「太引人注目了？」我跳下车，来到他们身边。
「的确，」教授说，「但主要的原因是那座城市并没有街道。来吧，该是和你的新团队见面的时候了。」
他推开大门。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们经过的许多城市都变成了废墟，窗户破碎，建筑物坍塌，但我也远远看到一些城市得到了不错的维护，其中还有篝火的光亮闪动。它们更像是一座座被高墙环绕的小庄园，周围还分布着成片的农田。总体来看，很像是由不同的异能者统治的封邑。
我们在晚上赶路。尽管我偶尔能瞥到火光，却一直没有看见任何一盏电灯。新芝加哥的确是一个特例。不仅是因为钢铁保持了它高耸的摩天大楼和漂亮的城市轮廓，钢铁心的统治还维持了基本的城市功能。
教授开车的时候都会戴上护目镜，越野车的车头灯被换成紫外线照明灯，没有护目镜的人无法看到它发射出的光亮。我缩在越野车后座里，读着蒂雅给我的笔记来打发时间。我把文件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靠在大腿上，用一支小手电筒照明，这样一来，手电筒的光就几乎能够完全被遮住。
车子的速度忽然慢下来，又开始了上下颠簸。教授正小心地让车子驶过一片完全破碎的柏油路面。道路两旁全是被丢弃的车辆，俯瞰时彷佛是一只巨大的甲虫尸体。人们首先会抽干这些车子的汽油，然后把它们开膛剖腹，拆走所有可拆的零件。我们的车很幸运地经过改装，现在已经可以被艾蒙德的能量电池驱动。
正当我们在这段残破的路面上缓慢移动时，我听到某种声音从夜色中传来，好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越野车后座不是很宽敞，不过没有车顶棚的限制，所以我能够利落地把小盒子放到一旁，从肩膀拿下新步枪，将枪托抵在肩头，按下一个按钮，展开自动瞄准镜。实在不得不承认这把枪的功能的确很厉害。它自动切换成夜视状态，让我能清晰地看到声音的源头。
透过瞄准镜，我看见几个衣衫破烂的拾荒者正蹲在一辆破车后面的黑影中。他们像是一群野人，留着长长的鹳子，衣服遍布凌乱的补丁。他们也发现了我们的越野车，立即开始寻找防身的武器。我盯着他们，打开步枪的保险拴。突然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女孩，也许只有五岁左右。他们之中的一个男人急忙示意小女孩不要出声，同时把她的头按了下去，并且继续目送着我们的越野车，直到我们通过这段受损的路面，加速前进。
我把枪口放低，「这里的情况真不乐观。」
「只要有一座城镇开始发展起来，」蒂雅在前座上说，「就会有异能者决定要统治它，或者摧毁它。」
「如果那座城镇中的某个人拥有了超能力，」教授低声说，「情况只会更糟糕。」
新生异能者非常罕见，但的确存在。在一座规模如同新芝加哥的城市中，我们也许每四到五年就会遇上一名新生异能者。这种异能者很危险，因为任何一名异能者在刚刚掌握力量的时候，几乎都会有一点疯狂，会毫无顾忌地使用他们的力量，造成各种破坏与灾难。以前钢铁心会迅速找到新生异能者，让他们臣服于自己，但在这里，没有人能够阻止新生异能者的暴走。
我缩回座位里，有点心烦意乱，不过很快又埋头在蒂雅给我的档案之中。这是我们在路上度过的第三个夜晚。在第一个晚上之后的破晓时分，教授驾车载着我们进入一个隐秘的藏身处。显然异能者在主要道路上有很多这样的落脚点，这些地方通常都是用碎震器石壁中凿出的洞穴，然后再以隐蔽门户遮起来。
对于碎震器，我从不过问教授太多。就算是在我面前谈起它的时候，教授也总是把它当作一种科技产品，而不是一种对于他的超能力的掩饰。他只允许自己团队中的审判者使用碎震器。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大多数异能者的能力都有明显的作用范围。根据我的判断，教授的碎震器和能量护盾只能给予距离他十多哩以内的人。
让外人更加难以辨别的是，审判者的确拥有一些与异能者能力类似的技术。比如我与钢铁心作战时使用过的高斯枪，还有占卜仪，审判者可以用这些设备来探测一个人是不是异能者。我曾经怀疑这些装备也都是教授能力的掩饰，但教授确切地向我保证它们不是。另外，如果杀死了一名异能者，那么利用他的DNA制造出能够模仿其能力的技术设备，也是有可能做到的事。这些项目都帮助教授周全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能力。既然能够以「科学」这个概念完美地解释审判者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又何必要让人们知道审判者的领袖其实正是一名异能者呢？
我一路将蒂雅给我的档案翻到了最后几页。在这里，我找到能源场的信息。这些信息是我们在能源场来新芝加哥以后不久搜集到的──爱米琳‧巴斯克，曾经是旅店接待员。亚洲廉价影片爱好者。在，祸星出现之后两年，获得了异能者能力。
我浏览着她的过往。她曾经在底特律、麦迪逊和小石城分别逗留过一段时间，与静电及其异能者帮派结盟达数年之久。接着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然出现在新芝加哥，企图猎杀我们。很有趣，但并不是我想要找的东西。我想知道她在成为异能者之前的历史，尤其是她的人品和个性。那时的她也像钢铁心一样，是个喜欢制造麻烦的人吗？
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档案上只有很少的几段描述。爱米琳‧巴斯克在母亲自杀之后，由一位姑姑抚养长大。文件中看不到任何有关她性情的描述，在这些信息的最后有一句注释：她母亲的内心创伤显然与外祖父母有关。
我在稍稍加速的越野车中向前俯过身，「蒂雅？」
「嗯？」蒂雅从她的数字绘图板上抬起头。像我一样，她也将数字绘图板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好遮住光亮。
「这是什么意思──能源场的母亲因为她的外祖父母而承受了心理创伤？」
「不是很清楚，」蒂雅回答，「我给你的资料都是乔瑞整理的。这只是他整理的全部档案中的一部分，他只把相关数据传给我们。」
我自己记录的档案中并没有太多关于能源场的内容。我再看了一遍那句注释。「妳能帮我向他要其余的资料吗？」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死掉的异能者？」蒂雅问。
教授的眼睛虽然一直看着前方，但似乎竖耳倾听着我们的对话。
「妳还记得有丝分裂吗？」我问，「几个月前曾经想要占领新芝加哥的那名异能者？」
「当然。」
「他的弱点是摇滚乐，尤其是他自己的音乐。」在获得超能力之前，有丝分裂曾经是一个摇滚小明星。
「那又怎样？」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巧合，不是吗？他自己的音乐能够消除他的力量。蒂雅，异能者的弱点是否存在某种规律？一些我们还没有发现的规律？」
「如果有这样的规律，应该已经有人发现。」教授说。
「会吗？」我又问，「以前甚至没人知道异能者有弱点，异能者们也不会跟普通人讲他们自己的事。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没有人会认真研究这个问题。」
「那现在又有什么不同？」蒂雅问。
「现在……混乱的情势已经逐渐得到约束，」我继续说，「想一想，审判者在多久前才开始行动？学究们又在多久前才开始搜集关于异能者弱点的资料？不过几年而已，不是吗？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认为异能者的弱点是奇异且毫无规律可言的。但如果不是这样呢？」
蒂雅用指尖轻敲她的数字绘图板，「这的确值得研究。我会为你多找一些关于能源场过去的数据。」
我点点头，目光从教授和蒂雅之间穿过，沿着道路一直向东望去。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见太远的地方，不过地平在线的一抹灰色忽然跃入我的视野里。那是……光？
「已经接近黎明了？」我一边问，一边拿出手机看时间。
「没有，」教授说，「是那座城市。」
新巴比伦。「这么快？」
「戴维，我们已经走了两天多。」蒂雅说。
「是的，但巴比拉在这个国家的另一边！我还以为……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们至少要走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
教授哼了一声。「路况好的时候，开车一大就能到那里，而且很轻松。」
我坐回位子里，抵抗着因为教授让车子加速而变得更加剧烈的颠簸。教授显然想在破晓之前赶到那座城市，越野车正疾速穿过城市郊区。这里显得如此寂静，如此……空旷。在开始这次旅程之前，我本来想象！路上到处都会有房屋，也许还能看到一片片农田。但实际上新芝加哥以外的土地，最多的只有……一片荒芜。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又比我想象得小很多。
「教授，你是怎样认识王权的？」我忽然冒失地问。
蒂雅瞥了我一眼，教授只是继续开着车。
「关于王权，你还记得什么，戴维？」蒂雅问我。她的问题也许只是想打破眼前的沉默，「你的笔记上还有什么内容？」
「我一直在看，」我有些兴奋起来，「她是最强大的异能者之一，也是最神秘的异能者之一。可以操纵水，可以远程投影，而且至少还有另外一种主要能力。」
蒂雅哼了一声。
「怎么了？」我问。
「你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个小影迷在谈论最爱的电影。」
我脸红了。
「我还以为你痛恨异能者。」蒂雅说。
「我的确恨他们。」当然，蒂雅也知道我迷恋一名异能者，且我也不恨教授还有艾蒙德。「这很复杂。我恨钢铁心，对他恨之入骨，同样的原因让我也恨所有那些异能者。但我一生都在研究他们，了解他们……」
「如果一个人完全沉迷在某一件事里，他就不可能不看重它。」教授轻声说。
「是的。」我表示同意。
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曾经被鲨鱼迷住过。我仔细阅读找得到的每！本关于鲨鱼的书，包括与鲨鱼相关的最恐怖死亡纪录。我想要清晰地了解牠们每一个细节，因为牠们是那样危险，那样致命，那样奇异。异能者也一样，可能比M鱼更骇人。像王权那样的怪物，神秘，强大，难以捉摸，简直太迷人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你是怎么认识王权的？」
「不，」教授说，「我并不认识她。」
听他的口气，我知道现在最好不要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我们很快就看到那座巨大的废墟城市，不过似乎还没有到达巴比拉，至少还没有到达那片微弱光芒的边缘。现在我们身边依旧是一团漆黑，没有火光，更不要说电能。我刚才看到的微弱光亮还在很远的地方，甚至那也不是真正的「光亮」，更像是半空中一片朦胧的雾霭，彷佛地上的一些光源把空气照亮了，只是因为相隔遥远，我无法看到那些光源。我们离目的地还很远，眼前的建筑物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拿出步枪，从切换到夜视模式的瞄准镜中检视周围。这里到处都是锈蚀坍塌的景象，不过比起一路上经过的城镇，规模的确更大了许多。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很不正常。这么灰暗，这么腐朽，这么……不真实？
因为这里看上去就像是电影一样，我回想起和其他小孩一起在工厂里看到的电影。我们全都生活在新芝加哥，一座纯粹的钢铁城市。对我们来说，褪色的招牌，砖块墙壁，木料堆材等等，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以前我只在电影中见过它们。
然而对于世界其他地方的人，这些才是正常的事物。这种感觉真诡异。
我们又驱车在这座死亡城市旁边行驶了一段时间，越野车仍然疾驰在高速道路上，但车已经减慢。我觉得这是因为教授不想发出太大的声音。最后，教授将车开进一条岔路，进入了黑暗的城市。
「这里就是巴比拉？」我低声问。
「不，」教授回答，「这是……曾经是……新泽西。更确切地说，是李堡。」我发现自己非常紧张，那些破碎的建筑物之间说不定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我们。这个地方已经被抛弃了，无论它在祸星到来之前是什么，现在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么空虚。」我悄声说。这时教授已驾车行驶在城中的街道。
「许多人死在与异能者的战斗中，」蒂雅同样压低了声音，「当异能者认真开始反击时，死了更多的人。但是绝大多数人更是死在随后的混乱时代里，那时一切的文明都……不存在了。」
「许多人逃出了城市，」教授说，「这里无法种植庄稼，却又会吸引最可怕的掠夺者。这片土地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空无。」他让车子转过一个街角。我看到蒂雅将一把手枪放在膝盖上，我可是从没见过她开枪。「另外，」教授又说，「现在这一区的大多数人都到岛上去了。」
「那里的生活更好吗？」我问。
「取决于你怎么看。」教授将越野车停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中央，向我转过头，「你对异能者有多少信任？」
考虑到说话人的身分，这个问题似乎话中有话。教授推开车门，我听到他的靴子与柏油路磨擦的声音。蒂雅也从车子的一边下了车，他们朝一座影子般的建筑物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越野车后面站起来，「哪条路通往巴比拉？」
「不能开车进入巴比拉。」教授在那座建筑物的门前停步。
「太引人注目了？」我跳下车，来到他们身边。
「的确，」教授说，「但主要的原因是那座城市并没有街道。来吧，该是和你的新团队见面的时候了。」
他推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