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梅根离开了我，我急忙转过身。蒂雅已经推开门，一边还烦躁地看着手中的数字绘图板。她抬起头，看着我。
我全身冰凉。
「嗨，」蒂雅说，「我打算派瓦珥去运送一些攻击牛顿所需要的物资，她可以顺道带你出去安装监视灭除的摄影机。你想要出发了吗？我不想等了。」
「呃……当然。」我抗拒着回头找梅根的冲动。蒂雅就站在我身边。
蒂雅点点头，又停了一下，「我吓到你了？」
我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一堆纸。刚刚接吻的时候，我把它们全忘了。「我想只是我的手今天有点笨。」
「五点钟的时候准备好。」蒂雅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我身边的桌子上，盒子里应该就是远程摄影机。她又向我瞥了一眼，然后才离开。
星火啊！我急忙跑过去，关上了门，又回头向房里望去，低声问：「梅根？」
「嗯。」声音从床底下传出来。
我走过去，俯身观看。梅根显然是趴在地上，再滚到床下去了。那底下的空间还真小。
「没事了。」我对她说。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青少女，」梅根抱怨着，「还要躲着男朋友的妈妈。」
「我也觉得自己像青少年，」我说，「因为我就是。」
「别和我提这个。」梅根咕哝着从床下爬出来，揉了揉前额。她好像在床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你看起来就比我小五岁。」
「五岁……梅根，妳多大了？」
「二十。」
「我在离开新芝加哥的时候刚好十九。妳只比我大一岁。」
「我早就说过，你还是个小孩子。」她伸出手，让我把她拉起来。
「我们可以一起去和蒂雅谈谈，」我对她说，「教授不在这里。蒂雅更有可能会听妳说话。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也向他们解释过，妳没有杀山姆。我相信她会给妳一个机会，让妳为自己解释。」
梅根皱起眉头，将目光别向一旁。「现在还不合适。」
「但……」
「我不想面对她，戴维。要对付眼前的问题已经够让我头痛的了，我不要再去担心什么蒂雅。」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就要让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溜出去。」
「你先去走廊里，把遇到的所有人引开，为我清出路来。我会再藏到潜艇里。」
「没问题。」我缓步向门口走去。
「戴维。」梅根又叫住我。
我向她一扬眉。
「到这里来真的很疯狂。」她说。
「绝对。」我表示赞同。
「那么，感谢你和我一起发疯。我真的很需要朋友。」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星火啊，我真不愿意承认这种事。别告诉别人我说过这个，好吗？」
我露出微笑。「我会安静得像一只溜过法国人厨房的奶油蜗牛。」
我从门边抓起步枪，扛到肩膀上，大步走出房间。走廊里空无一人，看储藏室里的情形，蜜兹和瓦珥应该已经把货物都搬完了，希望她们不会因为我偷溜而生气。我一直沿走廊前行，进了起居室，这个华丽的房间对面就是潜艇码头。
这里一样没有人。我转回身。
瓦珥就站在我身后。
「哇！」我喊了一声。
「看样子，我们又要出去了。」瓦珥说。
「唔……是的。」
瓦珥没有再说话，经过我身边向码头走去。我需要帮梅根找个机会，如果瓦珥进了潜艇，梅根就不可能进入潜艇而不被她察觉。
「等等！」我喊着，「我要去拿谍眼。」
「那就去拿吧。」瓦珥说。
「好的。」我等了一会儿，挪动着双脚，却没有前进。
「怎么了？」瓦珥停在码头间的门口，回头问。
「上次我使用谍眼的时候出了些问题。我在港湾中间失去了动力。」
瓦珥叹口气。
快过来啦，我心中催促她。
「你想让我检查一下？」她问。尽管这显然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
我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妳真是个好人。」
「好吧，去把它拿来。」
我跑去拿谍眼，同时高兴地注意到瓦珥留在起居室里。当我经过图书室时，梅根在里面看到了我──她已经到这里了。我朝瓦珥点点头，向梅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从储藏室中拿出了谍眼的背包。
我快步跑回到瓦珥那里，把谍眼的各个部件放在一张长椅上，让瓦珥必须走过来检视它们，这样她就只能背对着通向码头间的门了。瓦珥迅速而有效地检查起谍眼的部件，不放过任何一道刮痕，确保导线全部连接正确且紧密。
就在瓦珥工作的时候，梅根溜进了我们身后的起居室，轻轻打开通向码头间的门，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瓦珥说，「那也不是这套系统的问题。」
「妳看起来似乎很懂这套系统，」我朝谍眼点点头，「几乎就像蜜兹一样。」
「好了。」瓦珥将最后一段导线放回背包里。之前我和她在潜艇中的那番愉快交谈在已经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她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人。
「瓦珥，对于山姆的事，我真的很难过，」我说，「我相信没有人能取代他。但必须有人用这样东西，必须有人去当前哨。」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使用谍眼。说实话，你到底认为我有多不专业？」
「那为什么妳总是这样冷脸对我？」
「我对任何人都这样。」瓦珥把背包丢给我，就向码头间走了过去。
我抓起步枪，跟到她身后。我们一起进入两个房间之间的短廊。我关好身后的门，和她走过黑暗的走廊，打开进入码头间的门，再摸着熟悉的引导绳，走向潜艇。
我有没有为梅根留出充足的时间？我等着瓦珥打开潜艇的顶舱盖，身上汗水直流。梅根必须经过她完全不熟悉的房间，打开潜艇舱盖，进入潜艇，再关闭舱盖。
我无法知道她是否做到了。我爬进潜艇，关闭舱盖。瓦珥已经坐进驾驶位，打开光线柔和的紧急照明灯，将我们向深海带去。
我焦急地回头瞥了一眼盥洗室，那里没有任何异常。随后就是一段在巴比拉的黑暗水域中短暂而紧张的旅程。瓦珥一路上都没有提起任何话题，我很想打破我们之间令人紧张的尴尬气氛，但也没有成功。我的心里全都是和我们只有咫尺之遥的梅根。
终于，瓦珥让潜艇浮起在一片黑色的海湾，周围有许多发光的建筑物，不过全都离我们很远。我们并非总是会让潜艇停泊在半沉没的建筑物里，王权不可能同时监视所有的地方，只要我们保持静默，那么在广阔水域中的迅速浮起，就会比在同一栋大楼里反复出现来得更加隐蔽。
我从舱口望出去，检视远处的灯光，那些光亮也映射在如同镜面一般的海面上。这座城市显得如此不真实，到处都是光晕，还有远方的收音机中传来的音乐声。我直到现在都还不太适应如此种类繁多的建筑：石砌的，玻璃的，砖迭的。
我回到潜艇中，看着潜水服，片刻之后才不情愿地开始脱下衬衫。
「后面有一间盥洗室，小子。」瓦珥冷冷地说。
我朝那里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正想象着被迫和梅根一起缩在那个小房间里，身子紧贴着她，一边换衣服，一边竭力不惊动瓦珥的情景。这个想法让我的脸一热。我提醒自己，如果我们真的挤在那个小空间里，梅根很可能会捅我一刀，或是做出其他可怕的事情来。
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不幸的是，我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真是愚螽的大脑。「那里似乎太小了一点。妳介意先到上面去吗？」
瓦珥大大地叹了口气，但还是从座位里站起来，走过我身边，爬上了舷梯。我只是用双手紧紧攘住了潜水服。
「你脱了衬衫的样子还不坏，」梅根低声做出评论，「对一个呆子来说。」
我刚刚将一条腿套进潜水服里，听到她的声音时差一点跌倒在地。梅根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从盥洗室走了出来。我以为她会留在那里，直到我把衣服穿好，但她显然不打算这么老实。我加快速度，竭力想要掩饰自己涨红的脸孔。
「顺便说一句，你干得很好，」梅根悄声说，「我正担心要单独和瓦珥待在潜艇里，自己想办法出去，那就太不方便了。你觉得你能在上面拖住她吗？」
「可以。」我说。
「一秒钟以前，」梅根又说，「我还以为你就要被赶进那间盥洗室里，和我挤在一起，那可就太糟了。不过，看你扭来扭去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我没有拉上潜水服的拉链，就抓起步枪和装谍眼的盒子，同时再瞪了梅根一眼，但她似乎一点也不怕。
她已经没有被困在我们的基地里了，我想，在这里，她要担心的只有瓦珥。梅根似乎很有自信能够应付这个问题。也许她是对的。
我爬上梯子，打开舱盖，先把谍眼放到潜艇上，再爬出潜艇。我已经将步枪扛到背后，步枪的带子紧勒在我胸前。这样会让我要拿步枪双得困难，不过也能让我不必再担心枪会掉进水里。
瓦珥站在一旁，背对着舱口，正在眺望城市。我走到她身边，朝潜水服背后敞开的拉链指了指。
「帮个忙好吗？」
我得确保她一直背对着潜艇舱口。拉链被拉上以后，我没有去看梅根是否出来了，而是直接开始穿戴谍眼。「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瓦珥说着离开我身边，爬进了潜艇，「我至少要花上几个小时。所以如果你比我更早完成工作，就自己找点乐子吧。我准备接你的时候会通知你。」
我启动谍眼，跳入水中。我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步枪，它就算是浸过水也不会有影响。
瓦珥爬进潜艇，锁上了舱门。我踩着水漂浮，直到潜艇进入海底，露出了另一侧已经泡在水里的梅根。现在她全身湿透，样子楚楚可怜。
「晚……晚安。」她一边说话一边发抖。
「这里没这么冷吧。」我说。
「你穿着潜水服耶。」她向周围望了一圈，「你觉得这里有鲨鱼吗？」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从没有相信过黑夜里的水，」她停了一下，「好吧，其实我并不在乎这种事。」
「妳不是在波特兰长大的吗？」我问。
「那又怎样？」
「那里……听起来像是个港口〔注〕，对吗？妳没有在那里游过泳？」
〔注〕波特兰，Portland，直译即为：港口之地。
「在乌伊拉米特河里？」
「嗯……可能吧？」
「好了，你别期待了，我没游过。」她向远处的一栋大楼瞥了一眼，「星火啊，阿膝，如果我因为你而被吃掉，我也绝不会让你知道的。」
「至少妳被吃了以后还能回来。」我说。
「你再这样说，我也许真的想去体验一下了。」她叹口气，「那我们游过去？」
「这么说不是很对。」我游到她身边，伸出手臂，「抓住我。」她犹豫了一下，才双臂抱住了我的胸口。
等梅根抓紧之后，我将流量波束指向海水，启动了谍眼。我们在喷水引擎的推动下笔直升到三十呎的高空，玻璃般的黑色海面在我们眼前向远处扩展，大半没入水中的曼哈顿塔楼如同一个个霓虹灯岗哨，罗列于海水之中。
梅根紧抱着我，轻轻喘了一口气，「不赖嘛。」
「妳没见过谍眼运转？」
她摇摇头。
「那么，也许我应该提醒妳要用力抱紧？」我说。
梅根顺从地更加用力将我抱紧。这种感觉真不错。随后，我开始尝试一些练习过的动作。我往前倾过身，将腿部喷嘴向后转过一定的角度，继续让左手的流量波束指向水面，同时向前伸出了带有导向小喷嘴的右手。
这样，我们就不会再翻跌进海中。手部喷嘴提供向上的力量，两个腿部喷嘴负责向前推。我们在水面上向前飞行，右手引擎有足够的力量让我们不会碰到海水。我一共练习过五十四次，其中二十七次一头撞进水里。谢天谢地，这次我成功地控制住了三个喷嘴，没有出糗。
海风抽打在我的脸上，冰冷的水花刺激着皮肤。我带着梅根，微笑着飞向一个楼顶。靠近楼顶时，我猛然加大腿部引擎的功率，向上冲去，然后利用手部的导向引擎减慢移动速度。我们高飞入空中，从手背上射出的另一股水流将我们推到楼边，安全着陆。
我胜利地站在楼顶上，一只手抱住梅根，低头看她是不是正用倾慕的眼神凝望着我。
但她只是两排牙齿不住地互相敲打。「太……冷了……」
「这次飞行很精彩，不是吗？」我问她。
梅根呼了一口气，放开我，在楼顶上站稳。有几个人正从远处的帐棚中向我们窥看。「就是有些太招摇了。」她评论，「不过，没错，是很精彩。你现在可以不必这么盯着我。」
我将目光从她湿透了的T恤上转开。在她的夹克下面，那件薄T恤完全暴露出她的腰身和内衣曲线。
「抱歉。」
「没事。」她将夹克拉紧，扣好扣子，「我是说，没关系的。我取笑过你看别的女人。也就是说，我想让你看着我。所以你这样做的时候，我不该生你的气。」
「嗯……」我说，「那就是说，妳不只漂亮，还很明白事理。」
她白了我一眼，我只是耸耸肩。
「我还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有用。」她说道。
「是妳来找我的。」我说，「妳在基地的时候难道没有察觉吗？就在我的房间里……看起来，这样做非常有效。」
我们站起身，彼此对望，我只恨现在的气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尴尬。就好像在自助餐厅里，一个走向干酪通心粉的胖子突然从我们中间挤了过去。
「我该走了。」梅根说，「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话，没有把我交给审判者，还有……谢谢你是你。」
「我很擅长于做我自己。」我说，「毕竟这件事我已经练习这么多年了，这些日子里我也不会犯什么错。」
我们注视着彼此。
「那么，嗯，」我的身体重心在两脚之间来回移动，「想跟我一起去看看灭除吗？我是说，如果妳没有别的什么要紧事。」
她侧过头，「你在邀我约会……内容是侦查一个意图摧毁这座城市的恐怖异能者？」
「嗯，我对约会没什么经验，不过我听说，约会就是要做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事……」
梅根微微一笑，「好，那我们走吧。」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全身冰凉。
「嗨，」蒂雅说，「我打算派瓦珥去运送一些攻击牛顿所需要的物资，她可以顺道带你出去安装监视灭除的摄影机。你想要出发了吗？我不想等了。」
「呃……当然。」我抗拒着回头找梅根的冲动。蒂雅就站在我身边。
蒂雅点点头，又停了一下，「我吓到你了？」
我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一堆纸。刚刚接吻的时候，我把它们全忘了。「我想只是我的手今天有点笨。」
「五点钟的时候准备好。」蒂雅将一个小盒子放在我身边的桌子上，盒子里应该就是远程摄影机。她又向我瞥了一眼，然后才离开。
星火啊！我急忙跑过去，关上了门，又回头向房里望去，低声问：「梅根？」
「嗯。」声音从床底下传出来。
我走过去，俯身观看。梅根显然是趴在地上，再滚到床下去了。那底下的空间还真小。
「没事了。」我对她说。
「我觉得自己就像个青少女，」梅根抱怨着，「还要躲着男朋友的妈妈。」
「我也觉得自己像青少年，」我说，「因为我就是。」
「别和我提这个。」梅根咕哝着从床下爬出来，揉了揉前额。她好像在床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你看起来就比我小五岁。」
「五岁……梅根，妳多大了？」
「二十。」
「我在离开新芝加哥的时候刚好十九。妳只比我大一岁。」
「我早就说过，你还是个小孩子。」她伸出手，让我把她拉起来。
「我们可以一起去和蒂雅谈谈，」我对她说，「教授不在这里。蒂雅更有可能会听妳说话。我已经和他们谈过了，也向他们解释过，妳没有杀山姆。我相信她会给妳一个机会，让妳为自己解释。」
梅根皱起眉头，将目光别向一旁。「现在还不合适。」
「但……」
「我不想面对她，戴维。要对付眼前的问题已经够让我头痛的了，我不要再去担心什么蒂雅。」
我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就要让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里溜出去。」
「你先去走廊里，把遇到的所有人引开，为我清出路来。我会再藏到潜艇里。」
「没问题。」我缓步向门口走去。
「戴维。」梅根又叫住我。
我向她一扬眉。
「到这里来真的很疯狂。」她说。
「绝对。」我表示赞同。
「那么，感谢你和我一起发疯。我真的很需要朋友。」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星火啊，我真不愿意承认这种事。别告诉别人我说过这个，好吗？」
我露出微笑。「我会安静得像一只溜过法国人厨房的奶油蜗牛。」
我从门边抓起步枪，扛到肩膀上，大步走出房间。走廊里空无一人，看储藏室里的情形，蜜兹和瓦珥应该已经把货物都搬完了，希望她们不会因为我偷溜而生气。我一直沿走廊前行，进了起居室，这个华丽的房间对面就是潜艇码头。
这里一样没有人。我转回身。
瓦珥就站在我身后。
「哇！」我喊了一声。
「看样子，我们又要出去了。」瓦珥说。
「唔……是的。」
瓦珥没有再说话，经过我身边向码头走去。我需要帮梅根找个机会，如果瓦珥进了潜艇，梅根就不可能进入潜艇而不被她察觉。
「等等！」我喊着，「我要去拿谍眼。」
「那就去拿吧。」瓦珥说。
「好的。」我等了一会儿，挪动着双脚，却没有前进。
「怎么了？」瓦珥停在码头间的门口，回头问。
「上次我使用谍眼的时候出了些问题。我在港湾中间失去了动力。」
瓦珥叹口气。
快过来啦，我心中催促她。
「你想让我检查一下？」她问。尽管这显然是她最不愿意做的事。
我终于呼出了一口气。「妳真是个好人。」
「好吧，去把它拿来。」
我跑去拿谍眼，同时高兴地注意到瓦珥留在起居室里。当我经过图书室时，梅根在里面看到了我──她已经到这里了。我朝瓦珥点点头，向梅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从储藏室中拿出了谍眼的背包。
我快步跑回到瓦珥那里，把谍眼的各个部件放在一张长椅上，让瓦珥必须走过来检视它们，这样她就只能背对着通向码头间的门了。瓦珥迅速而有效地检查起谍眼的部件，不放过任何一道刮痕，确保导线全部连接正确且紧密。
就在瓦珥工作的时候，梅根溜进了我们身后的起居室，轻轻打开通向码头间的门，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如果真的出了问题，」瓦珥说，「那也不是这套系统的问题。」
「妳看起来似乎很懂这套系统，」我朝谍眼点点头，「几乎就像蜜兹一样。」
「好了。」瓦珥将最后一段导线放回背包里。之前我和她在潜艇中的那番愉快交谈在已经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她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人。
「瓦珥，对于山姆的事，我真的很难过，」我说，「我相信没有人能取代他。但必须有人用这样东西，必须有人去当前哨。」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使用谍眼。说实话，你到底认为我有多不专业？」
「那为什么妳总是这样冷脸对我？」
「我对任何人都这样。」瓦珥把背包丢给我，就向码头间走了过去。
我抓起步枪，跟到她身后。我们一起进入两个房间之间的短廊。我关好身后的门，和她走过黑暗的走廊，打开进入码头间的门，再摸着熟悉的引导绳，走向潜艇。
我有没有为梅根留出充足的时间？我等着瓦珥打开潜艇的顶舱盖，身上汗水直流。梅根必须经过她完全不熟悉的房间，打开潜艇舱盖，进入潜艇，再关闭舱盖。
我无法知道她是否做到了。我爬进潜艇，关闭舱盖。瓦珥已经坐进驾驶位，打开光线柔和的紧急照明灯，将我们向深海带去。
我焦急地回头瞥了一眼盥洗室，那里没有任何异常。随后就是一段在巴比拉的黑暗水域中短暂而紧张的旅程。瓦珥一路上都没有提起任何话题，我很想打破我们之间令人紧张的尴尬气氛，但也没有成功。我的心里全都是和我们只有咫尺之遥的梅根。
终于，瓦珥让潜艇浮起在一片黑色的海湾，周围有许多发光的建筑物，不过全都离我们很远。我们并非总是会让潜艇停泊在半沉没的建筑物里，王权不可能同时监视所有的地方，只要我们保持静默，那么在广阔水域中的迅速浮起，就会比在同一栋大楼里反复出现来得更加隐蔽。
我从舱口望出去，检视远处的灯光，那些光亮也映射在如同镜面一般的海面上。这座城市显得如此不真实，到处都是光晕，还有远方的收音机中传来的音乐声。我直到现在都还不太适应如此种类繁多的建筑：石砌的，玻璃的，砖迭的。
我回到潜艇中，看着潜水服，片刻之后才不情愿地开始脱下衬衫。
「后面有一间盥洗室，小子。」瓦珥冷冷地说。
我朝那里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正想象着被迫和梅根一起缩在那个小房间里，身子紧贴着她，一边换衣服，一边竭力不惊动瓦珥的情景。这个想法让我的脸一热。我提醒自己，如果我们真的挤在那个小空间里，梅根很可能会捅我一刀，或是做出其他可怕的事情来。
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不幸的是，我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真是愚螽的大脑。「那里似乎太小了一点。妳介意先到上面去吗？」
瓦珥大大地叹了口气，但还是从座位里站起来，走过我身边，爬上了舷梯。我只是用双手紧紧攘住了潜水服。
「你脱了衬衫的样子还不坏，」梅根低声做出评论，「对一个呆子来说。」
我刚刚将一条腿套进潜水服里，听到她的声音时差一点跌倒在地。梅根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从盥洗室走了出来。我以为她会留在那里，直到我把衣服穿好，但她显然不打算这么老实。我加快速度，竭力想要掩饰自己涨红的脸孔。
「顺便说一句，你干得很好，」梅根悄声说，「我正担心要单独和瓦珥待在潜艇里，自己想办法出去，那就太不方便了。你觉得你能在上面拖住她吗？」
「可以。」我说。
「一秒钟以前，」梅根又说，「我还以为你就要被赶进那间盥洗室里，和我挤在一起，那可就太糟了。不过，看你扭来扭去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我没有拉上潜水服的拉链，就抓起步枪和装谍眼的盒子，同时再瞪了梅根一眼，但她似乎一点也不怕。
她已经没有被困在我们的基地里了，我想，在这里，她要担心的只有瓦珥。梅根似乎很有自信能够应付这个问题。也许她是对的。
我爬上梯子，打开舱盖，先把谍眼放到潜艇上，再爬出潜艇。我已经将步枪扛到背后，步枪的带子紧勒在我胸前。这样会让我要拿步枪双得困难，不过也能让我不必再担心枪会掉进水里。
瓦珥站在一旁，背对着舱口，正在眺望城市。我走到她身边，朝潜水服背后敞开的拉链指了指。
「帮个忙好吗？」
我得确保她一直背对着潜艇舱口。拉链被拉上以后，我没有去看梅根是否出来了，而是直接开始穿戴谍眼。「我还有很多事要做，」瓦珥说着离开我身边，爬进了潜艇，「我至少要花上几个小时。所以如果你比我更早完成工作，就自己找点乐子吧。我准备接你的时候会通知你。」
我启动谍眼，跳入水中。我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步枪，它就算是浸过水也不会有影响。
瓦珥爬进潜艇，锁上了舱门。我踩着水漂浮，直到潜艇进入海底，露出了另一侧已经泡在水里的梅根。现在她全身湿透，样子楚楚可怜。
「晚……晚安。」她一边说话一边发抖。
「这里没这么冷吧。」我说。
「你穿着潜水服耶。」她向周围望了一圈，「你觉得这里有鲨鱼吗？」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从没有相信过黑夜里的水，」她停了一下，「好吧，其实我并不在乎这种事。」
「妳不是在波特兰长大的吗？」我问。
「那又怎样？」
「那里……听起来像是个港口〔注〕，对吗？妳没有在那里游过泳？」
〔注〕波特兰，Portland，直译即为：港口之地。
「在乌伊拉米特河里？」
「嗯……可能吧？」
「好了，你别期待了，我没游过。」她向远处的一栋大楼瞥了一眼，「星火啊，阿膝，如果我因为你而被吃掉，我也绝不会让你知道的。」
「至少妳被吃了以后还能回来。」我说。
「你再这样说，我也许真的想去体验一下了。」她叹口气，「那我们游过去？」
「这么说不是很对。」我游到她身边，伸出手臂，「抓住我。」她犹豫了一下，才双臂抱住了我的胸口。
等梅根抓紧之后，我将流量波束指向海水，启动了谍眼。我们在喷水引擎的推动下笔直升到三十呎的高空，玻璃般的黑色海面在我们眼前向远处扩展，大半没入水中的曼哈顿塔楼如同一个个霓虹灯岗哨，罗列于海水之中。
梅根紧抱着我，轻轻喘了一口气，「不赖嘛。」
「妳没见过谍眼运转？」
她摇摇头。
「那么，也许我应该提醒妳要用力抱紧？」我说。
梅根顺从地更加用力将我抱紧。这种感觉真不错。随后，我开始尝试一些练习过的动作。我往前倾过身，将腿部喷嘴向后转过一定的角度，继续让左手的流量波束指向水面，同时向前伸出了带有导向小喷嘴的右手。
这样，我们就不会再翻跌进海中。手部喷嘴提供向上的力量，两个腿部喷嘴负责向前推。我们在水面上向前飞行，右手引擎有足够的力量让我们不会碰到海水。我一共练习过五十四次，其中二十七次一头撞进水里。谢天谢地，这次我成功地控制住了三个喷嘴，没有出糗。
海风抽打在我的脸上，冰冷的水花刺激着皮肤。我带着梅根，微笑着飞向一个楼顶。靠近楼顶时，我猛然加大腿部引擎的功率，向上冲去，然后利用手部的导向引擎减慢移动速度。我们高飞入空中，从手背上射出的另一股水流将我们推到楼边，安全着陆。
我胜利地站在楼顶上，一只手抱住梅根，低头看她是不是正用倾慕的眼神凝望着我。
但她只是两排牙齿不住地互相敲打。「太……冷了……」
「这次飞行很精彩，不是吗？」我问她。
梅根呼了一口气，放开我，在楼顶上站稳。有几个人正从远处的帐棚中向我们窥看。「就是有些太招摇了。」她评论，「不过，没错，是很精彩。你现在可以不必这么盯着我。」
我将目光从她湿透了的T恤上转开。在她的夹克下面，那件薄T恤完全暴露出她的腰身和内衣曲线。
「抱歉。」
「没事。」她将夹克拉紧，扣好扣子，「我是说，没关系的。我取笑过你看别的女人。也就是说，我想让你看着我。所以你这样做的时候，我不该生你的气。」
「嗯……」我说，「那就是说，妳不只漂亮，还很明白事理。」
她白了我一眼，我只是耸耸肩。
「我还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有用。」她说道。
「是妳来找我的。」我说，「妳在基地的时候难道没有察觉吗？就在我的房间里……看起来，这样做非常有效。」
我们站起身，彼此对望，我只恨现在的气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尴尬。就好像在自助餐厅里，一个走向干酪通心粉的胖子突然从我们中间挤了过去。
「我该走了。」梅根说，「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话，没有把我交给审判者，还有……谢谢你是你。」
「我很擅长于做我自己。」我说，「毕竟这件事我已经练习这么多年了，这些日子里我也不会犯什么错。」
我们注视着彼此。
「那么，嗯，」我的身体重心在两脚之间来回移动，「想跟我一起去看看灭除吗？我是说，如果妳没有别的什么要紧事。」
她侧过头，「你在邀我约会……内容是侦查一个意图摧毁这座城市的恐怖异能者？」
「嗯，我对约会没什么经验，不过我听说，约会就是要做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事……」
梅根微微一笑，「好，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