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如果没有教授的力量，我绝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席卷而来的热量猛烈得不可思议，让我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但灭除的惊讶成为我的优势。我举起手枪，朝他的头开火。
他传送了。
我紧紧抓住他，他带着我一起传送。
我们出现在一个黑暗、无窗的房间里。灭除立刻熄灭了他的热量。他的速度非常快，一定是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够以本能的反射意识来驱动自己这样做。我不知道身在何处，却可以确定他无法摧毁这个地方。我放开手，但抓住了他的眼镜。当我后退的时候，也把他的眼镜抓了下来。
灭除又骂了一句，平时镇定的样子完全被遭受愚弄之后的暴怒所取代。我全速后退，直到脊背撞上这个黑暗房间的墙壁。我看不清这里的环境，烧伤的暴痛让我更加难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我丢下手枪，但依旧把那副眼镜紧紧抓在手中。
灭除从军用风衣下面抽出了他的长剑，朝我这里望过来。星火啊！他就算没有了眼镜也能找到我。
「你所做的一切，」他一边说，一边向我走过来，「只是把你和我关在一起。」
「你有什么样的噩梦，灭除？」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教授的治疗能力现在已经变得非常、非常缓慢。我的手逐渐地恢复知觉，先是一阵阵刺麻，然后又像针尖戳刺。我因为疼痛而不停地喘息，频频眨眼。
灭除停下脚步，低垂刀刃，刀尖碰到了地面。「你，」他问，「怎么会知道我的噩梦？」
「所有异能者都有噩梦。」我说。我对此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现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的恐惧在驱动你，灭除。它们也揭示了你的弱点。」
「我梦到它，是因为它终有一天会杀掉我。」灭除轻轻地说。
「或者它是你的弱点，所以你会梦到它？」我问，「牛顿害怕变得优秀，也许是因为家人对她过度期待。能源场害怕神秘故事，还有她的外祖母曾要杀死她的毒果汁。她们两个人都有噩梦。」
「上帝的天使在梦中对我说话，」灭除喃喃地说，「我说，我在这里……这就是答案。」他仰起头，放声大笑。
我双手的疼痛感更加剧烈了，尽管努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声。基本上我已经废了。
灭除冲向我，跪倒下来，抓住我的双肩。现在我的肩膀裸露在外，遍布烧伤，烧灼的痛苦让我惨呼出声。
「谢谢你，」灭除悄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代我……向王权问好。」
他松开手，向我低下头，身体变成一团强光，当光团化成无数碎片的时候，他已经消失无踪。
我眨着眼睛，蜷缩在地上，浑身不停颤抖。星火啊！之前我愈合的速度是那么快，让我总是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如同被凉爽的微风吹拂。而现在，它的速度就像是冰冷的窗玻璃上滚落的一滴雨水。
彷佛度过了一个永恒，我只是坐在地上，承受着剧痛，但也可能只有三、四分钟的时间。终于，疼痛感开始消失。我呻吟着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指，将它们握成拳头。我的双手能动了，皮肤依旧会阵阵刺痛，好像被太阳晒伤一样。这种感觉似乎不会再消褪了，教授给我的量已经消耗殆尽。
我向前迈出一步，脚踢到某个东西。是灭除的长剑，我把它捡起来。我也摸到了梅根的枪，它已经熔成了一块废铁。
梅根一定会杀了我。
看起来，灭除显然有足够的控制力，能防止自己的力量熔化掉他想要保留的东西。我抓住剑柄，摸索着走过这个黑暗的房间，来到一道门前。推开门，外面是一道狭窄的木质楼梯，两旁有扶手栏杆。这里有了一点光亮，让我能看出这是某种小库房。我的衣服基本上已经烧光了，现在身上只剩下亚伯拉罕的项链依旧挂在脖子上，有一边被熔化。我把它摘下来，很担心熔化的那一段会突然断折。
我找到一块布，用它暂时裹住身体，它看起来很像是一幅旧窗帘。然后我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握着项链，一级一级缓步上楼。随着我一步步往上，光亮也越来越强，我开始能够看清墙壁上一些古怪的装饰。
……海报？
是的，海报。很旧的海报，来自祸星出现数十年前。海报的颜色明丽鲜亮，上面的女人穿着百褶裙和露出肩膀的紧身胸衣，黑色的背景中闪烁着霓虹灯光。这些海报都因为时间久远而变黄发灰，但可以看得出来，当初张贴它们的人有多么精心仔细。我在寂静的楼梯上停下脚步，看着其中一幅海报。这幅海报上画了一双手，捧着一颗发光的水果，一个写在缎带上的名字装饰在这双手下面。
我到底在哪里？
我朝楼梯顶部的灯光看了一眼，继续向上爬，直达楼梯顶端的一扇门。那扇门旁边摆了把椅子，门虚掩着。我推开门，看到一个整洁的小卧室，壁上张贴着和那道楼梯旁一样的海报，宣示都市生活的靓丽丰美。
这个房间里摆放了两张医院风格的卧床，钢制床架和雪白的无菌床单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其中一张床上有个正在熟睡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和导线。另一张床上是一个身材瘦小干──的女人，身边有一桶水。
一个身穿医生长袍的女人，正站在这名病人旁边。我走进房间。那医生看到我，有一点吃惊，然后就从我进来的那道门走出去。如今房间里只有心率监测器在哗哔作响。我犹疑地向前迈步，心中生出一种神秘又超自然的感觉。躺在床上的这名老年女子显然就是王权。她清醒着，盯着墙上的某样东西。我走进房间的时候已注意到那里有三个非常大的电视屏幕。
在中间的那块屏幕上，教授、瓦珥和艾克赛尔站在一个闪着强光的房间里，耀眼的光芒让我几乎无法看清他们。
「那么，」王权说，「你找到我了。」
我向她身边看过去。另一个我熟悉的王权从那桶水中出现。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比她的投影苍老许多，而且身体羸弱得可怕。这个真正的王权只能在维生机器的帮助下呼吸，而且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投影问。
「灭除。」我平静地回答，「每次我想要躲避他时，都会被他轻易找到。所以我想，他消失的时候一定是传送到某个特别的地方。我合理推测他是到了妳这里，才能知道随后该去什么地方。他不可能看得见城市中每个角落，但妳能。」我看着电视屏幕，「至少，妳能看见每一个有水的地方。」她在这里的布置显然是为了让她能看见其他地方。
但为什么？教授、瓦珥和艾克赛尔在那个房间里又会遭遇什么？我回过头盯住王权。
投影向床上那个老迈的身躯瞥了一眼，「我们依然会变老，这一点实在令人沮丧。如果你的身躯终有一日会毁灭，那么再神圣力量又有什么意义？」她摇摇头，似乎对自己深感厌恶。
我缓步走过房间，拚命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我现在抓住王权了，对不对？当然，她有那桶水，所以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我在另一张床边停脚步。床上的这个男人我不认识，我看了他一眼，注意到盖在他肩头的那条毯子。那很像是小孩用的毯子，上面画着奇异的树木和发光的水果。「曦光？」我问王权。
「我完全不明白，祸星为什么要将力量赐给一个陷入昏迷的人。」王权说，「毁灭天使的决定经常让我大惑不解。」
「也就是说，他现在这个样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从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这样了。」王权说，「他藉助自己的力量，似乎偶尔对周围的世界有感知。其余的时间里，他只是在做梦。大约三十年以前，他被永远地困在他的孩提时代里……」
「这座城市变成了他的梦。」我明白了，「一座有着闪亮色彩和幻异图画的城市，永远温煦如春，建筑物里遍布花园。一个孩子的奇迹。」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竭尽全力想要把所有碎片拼在一起。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该如何阻止王权？
我需要阻止她吗？我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衰老女人。她几乎已看不出还有生命的气息。「妳就要死了。」我猜。
「癌症，」王权的投影点了一下头，「我只有几个星期可活了，如果走运的话。」
「那为什么妳还要担心教授？」我困惑地说，「如果妳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大的力气杀他？」
王权没有回答。她真实的躯体在病床上吃力地残喘。她的投影在她面前双手交握，看着中间那块电视屏幕。教授在强光中向前迈出一步，他的手中也擎着一把长刀，那是他利用自己的碎震器能力雕凿出来的。也许他弄出这把长刀的目的是为了嘲讽灭除。
他大步走过强光，将一只手举在面前，彷佛正与一股非常强大的能量对抗。
我该做些什么？王权似乎并不在乎我找到了她的真身。星火啊，她也许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会杀了她。事实上，她已经死了。
我还能威胁她吗？强迫她不要伤害教授？这个想法让我恶心。看着她脆弱的身体，我怀疑现在只要碰她一下，就会让她的生命立刻终结。
电视屏幕突然变暗。真正的王权触碰了一下她的病床扶手，那里装着某种控制器。屏幕变暗是因为上面增加了一个滤光片，消除掉那个房间里一部分刺眼强光，让我能够看清教授无法看清的东西。
那个房间里的光源并不像我猜测的那样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插着导线的盒子。
这到底是什么？我只能困惑地盯着屏幕。
「你知道吗？」王权的投影说，「乔纳森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独！无二。是的，他能够把他的力量给予别人。但只要环境适当，每一名异能者其实都能这么做，所需要的无非是一点DNA和正确的传导系统。」
他们从他身上切掉了什么，曦光曾经这样对我说。灭除，胸口裹着绷带……
一点DNA和正确的传导系统……
恐惧在我的心中滋长。「妳制造了一部机器，能够发挥灭除的力量，就像谍眼。而这台器的功用就是炸毁这座城市！你利用一名异能者……创造出一颗超级炸弹。」
「我只是在做个实验。」王权的投影将双臂抱在胸前，「天启天使……有时候祂的行为令人捉摸不透。我需要用自己的手段来行使力量。」
屏幕上，教授已经走到那个装置前。他碰碰那个装置，又满脸困惑地向后退去。我几乎看不清他背后的瓦珥和艾克赛尔，他们都用手遮挡着强光。
「拜托妳，」我手持长剑向她靠近，「不要伤害他。他是妳的朋友，阿比盖尔。」
「你一直都以为我想要杀死乔纳森，」王权说，「这是个可怕的假设。」真正的她又按下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电视屏幕上，炸弹如同鲜花绽放般朵朵爆炸，强大的毁灭能量将彻底湮灭巴比拉。我却只能看着这股能量肆意激射。
然后，它停止了。
教授高举双手，好似一个人独自抓住一头凶暴的猛兽。在红色的炽烈光芒中，他只剩下一道剪影。一颗太阳出现在那个房间的正中心，被他牢牢抓住，没有让一丝能量漏出去，我至能够感觉到他全身绷紧的肌肉。
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颗炸弹一定已经吸收了相当长时间的能量。王权早在几个星期前就能按下按钮，将巴比拉一夕毁去。
教授发出一声怒吼，那是充满了原始兽性的恐怖吼声，但他依然压制着那股能量。这时，他又制造出一道明艳的蓝色力场，这个大型力场如同一双巨手撕裂了他们所在房间的屋顶，并引导一根火柱直冲天际。教授正在释放面前强大的热能，让它消失在天空中，不会造成任何危害。
但我心中的恐惧却没有丝毫消减。
这样还不够。教授也许能拯救这座城市，但这远远不够。随着他使用的力量越来越强，超能力对他的腐化作用也会迅速增加。即使我是对的，教授能够控制少量超能力，但也不可能一次应付如此强大的腐化力量。
我从没见过教授这样使用他的力量。只有钢铁心将新芝加哥变成铁块的时候才如此大规模地使用过超能力。
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样做以后依旧保持人性。教授证明了自己是一位英雄，但也为自己施加了诅咒。他以前曾经踏到悬崖的边缘，而现在……
「太多了，」我悄声说，「实在太多了，教授……」
「我引诱乔纳森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杀死他，孩子。」王权在我身后悄声说，「我这样做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他传送了。
我紧紧抓住他，他带着我一起传送。
我们出现在一个黑暗、无窗的房间里。灭除立刻熄灭了他的热量。他的速度非常快，一定是受过专门的训练，能够以本能的反射意识来驱动自己这样做。我不知道身在何处，却可以确定他无法摧毁这个地方。我放开手，但抓住了他的眼镜。当我后退的时候，也把他的眼镜抓了下来。
灭除又骂了一句，平时镇定的样子完全被遭受愚弄之后的暴怒所取代。我全速后退，直到脊背撞上这个黑暗房间的墙壁。我看不清这里的环境，烧伤的暴痛让我更加难以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我丢下手枪，但依旧把那副眼镜紧紧抓在手中。
灭除从军用风衣下面抽出了他的长剑，朝我这里望过来。星火啊！他就算没有了眼镜也能找到我。
「你所做的一切，」他一边说，一边向我走过来，「只是把你和我关在一起。」
「你有什么样的噩梦，灭除？」我无力地靠在墙上。教授的治疗能力现在已经变得非常、非常缓慢。我的手逐渐地恢复知觉，先是一阵阵刺麻，然后又像针尖戳刺。我因为疼痛而不停地喘息，频频眨眼。
灭除停下脚步，低垂刀刃，刀尖碰到了地面。「你，」他问，「怎么会知道我的噩梦？」
「所有异能者都有噩梦。」我说。我对此还不能完全确定，但现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的恐惧在驱动你，灭除。它们也揭示了你的弱点。」
「我梦到它，是因为它终有一天会杀掉我。」灭除轻轻地说。
「或者它是你的弱点，所以你会梦到它？」我问，「牛顿害怕变得优秀，也许是因为家人对她过度期待。能源场害怕神秘故事，还有她的外祖母曾要杀死她的毒果汁。她们两个人都有噩梦。」
「上帝的天使在梦中对我说话，」灭除喃喃地说，「我说，我在这里……这就是答案。」他仰起头，放声大笑。
我双手的疼痛感更加剧烈了，尽管努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声。基本上我已经废了。
灭除冲向我，跪倒下来，抓住我的双肩。现在我的肩膀裸露在外，遍布烧伤，烧灼的痛苦让我惨呼出声。
「谢谢你，」灭除悄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代我……向王权问好。」
他松开手，向我低下头，身体变成一团强光，当光团化成无数碎片的时候，他已经消失无踪。
我眨着眼睛，蜷缩在地上，浑身不停颤抖。星火啊！之前我愈合的速度是那么快，让我总是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如同被凉爽的微风吹拂。而现在，它的速度就像是冰冷的窗玻璃上滚落的一滴雨水。
彷佛度过了一个永恒，我只是坐在地上，承受着剧痛，但也可能只有三、四分钟的时间。终于，疼痛感开始消失。我呻吟着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手指，将它们握成拳头。我的双手能动了，皮肤依旧会阵阵刺痛，好像被太阳晒伤一样。这种感觉似乎不会再消褪了，教授给我的量已经消耗殆尽。
我向前迈出一步，脚踢到某个东西。是灭除的长剑，我把它捡起来。我也摸到了梅根的枪，它已经熔成了一块废铁。
梅根一定会杀了我。
看起来，灭除显然有足够的控制力，能防止自己的力量熔化掉他想要保留的东西。我抓住剑柄，摸索着走过这个黑暗的房间，来到一道门前。推开门，外面是一道狭窄的木质楼梯，两旁有扶手栏杆。这里有了一点光亮，让我能看出这是某种小库房。我的衣服基本上已经烧光了，现在身上只剩下亚伯拉罕的项链依旧挂在脖子上，有一边被熔化。我把它摘下来，很担心熔化的那一段会突然断折。
我找到一块布，用它暂时裹住身体，它看起来很像是一幅旧窗帘。然后我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握着项链，一级一级缓步上楼。随着我一步步往上，光亮也越来越强，我开始能够看清墙壁上一些古怪的装饰。
……海报？
是的，海报。很旧的海报，来自祸星出现数十年前。海报的颜色明丽鲜亮，上面的女人穿着百褶裙和露出肩膀的紧身胸衣，黑色的背景中闪烁着霓虹灯光。这些海报都因为时间久远而变黄发灰，但可以看得出来，当初张贴它们的人有多么精心仔细。我在寂静的楼梯上停下脚步，看着其中一幅海报。这幅海报上画了一双手，捧着一颗发光的水果，一个写在缎带上的名字装饰在这双手下面。
我到底在哪里？
我朝楼梯顶部的灯光看了一眼，继续向上爬，直达楼梯顶端的一扇门。那扇门旁边摆了把椅子，门虚掩着。我推开门，看到一个整洁的小卧室，壁上张贴着和那道楼梯旁一样的海报，宣示都市生活的靓丽丰美。
这个房间里摆放了两张医院风格的卧床，钢制床架和雪白的无菌床单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其中一张床上有个正在熟睡的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和导线。另一张床上是一个身材瘦小干──的女人，身边有一桶水。
一个身穿医生长袍的女人，正站在这名病人旁边。我走进房间。那医生看到我，有一点吃惊，然后就从我进来的那道门走出去。如今房间里只有心率监测器在哗哔作响。我犹疑地向前迈步，心中生出一种神秘又超自然的感觉。躺在床上的这名老年女子显然就是王权。她清醒着，盯着墙上的某样东西。我走进房间的时候已注意到那里有三个非常大的电视屏幕。
在中间的那块屏幕上，教授、瓦珥和艾克赛尔站在一个闪着强光的房间里，耀眼的光芒让我几乎无法看清他们。
「那么，」王权说，「你找到我了。」
我向她身边看过去。另一个我熟悉的王权从那桶水中出现。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她比她的投影苍老许多，而且身体羸弱得可怕。这个真正的王权只能在维生机器的帮助下呼吸，而且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投影问。
「灭除。」我平静地回答，「每次我想要躲避他时，都会被他轻易找到。所以我想，他消失的时候一定是传送到某个特别的地方。我合理推测他是到了妳这里，才能知道随后该去什么地方。他不可能看得见城市中每个角落，但妳能。」我看着电视屏幕，「至少，妳能看见每一个有水的地方。」她在这里的布置显然是为了让她能看见其他地方。
但为什么？教授、瓦珥和艾克赛尔在那个房间里又会遭遇什么？我回过头盯住王权。
投影向床上那个老迈的身躯瞥了一眼，「我们依然会变老，这一点实在令人沮丧。如果你的身躯终有一日会毁灭，那么再神圣力量又有什么意义？」她摇摇头，似乎对自己深感厌恶。
我缓步走过房间，拚命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我现在抓住王权了，对不对？当然，她有那桶水，所以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我在另一张床边停脚步。床上的这个男人我不认识，我看了他一眼，注意到盖在他肩头的那条毯子。那很像是小孩用的毯子，上面画着奇异的树木和发光的水果。「曦光？」我问王权。
「我完全不明白，祸星为什么要将力量赐给一个陷入昏迷的人。」王权说，「毁灭天使的决定经常让我大惑不解。」
「也就是说，他现在这个样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从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这样了。」王权说，「他藉助自己的力量，似乎偶尔对周围的世界有感知。其余的时间里，他只是在做梦。大约三十年以前，他被永远地困在他的孩提时代里……」
「这座城市变成了他的梦。」我明白了，「一座有着闪亮色彩和幻异图画的城市，永远温煦如春，建筑物里遍布花园。一个孩子的奇迹。」我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竭尽全力想要把所有碎片拼在一起。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我该如何阻止王权？
我需要阻止她吗？我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衰老女人。她几乎已看不出还有生命的气息。「妳就要死了。」我猜。
「癌症，」王权的投影点了一下头，「我只有几个星期可活了，如果走运的话。」
「那为什么妳还要担心教授？」我困惑地说，「如果妳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大的力气杀他？」
王权没有回答。她真实的躯体在病床上吃力地残喘。她的投影在她面前双手交握，看着中间那块电视屏幕。教授在强光中向前迈出一步，他的手中也擎着一把长刀，那是他利用自己的碎震器能力雕凿出来的。也许他弄出这把长刀的目的是为了嘲讽灭除。
他大步走过强光，将一只手举在面前，彷佛正与一股非常强大的能量对抗。
我该做些什么？王权似乎并不在乎我找到了她的真身。星火啊，她也许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否会杀了她。事实上，她已经死了。
我还能威胁她吗？强迫她不要伤害教授？这个想法让我恶心。看着她脆弱的身体，我怀疑现在只要碰她一下，就会让她的生命立刻终结。
电视屏幕突然变暗。真正的王权触碰了一下她的病床扶手，那里装着某种控制器。屏幕变暗是因为上面增加了一个滤光片，消除掉那个房间里一部分刺眼强光，让我能够看清教授无法看清的东西。
那个房间里的光源并不像我猜测的那样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插着导线的盒子。
这到底是什么？我只能困惑地盯着屏幕。
「你知道吗？」王权的投影说，「乔纳森并不像他所以为的那样独！无二。是的，他能够把他的力量给予别人。但只要环境适当，每一名异能者其实都能这么做，所需要的无非是一点DNA和正确的传导系统。」
他们从他身上切掉了什么，曦光曾经这样对我说。灭除，胸口裹着绷带……
一点DNA和正确的传导系统……
恐惧在我的心中滋长。「妳制造了一部机器，能够发挥灭除的力量，就像谍眼。而这台器的功用就是炸毁这座城市！你利用一名异能者……创造出一颗超级炸弹。」
「我只是在做个实验。」王权的投影将双臂抱在胸前，「天启天使……有时候祂的行为令人捉摸不透。我需要用自己的手段来行使力量。」
屏幕上，教授已经走到那个装置前。他碰碰那个装置，又满脸困惑地向后退去。我几乎看不清他背后的瓦珥和艾克赛尔，他们都用手遮挡着强光。
「拜托妳，」我手持长剑向她靠近，「不要伤害他。他是妳的朋友，阿比盖尔。」
「你一直都以为我想要杀死乔纳森，」王权说，「这是个可怕的假设。」真正的她又按下扶手上的一个按钮。
电视屏幕上，炸弹如同鲜花绽放般朵朵爆炸，强大的毁灭能量将彻底湮灭巴比拉。我却只能看着这股能量肆意激射。
然后，它停止了。
教授高举双手，好似一个人独自抓住一头凶暴的猛兽。在红色的炽烈光芒中，他只剩下一道剪影。一颗太阳出现在那个房间的正中心，被他牢牢抓住，没有让一丝能量漏出去，我至能够感觉到他全身绷紧的肌肉。
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颗炸弹一定已经吸收了相当长时间的能量。王权早在几个星期前就能按下按钮，将巴比拉一夕毁去。
教授发出一声怒吼，那是充满了原始兽性的恐怖吼声，但他依然压制着那股能量。这时，他又制造出一道明艳的蓝色力场，这个大型力场如同一双巨手撕裂了他们所在房间的屋顶，并引导一根火柱直冲天际。教授正在释放面前强大的热能，让它消失在天空中，不会造成任何危害。
但我心中的恐惧却没有丝毫消减。
这样还不够。教授也许能拯救这座城市，但这远远不够。随着他使用的力量越来越强，超能力对他的腐化作用也会迅速增加。即使我是对的，教授能够控制少量超能力，但也不可能一次应付如此强大的腐化力量。
我从没见过教授这样使用他的力量。只有钢铁心将新芝加哥变成铁块的时候才如此大规模地使用过超能力。
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样做以后依旧保持人性。教授证明了自己是一位英雄，但也为自己施加了诅咒。他以前曾经踏到悬崖的边缘，而现在……
「太多了，」我悄声说，「实在太多了，教授……」
「我引诱乔纳森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杀死他，孩子。」王权在我身后悄声说，「我这样做是因为我需要一个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