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我在这栋高大宽敞的建筑物中心地面放下我的背包。这地方有一股刺鼻的咸味，它刚刚生长出来。这一层完全是光滑的白色盐晶，映照着我的手机光源。我们上一个藏身之地就在我周围腐烂掉了。相比那时的感觉，这里简直是太干净了，就像是一个婴儿还没有在你身上呕吐时的样子。
「这里感觉不对。」我的声音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回荡。
「哪里不对？」蜜兹扛着一包物资从我身边走过。
「太大了。」我说，「如果我要住在这样一间仓库里，会没有一点藏身的感觉。」
「但也会有人觉得，」亚伯拉罕说。装满物资的背包从他的肩头落在地下，发出响亮的撞击声，「能够离开那个狭小的空间实在是太好了。」
我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借助微弱的手机光芒，我能够看到这个房间的边缘。我该怎样解释这种感觉，又不让自己显得太蠢？每一个审判者的秘密基地都是藏匿至深、安全可靠的；而这个空旷的仓库却恰恰相反。
但柯迪说这里绝对会是安全的。我们在伊尔迪希亚的这段时间里，他和亚伯拉罕进行了一些调查，发现这间仓库从没有人使用过，而且这个位置有利于实行我攻击教授的计划。
我摇摇头，抓住我的背包，把它拖过房间，直到仓库深处的墙壁。亚伯拉罕和蜜兹已经把他们的背包放到了这里。不远处，柯迪正在制造一个小一些的房间。他用一只戴手套的手很小心地工作着，就像雕塑黏土一样，用一把泥刀抹刷出光滑的墙壁。他的手套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水晶般的盐层随着他的动作展开。他工作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那个小房间已经开始成形。
「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小子。」正在工作的柯迪用安慰的语气说。
「为什么不会？」我问，「这里完全能容纳下很大一群人。」我能够想象这件库房里坐满了许多个家庭，每个家庭都围绕着自己的篝火和物品，那会让这里变得完全不同，充满生命的声音，而不再是现在这种冰冷空旷的坟墓模样。
「这个地方距离城市中心太远了，它位于旧亚特阍大的北部边缘。如果你有许多闹区的屋舍能够容纳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选择这里？」
「这样说是有些道理。」我说。
「再加上，这里死过很多人。」柯迪又说，「所以没人想要靠近这个地方。」
「嗯？……什么？」
「是的，」他说，「那是一场悲剧。当时有一群孩子在这里玩，但它太靠近另一个帮派的地盘了。那个帮派被吓到了，以为有敌人要攻击他们，于是他们从门外向这里面扔了一些炸药。人们说，之后连续几天，这里的瓦砾中都能听到幸存者的哭声。只是那时一场全面战争爆发，没人有闲暇来救援这些可怜的孩子。」
我惊愕地看着柯迪，柯迪吹着口哨继续干他的活。星火啊，这个故事一定是他编的，对不对？我转过身，看着这个巨大空旷的房间，打了个冷颤。
「我恨你。」我喃喃地说。
「哎呀，好啦，不要这样。知道吗？负面情绪会引来幽灵的。」
我早就该知道，和柯迪谈话通常都最不可能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我走过去看看梅根，途中从窃贼身边经过。当然，他拒绝协助我们搬运任何东西到这座新基地，只是走进柯迪还没有完工的房间，一屁股坐了下去，一张软厚实的填充软椅出现在他的身下。
「我已经厌倦了被打扰。」他朝墙壁一指，一扇门出现在小房间的墙上，「把这个装进门框里，我会在它上面安一把锁。噢，这个房间的墙壁要特别加厚，我不想听你们不停地吱吱喳喳。」
柯迪给了我一个无法忍受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正在思考替这个异能者做出一个没有门的小屋。
我发现梅根和蜜兹待在一起，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亚伯拉罕正在摆出他的枪。我惊讶地停住脚步。梅根和蜜兹坐在地上，她们周围都是我们的笔记──一些出自于我整齐的手笔，另一些是她的……是的，看梅根的笔迹，你会觉得铅笔店里刮过了一场龙卷风。
蜜兹一边点头，一边看梅根指着一页笔迹，又向天空做了几个狂野的手势。梅根思考片刻，俯身在那张纸上，开始书写。
我溜到亚伯拉罕身边说：「她们两个在说话。」
「你以为她们在『咯咯』叫吗？」
「嗯，她们难道不会相互喊叫，或者掐住对方的脖子吗？」
亚伯拉罕转回头，继续从背包中拿出一件件装备。
我向那两个女人走过去，但亚伯拉罕头也不抬地抓住了我的手，「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们，戴维。」
「但──」
「她们是成年人了，」亚伯拉罕说，「不需要你去解决她们的问题。」
我抱起手臂，吁了一口气。她们是成年人又和这有什么关系？有许多成年人都需要我去解决他们的问题──否则钢铁心还会活着。而且，蜜兹才十七岁，这是成年吗？
亚伯拉罕从一个背包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不要跑到不需要你的地方去了，」他对我说，「在需要你的地方出些力如何？我正好用得上你。」
「做什么？」
亚伯拉罕拿出的是一个盒子。他掀开盒盖，露出一双套和一罐反光的金属。「你的计划很大胆，就像我预料的那样。但也很简单。简单的计划通常都是最好的。只不过它需要我做一些我没自信能做好的事。」
他是对的，这个计划很简单，但也特别危险。
骑士鹰利用无人机探索了伊尔迪希亚的一些地下洞穴──它们是掘场在很久以前挖出来的，这一地区的岩石层中有很多这种洞窟，伊尔迪希亚正从它们上方经过。我们会选择这座仓库的原因之一，便是我们可以挖开并进入一座这样的地下洞窟，在那里展开行动。
我们的计划要进行一个月的训练。到那时，伊尔迪希亚就会离开这些洞穴了，但它们还是会成为一个完美的陷阱。这个洞窟群有许多隧道，有利于安放炸药和设置逃亡路线。我们要熟悉这些隧道，它将会让我们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一旦做好准备，我们就要从这座城市中溜出去，回到这些洞窟中，把教授引诱到这里。诱饵就是启动具有他的超能力的引擎。他会立刻杀向我们，届时伊尔迪希亚已在许多哩之外，无论我们的战斗造成什么样的毁伤，都不会累及这座城市。
亚伯拉罕和梅根会首先攻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消耗他的体力。然后柯迪会上阵，他将装备全副「碎震器套装」──我们这样称呼模仿教授超能力的那套装备。它还没有被送到我们手中，但骑士鹰说货物已经在路上。所以，一等到亚伯拉罕和梅根稍稍消耗了教授的力量，柯迪就会出现，在教授面前施展出他的全部超能力。
我们只能希望教授没有将塔维的超能力视为「他」自己的超能力。毕竟，塔维的力场颜色和教授的不同。
我心中的一个声音却在悄悄地说，这也许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教授的确被塔维的力场割伤了，但它们没能完全压制教授的力量，这与梅根和大多数异能者身上发生的情况并不相同。
蒂雅会不会是错的？我曾经相信她不会出错。但现在，我们即将发动阻止教授的最后一击，我却动摇了。一些关于教授和他的超能力的事情，还在我们的思维之外。
教授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次行动中，」亚伯拉罕在我身边开了口，将我从出神中拉回来，「我必须能使用拉提蚩与教授正面作战，让他的力场无法碾碎我。」
「拉提蚩应该有这个能力，」我说，「水银的强韧结构足以──」
「我相信你的笔记，」亚伯拉罕打断我，同时戴上手套，「但我还是更想要做一些测试，还有许多练习。」
我耸耸肩，「你有什么想法？」
★★★
他的「想法」显然就是让我做是。我们的仓库里有一个小阁楼，在随后的一个小时里，我和柯迪一起工作。柯迪在阁楼里制造出一些大盐板，我把这些盐板捆好，把它们分成几捆安放就位，准备把它们推下阁楼。
最后，我用一块已经湿透的抹布擦了擦眉毛，坐下来，让两条腿从阁楼边缘垂挂下去。
亚伯拉罕正在下面进行演练。
他自己研发出一套拉提蚩的训练课程，灵感来源人概是某种旧日里的格斗体操。他走进我们用电灯在地上摆出的圆环中央，将双手向一侧推出，收回双手，又向另一侧推出。
水银在他的周围跃动。一开始，它覆盖了他的一只手臂，就像是一只银色的包臂长手套。当他将双手向前推的时候，水银向四周扩散开来，变成一个与他的手掌相连的圆碟。随着他施展出一个个格斗招式，水银收缩回来，再次包覆住他的手臂，又在他将双手朝另一个方向刺出时向前激射，变成长矛的形状。
我看着他的演练，心中充满期待。这种流动的金属呈现出非言语所能形容的美丽姿态，映射出点点光芒，如同游蛇般缠绕在亚伯拉罕的手臂上，再流过他的肩膀，在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卷曲巡行，彷佛是有生命的活物。亚伯拉罕转身奔跑，纵身一跃──水银窜到他的双腿之下，变成一根短柱，让他彩在脚下。尽管看上去纤细脆弱，它还是稳稳地撑住了亚伯拉罕的体重。
「准备好了？」我在上方喊着。
「准备好了。」他也回喊。
「小心，」我说，「我可不想让这东西把你压扁。」
他没有回应。我叹了口气，站起身，用撬棍将一大迭绑起来的盐板推下阁楼，看着它们翻滚着砸向亚伯拉罕。亚伯拉罕想要制造出一片水银薄层抵挡掉落的盐板，看看这种撞击会让水银弯曲到何种程度。
但是，亚伯拉罕直接走到了酿板正下方，高举起一只手。
我的视野被遮住了，但我能想象亚伯拉罕操控那道水银向上流过他的肋侧和手臂，化成一条长长的丝带从他的手掌扩散开，另一端又流下他的肋侧，到达脚底，形成一种支撑。
我屏住呼吸，看到盐块重重地砸在水银上，在亚伯拉罕的头顶弹起，倒向一旁，露出了面带笑容的亚伯拉罕。他还举着那只手，手掌上包裹着水银。拉提蚩的支撑力足以挡住这些盐块的重量。
「这么做太莽撞了，」我向他喊，「你再这样我没办法继续下去！」
「最好现在就确认它够不够强，」亚伯拉罕对我喊着，「等到和教授的战斗中再确认这一点就太晚了。而且，我对它也有信心。」
「还想试试下一个部分吗？」柯迪来到我身边，肩头扛着狙击步枪。
「是的，请开始吧。」亚伯拉罕向我们抬起手，制作出盾牌。水银盾牌遮住了他的全身，闪烁着微光，薄得不可思议。
我看了看柯迪，然后耸耸肩，用双手捂住耳朵。一连串枪击声响起。幸好柯迪在枪口安装了消音器，所以其实我没有必要捂住耳朵。
水银上泛起一点涟漪，将子弹陷在其中。是的，子弹被挡住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惊叹的地方。异能者的肉体超能总是能做到这一点，心智超能偶尔也能实现同样的效果。
而且水银表面并没有任何破碎撕裂的痕迹。看来这种护盾非常有效。但不幸的是，这种手段有其限制，亚伯拉罕没有超人的反应力，他可能来不及挡住已经被射出枪口的子弹。
他转过身，水银向他回流，让子弹落在地上。水银沿着他的手臂向下，流到他的腿上，直到脚下，形成了一连串的台阶向我伸展过来。他走上台阶，露出满意的微笑。
我将羡慕的心情推到一旁。但我觉得，我还是会渴求这套设备能在我的手中发挥作用，而且这种贪婪永远不会变。当然，我懂得克制，让自己不要在这件事上犯孩子气。柯迪和我都拍了拍亚伯拉罕的肩膀，向他竖起大拇指。这个加拿大人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喜悦的微笑，能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感觉真好。亚伯拉罕不是那种从不会笑的人，但他的笑容总是显得过于拘谨，很少会有享受人生的表情。在大多数时间里，他只是任由时光在身边流淌，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它，就像岩石看着河流。
「也许这样真的有效，」他对我说，「也许我们最终不会死路一条。」他抬起手，水银流上他的手臂，在他带着手套的手心里汇聚成一颗圆球，依然泛着一阵阵涟漪，就像是一个有浪涛和潮汐的小型海洋。
「下次你可以做一只小狗！」蜜兹在下面喊，「噢！再做一顶帽子。给我做一顶银帽子吧。一顶银冠。」
「妳给我闭嘴。」亚伯拉罕说。
我的口袋里发出嗡嗡声。我拿出手机，看到骑士鹰发来的新讯息。那个家伙把我当成他的个人娱乐工厂了。我把那段讯息点开。
乔纳森今天又联络我了。
他发现你编他去缘木求老鼠了？
老鼠？
我在这里没有见过鱼。我回话给他，我也不明白要鱼干什么，不过新芝加哥有许多老鼠。
所以你就改成了缘木求……算了，孩子，乔纳森发了一段讯息给我，要我转达给你。
我涌上一阵寒意，然后招手示意亚伯拉罕和柯迪过来，和我一起看骑士鹰发来的文字。
他说，骑士鹰继续写，你们有两天时间把窃贼交给他，否则他就毁掉新芝加哥，杀死那里的每一个人，接下来是巴比拉。
亚伯拉罕和我对看了一眼。
你认为他真的能那样做？骑士鹰问我，摧毁一整座城市？
「是的，」亚伯拉罕轻声说，「如果他杀死了蒂雅，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我认为骑士鹰问的是教授是否有那样的能力。」我说。
「你不是在那场派对上和灭除谈过话吗？」亚伯拉罕问。
「是的。他暗示教授使用了和他的超能力有关的装置，才会将他召唤至此地。尽管王权利用灭除的爆炸超能力掩盖了她真正的目的──传送超能力引擎，但我认为教授至少还有一个来自灭除的爆炸装置。」
「他有这样的能力，」亚伯拉罕说，「我们必须假定他会这样做。这意味着……」「……我们有了一个新的期限。」我一边说，一边收起手机。
我们计划用一个月完成的准备，只剩这么点时间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这里感觉不对。」我的声音在这个巨大的空间中回荡。
「哪里不对？」蜜兹扛着一包物资从我身边走过。
「太大了。」我说，「如果我要住在这样一间仓库里，会没有一点藏身的感觉。」
「但也会有人觉得，」亚伯拉罕说。装满物资的背包从他的肩头落在地下，发出响亮的撞击声，「能够离开那个狭小的空间实在是太好了。」
我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借助微弱的手机光芒，我能够看到这个房间的边缘。我该怎样解释这种感觉，又不让自己显得太蠢？每一个审判者的秘密基地都是藏匿至深、安全可靠的；而这个空旷的仓库却恰恰相反。
但柯迪说这里绝对会是安全的。我们在伊尔迪希亚的这段时间里，他和亚伯拉罕进行了一些调查，发现这间仓库从没有人使用过，而且这个位置有利于实行我攻击教授的计划。
我摇摇头，抓住我的背包，把它拖过房间，直到仓库深处的墙壁。亚伯拉罕和蜜兹已经把他们的背包放到了这里。不远处，柯迪正在制造一个小一些的房间。他用一只戴手套的手很小心地工作着，就像雕塑黏土一样，用一把泥刀抹刷出光滑的墙壁。他的手套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水晶般的盐层随着他的动作展开。他工作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那个小房间已经开始成形。
「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小子。」正在工作的柯迪用安慰的语气说。
「为什么不会？」我问，「这里完全能容纳下很大一群人。」我能够想象这件库房里坐满了许多个家庭，每个家庭都围绕着自己的篝火和物品，那会让这里变得完全不同，充满生命的声音，而不再是现在这种冰冷空旷的坟墓模样。
「这个地方距离城市中心太远了，它位于旧亚特阍大的北部边缘。如果你有许多闹区的屋舍能够容纳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选择这里？」
「这样说是有些道理。」我说。
「再加上，这里死过很多人。」柯迪又说，「所以没人想要靠近这个地方。」
「嗯？……什么？」
「是的，」他说，「那是一场悲剧。当时有一群孩子在这里玩，但它太靠近另一个帮派的地盘了。那个帮派被吓到了，以为有敌人要攻击他们，于是他们从门外向这里面扔了一些炸药。人们说，之后连续几天，这里的瓦砾中都能听到幸存者的哭声。只是那时一场全面战争爆发，没人有闲暇来救援这些可怜的孩子。」
我惊愕地看着柯迪，柯迪吹着口哨继续干他的活。星火啊，这个故事一定是他编的，对不对？我转过身，看着这个巨大空旷的房间，打了个冷颤。
「我恨你。」我喃喃地说。
「哎呀，好啦，不要这样。知道吗？负面情绪会引来幽灵的。」
我早就该知道，和柯迪谈话通常都最不可能得到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我走过去看看梅根，途中从窃贼身边经过。当然，他拒绝协助我们搬运任何东西到这座新基地，只是走进柯迪还没有完工的房间，一屁股坐了下去，一张软厚实的填充软椅出现在他的身下。
「我已经厌倦了被打扰。」他朝墙壁一指，一扇门出现在小房间的墙上，「把这个装进门框里，我会在它上面安一把锁。噢，这个房间的墙壁要特别加厚，我不想听你们不停地吱吱喳喳。」
柯迪给了我一个无法忍受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正在思考替这个异能者做出一个没有门的小屋。
我发现梅根和蜜兹待在一起，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亚伯拉罕正在摆出他的枪。我惊讶地停住脚步。梅根和蜜兹坐在地上，她们周围都是我们的笔记──一些出自于我整齐的手笔，另一些是她的……是的，看梅根的笔迹，你会觉得铅笔店里刮过了一场龙卷风。
蜜兹一边点头，一边看梅根指着一页笔迹，又向天空做了几个狂野的手势。梅根思考片刻，俯身在那张纸上，开始书写。
我溜到亚伯拉罕身边说：「她们两个在说话。」
「你以为她们在『咯咯』叫吗？」
「嗯，她们难道不会相互喊叫，或者掐住对方的脖子吗？」
亚伯拉罕转回头，继续从背包中拿出一件件装备。
我向那两个女人走过去，但亚伯拉罕头也不抬地抓住了我的手，「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们，戴维。」
「但──」
「她们是成年人了，」亚伯拉罕说，「不需要你去解决她们的问题。」
我抱起手臂，吁了一口气。她们是成年人又和这有什么关系？有许多成年人都需要我去解决他们的问题──否则钢铁心还会活着。而且，蜜兹才十七岁，这是成年吗？
亚伯拉罕从一个背包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不要跑到不需要你的地方去了，」他对我说，「在需要你的地方出些力如何？我正好用得上你。」
「做什么？」
亚伯拉罕拿出的是一个盒子。他掀开盒盖，露出一双套和一罐反光的金属。「你的计划很大胆，就像我预料的那样。但也很简单。简单的计划通常都是最好的。只不过它需要我做一些我没自信能做好的事。」
他是对的，这个计划很简单，但也特别危险。
骑士鹰利用无人机探索了伊尔迪希亚的一些地下洞穴──它们是掘场在很久以前挖出来的，这一地区的岩石层中有很多这种洞窟，伊尔迪希亚正从它们上方经过。我们会选择这座仓库的原因之一，便是我们可以挖开并进入一座这样的地下洞窟，在那里展开行动。
我们的计划要进行一个月的训练。到那时，伊尔迪希亚就会离开这些洞穴了，但它们还是会成为一个完美的陷阱。这个洞窟群有许多隧道，有利于安放炸药和设置逃亡路线。我们要熟悉这些隧道，它将会让我们在战斗中取得优势。
一旦做好准备，我们就要从这座城市中溜出去，回到这些洞窟中，把教授引诱到这里。诱饵就是启动具有他的超能力的引擎。他会立刻杀向我们，届时伊尔迪希亚已在许多哩之外，无论我们的战斗造成什么样的毁伤，都不会累及这座城市。
亚伯拉罕和梅根会首先攻击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消耗他的体力。然后柯迪会上阵，他将装备全副「碎震器套装」──我们这样称呼模仿教授超能力的那套装备。它还没有被送到我们手中，但骑士鹰说货物已经在路上。所以，一等到亚伯拉罕和梅根稍稍消耗了教授的力量，柯迪就会出现，在教授面前施展出他的全部超能力。
我们只能希望教授没有将塔维的超能力视为「他」自己的超能力。毕竟，塔维的力场颜色和教授的不同。
我心中的一个声音却在悄悄地说，这也许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教授的确被塔维的力场割伤了，但它们没能完全压制教授的力量，这与梅根和大多数异能者身上发生的情况并不相同。
蒂雅会不会是错的？我曾经相信她不会出错。但现在，我们即将发动阻止教授的最后一击，我却动摇了。一些关于教授和他的超能力的事情，还在我们的思维之外。
教授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次行动中，」亚伯拉罕在我身边开了口，将我从出神中拉回来，「我必须能使用拉提蚩与教授正面作战，让他的力场无法碾碎我。」
「拉提蚩应该有这个能力，」我说，「水银的强韧结构足以──」
「我相信你的笔记，」亚伯拉罕打断我，同时戴上手套，「但我还是更想要做一些测试，还有许多练习。」
我耸耸肩，「你有什么想法？」
★★★
他的「想法」显然就是让我做是。我们的仓库里有一个小阁楼，在随后的一个小时里，我和柯迪一起工作。柯迪在阁楼里制造出一些大盐板，我把这些盐板捆好，把它们分成几捆安放就位，准备把它们推下阁楼。
最后，我用一块已经湿透的抹布擦了擦眉毛，坐下来，让两条腿从阁楼边缘垂挂下去。
亚伯拉罕正在下面进行演练。
他自己研发出一套拉提蚩的训练课程，灵感来源人概是某种旧日里的格斗体操。他走进我们用电灯在地上摆出的圆环中央，将双手向一侧推出，收回双手，又向另一侧推出。
水银在他的周围跃动。一开始，它覆盖了他的一只手臂，就像是一只银色的包臂长手套。当他将双手向前推的时候，水银向四周扩散开来，变成一个与他的手掌相连的圆碟。随着他施展出一个个格斗招式，水银收缩回来，再次包覆住他的手臂，又在他将双手朝另一个方向刺出时向前激射，变成长矛的形状。
我看着他的演练，心中充满期待。这种流动的金属呈现出非言语所能形容的美丽姿态，映射出点点光芒，如同游蛇般缠绕在亚伯拉罕的手臂上，再流过他的肩膀，在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卷曲巡行，彷佛是有生命的活物。亚伯拉罕转身奔跑，纵身一跃──水银窜到他的双腿之下，变成一根短柱，让他彩在脚下。尽管看上去纤细脆弱，它还是稳稳地撑住了亚伯拉罕的体重。
「准备好了？」我在上方喊着。
「准备好了。」他也回喊。
「小心，」我说，「我可不想让这东西把你压扁。」
他没有回应。我叹了口气，站起身，用撬棍将一大迭绑起来的盐板推下阁楼，看着它们翻滚着砸向亚伯拉罕。亚伯拉罕想要制造出一片水银薄层抵挡掉落的盐板，看看这种撞击会让水银弯曲到何种程度。
但是，亚伯拉罕直接走到了酿板正下方，高举起一只手。
我的视野被遮住了，但我能想象亚伯拉罕操控那道水银向上流过他的肋侧和手臂，化成一条长长的丝带从他的手掌扩散开，另一端又流下他的肋侧，到达脚底，形成一种支撑。
我屏住呼吸，看到盐块重重地砸在水银上，在亚伯拉罕的头顶弹起，倒向一旁，露出了面带笑容的亚伯拉罕。他还举着那只手，手掌上包裹着水银。拉提蚩的支撑力足以挡住这些盐块的重量。
「这么做太莽撞了，」我向他喊，「你再这样我没办法继续下去！」
「最好现在就确认它够不够强，」亚伯拉罕对我喊着，「等到和教授的战斗中再确认这一点就太晚了。而且，我对它也有信心。」
「还想试试下一个部分吗？」柯迪来到我身边，肩头扛着狙击步枪。
「是的，请开始吧。」亚伯拉罕向我们抬起手，制作出盾牌。水银盾牌遮住了他的全身，闪烁着微光，薄得不可思议。
我看了看柯迪，然后耸耸肩，用双手捂住耳朵。一连串枪击声响起。幸好柯迪在枪口安装了消音器，所以其实我没有必要捂住耳朵。
水银上泛起一点涟漪，将子弹陷在其中。是的，子弹被挡住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惊叹的地方。异能者的肉体超能总是能做到这一点，心智超能偶尔也能实现同样的效果。
而且水银表面并没有任何破碎撕裂的痕迹。看来这种护盾非常有效。但不幸的是，这种手段有其限制，亚伯拉罕没有超人的反应力，他可能来不及挡住已经被射出枪口的子弹。
他转过身，水银向他回流，让子弹落在地上。水银沿着他的手臂向下，流到他的腿上，直到脚下，形成了一连串的台阶向我伸展过来。他走上台阶，露出满意的微笑。
我将羡慕的心情推到一旁。但我觉得，我还是会渴求这套设备能在我的手中发挥作用，而且这种贪婪永远不会变。当然，我懂得克制，让自己不要在这件事上犯孩子气。柯迪和我都拍了拍亚伯拉罕的肩膀，向他竖起大拇指。这个加拿大人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喜悦的微笑，能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感觉真好。亚伯拉罕不是那种从不会笑的人，但他的笑容总是显得过于拘谨，很少会有享受人生的表情。在大多数时间里，他只是任由时光在身边流淌，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它，就像岩石看着河流。
「也许这样真的有效，」他对我说，「也许我们最终不会死路一条。」他抬起手，水银流上他的手臂，在他带着手套的手心里汇聚成一颗圆球，依然泛着一阵阵涟漪，就像是一个有浪涛和潮汐的小型海洋。
「下次你可以做一只小狗！」蜜兹在下面喊，「噢！再做一顶帽子。给我做一顶银帽子吧。一顶银冠。」
「妳给我闭嘴。」亚伯拉罕说。
我的口袋里发出嗡嗡声。我拿出手机，看到骑士鹰发来的新讯息。那个家伙把我当成他的个人娱乐工厂了。我把那段讯息点开。
乔纳森今天又联络我了。
他发现你编他去缘木求老鼠了？
老鼠？
我在这里没有见过鱼。我回话给他，我也不明白要鱼干什么，不过新芝加哥有许多老鼠。
所以你就改成了缘木求……算了，孩子，乔纳森发了一段讯息给我，要我转达给你。
我涌上一阵寒意，然后招手示意亚伯拉罕和柯迪过来，和我一起看骑士鹰发来的文字。
他说，骑士鹰继续写，你们有两天时间把窃贼交给他，否则他就毁掉新芝加哥，杀死那里的每一个人，接下来是巴比拉。
亚伯拉罕和我对看了一眼。
你认为他真的能那样做？骑士鹰问我，摧毁一整座城市？
「是的，」亚伯拉罕轻声说，「如果他杀死了蒂雅，他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我认为骑士鹰问的是教授是否有那样的能力。」我说。
「你不是在那场派对上和灭除谈过话吗？」亚伯拉罕问。
「是的。他暗示教授使用了和他的超能力有关的装置，才会将他召唤至此地。尽管王权利用灭除的爆炸超能力掩盖了她真正的目的──传送超能力引擎，但我认为教授至少还有一个来自灭除的爆炸装置。」
「他有这样的能力，」亚伯拉罕说，「我们必须假定他会这样做。这意味着……」「……我们有了一个新的期限。」我一边说，一边收起手机。
我们计划用一个月完成的准备，只剩这么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