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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星期日。顶著秋高气爽的天候，姿前往横滨地标大厦，在指定时间抵达七十楼的展望台餐厅。尤里事先抵达现场，坐在入口附近的桌边，假装读著英文报纸。店内外国客人不少，他在这样的环境裡一点也不突兀。莱莎守在电梯间的附近。
纳维尔坐在窗边，他是个嘴上蓄著鬍子的老绅士。灰色头髮整齐地伏贴头上，身穿不起眼的衬衫及朴素棕色西装外套，既像观光客又像商务人士，却又两者不像。
纳维尔一看见姿，立即起身说道：
「很高兴见到你，你看来过得不错。」
「你也是。」
两人用英语交谈，并没有握手。服务生走上前，姿点了冰咖啡。
「知道吗?冰咖啡是距今大约一百年前日本神户的人发明的喝法。每次进日本的咖啡厅，我总是会点这玩意。毕竟在其他国家喝不到。」
「听起来挺有意思。」纳维尔喝著薑汁汽水，随口应答，似乎不感兴趣。这个时间酒吧尚未开始营业。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麽时候来著?」
「五年前，在汉诺威。」姿想也不想地回答。「在武器展览会上不期而遇。」
「我想起来了，当时你正在跟SNS(Soldier Network Service)的理事交谈。」
「对，你在参观奈特军械公司的摊位。」
「你的记忆力不错。」
「你似乎也还没老。」
两人相视而笑。外人眼裡，两人或许像好朋友。
「姿，你在那时就已经是SNS引以自豪的王牌商品了。」
「是吗?不是拍卖商品就该偷笑了。」
「国际佣兵仲介组织SNS……在一般人眼裡，不，应该说在一般专业人士眼裡，这只是单纯的佣兵派遣公司。但内部种种举动，却相当耐人寻味。他们在国际军事社会的檯面下进行著什麽阴谋诡计，可不是我这种小人物预测得了。」
「真假?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军人的人力银行。」
「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凭你跟SNS高层的交情，一定知道些内幕吧?」
「想知道SNS的内幕，上网看看就知道了。这年头每一家业者都设立了网站或部落格，笑嘻嘻地告诉你战争是门多麽有前途的行业。」
「我不打算回到业界，对SNS的网站也没兴趣。」
冰块在纳维尔的杯中融化，发出叮噹声响。展望台往下望，整个横滨港尽收眼底。天空万里无云，这种晴朗的日子连房总半岛也看得一清二楚。
「景色真美。」纳维尔视线移向窗外。
「是啊。」姿一边说，拿起服务生端上来的冰咖啡。
「听说你现在的雇主是日本警察?」
「是啊。」
「待遇很好?」
「差强人意。」
「全世界都在报导日本的地下铁胁持案。没想到遭射杀的歹徒竟然是王富德，真让我吓一跳。」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来日本的目的是替王富德上香吧?」
「如果我说是呢?」
「我会哈哈大笑。」
姿脸上毫无笑意。他就著冰咖啡的杯子喝一口，并没有使用吸管。
「味道不错，温度也适当。若要鸡蛋裡挑骨头，就是苦味太淡了。」
「你一点也没变。」
「你也是，上尉。」
「我该把这句话当成讚美吗?」
「随你高兴。」
「你真的跟当年在东帝汶出任务时一模一样。」
「不，我变了，我们全都变了。我们从佣兵变成名为『民营警备人员』的签约职员。也有人以IC(Independent Contractor，独立业务承揽人)自居。」
「军队跟平民的界线越来越模糊了，这个趋势阻挡不了，不过……」
纳维尔苦笑著喝乾薑汁汽水。
「反过来说，或许只是名称改变。早在罗马帝国前，世上就有佣兵。你们就像这个种族世代传承下来的子孙。不过我有些不同。」
「名称不一样，很多事情都会跟著变。如果不能跟上时代脚步，要在佣兵这行业立足恐怕不容易。你以前也是这个业界的人，应该能够体会。」
「战争这口饭吃起来不轻鬆，转换跑道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如果我也能像你这麽懂得临机应变就好了。可惜我这个人天生驽钝，要我换工作简直要我的命。」
「别谦虚了，这不像你的风格。」
「这不是谦虚，我真的没有其他才能。」
「不过『迪亚布罗』的唯一倖存者要是换工作，可是业界一大损失。」
「是吗?」姿津津有味地啜著冰咖啡。
「『奇蹟的迪亚布罗』……听说在南美还有『黄金迪亚布罗』这麽个称呼。你是那个充满传奇性色彩的佣兵部队最后生存者。靠著这个罕见头衔，业界永远都有雇主愿意花大笔银子雇用你。」
「我靠的是行销手腕。」
姿搁下杯子道：
「别说这个了，今天我来找你，想谈关于你的事。」
「若不是这个目的，你根本不愿意见我，对吧?」
「可以这麽说。」
「好吧……事实上刚刚话题跟我也有关。身为『迪亚布罗』倖存者的上司，你曾经想像我的感受吗?若我们是正规军，或许我会很庆幸获得一名得力战将，但我只是个外籍佣兵部队的受雇指挥官，有你这样的属下实在对我造成很大压力。我相信王富国、富德兄弟对你也抱持著竞争心，尤其是哥哥王富国。」
纳维尔凝视著姿的双眸，缓缓说道：
「你们似乎还没查出逃亡嫌犯的底细?依我的推测，其一应该就是王富国。」
话题终于切入核心。姿正要开口回应，纳维尔突然又抢先道：
「我们到外面走走如何?」
「外面?」
纳维尔眯起双眼，望著窗外的辽阔景色。
「难得天气这麽好，我们沿著海边散步聊天吧。」
姿迅速在脑中思索著答应还拒绝。如果可以，最好让刚刚的话题维持。一旦拒绝纳维尔的提议，他很可能会改变话题。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打什麽鬼主意，但饭店周围人潮众多，环境条件与店内并无多大差别。
「好主意。」姿回答。
尤里假装阅读报纸，眼角馀光注视著结完帐后走出店外的两人。
莱莎应该在电梯间附近守著才对。
一分钟后，尤里极为自然放下报纸，起身走向电梯。
电梯前数名客人正在等待。不久后电梯抵达，尤里亲眼看见姿与纳维尔走进裡面。门阖上前，又有三名客人走进，分别是一对穿和服的日本老夫妇，以及莱莎。
尤里一等电梯门完全阖上，就迅速闪进旁边另一座电梯。
莱莎在电梯裡背对著姿与纳维尔。虽然随时注意他们一举一动，但绝不转头看一眼。电梯抵达中途的楼层，几名客人走出，但纳维尔与姿依然留在裡头。电梯抵达一楼，所有客人都出去，莱莎也混在人群裡离开电梯。
纳维尔与姿走向饭店大门。
莱莎用落落大方的步伐走向柜檯，饭店接待员带著微笑上前招呼，莱莎瞥他一眼，蓦然转身望向门口，在门内确认两人走出门后的前进方向。
这时，尤里来到莱莎身边。
「目标呢?」
「出大门往左。」
两人迅速交谈完后快步离开饭店。
纳维尔与姿沿著樱花通往国际大通的方向前进。尤里穿越马路，在对向的人行道跟踪，莱莎则顺著纳维尔与姿所走的路线前进，只是拉开较长距离。由于没有其他同伴可以交接，对方很可能早识破有人跟踪了。但纳维尔应该事前便预料到警方会派人跟踪才对。既然如此，或许被识破反而能发挥牵制作用。
「太热了。」纳维尔迈步说道：「当时东帝汶的炎热天气，实在让人吃不消。」
「是啊。」姿点点头。这次倒是打从心底的认同。
几乎令人发狂的炎热。彷彿灵魂正在遭瘴气腐蚀的炎热。
独立建国并没有让东帝汶远离战火阴影。印尼是个信奉伊斯兰为主的国家，而东帝汶的居民却百分之九十九为天主教徒。只要宗教对立的核心问题未解决，战火就会不断蔓延燃烧，直到将一切化为焦土。
「你心裡一定认为我是个无能的指挥官吧?」
「没那回事。」姿立即否定。
比你还无能的指挥官多得是。姿如此想著。
「不用说这种客套话。当初是我下令你跟王富德的小队侦察，即使你已经警告过局势多麽危险，我还是一意孤行。」
「…………」
「你当时对局势的判断正确。正因如此，我才会坚持那道命令。当时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但现在想通了。潜意识裡的竞争心让我判断错误。我是失职的指挥官。」
「你来到日本是跟我聊这些往事?如果想忏悔，我建议你上教堂，我只是军人，不是神父。」
「你现在不是警察吗?姿警部先生。」
「那只是契约期间内的身分。」
「你不恨我?」
「没什麽好恨的。」
「是吗……」
纳维尔听了姿的回答后，笑容可掬地道：
「但我恨你。」
姿忍不住转头望著纳维尔。老奸巨猾的狡狯狐狸。
「但我也很感谢你。多亏你，我才下定决心转行，在新的业界打下相当不错的名声。自己的能力受到肯定，果然让人开心。」
「你是来表达恨意还是来自吹自擂，能不能请你挑一边?」
「两边都不是。」
纳维尔在绿灯时横越马路，走到对向人行步道。姿跟在后头，眼角一瞬间瞥见远远跟在后方的尤里。这条路上几乎没有遮蔽，根本无处躲藏。
沿著道路可看见游乐园「横滨太空世界」的狭长园区及另一头的宽广运河。两人顺著分隔人行道与游乐园的铁网前进，右手边景色一片安祥恬适。
天气晴朗的星期日，游乐园裡到处是携家带眷的游客。摩天轮、旋转木马、儿童飞车、旋转鞦韆。低年龄层取向的游乐设施让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父母忙著用数位相机拍摄，孩子们挥手回应。
「就跟你一样，姿。我来日本是要工作。」
「喔?什麽工作?」
「跟你有关的工作。」
「真令我好奇。」
纳维尔突然停下脚步。
「你看看那边。」
纳维尔指向低矮白色铁网另一头的游乐园。
那裡有座圆筒状的小型商店，粉红色为底色，上头涂满各种幻想风格的萤光色。
那玩意有什麽奇特之处吗?
姿满心狐疑时，纳维尔又说：
「屋顶上有根小旗子，看见了吗?」
「那又怎麽样?」
小型商店的屋顶上确实有根红色的小旗子。
纳维尔将原本指著小旗子的手指，缓缓举过头顶。
一瞬间，旗杆断成两截，旗子落在屋顶上。
有狙击手——
姿反射性地转向后方。马路对面是一栋栋摩天大楼。除了综合商城「皇后广场」各栋建筑，还有「泛太平洋横滨东急饭店」，根本无法找出开枪地点。
「是的，我事先安排狙击手。」
纳维尔露出柔和中带著狡诈的微笑。
「姿，我的工作就是绑架你。」
「绑架我?」
这个答案完全不在姿的意料中。他愣一下，但旋即恢复镇定道：
「听起来很有意思，但作法恐怕有点问题。靠狙击手来牵制我的行动，风险实在太大了。如果我全力逃走，你们要如何应付?我很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胆行动。就算不逃走，也可以抓你当盾牌。」
「攻击目标多得是，不见得挑你下手。」
纳维尔放眼游乐园，表情宛如喜爱孩童的慈祥爷爷。
「你这傢伙……」姿不禁咒骂一声。
两人站在人行道中央不再前进，往来行人面带愠色，穿过两人之间。
「不仅孩童，还有照顾孩童的双亲、路上行人，或是等红绿灯的驾驶。以你现在的身分立场，应该要避免可能引发随机狙击犯罪的举动，不是吗?」
不论园区内外，都没有人察觉商店屋顶的小旗子被射断了。就连尤里及莱莎恐怕也不会发现。由于园区狭长，各种游乐设施形成死角，挡住两人视线。
「你靠战争吃饭，我靠犯罪餬口。在我这个业界，没有『不能波及一般民众』这条规则。相反的，只要想办法把一般民众捲进来，往往可以设计出从前当军人时想也没想过的变通战术。」
「像这样的变通战术，我确实没想过。」
「听你这麽说，是我的荣幸。」
「但这个变通战术还是不太保险。死几个一般民众，你以为我在乎吗?若你心裡这麽盘算，恐怕太看扁我了。」
「我早就摸清你这个人的个性。虽然你在战斗时会做出令人咋舌的大胆举动，但你极度害怕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资历上出现污点，我说错了吗?」
「这是你观察从前属下得到的结论?」
「没错。对佣兵而言，成为俘虏并不可耻。对事业名声造成的损伤，至少比遭指责『漠视民众遭杀害』要轻得多。你选择哪一边，我相当有把握。」
「下次我会小心别再靠近从前的上司。」
「这是很明智的决定，如果还有下次。」
耀眼阳光中，传来阵阵孩童欢笑、活泼音乐、游乐设施的运转以及往来行人的脚步与交谈声。
「你没办法判断狙击手的位置及人数。你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没有我的指令，狙击手会一直维持狙击，绝不会撤退。」
「…………」
「对了，餐厅那个金髮男人，以及最后进电梯的女人都是你的同伴吧?」
纳维尔的双眸完全看不见慈和之色，彻底流露出老狐狸的本性。
「你最拿手的局势分析结束了吗?现在请你跟著我一起走，只要你做出任何可疑举动，狙击手就会对准某个人开枪。」
尤里从远处望见两人重新迈步，心裡鬆口气。如果他们一直停著不动，自己就须从两人身旁通过。问题是他们到底在谈些什麽?尤里不禁好奇。他们要走到哪裡?为什麽纳维尔曾举起手，又做出类似打暗号的动作?
这些恐怕都是不祥的预兆。
纳维尔与姿走到灯号处，再次横越马路，自皇后广场侧的人行步道往回走。不一会，与尤里隔著马路交错而过。莱莎见两人迎面而来，急忙弯进皇后广场一楼商店街。
莱莎快步往商店街的深处前进，此时手机响起，原来是尤里来电。
〈纳维尔跟姿走上格兰商圈公园的阶梯，往横滨美术馆的方向前进，不太对劲。〉
「收到。」
莱莎挂断通话，手机握在掌心，疾速往前跑。途中撞倒几名逛街的游客，但莱莎脚下毫不停留。背后传来尖叫与斥骂，莱莎仅当耳边风。抵达街道尽头，来到皇后商圈，一往左转，便看到闪闪发亮的银色弯曲线条组成的巨大摆饰。再往前走，就是格兰商圈了。莱莎放慢速度，转而向右，尤里就在前方。两人会合后继续前进。
「港未来」三丁目、四丁目一带正值开发热潮，横滨美术馆被巨大建筑工地包围。原本应该静谧高雅，平日却因建筑噪音而让恬静气氛荡然无存。
姿与纳维尔沿著狭长的美术广场公园右侧前进，莱莎与尤里放慢脚步跟在后头。照理说纳维尔绝不可能没察觉后头跟踪，但他毫不在意，与姿像老朋友一样閒聊漫步。
蓦然，两人身影消失。他们鑽进建筑工地的栅栏缝隙。莱莎与尤里同时举步狂奔。
穿过栅栏与防尘网，衝进工地。前方是建筑中的宽广大厅，后头有一座施工电梯缓缓上升。莱莎与尤里奔过去，从钢架的缝隙间抬头往上看，勉强在电梯内见到姿与纳维尔的身影。
电梯停在四楼。两人立即按下按钮，让电梯回到一楼，同样搭著电梯前往四楼。
纳维尔的目的似乎是甩开两人跟踪。但凭姿的能力，怎麽乖乖任凭摆布?
电梯抵达四楼。通路往两个方向延伸，因隔板牆而无法看清整个楼层全貌。两人互望一眼，莱莎奔向右方，尤里奔向左方。
通路左弯右拐，整个楼层阴暗宽广。莱莎绕过搁置在地上的建筑材料及工具，不断朝著深处前进。由于是星期日，施工现场既没有工人也没有警卫。强风灌入防尘网的缝隙，带著尖锐的呼啸在这座钢骨形成的巨大建筑穿梭迴盪。
狐狸小径。
莱莎想起从前同伴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字眼。年老的狐狸擅长将猎人引诱进错综複杂的野兽小径，使猎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再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显然落入纳维尔事先安排的陷阱。
这傢伙该不会……
不合常理的念头浮现脑海。莱莎跃过挡在路上的水泥袋，加快脚下速度。
途中遇上不少岔路。莱莎仔细聆听前方两人的细微声息，一瞬间决定方向，脚步没丝毫停留。虽然绝大部分仰赖直觉，却没半点迟疑。来到尽头，又出现另一座施工电梯。周围没地板，只有铺设地面的网状铁板。上下楼层的钢骨结构一清二楚。
电梯停在一楼。莱莎按了按钮，却毫无反应。
电源被切断了。
楼下传来走动及说话声。莱莎奔向铁板边缘，上半身探出去往下望。在隔板与钢骨，勉强见到灰色车体。姿与纳维尔就站在车旁。纳维尔打开后座车门，将姿推进去。接著纳维尔也上了车，下一瞬间车子猛然往前疾驰。
莱莎的位置，看不见车子踪影了。
莱莎迅速起身，面对车子驶离的方向。地上没有地板，此处到外壁的防尘网之间只排列数根钢骨，每根钢骨距离约两公尺。莱莎毫不犹豫地朝脚下的铁板奋力一踢，跳上第一根钢骨，接著毫不停留地跳往第二根钢骨。一时，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落，但莱莎硬在钢骨上再次踢出一脚，跳往下一根钢骨。距离差了一点，她的右手勉强勾到钢骨边缘。莱莎用手臂的力量翻上钢骨，蓄势一跳，又跳上下一根钢骨。
抵达最外侧钢骨后，莱莎抽出平时藏在皮革外套袖口的小刀，割开防尘网，上半身探出网，迅速张望左右。
找到了。
灰色车子正往左方驶离，车体越来越小。莱莎取出手机，镜头拉到最近，拍下一张照片。下一秒，车子消失在远处。莱莎站在钢骨上，拨了冲津的手机号码，按下通话键。铃声响两响，对方便接起电话。
〈我是冲津。〉
「姿被掳走了。」
此时冲津正在厅舍的地下室，亲自向技术班询问龙机兵修复状况。
〈地点在『港未来』三丁目一处工地。对方驾驶灰色轿车，车种不明，车牌号码无法辨识，往西北方向逃走。我现在传送照片。〉
「别传到通信室，直接传到技术班的研究室，我立刻让他们分析。」
〈收到。〉
「我立刻向神奈川县警申请紧急出动，妳跟奥兹诺夫警部先回本部。」
完全没料到事态发展。冲津想起昨天莱莎说过的「异想天开的战术」。
果然是隻老狐狸。
自己下令部属别撕破脸，没想到对方竟干出这等大事。
包含绿在内的所有技术班技师也面色凝重。光从冲津讲电话时的神态，以及对话内容的隻字片语，便足以推测案情发展并不寻常。
姿被推入车子后座，立刻迅速环视车内。肤色微黑的矮小男人开车，看起来有西班牙裔的血统。副驾驶座坐著身材高大的白人。两人都穿黑色皮夹克，多半跟纳维尔同样是染指犯罪的退役军人。
纳维尔从左侧进入车内，旋即在姿的身上掏摸一阵，取走藏在束腰外套内的FN五七战术型半自动手枪。纳维尔将手枪交给副驾驶座的高大白人，接著夺走姿的手机。
「似乎不是伪装成手机造型的TACCS(战术指挥控制系统)，但保险起见，还是处理掉为妙。」
纳维尔拆掉电池，手机也交给高大白人。对方用手枪握柄底部敲碎手机。
「那是刚买的最新机种。」
姿忍不住咕哝。副驾驶座的高大白人瞪他一眼。
车子在樱花通左转。
「你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掳走我，才刻意放出自己到日本的消息吧?」
纳维尔淡淡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消息立刻传入你的耳裡。接著只要在身边放一些『眼线』，等你们上钩就行了。」
「然后算准时机，打电话给从前的蠢部下就行了?你这麽搞，角色都乱了。」
「角色?」
「设陷阱向来是猎人干的事，不是老狐狸。」
「现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角色随时在变。好了，该让你安分点了。」
「别担心，我这不是很安分了吗?」
「那可不行，你现在只是假装服从而已，随时可能反咬一口。要不然就是想办法套出我们的情报。总而言之，你这样的危险人物，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姿耸耸肩，表情就像想要恶作剧却被发现的顽童。
「你们太瞧得起我了。」
「不，对于『迪亚布罗』的倖存者，还是小心点为妙。」
纳维尔一说完，将藏在手裡的电击棒抵在姿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与横滨相隔遥远的特搜部厅舍地下室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冲津及所有技术班职员皆惊愕地回头。
警报来源是前方舱门盖开起，正在进行维修的袋人。
不，严格来说警报声并非来自袋人，而来自周围的维修仪器之一。
「那是生理监控装置的警报声。」
绿奔向监控装置，凝视仪表板。这就像是指挥车辆上配备的监控系统。龙机兵体内的龙骨，藉由与龙鬚量子结合，对机体进行控制。机体内亦配备监控驾驶者生理状况的装置。
「姿警部的生理状况极度恶化，陷入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