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到一个礼拜之内，赛瑞斯已经悄悄地潜行在一片凸出的石道上，跟在伊莎和她两名突击小组成员的后面。他很努力不要去看石道左边，或是左边下方的深崖。他不太确定如果他掉下悬崖摔死会发生什么事。他不可能在赛笛领土附近的重生舱复生，那是伊莎两年前带他去的地方。那里已经被神工破坏了。
也许他的灵魂会找到另一个重生舱。但比较有可能的是他会在悬崖底摔烂成一团，直到他的不朽身躯重新塑造完成。可是第三个可能比前两个更让他担心—也许他会以孩童的身分再次重生，就像他身为祭礼的好几个世纪以来那样。他已经习惯，但还没有很适应身为不朽的这一轮人生。要再失去他的记忆跟他的自我，让他害怕。
阴暗面更害怕。
前面的伊莎举起戴着手套的手，一行人停下。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伊莎介绍他们是戴恩跟泰尔，专业的斥候—跟她一样安静无声行动。
赛瑞斯对于他们可以在岩石上毫无声响地前进，觉得非常诧异。
他没有他们那么厉害，但幸好也不是什么笨手笨脚的粗人。显然奥萨在潜行方面还是有点能耐的。也许活了好几千年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懂一点。
伊莎独自一人前进，留下赛瑞斯还有戴恩跟泰尔三人一起蹲在石道上。一阵凉风吹过他们，赛瑞斯耐下性子，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摸着右边的山壁，另一手抓着左边的窄道边缘。隔着手套，他可以感觉石道边缘的锐利。这石道要撑住他们四个人的重量，似乎单薄了些。
一个礼拜的路程带他们进入高山，远离神王领土中所谓的文明区域。赛瑞斯的呼吸在他面前凝结成团。他的头盔捆在身后，身上穿着柔软的皮革还有贴身的锁子甲。大多数的劫掠军力，几乎有一百个人，在下面跟鲁思一起等着，离堡垒前门要近很多。希望夜晚的行军还有放弃营火的举动，能让他们在不受人注意的情况下接近。
天色渐暗，他们要依照鲁思的建议，在日暮时分攻击，那时的天光还够亮，行军时不需要用到火把，但时间也够晚到守卫们累了一天，也许已经昏昏欲睡。
在等着伊莎回来的时候，泰尔转向赛瑞斯。泰尔长得高高瘦瘦，头发几乎全秃了，有着一张鹅蛋脸，以及挺直的鼻子。他身上穿着突袭盔甲，包括贴身的锁子甲还有护心甲，后者又轻又结实，很明显是不朽的产品。
泰尔上下打量了赛瑞斯一番。这趟路程中，两名斥候多半都走在前面探路。「你看起来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泰尔低声说，「没了头盔以后，你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
「谢谢。」赛瑞斯说。
泰尔挑起眉毛，显然不是他预料中的答案。
「无聊吗？」泰尔问。
「什么？等她吗？」
「不是。活着。活了几千岁，不会无聊吗？」
「我都不记得了。」赛瑞斯说。
「通通都不记得？」
赛瑞斯摇摇头。「这辈子之前的都不记得了。」
「没有经验的不朽，那你有什么用？」
「拔剑出来，我让你见识见识。」
「你们两个闭嘴。」戴恩瞥向他们，说完之后立刻满脸通红。「我的意思是，泰尔你闭嘴，不朽大人，也麻烦一下。」
赛瑞斯看到泰尔翻白眼时，露出微笑。这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他觉得两人应该是兄弟，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像。
伊莎悄悄地回到他们身边。「路上没看到守卫，但还是得小心点。堡垒上方有守卫，而且不朽喜欢派戴锐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们继续前进，绕过山壁悬崖，靠近一座镶嵌在雪峰上的碉堡，外表宛如从外层空间飞来的铁块，就这么嵌入了大山之中。
外层空间，这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其实也说不清楚，赛瑞斯心想，那只是从过去残留下来的一个词。像是去年的落叶一样，被风一吹，露了出来。
他们走的这条路会绕过铁碉堡的后面。鲁思跟其他人则从主峰前进，但是碉堡正面建造了很多杀人洞陷阱，正面冲锋简直是找死，所以他们需要从里面把大门打开，同时希望能引开弓箭手的注意力。
赛瑞斯跟他的人用绳索把大家系在一起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山，绕向碉堡的后方。赛瑞斯瞄到几个守卫在壁垒上来回巡逻，但多半都是在留意前方。希望在暮色的遮掩下，他们不会注意到爬在山壁上的几个小身影。
守卫人数不够，赛瑞斯心想。阴暗面对这点很清楚。上面的人应该还要更多。
「我觉得这是个陷阱。」他低声对伊莎说，在落日的阴影隐蔽下，顺着岩石表面一路下攀，来到另一条石道。
她点点头，却没说什么。四个人绕到碉堡后方，但没爬上堡垒，那也是找死。他们选择了碉堡的右后方角落，大概有一半高的地方，那里的钢墙让他们无法直接进入建筑物，但是头顶上还不够人钻入的一座小窗，显示里面有房间。
弟兄们站在后面充作护卫，让伊莎跟赛瑞斯走完最后一段路。两人压低了身体，直直来到窗户下面，然后伊莎往上一探头，立刻又躲了下来。她点点头。房间是空的。
赛瑞斯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只手套跟护甲，手套的手指上有个戒指。他套上手套，握拳。
「你确定你可以吗？」伊莎说。
「当然可以。别的戒指我也用过了，这种会难到哪里去？」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赛瑞斯，我看过好几个村庄被一滴黑暗化身吸走。」
「什么......真的吗？」
「呃，好啦，只有一个村庄，是一名低级不朽在管辖，但他想要提升自己的地位。戒指算是我卖给他的，但是他自己叫我把戒指弄去给他的。」她不安地扭扭身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在接不朽的工作。那个不朽他啊......哎，我也跟他说了，不要动这东西的主意，但是他根本不听我这种凡人的意见，而且他也付了不少钱，所以我帮他把戒指弄到手，然后趁他启动之前就溜走了。」
「整个村？」赛瑞斯问。
「真的好可怕。整个地方突然就......皱成一团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形容词。我刚离开不久，骑马用了最快的速度狂跑，我发誓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使劲要把我吸回去，好像那块黑暗是活的一样。」
「地狱收了我吧。」赛瑞斯看着手上的护甲。他把护甲贴上墙壁，手掌不停颤抖。但是他知道，一如往常地知道，该如何控制这元素。一切感觉起来再自然不过。
即使是多年前，他第一次攻击神王时，阴暗面也在保护他。现在也是同样的感觉。赛瑞斯不知道该如何操作黑暗化身—可是奥萨知道。墙壁的一角皱缩起来，钢铁呻吟、龟裂。开口出现在他们面前，尽头是一小颗不比弹珠大多少的金属珠，非常响亮地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彷佛它超乎寻常地沉重。
这个过程发出的声响比他预料的还要大。他朝伊莎点点头，后者从开口钻入，举起手中的十字弓。果不其然，赛瑞斯刚跟着她钻入洞口，就看到有守卫把头探入房间来检查。
十字弓一箭射中守卫的脑门。
赛瑞斯接住他的身体，拖入房间，紧张地等了几分钟，没有别的守卫出现。
「这里真的感觉像陷阱......」赛瑞斯说。
伊莎点头，朝碉堡的走廊探头看去。冰冷的钢材无所不在，冷酷至极。建立这样的一个地方要耗费巨资，但是对赛瑞斯的同类而言，这笔钱他们不放在心上。为什么要在山里建造一栋都是钢铁材质的碉堡？
有何不可？
「同意。这里太安静，也太简单了些。你想要撤吗？」伊莎问。
赛瑞斯摇头。「如果是陷阱，那有人对我们的了解已经太深，我们的反抗军也注定要完蛋。现在进来很简单，也许不是因为有人在等我们，而是因为神工的帝国已陷入一片混乱。」
伊莎点点头。赛瑞斯拿出他的头盔戴上，伊莎没戴头盔，而戴恩跟泰尔也戴上头盔，遮住脸，这是不朽们创立的古老传统。
「戴恩，看着我们的撤退路线。泰尔，你一起来。」伊莎说。
三人进入走廊。走廊光线很差，偶尔开的一小扇窗户是唯一的光源。赛瑞斯跟其他人不断前进，一直在堡垒内往下走，但没有遇到半个守卫。这地方感觉很诡异，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他们来到岔路，赛瑞斯抓住伊莎的手臂，指着一边。
她以口型无声表示大门在那里，他响应我知道，然后抓着她走反方向。她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跟上，也许他们不需要进行全面攻击。他们的目标，也就是这座设施的核心，就在拐角后......
他绕过墙角，探出头去，以为不会有任何东西，没想到居然正面对上了一名守卫。
赛瑞斯突然一阵惊慌，又强自压抑下来。他看着的是一名制服守卫的背部，是神王的精选士兵之一。这里总共站着四五十名这样的士兵，全都背向他，全部面向内侧，设施的中心。
什么鬼？赛瑞斯心想，竖起手指举在嘴唇前，示意要伊莎也探头来看。她探出头后，回头看他。
什么鬼？她用口型说。
他耸耸肩，比手势要两人都退回反方向。他可没打算要单挑一整队的精选士兵。
他们隔了好一段距离之后，伊莎抓住他的手臂。「他们守的方向不对。」
他点点头。
「那是重生舱对不对？」
他又点点头。的确是重生舱，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她。这次攻击行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那个房间。没错，这座设施里有他们可以偷走的补给品：食品、武器、不朽科技。可是反叛军最大的优势，其实是赛瑞斯，不朽的一员。想要完全利用这个优势，他们需要一间重生舱。
当然，光一间远远不够。阴暗面知道。赛瑞斯其实主要是打里面另外一样东西的主意，也是一件古代科技品，而且更稀罕。
「来吧。不管他们为什么被引开注意力，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我们快把这个地方像颗核桃一样砸碎了。」
三人继续朝前门走，就在他们即将毫无意外地来到出口时，赛瑞斯听到后方抽气的声音。
他转身，手里握着剑。那只戴锐一定是躲在走廊里看守。牠戴着面具，所以牠这一类是喜欢面具的。邪恶、长角的头部配上一具身体，四肢像是木头一样有着节纹，却是红色的。牠从面具后又发出抽气声，却遵照古礼举起了剑，提出挑战。
「你从正面攻击，我从左边来。」泰尔说，他的声音在头盔的遮盖下模模糊糊地传出。
「不。」赛瑞斯举起剑，应承对方的挑战。「我一个人来。」
「别傻了。我知道你死不了，然而如果你让这东西弄出动静来，我们可就完蛋了。我们应该一起攻击牠—」
「不行。」赛瑞斯怒喝一声，向前一步。「牠对我们表现出尊重。我们必须同样回报。」
「牠只不过是个怪物！」
赛瑞斯不理他，摆出对战招式。
「你开玩笑的吧。」泰尔压低了声音，气狠狠地说。
没有荣誉感的平民，赛瑞斯心想，低吼出声。「你们走。」他对泰尔跟伊莎说。「我留下来对战。」
两人离开，赛瑞斯留下战斗。
他这一辈子都在练剑。战斗对他来说是熟悉的，崇高的，是难得一件他真心觉得凭自己的能力争取到的技能，而不是从另一个自己那里继承而来。没错，他的部分能力仍然必须归功于古代的自己，但是他这辈子年轻时非常努力地成长、进步。不论之前的自己能力增长到什么地步，他这一世更是努力向上加迭。
野兽同样技巧精湛，不愧是神王最优秀的创造之一。可是决斗的结果却很熟悉，赛瑞斯一剑刺入野兽的胸膛，深深埋进去。那东西低声咆哮，鲜血从牠被面具隐藏起的嘴唇边流下，由前方渗透出。
「你做得很好。」赛瑞斯对戴锐说，「你的战斗充满荣誉跟威力。」
那东西叹口气，几乎是满足地从赛瑞斯的剑上滑落，不再动弹。某种程度上，他还挺羡慕那怪物，只为了一个目的存在，过着简单的生活，只是为了完成这个目的。他不觉得牠会去质疑自己的存在意义。
赛瑞斯把剑擦干净后，伊莎回来了。
「我杀了在站岗的弓箭手。泰尔在前门。」她说。
不远处发出撞击声。
「那就继续吧。」赛瑞斯说完，站起身就冲向内间，所有神王的士兵正在留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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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的灵魂会找到另一个重生舱。但比较有可能的是他会在悬崖底摔烂成一团，直到他的不朽身躯重新塑造完成。可是第三个可能比前两个更让他担心—也许他会以孩童的身分再次重生，就像他身为祭礼的好几个世纪以来那样。他已经习惯，但还没有很适应身为不朽的这一轮人生。要再失去他的记忆跟他的自我，让他害怕。
阴暗面更害怕。
前面的伊莎举起戴着手套的手，一行人停下。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伊莎介绍他们是戴恩跟泰尔，专业的斥候—跟她一样安静无声行动。
赛瑞斯对于他们可以在岩石上毫无声响地前进，觉得非常诧异。
他没有他们那么厉害，但幸好也不是什么笨手笨脚的粗人。显然奥萨在潜行方面还是有点能耐的。也许活了好几千年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懂一点。
伊莎独自一人前进，留下赛瑞斯还有戴恩跟泰尔三人一起蹲在石道上。一阵凉风吹过他们，赛瑞斯耐下性子，戴着手套的一只手摸着右边的山壁，另一手抓着左边的窄道边缘。隔着手套，他可以感觉石道边缘的锐利。这石道要撑住他们四个人的重量，似乎单薄了些。
一个礼拜的路程带他们进入高山，远离神王领土中所谓的文明区域。赛瑞斯的呼吸在他面前凝结成团。他的头盔捆在身后，身上穿着柔软的皮革还有贴身的锁子甲。大多数的劫掠军力，几乎有一百个人，在下面跟鲁思一起等着，离堡垒前门要近很多。希望夜晚的行军还有放弃营火的举动，能让他们在不受人注意的情况下接近。
天色渐暗，他们要依照鲁思的建议，在日暮时分攻击，那时的天光还够亮，行军时不需要用到火把，但时间也够晚到守卫们累了一天，也许已经昏昏欲睡。
在等着伊莎回来的时候，泰尔转向赛瑞斯。泰尔长得高高瘦瘦，头发几乎全秃了，有着一张鹅蛋脸，以及挺直的鼻子。他身上穿着突袭盔甲，包括贴身的锁子甲还有护心甲，后者又轻又结实，很明显是不朽的产品。
泰尔上下打量了赛瑞斯一番。这趟路程中，两名斥候多半都走在前面探路。「你看起来真的没什么特别的。」泰尔低声说，「没了头盔以后，你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
「谢谢。」赛瑞斯说。
泰尔挑起眉毛，显然不是他预料中的答案。
「无聊吗？」泰尔问。
「什么？等她吗？」
「不是。活着。活了几千岁，不会无聊吗？」
「我都不记得了。」赛瑞斯说。
「通通都不记得？」
赛瑞斯摇摇头。「这辈子之前的都不记得了。」
「没有经验的不朽，那你有什么用？」
「拔剑出来，我让你见识见识。」
「你们两个闭嘴。」戴恩瞥向他们，说完之后立刻满脸通红。「我的意思是，泰尔你闭嘴，不朽大人，也麻烦一下。」
赛瑞斯看到泰尔翻白眼时，露出微笑。这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他觉得两人应该是兄弟，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像。
伊莎悄悄地回到他们身边。「路上没看到守卫，但还是得小心点。堡垒上方有守卫，而且不朽喜欢派戴锐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们继续前进，绕过山壁悬崖，靠近一座镶嵌在雪峰上的碉堡，外表宛如从外层空间飞来的铁块，就这么嵌入了大山之中。
外层空间，这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其实也说不清楚，赛瑞斯心想，那只是从过去残留下来的一个词。像是去年的落叶一样，被风一吹，露了出来。
他们走的这条路会绕过铁碉堡的后面。鲁思跟其他人则从主峰前进，但是碉堡正面建造了很多杀人洞陷阱，正面冲锋简直是找死，所以他们需要从里面把大门打开，同时希望能引开弓箭手的注意力。
赛瑞斯跟他的人用绳索把大家系在一起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山，绕向碉堡的后方。赛瑞斯瞄到几个守卫在壁垒上来回巡逻，但多半都是在留意前方。希望在暮色的遮掩下，他们不会注意到爬在山壁上的几个小身影。
守卫人数不够，赛瑞斯心想。阴暗面对这点很清楚。上面的人应该还要更多。
「我觉得这是个陷阱。」他低声对伊莎说，在落日的阴影隐蔽下，顺着岩石表面一路下攀，来到另一条石道。
她点点头，却没说什么。四个人绕到碉堡后方，但没爬上堡垒，那也是找死。他们选择了碉堡的右后方角落，大概有一半高的地方，那里的钢墙让他们无法直接进入建筑物，但是头顶上还不够人钻入的一座小窗，显示里面有房间。
弟兄们站在后面充作护卫，让伊莎跟赛瑞斯走完最后一段路。两人压低了身体，直直来到窗户下面，然后伊莎往上一探头，立刻又躲了下来。她点点头。房间是空的。
赛瑞斯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只手套跟护甲，手套的手指上有个戒指。他套上手套，握拳。
「你确定你可以吗？」伊莎说。
「当然可以。别的戒指我也用过了，这种会难到哪里去？」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赛瑞斯，我看过好几个村庄被一滴黑暗化身吸走。」
「什么......真的吗？」
「呃，好啦，只有一个村庄，是一名低级不朽在管辖，但他想要提升自己的地位。戒指算是我卖给他的，但是他自己叫我把戒指弄去给他的。」她不安地扭扭身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还在接不朽的工作。那个不朽他啊......哎，我也跟他说了，不要动这东西的主意，但是他根本不听我这种凡人的意见，而且他也付了不少钱，所以我帮他把戒指弄到手，然后趁他启动之前就溜走了。」
「整个村？」赛瑞斯问。
「真的好可怕。整个地方突然就......皱成一团了。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形容词。我刚离开不久，骑马用了最快的速度狂跑，我发誓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使劲要把我吸回去，好像那块黑暗是活的一样。」
「地狱收了我吧。」赛瑞斯看着手上的护甲。他把护甲贴上墙壁，手掌不停颤抖。但是他知道，一如往常地知道，该如何控制这元素。一切感觉起来再自然不过。
即使是多年前，他第一次攻击神王时，阴暗面也在保护他。现在也是同样的感觉。赛瑞斯不知道该如何操作黑暗化身—可是奥萨知道。墙壁的一角皱缩起来，钢铁呻吟、龟裂。开口出现在他们面前，尽头是一小颗不比弹珠大多少的金属珠，非常响亮地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彷佛它超乎寻常地沉重。
这个过程发出的声响比他预料的还要大。他朝伊莎点点头，后者从开口钻入，举起手中的十字弓。果不其然，赛瑞斯刚跟着她钻入洞口，就看到有守卫把头探入房间来检查。
十字弓一箭射中守卫的脑门。
赛瑞斯接住他的身体，拖入房间，紧张地等了几分钟，没有别的守卫出现。
「这里真的感觉像陷阱......」赛瑞斯说。
伊莎点头，朝碉堡的走廊探头看去。冰冷的钢材无所不在，冷酷至极。建立这样的一个地方要耗费巨资，但是对赛瑞斯的同类而言，这笔钱他们不放在心上。为什么要在山里建造一栋都是钢铁材质的碉堡？
有何不可？
「同意。这里太安静，也太简单了些。你想要撤吗？」伊莎问。
赛瑞斯摇头。「如果是陷阱，那有人对我们的了解已经太深，我们的反抗军也注定要完蛋。现在进来很简单，也许不是因为有人在等我们，而是因为神工的帝国已陷入一片混乱。」
伊莎点点头。赛瑞斯拿出他的头盔戴上，伊莎没戴头盔，而戴恩跟泰尔也戴上头盔，遮住脸，这是不朽们创立的古老传统。
「戴恩，看着我们的撤退路线。泰尔，你一起来。」伊莎说。
三人进入走廊。走廊光线很差，偶尔开的一小扇窗户是唯一的光源。赛瑞斯跟其他人不断前进，一直在堡垒内往下走，但没有遇到半个守卫。这地方感觉很诡异，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他们来到岔路，赛瑞斯抓住伊莎的手臂，指着一边。
她以口型无声表示大门在那里，他响应我知道，然后抓着她走反方向。她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跟上，也许他们不需要进行全面攻击。他们的目标，也就是这座设施的核心，就在拐角后......
他绕过墙角，探出头去，以为不会有任何东西，没想到居然正面对上了一名守卫。
赛瑞斯突然一阵惊慌，又强自压抑下来。他看着的是一名制服守卫的背部，是神王的精选士兵之一。这里总共站着四五十名这样的士兵，全都背向他，全部面向内侧，设施的中心。
什么鬼？赛瑞斯心想，竖起手指举在嘴唇前，示意要伊莎也探头来看。她探出头后，回头看他。
什么鬼？她用口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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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隔了好一段距离之后，伊莎抓住他的手臂。「他们守的方向不对。」
他点点头。
「那是重生舱对不对？」
他又点点头。的确是重生舱，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她。这次攻击行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那个房间。没错，这座设施里有他们可以偷走的补给品：食品、武器、不朽科技。可是反叛军最大的优势，其实是赛瑞斯，不朽的一员。想要完全利用这个优势，他们需要一间重生舱。
当然，光一间远远不够。阴暗面知道。赛瑞斯其实主要是打里面另外一样东西的主意，也是一件古代科技品，而且更稀罕。
「来吧。不管他们为什么被引开注意力，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我们快把这个地方像颗核桃一样砸碎了。」
三人继续朝前门走，就在他们即将毫无意外地来到出口时，赛瑞斯听到后方抽气的声音。
他转身，手里握着剑。那只戴锐一定是躲在走廊里看守。牠戴着面具，所以牠这一类是喜欢面具的。邪恶、长角的头部配上一具身体，四肢像是木头一样有着节纹，却是红色的。牠从面具后又发出抽气声，却遵照古礼举起了剑，提出挑战。
「你从正面攻击，我从左边来。」泰尔说，他的声音在头盔的遮盖下模模糊糊地传出。
「不。」赛瑞斯举起剑，应承对方的挑战。「我一个人来。」
「别傻了。我知道你死不了，然而如果你让这东西弄出动静来，我们可就完蛋了。我们应该一起攻击牠—」
「不行。」赛瑞斯怒喝一声，向前一步。「牠对我们表现出尊重。我们必须同样回报。」
「牠只不过是个怪物！」
赛瑞斯不理他，摆出对战招式。
「你开玩笑的吧。」泰尔压低了声音，气狠狠地说。
没有荣誉感的平民，赛瑞斯心想，低吼出声。「你们走。」他对泰尔跟伊莎说。「我留下来对战。」
两人离开，赛瑞斯留下战斗。
他这一辈子都在练剑。战斗对他来说是熟悉的，崇高的，是难得一件他真心觉得凭自己的能力争取到的技能，而不是从另一个自己那里继承而来。没错，他的部分能力仍然必须归功于古代的自己，但是他这辈子年轻时非常努力地成长、进步。不论之前的自己能力增长到什么地步，他这一世更是努力向上加迭。
野兽同样技巧精湛，不愧是神王最优秀的创造之一。可是决斗的结果却很熟悉，赛瑞斯一剑刺入野兽的胸膛，深深埋进去。那东西低声咆哮，鲜血从牠被面具隐藏起的嘴唇边流下，由前方渗透出。
「你做得很好。」赛瑞斯对戴锐说，「你的战斗充满荣誉跟威力。」
那东西叹口气，几乎是满足地从赛瑞斯的剑上滑落，不再动弹。某种程度上，他还挺羡慕那怪物，只为了一个目的存在，过着简单的生活，只是为了完成这个目的。他不觉得牠会去质疑自己的存在意义。
赛瑞斯把剑擦干净后，伊莎回来了。
「我杀了在站岗的弓箭手。泰尔在前门。」她说。
不远处发出撞击声。
「那就继续吧。」赛瑞斯说完，站起身就冲向内间，所有神王的士兵正在留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