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周末来临时，乔依对于自己有一个重大的体认，这个体认十分深刻，宛如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完全无法辩解。
神主的天意绝对不是让他成为一位办事员。
他对日期感到厌烦，受够了那些簿子。笔记、交叉比对、人名旁边的小星号，没有一样不让他反胃。
即便如此，他仍然坐在费奇办公室的地板上一页看过一页。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吸干，嘴唇被订书机钉死，而手指变得不受控制。机械化的工作具有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在完成之前他没有办法停下来。
而他也快要完成了。经过一个礼拜的努力后，他已经确认了一半以上的名单。乔依每天都会把纪录带回家看到天黑，甚至碰上睡不着的时候，他还会借着油灯看上好几小时。
就快了，很快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不是先结束就是我发疯。乔依如此心想，一边在名单上的人名旁边标上意外身亡的注记。
办公室另一端传来纸张磨擦的声音。费奇每天都会给梅乐蒂不同的防御圈让她描图。她有进步，但还有待长远的努力。
到了晚餐时间，梅乐蒂不会跟其他阵学师坐在一起，而是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吃饭，其他人也自顾自地聊天。所以觉得她烦的人不只他。
这一个礼拜以来，费奇都在翻看古老发霉的阵学古书。乔依偷看了一两本，都是十分高深的理论书籍，远不是他能明白的。乔依把注意力摆回整理人口纪录的工作上，又勾了一个名字，然后预备换下一本。那是……
最后一张名单有哪里让他觉得怪怪的。名单上写着一堆亚米帝斯学院的学生姓名，并且按照毕业的时间排序，乔依先前已经把过世学生的姓名勾掉，但一个他没有勾掉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艾克斯顿.L.普拉特(Exton L. Pratt)。办事员艾克斯顿。
艾克斯顿从来没有表示过他是毕业校友。就乔依的记忆所及，他一直是办公室里的资深办事员，简直可以说是亚米帝斯的地标，包括那身笔挺的西装、领结，还有从加州群岛订制的时髦衣服。
「够了!」梅乐蒂突然大声宣布。「我，梅乐蒂.孟斯，受够了!」
乔依叹口气。她爆发的频率很固定，几乎只能勉强安静大约一个小时，然后就必须夸张地爆发一次。
「啊?」费奇教授抬头问了一声。「什么事?」
「我受够了。」梅乐蒂双手抱胸。「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再描下去了。我的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它们宁可自己从我手上逃掉!」
乔依站直身体，伸伸懒腰。
「我就是不行。一个人在阵学上的表现到底要烂到什么地步才能让所有人放弃，放任我去做点别的事?」梅乐蒂说。
「比妳现在这样要差得远呢，亲爱的。」费奇把书放到一旁。「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只看过这种事发生两次，而且都是因为事件中的学生被视为危险份子。」
「我是危险份子。你也听到纳利萨教授对我的评语。」梅乐蒂说。
「纳利萨教授不像他自己说的在所有事情上都是专家。也许他知道要怎么决斗，但是他不了解学生。亲爱的，妳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妳看看，光一个礼拜，妳的描图进步多少!」费奇说。
「好啊，下次你想让一群四岁小朋友见识厉害就找我吧。」她说。
「妳真的变厉害了。」乔依说。她还是不太行，但是的确有进步。费奇真的知道该从何下手。
「听到了吗，亲爱的?」费奇又拿起他的书。「听到就继续画吧。」
「我以为你是要来指导我的，但你只是坐在那边看书。我觉得你在逃避责任。」她说。
费奇惊愕地眨眨眼。「描防御图是一项经过时间洗礼，并且证实普遍有效的训练方式，它能让学生专注于基本技能。」
「可是我练烦了。没别的事情给我做吗?」她问。
「嗯，好吧，我想连描七天的图是有点无聊了。好，我们大家都休息一下。乔依，可以请你帮我搬这些书吗?」
乔依走过去帮费奇把几迭书搬开，清空一块大概六呎长的地面。
费奇往地上一坐。「要成为成功的阵学师靠的不只是画线。画图能力固然重要，因为那是一切的根基，但是思考能力更重要。脑筋动得比敌手快的阵学师就和画得比较快的阵学师一样厉害。毕竟如果画的线不对，画得再快也没有用。」
梅乐蒂耸耸肩。「似乎有点道理。」
「很好。」费奇从口袋掏出一截粉笔。「妳记得我这周要妳练习的五大防御阵吗?」
「怎么可能忘记?马森、欧斯本、巴林坦、苏迅、艾司克瑞奇。」
「这些都是基本阵图，有各自的强项跟弱点。以这五个阵图为范例，我们可以讨论阵学师们所谓的『洞悉』。」
「洞悉?」乔依一问出口就在心中大骂自己，万一被费奇注意到他在听，说不定他会被叫去继续整理人口资料。
但费奇连头都没抬起来。「不错。有些年轻的阵学师喜欢称之为『预想』，但我觉得这个说法有点普通。我们先从想象两个阵学师的对决开始。」
他开始在地板上画画，不是平常比例大小的圆圈，而是教学用的小圆圈，大概只有一个手掌宽，因为是用粉笔尖画的，所以线条偏细。
「想象你在对决。在对决开始以前，你有三个开场的选择，并且根据自己的策略选择防守的阵图。如果妳想要打延长战就选比较强大的防御，如果想要赶快结束或发动攻势的话，那就选比较弱的防御。
「但同时妳也可以先不画自己的防御圈，直到确定敌手想做什么为止。我们称之为洞悉妳的敌人。妳让他们取得先机，然后准备相应的守势来获得优势。假设妳的敌人在画马森防御阵。妳的反应是什么?」
费奇在面前画出一个小圆圈，在前后的接点画了更小的圆圈，然后在其他接点加上小粉笔精。第一只画的是一条蛇，完成后那条蛇立刻摇头摆尾地活了过来，开始在圆圈前面来回潜行。蛇的脖子上套着一个小项圈把牠绑在接点上。
「怎么样?用哪个防御阵来跟我对抗最合适?」费奇问。
「我不知道。」梅乐蒂说。
「巴林坦。」乔依猜。
「噢，为什么呢?」费奇说。
「因为马森意谓着我的对手必须画很多防御用的粉笔精。如果我能很快完成一个基本防御阵，只要留下空间画刚猛线，那我就能在敌手画完防御阵前开始发射。」
「非常好。嗯，很可惜，这正是纳利萨用来对付我的战略。我想他没有洞悉我，他很早就开始动笔了，快速的防御八成是纳利萨惯用的风格，而且他很有可能知道我偏好复杂的防御阵，预测到这样的战略很适合对付我。」
费奇停顿片刻后把粉笔放在小防御圈上，几秒后，圆圈在粉笔灰中消失。任何阵学师都能用这种方式驱散自己的线条，但同样的方法对别人的阵图无效。只要把粉笔抵着自己画的线条，然后用意念要它们消失即可。
「可是，不要以为采取先攻就能打垮一个好防御阵。的确，强大的防御阵在对抗多重敌人时很管用，但是一个优秀的决斗者可以在对付攻势的同时，建立起强大的防线。」费奇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用哪个防御阵都没有差。」梅乐蒂说。
「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呃，好吧，我好像是这么说的。妳用哪个防御阵都可以，因为最重要的是策略。妳必须了解每个防御阵，才知道选用时可以为自己争取到什么优势;同时也要了解对手的防御阵，才能知道他们的弱点。好了，这个呢?」
费奇在地上画了个椭圆形，然后开始画出一条条禁制线，上面还有一个粉笔精。
「这是欧斯本防御阵。」乔依说。
「非常好。当然，这不难判定，因为只有一个基本防御阵是以椭圆为底。现在告诉我，哪个防御阵适合抵抗欧斯本?」费奇说。
乔依想了想。欧斯本是椭圆形防御阵，意思是防御阵的前后远比一般阵形强大，可是两边却较为薄弱。
「我会用另一个欧斯本。这样我跟对方的力量将不相上下，而成为一场比技巧的决斗。」
「嗯，我明白了。妳呢，梅乐蒂?妳也会这样做吗?」
她开口，也许是想说她才不在乎，然后又想了想。
「不会。」她偏着一头红色卷发。「如果我光顾着看对方在做什么，就不能用同样的防御阵，因为我已经慢了对方一步，整场比赛我都得追赶对方的脚步!」
「啊哈!正确。」费奇说。
乔依满脸通红。他回答得太仓促了。
「那么，如果妳不要用欧斯本的话，妳会用什么呢?」
「嗯……苏迅防御阵?」
乔依点点头。苏迅是一个两边大开的快速防御阵，也是喜欢攻击型粉笔精的人偏好使用的阵形，这正是可以打败欧斯本的主要方法，让粉笔精去攻击脆弱的两侧。
梅乐蒂朝乔依露出得意的笑容，费奇则把自己的粉笔图给消掉。
原来如此!乔依心想。「再来一次，教授。」
「嗯。你不是该去处理簿子?」
「再给我一个打败她的机会。」乔依说。
「好吧。你们把粉笔拿出来。」
乔依一愣。他身上没有粉笔。「我能不能……跟妳借一块?」他尴尬地对梅乐蒂低声问。
她翻翻白眼，却还是拿了一块给他，然后两个人并肩跪在地上。费奇开始画着，乔依在一旁观看，想要猜测他在画什么防御阵。是圆圈，所以不是欧斯本。费奇在最上方又画了一个小圆圈和禁制线。
苏迅。又是苏迅防御阵。乔依心想。
苏迅在前面有一条禁制线，一旦画下去，费奇就再也不能跨越线的另一边。这让苏迅防御阵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前方，但是却无法防守，阵学师会把时间花在画出两侧的粉笔精，让它们去攻击。
我必须猛攻前方，从他认为强大却无法防守的地方突破。乔依心想。
意思是巴林顿可能是最好的。可是乔依没有画那一个。他想要画更具效果、更夸张的阵。他在粗糙的木头地板上快速画着，完成一个九点圈，周围绑着许多粉笔精，为自己创造一个强大的防御圈。他没有用禁制线固定，而是立刻画出刚猛线来攻击费奇圆圈的正前方。
「好了，我们来看看，嗯……」费奇站了起来。
乔依瞥向旁边。梅乐蒂画了巴林顿防御阵，而且以她的程度而言已经画得不错了。线条有点起伏，圆圈也是歪的，但是每个部分的位置都画对了。
「没错，亲爱的，妳其实画得很好。也许妳不擅长画圆圈，但妳会用阵学师的方式思考。」费奇弯下腰更仔细地研究她的图画。「天啊!看看那个粉笔精!真棒!」
乔依跟着靠过去。大多数阵学师都用很普通的粉笔精。蛇、蜘蛛，偶尔有龙。费奇自己喜欢比较复杂的图，显然比线条简单的更强大。乔依没有太多机会研究粉笔精理论。
梅乐蒂只有一只粉笔精，因为巴林坦上只能画一只，尽管图不大，但是她画得无比细腻又复杂。那只小熊身上有阴影，还有代表毛发的细线，比例十分完美。牠在圆圈前面的地板上走来走去，一条细小的链子把牠绑在接点上，链子的每段扣环都是逐一画出。
「厉害。」乔依忍不住称赞。
「没错。而且在这个情况下，巴林坦是正确的选择，不过一个拥有强大的防御，能够抵抗众多粉笔精的阵法也相当不错。」
费奇瞥向乔依的圆圈。「嗯，九点圈?小子在炫耀是吧?」
乔依耸耸肩。
「嗯，乔依，我必须说你画得不差。第三点偏了几度，但是其他算是在容许范围内。这是山形防御阵吗?」
「修改版。」
「没有禁制线?」
「你画了苏迅，所以你应该不会用很多条刚猛线，除非你是击偏刚猛线的专家，但是从阵法来看又不像，所以你不可能把我的阵推歪，意思是我不需要固定自己的位置。」
「很有道理。不过如果我注意到你在做什么就不一定了。记得，我随时可以取消禁制线改从前方突袭!」
「这会花上你几秒的时间，我会注意到并且加强我的防守。」乔依说。
「假设你有在仔细观察我。」费奇说。
「相信我，我一定会。」
「嗯……我相信。你画得的确很出色。我想说不定你们两个都能打败我!」
不太可能。乔依心想。他看过费奇画画，那个人很强，或许在决斗时没有什么信心，但还是很出色。不过乔依认为教授不是在敷衍他们，而是在鼓励他们。
从梅乐蒂的反应看来很有效，她似乎对画画觉得兴奋了。
「再来呢?」她问。
「嗯，我想我们可以多画几个。」费奇教授让自己的粉笔线消失。梅乐蒂也是。
乔依低头看着自己的图。「嗯……你有板擦吗?」
费奇讶异地抬起头。「噢!这……我想想看。」
在书本、纸张等杂物中翻找了大约五分钟后，费奇拿出一个板擦。乔依用了，但效果不好，粉笔灰让地板变得灰蒙，毕竟地板原本就不是用来画图。
乔依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涨红，刷得更用力。
「乔依，也许应该让你用板子画……」费奇掏出一块小黑板。
乔依低头看着地板上擦不干净的粉笔画，像是很清楚地提醒他自己的身分。无论他有多努力，多想学习，他永远都成不了阵学师，没有办法在一念之间就让粉笔线活起来或消失。
「我该回去查资料了。」乔依站起身说。
「跟我们一起多画几个吧。」费奇晃晃手中递出去的小黑板。「你看那些人口资料看得够辛苦了，让孟斯小姐有个竞争对手也好。」
乔依感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这是第一次有阵学师开口邀请乔依参与。他露出微笑，伸手接过黑板。
「太好了!」费奇说。他似乎对教导他们的兴致远大于研究。
接下来几个小时，他们画了十几种不同的防御与反击的范例。费奇画了更复杂的阵图挑战乔依跟梅乐蒂，针对个别的阵图让他们讨论数种攻击方法。他们没有进行真正的决斗，费奇教授似乎刻意回避这类的事。
他选择的是画图、解释、指导。他们讨论哪些防御阵最适合用来抵抗多数敌人，他们讨论为什么需要重视被包围的情况──因为在内布拉斯克的战场上，一个阵学师也许要同时对付来自多方的进攻。他们讨论时间差、如何强化自己的优势以及一般理论，当然其间穿插进更多绘图。
乔依兴奋地投入其中，虽然这并不是他一直梦想的阵学理论课程，但是可以跟真正的阵学师一起画图实在太棒了!
而且比看人口数据要好太多。
最后，费奇瞥向时钟。「今天就先这样吧。」
「什么?」梅乐蒂原本在看刚画好的阵图，猛然抬起头。「不行!他赢了我!」
乔依得意地微笑。根据他的计算──他猜梅乐蒂也在算──费奇赞赏乔依的反攻七次，梅乐蒂只有选对三次。
「赢?这又不是比赛。」费奇说。
「对啊，梅乐蒂。这不是比赛，至少有妳参加就算不上比赛。根本比不起来。」乔依说。
她整个人往后缩，看起来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乔依呆愣着，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伤人。
梅乐蒂没有回嘴，反而抓起了她的素描本。「我……我多练习画画好了，教授。」
「好的，亲爱的。这么做很好。」费奇朝乔依瞥了一眼。「乔依，我需要把一些书放回图书馆，你能帮我吗?」
乔依耸耸肩，然后抱起教授指着的一迭书，跟他走入楼梯间。梅乐蒂留在房间里，低声啜泣。两人出了楼梯间，来到校园的草地上，强光让乔依不住眨眼。待在费奇的办公室很容易就忘记时间。
「乔依，你的绘图能力很优秀。我真的不认为自己见过技巧跟你一样出众的学生。你画的图就跟练习了三十年的人一样。」
「我的九点圈经常画错。」乔依说。
「大多数阵学师连九点圈的边都摸不到。你的能力非凡，况且你还不是阵学师。可是你同时也是毫无体贴之心的恶霸。」
「恶霸!」乔依惊呼。
费奇举起手指。「最危险的人不是年轻时老爱欺负别人的人。那种人会变得懒惰，而且对自己的人生过于满足，鲜少成为真正危险的人物。可是年轻时经常被人欺负的人……当这个人得到一点力量，一点权威以后，往往会利用这点成为像历史上最残暴的军阀那样的角色。我担心你会变成这种人。」
乔依低下头。「我不是故意要让她出丑，教授。我只是想尽力画好!」
「孩子，尽力没有错。」费奇口气变得严肃。「你永远不需要以自己的能力为耻。可是你在办公室里说的最后那句话……那不是一个以自己能力为傲的男孩，那是一个以自己比别人优秀为傲的男孩。你让我很失望。」
「我……」他能说什么?「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你还年轻，乔依，还有时间可以决定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要让嫉妒、怨恨或愤怒引导你的未来。也许此时我对你说这些话过于严厉，只要向我保证，你会回去想想我说的话。」
「我会的。」
两个人继续走在校园里，乔依抱著书，觉得整个人无比羞愧。「教授，你真的觉得可以把她训练成伟大的阵学师吗?」
「梅乐蒂?她唯一的阻碍是她对自己的怀疑。我看过那个女孩的纪录。经过这么多事情，她还能继续努力下去，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只要好好训练她的基本能力──」
「是费奇教授啊!」一个声音喊。
费奇惊讶地转身。乔依之前没注意到，但在学院前面，就是草皮延伸至小丘上一块铺了水泥的空地，聚集着一小群人。一名穿着红色阵学外套的人站在那里，双手在身前交叉，看着下方的乔依跟费奇。
「纳利萨教授。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课吗?」费奇说。
「我们今天在外面上课。」纳利萨朝坡顶点点头，有一大群阵学学生跪在水泥地上画图。「实践是唯一的学习方法，而战斗是唯一的胜利方法。这些学生已经在沉闷的教室跟课堂上浪费太多时间。」
也让他能够炫耀自己的能力。乔依注意到纳利萨这番表现引起附近一群在踢足球的学生跟教授们注意。
「嗯，有意思。那祝你们愉快。」费奇说。
「教授，你确定不想上来吗?跟我小比一场如何?让这些孩子们再看看货真价实的阵学?我当然让每个学生都跟我比过了，但是他们完全不是对手。」纳利萨高喊。
费奇脸色刷白。「呃，我不觉得──」
「来嘛，你想想看，你上次表现得那么差，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证明自己的实力!」纳利萨说。
「去啊，教授。你可以打败他的。我看过你画图，你比他好太多了。」乔依低声说。
「多谢了，教授。」费奇喊着，一手按上乔依的肩膀让他转身离开。乔依注意到那只手明显在颤抖。
乔依不情愿地让费奇把他带开。他可以听到纳利萨对学生大喊，之后传来一阵笑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跟他决斗?」乔依边走边问。
「这么做没有意义，乔依。这一年内我无法赢回我的职位。如果我又输了，只是受到再一次侮辱;如果我赢了，也会让纳利萨对我产生更强烈的敌意。」
「他这个人真是假惺惺。一边说什么不要非阵学师出现在他的教室，却又把学生带到外面展示给所有人看?」乔依说。
「大混战的时候也是如此。纳利萨应该是想要让他们习惯在众人面前画阵，但我明白你的意思。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自己处在必须跟他再度决斗的情况下，这样完全不是绅士的作风。」费奇说。
「纳利萨不配被当成绅士对待。」乔依握紧拳头恨恨地说。如果真有恶霸，那个人一定就是纳利萨。「你真的应该再跟他比一次，教授，无论是不是出于自尊。对你来说都没有损失。如今所有人都认定纳利萨比较强，可是如果你赢了，正好让他们好好想想。」
费奇沉默许久。「我不知道，乔依。我就是……唉，我就是不擅长决斗。他打败我，而且也是应该的。不了，不了，我不想再跟他决斗，一次就够了，这件事不必再提。」
乔依不禁注意到，在接下来的一路上，教授仍然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