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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爬虫的盛夏 I 乌潭山,诺斯星球,荷露斯叛乱两年之前

  那个诺斯人在死前照常地咕哝了一串废话。他抬起沾满灰尘的手指,指着他的敌人们,啐出一些关于他们身在远方的家人和长辈的秽语,以及一些围绕他们后代的格外恶毒的诅咒。每个士兵都学会了忽略敌人的侮辱,但诺斯人的诅咒方式中有某种东西让索耐卡脸色苍白。那个诺斯人仰面躺在一个斜坡上,枪弹的冲击将他击倒在干燥的红土里。他长袍上的鲜血在下午的阳光中迅速凝结,粉色的丝绸逐渐变得僵硬。他那银色的胸甲如同镜子般闪亮,上面满是芦苇和鳄鱼的纹饰。他的双腿不自然地瘫软着,显然他的脊柱已经不是完整的一根了。

  索耐卡走上干枯的河床去检视他。远方那殷红的地平线与蓝黑色的苍穹交会。落日在石块的边缘染上一层明亮的橘红色。

  索耐卡戴着护目镜,但出于对敌人的礼貌,他把眼镜摘了下来,让那个诺斯人能够看到他的双眼。他单膝跪下来,脖子上小小的金色盒子像钟摆般晃动。

  “少说两句吧,行么?”他说。

  坡上的士兵们围绕在他身边,盯着敌人,手中的武器随时待命。沙漠的热风将他们镶边的长袍吹得舞动起来。朗,他手下的一名上尉,已经用液氮把那个诺斯人的长刀弄断,将残柄扔到了河谷外面。

  索耐卡还能察觉到温暖空气中残存的液氮。

  “都结束了,”他告诉他的敌人。“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那个脸上沾着沙粒的诺斯人抬起头,嘟哝了一句什么。血沫在他的唇边堆积。

  “多少?”索耐卡问道。“你们在这个洼地还有多少人?”

  “你…”诺斯人张口说道。

  “什么?”

  在索耐卡身后,朗立刻抬起了卡宾枪。

  “放轻松,我听过更糟的,”索耐卡告诉他。

  “但你**可是位好女士,”朗说。

  “喔,于是你也感兴趣了?”索耐卡问道。他身边的几个士兵笑了起来。朗摇摇头,放下了他的卡宾枪。

  “最后一次机会,”佩托索耐卡对那个濒死的人说。“还有多少人?”

  “你们还有多少人?”那个诺斯人嘶哑地反问。他的口音非常重,但很明显诺斯人已经掌握了帝国的语言。“还有多少?你们从群星之间倾巢而来,但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没错,除了证明邪恶在宇宙中无所不在。”

  “你觉得我们是邪恶的?”索耐卡问。

  那个诺斯人盯着他。他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如同清晨的天空般暗淡。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来,就像泉眼中的水流。

  “他死了,”朗说。

  “观察得真细致,”索耐卡说着站起身来。他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士兵们。在他们后面,两辆诺斯人的装甲车辆燃烧着,将烟尘喷向碧蓝的天空。索耐卡能听到河谷另一边间歇传来的枪声。

  “找他们跳支舞去,”索耐卡说。

  从河谷边缘向西边眺望,能够勉强看到乌潭山,十公里之外那座面包形状的山丘顶端缀着红陶垒成的错综高墙。两地之间充满了破碎的石脊丘陵和古老的低洼盆地,在斜阳的暗淡光芒中,漆黑如墨的阴影堆积在洼地里。索耐卡的心也被同样黑暗的思绪所占据:乌潭山是他们的宿敌。八个月以来它的守军利用险恶的地形,狡诈的战术,无情的决心以及糟透的运气将他们拒之门外。

  基诺52千连团是帝国军队中最古老的部队之一。这支精锐力量由一千个连队组成,它的悠久历史不仅贯穿了整个伟大远征,还可以追溯到统一战争的年代。基诺是古老百团中骄傲的一员,源自冲突年代的军队,在效忠帝皇之后在他的恩赐下得以保存。当年有数千支类似的部队都被强制解散或是消灭殆尽,取决于他们对新秩序不同程度的抵抗。

  佩托索耐卡生于费奥多西亚,年轻时服役于当地部队,但受到其光辉声望的吸引,他积极地请求调往基诺52。他加入基诺已经有二十三年,升到了少校的位置。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一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当然,一路上有过不少艰难的战斗。索耐卡能轻易地回想起福契因星球的战争,在那幽黯的极地,他们和绿皮缠斗了六个星期。还有赞提纳姆星球,那些龙人险些就在一系列的运动战和伏击战中打败了他们。

  但诺斯,尤其是乌潭山,比他们遇到过的任何战斗都更加艰难。据说领主指挥官已经开始急躁了,这时候没人愿意待在纳玛特吉拉附近。

  索耐卡把护目镜重新戴上。他四十二岁的瘦长身体和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毫无差别。他棱角分明的头颅很是醒目,面颊和下颚有着硬朗的曲线,尖尖的下巴以及丰满嘴唇中洁白闪亮的牙齿都让女性格外倾心。和所有士兵一样,他的皮肤在诺斯的骄阳下晒成了古铜色。他打了个手势,让手下的几名上尉带领部队开始沿着河谷向远方干燥的洼地前进。基诺的装甲车辆紧随他们的脚步,在身后扬起红色的尘土。索耐卡的半人马战车等待着他,发动机隆隆待命,但他挥挥手示意战车前进。是时候散散步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天黑了。他们付出不少代价学会了一点,那就是夜晚属于诺斯人。索耐卡想要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把他的部队移动到23号地点的前哨站去。刚刚和诺斯人的那场纠缠拖延了不少时间。把那些家伙从这片地区赶出去就像是从手上拔出一根木刺一样。

  索耐卡的部队昂首前进的样子看起来很有气势。基诺的紧身军服内层是镶嵌皮甲,外层是链甲,还有一件及腰的黄色披风,由源自地球的丝绸制成,比诺斯的粉色丝绸要坚韧耐用得多。精美的皮甲上坠着各种仪器,带有毛皮镶边,而披风上则满是华丽的连队徽记和标志。他们带着轻便的背包,子弹链,长刺刀,灌满了双倍份额饮水的瓶子跟发给每个人的液氮罐叮当碰撞。标准的武器装备是激光卡宾枪和单兵火箭弹,也有些士兵拖着爆破筒或者支援型迫击炮。每个人都是通过基因工程精心培育的高大战士。索耐卡和大部分人相比之下都显得有些瘦小。他们带着亮银色或是明黄色的尖刺头盔,挂着毛皮,布帘,珠串等各种装饰。圆鼓鼓的橙红色半球形护目镜上有一道黑色缝隙。

  索耐卡的部队被称为舞者,这是他们八百年以来的名字。在这最后几分钟的阳光下,他们即将遭受有史以来最惨重的打击。

  “我说,那是谁啊?”布朗兹轻声说。“你认识么?”

  正忙着打开一包干粮的特克上尉耸耸肩,“某个人,”他低哼着回答。

  “你真是超级有用啊,知道吗?”布朗兹回应道,捶了特克的胳膊一下。那个上尉和团里很多士兵拥有同一母系亲本,体型比布朗兹大了一圈,他疲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少校。

  “是个特种兵吧,据说,”他说道。

  “谁说的?”

  “上校的侍从。”

  小丑在一个小时之前到达了23号地点的前哨站,正驻守在这座由砖石砌成的古老堡垒的东侧。23号地点是两周以前从诺斯人手里夺过来的战略位置,距离乌潭山只有八公里。这个前哨站是领主指挥官纳玛特吉拉套在敌军城市周围的那根绞索的一部分。

  赫塔多布朗兹,这个服役了六十年的老兵,拥有无穷魅力和壮实身体的战士,从兵舍的门廊探出头,朝红砖铺成的走道远方看了看。小路的末端延伸到一个中央庭院,他能看到那个新来的家伙正在和霍楠穆以及她的几个侍从交谈。新来的人个子很高大,真的是相当高大。那个巨人身穿一件暗灰色的链甲衫,戴着面罩,一把沾满尘土的爆矢枪斜挎在肩膀上。

  “他的个头儿倒是真他妈不小,”布朗兹说着,无意识地摆弄着挂在项链上的那个金色小盒。

  “别老盯着看,”特克啃着他的干粮说。

  “我正要这么说呢。我看他比你还高。”

  “别盯着了。”

  “他恰巧站在我正看着的那个位置上,特克,”布朗兹说。

  有些特殊的事情正在发生,布朗兹能感觉到。最近几天一直是这样。霍楠上校一反常态地守口如瓶,有时候他甚至都见不到她。

  那个人确实很高大。他在霍楠面前居高临下,虽然每个人在她面前都居高临下。无论如何,他至少有两米二,或许是两米二五。那是经过基因改造的体型,甚至是阿斯塔特的体型。霍楠正仰起脖子看着他,时不时点点头,布朗兹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虽然她正在跟一个巨人交流,霍楠的姿态一如既往地强势:尖锐,精力旺盛,如同一只斗鸡般充满活力,态度坚决。布朗兹一直怀疑霍楠穆是用身体语言来弥补她洋娃娃一样的体型。

  布朗兹回头看看兵舍里。他的小丑们正忙着打盹,吃喝,赌博。有一些在清洁武器或是整理盔甲,把在一整天的行军中积累的红色锈迹清扫干净。

  “我出去溜达一圈,”布朗兹告诉特克。上尉只是嚼着食物,盯着少校的脚。布朗兹还穿着全套护甲,但他在到达这里之后把靴子脱掉了。他脏兮兮的短粗脚趾正从羊毛袜子的破洞里探出来。

  “看起来不怎么帅?”布朗兹问道。特克耸耸肩。

  “随他妈的便了,”布朗兹脱下他那件带有徽章的斗篷,解下腰带和武器带,把它们一股脑扔在了干燥的地板上。他拿着自己的水瓶。“我要去把这个灌满,”他说。

  布朗兹踱步走出通道,水瓶在粗壮的手里晃动着。他失望地发现那个巨人已经消失了。上校和她的侍从们正交谈着从庭院另一端离开。

  布朗兹走进庭院的时候霍楠转过身。气温还算暖和,整个白天带来的热量从阴影中的石砖里辐射出来。头顶上,傍晚的天空呈现出一片暗紫色。

  “布朗兹少校?有什么事吗?”她说道,语音如细碎的冰粒般清脆。

  布朗兹和蔼地笑了笑,摇摇他手里的水瓶。“正要去水泵,”他说。

  霍楠上校从她侍从们的包围中向他走来。她身材如此娇小,就像个小女孩一样,紧致而纤细。她穿着一件黑色紧身衣和一件灰色外套,脚上是一双更加凸显她矮小的高跟鞋。她的鹅蛋脸上有一张樱桃小口。她的眼睛显得特别大。与她肩上的责任相比,二十三岁的她格外年轻,但上校们都是这样。布朗兹有点暗恋她:如此完美,如此精致,那小巧的身躯中放射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去水泵?”她问道,从低哥特语换成了艾迪萨语。她经常这样做。她习惯于用他们的母语和士兵们单独交谈。布朗兹猜测这种对语言技巧的展示既显得亲切,又突出了她的聪慧。但有意思的是,在布朗兹的故乡艾迪萨,他们管这个叫炫耀。

  他也换成了艾迪萨语。“去接水。我喝完了。”

  “饮水已经分配过了,少校,”她说。“我觉得那只是个为了探头探脑而找的借口。”

  布朗兹用一个他希望显得可爱的动作耸耸肩。“你最了解我了,”他说。

  “所以我觉得你在探头探脑,”霍楠说。

  他们盯着对方。她那双大眼睛缓缓移向他穿着袜子的双脚。他能看出她正在忍住笑。对付霍楠的方法就是迎合她的幽默感。这就是为什么他脱掉了自己的靴子。布朗兹试着收住肚子,摆出一付严肃的表情。

  “够难的,是不是?”她讥笑道。

  “啥意思?”

  “收住你的肚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上校,”他回答。

  霍楠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留在这儿,布朗兹少校,”她说道。“我们没有一个对体型的限制标准吗?”

  “或者体重标准?”她的一个侍从说道:四个金发少女,围绕在霍楠身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喔,你们就拿我开心吧,”布朗兹说。

  “我们确实可以拿你开心,”一个侍从说。

  “反正我是你手下最好的军官。”

  霍楠皱皱眉头。“这倒是没错。不要太好奇,赫塔多。很快你就会知道你需要知道的东西。”

  “一个特种兵?”

  霍楠用审讯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她的侍从,也用灵能去刺探她们。她们都在上校不悦的灵能接触下转过头,假装在看其他的东西。“看来有人说漏嘴了,”她说道。

  “那就确实是个特种兵了?”布朗兹追问道。

  “就像我说过的,”霍楠把头转回来看着他说。

  “行,行,我明白,”布朗兹晃着他的水瓶说道。“我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让你的人安顿下来,”她告诉他,转身准备离开——

  “舞者到了吗?”他问道。

  “舞者?”

  “他们应该已经在这儿了。佩托欠我一笔赌债呢。他们到了吗?”

  她眯起眼睛,“不,赫塔多,他们还没到。应该快了。”

  “喔,”他说道,“那么我请求带领一支侦查小队出去晃悠一圈,看看是什么拖住他们了。”

  “你对朋友的忠诚令人钦佩,赫塔多,但你的请求没有得到批准。”

  “天快黑了。”

  “是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在外面晃悠。”

  布朗兹点点头。

  “我们说清楚了吗?这次你没有要耍小聪明,没有在脑袋里曲解我的命令?”

  布朗兹摇摇头。就跟真的一样。

  “最好没有。晚安,少校。”

  “晚安,上校。”

  霍楠踏着高跟鞋离开,用灵能发出一道命令。她的侍从们停顿了一下,对布朗兹皱皱眉头,跟上她的脚步。

  “爱瞪我就瞪我吧,你们这帮金发小贱货,”布朗兹咕哝道。

  他走回兵舍。“特克?”

  “什么事,少校?”

  “十分钟时间,给我弄出来一支侦察队。”

  特克叹了口气。“这是上校的命令吗?”他问道。

  “当然。上校亲自跟我说她不想让谁在外面瞎他妈的晃悠,所以告诉小伙子们,要集中精神,专业点儿,和平常不一样。”

  “不是去晃悠?”

  “我从来不晃悠。集中精神,专业点儿。明白吗?”

  “明白,长官。”

  布朗兹套上靴子,系上腰带和武器带。他意识到自己要去解个手。“五分钟,”他告诉上尉。

  他沿着通道走进臭烘烘的厕所里,解开盔甲,在排空自己膀胱的时候长嘘一口气。有人正在旁边的公共浴室里冲澡,他还能听到附近某个兵舍里传来的歌声。

  “你今晚要留在这里,”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

  布朗兹的身体紧绷起来。那个声音低沉而强硬,音量不大但充满力量,如同一颗死去的恒星那超高密度的核心。

  “其实我打算先把手头的事情干完,”他回答道,刻意没有转过头,刻意保持着轻松的语气。

  “你今晚要留在这里。不捣乱,不冲动,不曲解命令。明白吗?”

  布朗兹系好腰带,转过身。

  那个特种兵站在他身后。布朗兹慢慢地调整他的姿态,最终抬着头仰视那个人的脸。地球在上,他可真够高的,简直是个怪物。那个特种兵的面孔隐藏在防沙面罩的阴影里。

  “那是个威胁吗?”他问道。

  “像我这样的人需要威胁像你这样的人吗?”那个特种兵回答。

  布朗兹眯起眼睛。他有不少特质,而懦弱绝不是其中之一。“你要是想动手的话就试试啊。”

  那个特种兵低沉地笑了笑,“我钦佩你的勇气,少校。”

  “我把我的‘勇气’掏出来只是为了解手,”布朗兹说。

  “布朗兹,是吧?我听说过你。你比帝国部队里其他所有混蛋加起来都有种。”

  布朗兹忍不住微笑起来,虽然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我能放倒你,小子,真的。”

  “你可以试,”那个特种兵回答。

  “我会的,知道么?”

  “是的,我也觉得你确实会。不要。我不想伤害一个朋友。让我把话说清楚。今天晚上有些事情要发生,而你绝不能掺和进去。不要到处乱跑,不要让我失望,不要插手。你很快就会明白。现在,少校,现在,在这件事情上,听我的。”

  布朗兹继续盯着对方。“或许吧。或许我会相信你,如果我能看到你的脸或者知道你的名字。”

  那个特种兵沉默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布朗兹以为他真的要摘下面罩,露出他的面孔。

  “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他说。

  “说啊?”

  “我的名字是阿尔法瑞斯。”

  布朗兹眨了眨眼。他骤然口干舌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起来,全身都开始颤抖。

  “骗子。你是个骗子!胡说八道!”

  突然,一道明亮的闪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一阵低沉的爆炸闷响随之而来。

  布朗兹跑到窗户边。在外面漆黑的夜幕里,他能看到一场大战的闪光在山脊另一边绽放。猛烈的爆炸声和沉重的撞击声也隆隆地传来。距离前哨站不到十公里的河谷里正爆发恶战。震荡波扭曲着空气和声音。

  在布朗兹身后,士兵们匆忙起身,挤在窗户周围往外看。场面混乱而喧闹,每个人都想瞧一眼。

  “佩托…”布朗兹低声说。他从窗户和那战场上的光影前转过身,从拥挤的人群中钻出去,想要找到那个特种兵。

  但他已经消失了。

  整个世界都散架了。在最初的几秒里,佩托索耐卡还以为他的部队一头扎进了一场见鬼的冰雹。数千枚光点带着闪亮的轨迹从薄暮之中落入盆地,如同天降烈火,或是一阵爆发的流星雨。每一枚光点落地之后都炸成炽热的火球。巨大的冲击力把士兵们震倒在地。烈焰如同手雷般在他四面八方爆破,索耐卡在热风中站立不稳。他看到自己连队里的三辆坦克被那些炽热而诡异的火流星击中,它们颤抖起来,随后炸成一团尖啸着横飞的破片。

  这不是一场见鬼的冰雹。虽然舞者派出了斥候和侦察兵,虽然他们配备有雷达和传感器,虽然他们在行军时进行了谨慎的伪装,虽然轨道上的远征队战舰拥有无所不能的监控系统,诺斯人还是成功地突袭了他们。

  诺斯人的科技水平比帝国要低上几个档次。他们拥有枪炮和坦克,但他们更喜欢刀刃。他们本该被轻松地扫平。

  但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表明,诺斯人还拥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些帝国完全没有的东西。

  领主指挥官滕纳玛特吉拉愤怒而无奈地将那个东西称为天空魔法。很不幸地,这个名字非常恰当。天空魔法让诺斯人成功地抵抗了帝国远征队八个月,让一支泰坦战斗编队在柯尔特克山被全歼,让辛德新月第6团的一支部队永远地消失在苟曼兹沙漠里,让乌潭山的领空无法被夺取,让一切通过空袭,导弹,轨道轰炸或者空降来摧毁这个地方的尝试都彻底失败,最终让他们被迫用最常规的手段发动进攻。

  而现在,佩托索耐卡第一次直接尝到天空魔法的苦头。一切那些在团与团,连与连之间传播的恐怖谣言显然都是真的。诺斯人拥有神秘的知识,远超帝国的理解。元素服从他们的号令。他们是邪魔般的法师。一道震荡波让索耐卡扑倒在地。他嘴里满是血,鼻子里也进了沙子。他撑起身体,看到一个基诺士兵蜷曲着躺在他身边,被烧焦的身体正冒着烟。在一串明亮的爆炸中,他看到周围散落着很多尸体,他们身下的沙子都熔化了。

  朗上尉从一片闪光中冲出来。他正朝索耐卡大喊着什么。索耐卡可以看到朗的嘴在动,但什么都听不到。

  朗把索耐卡拉起来。他的听力逐渐在恢复,但所有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到…去…那些…我们…不可能…!”朗大喊道。

  “什么?你说什么?”

  “…很多…都…到…那个…他妈的白痴!”

  这场烈焰冰雹突然停歇了。索耐卡眨眨眼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在这骤然而来的宁静里听到了很多声音: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伤者的尖叫,但在他半聋的耳朵里一切都是间断的。

  “干!”朗喊道,他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可怕。

  诺斯人冲过来了。

  诺斯人的步兵——被称为诺斯刀手——从逐渐降临的夜晚中现身,从一片片阴影里涌出,向这片火焰之地席卷而来。他们的粉色长袍舞动着,明亮的银色盔甲反射着火光。他们挥舞着长刀。其中一些带着如同风筝般飘在空中的旗帜,上面绘有芦苇和鳄鱼的图案,那是诺斯皇室的徽记。

  他们的长刀是一种原始,野蛮,但令人震惊地有效的武器。长约两米半,它看起来像是变种的长矛,如同一把镰刀的锋刃被扳直了。它的下半部分是手柄,而上半部分就是带有倒钩的刀刃,稍带一些弧度,锋利无比。一个技术高超的诺斯刀手能像链枷般挥舞旋转他的长刀,砍落臂膀和头颅,甚至将人腰斩。那锋刃几乎能穿透所有金属。只有液氮才能折断刀刃,但在战斗中这无法做到。只有等到战斗结束之后液氮喷射器才能被用于销毁敌军的武器。喷上一股液氮能让刀刃变得脆弱,用脚一踩就能弄碎。

  诺斯刀手从盆地的沟壑中冲出来,最早遭遇敌军的舞者都像玉米般被飞旋的修长刀刃收割掉。手臂和头颅飞上空中。动脉血喷射出来。破碎的尸体坠落在地。有几把卡宾枪开火了,但那根本算不上反抗。

  索耐卡开始冲上前去。“醒醒!清醒过来!”他吼道。“放倒他们。拿起你们的枪。别让他们冲过来!”

  但他们已经冲过来了。夜晚的沙地上满是基诺士兵的尸体和残躯。温暖的空气中飘着细微的血雾。索耐卡能尝到。他的听觉恢复了,他耳中充满了这场屠杀的嘶吼,长刀挥砍的声音,以及他手下士兵的惨叫。他没有停下脚步。他单手拿着卡宾枪开火,另一只手拔出自己的剑。一个诺斯刀手向他扑过来,索耐卡一枪轰掉了他的脸。那个人翻着跟头往后飞了出去。一把长刀挥过来,索耐卡侧身躲开,把那个诺斯人踹倒在地,用剑刺穿了他。

  他单膝跪地,端平卡宾枪,枪口搭在剑柄上,瞄准两个正在冲锋的敌人,把他们撂倒。他们向后倒下去的时候,粉色的长袍飞扬起来。朗还有另外三个士兵就在索耐卡身边,用精确的点射不断击杀敌人。他们的激光枪弹在空中划过明亮的轨迹。一个个诺斯刀手倒下,全身着火或是身体被炸裂。

  “舞者!舞者!这里是舞者!”索耐卡一边开火一边喊道。“19号地点!我们需要协助。立刻。大批敌军!”

  “待命,舞者,”他听到一个上校的声音回答。“我们了解。正在向你的位置调集部队。”

  “赶快!”索耐卡喊道。“马上。我们正遭受屠杀!”

  他身边的一个士兵突然倒了下去,身体被劈成两半。鲜血骤然喷向四面八方。索耐卡扭过身子看到一个诺斯刀手正转动他的长刀准备下一次攻击。索耐卡挥出他的剑,试着招架住敌人的武器。

  那长刀的锋刃,在暗紫色的暮光中只是一道蓝色的虚影,从他大拇指的根部穿过,斩断了他所有的手指和上半截手掌,击飞了他的剑。那一刀如此迅捷,一开始索耐卡没有感到任何痛楚。他趔趄着后退,看着细小的血流从他被毁掉的手上涌出来。

  长刀又挥舞回来,在空中留下闪亮的轨迹。

  但没能落下。

  另一把长刀挡住了它。锋刃相交,挥砍下来的长刀被弹开。一个黑暗的身影闪现,用爆破性的一枪杀死了那个诺斯刀手。

  新来的人是个身穿链甲衫的大个子,头颅和肩膀都裹在防沙面罩里。他一只手握着一把长刀,另一只手拿着爆矢枪。

  他低头看看索耐卡。“勇敢些,”他说。

  “你是谁?”索耐卡低声问道。

  朗冲到索耐卡身边。“把这个人的手包扎一下,”那个大家伙告诉上尉。他转身回到战场,左手专业地舞动着长刀。

  他不是一个人。在朗包扎他的手的时候,索耐卡看到十几个神秘的身影加入了战斗,如同幽鬼般从阴影中浮现。每一个都超乎常人地高大,容貌隐藏在防沙面罩下,带着爆矢枪和长刀。

  他们的行动有着超人的迅捷,他们的攻击有着超人的力量。几分钟之内,他们就把诺斯刀手的进攻化为乌有。他们的爆矢枪如同雷霆般怒吼,把银色盔甲和粉色丝袍轰成沾血的碎片。

  “阿斯塔特,”索耐卡惊叹。

  “保持清醒,少校,保持清醒,”朗低声说。

  “他们是阿斯塔特,”索耐卡说。

  “你流了很多血。别在我面前挂掉!”

  “不会的,”索耐卡保证道。“那些人…那些家伙…他们是阿斯塔特。”

  朗没有回答。他正盯着远方的天际。“神圣的地球啊,”他轻声说。

  乌潭山正熊熊燃烧。

  霍楠穆在23号地点那座前哨站的一扇窗户后面遥望着乌潭山陷于火海。时不时地会有一座建筑爆炸,喷出一团火焰。升腾的浓烟遮蔽了夜晚清澈的天空。每一次爆炸都让她的侍从们皱眉和惊呼。通过灵能她能够感觉到她们的激动。

  最终,她点点头,“我该通知领主指挥官吗?”

  “是的,”那个站在她身后的特种兵说道。“当然,我也会亲自向他提交一份报告,但最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人应该是你。”

  霍楠从窗前转过身。“谢谢你。也谢谢你们的工作。”

  “诺斯星球的战役尚未结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个特种兵告诉她。

  “我明白。”

  特种兵犹豫了一下,仿佛不确定是否该开口。

  “我们可能不会再合作,霍楠穆上校,”那个特种兵说道。“我有两件事想说。首先,帝皇庇佑我们。其次,我要表达对基诺52的钦佩。你们用最精良的基因工程传统培育出了优秀的士兵。我应该让你知道,帝皇亲自承认,他在创造我们的时候从千连团的古老遗产中得到过灵感。”

  “我从不知道这个,”霍楠惊讶地说。

  “这是统一战争之前的古老历史,”特种兵说道。“你没理由会知道。现在我必须离开了。很荣幸与你合作,霍楠穆上校。”

  “我也是…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阿尔法军团,女士。考虑到你的灵能,我想你已经猜到了。”

  那个特种兵从哨站后面离开,在黑暗中穿行。他的行动无声而迅捷。在北门附近,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又见面了,”赫塔多布朗兹说道,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的卡宾枪瞄着那个特种兵的胸口。

  “少校。恭喜你。你的潜行技巧相当不错。”

  布朗兹耸耸肩。“我是有点能耐。”

  “我能帮你什么吗?”

  “希望是的,”布朗兹说。

  “那东西有必要瞄着我吗?”

  “我也说不好。但这样我觉得安全多了。我需要一些答案。我感觉只有一把枪才能帮助我得到答案。”

  “一把枪只能帮助你得到死亡,少校。你只需要问就好了。”

  布朗兹咬咬嘴唇。“你们把那座山打下来了。”

  “是的。”

  “干得漂亮。恭喜你们。但是有必要浪费那么多生命吗?”

  “你的意思是?”那个特种兵问道。

  “我听说今天晚上舞者被撕成碎片了。那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是的。”

  布朗兹摇摇头。“妈的,你承认了。你拿我的朋友去当炮灰,然后——”

  “不,少校。我用他们当了诱饵。”

  “什么?”布朗兹握着卡宾枪的手在颤抖。他的手指逐渐握紧,直到马上要扣动扳机的程度。

  “不要显得那么震惊。生命中充满了秘密,而我打算和你分享一些。诚实是唯一宝贵的货币。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会告诉你一些事实。”

  “行啊,”布朗兹说。

  “诺斯人的力量强大而邪异。常规攻击是无法击溃他们的。他们已经被混沌所掌控,虽然我并不指望你真的了解那个词的含义。我的人需要进入乌潭山,意味着我们需要一次佯攻来吸引诺斯人。我很抱歉,但你的朋友们,舞者,在战术角度上成为了理想的诱饵。他们将诺斯人的主力引开,让我们能够进入乌潭山。但我确实吩咐过我的人要尽可能地保护和拯救舞者。”

  “这是实话,我猜。残忍。粗糙。”

  “我们就生活在一个残忍而粗糙的银河里,少校。我们要想生存下来就只能以牙还牙。我们必须作出牺牲。而不管人们怎么说,牺牲总是痛苦的。”

  布朗兹叹了口气,手里的卡宾枪放低了一些。突然,那把枪就不在他手里了。它断成了两截,飞向远处的墙壁。

  “永远不要再用武器指着我,”那个特种兵瞬间来到了布朗兹面前,把他按在墙上说道。

  “不—不会了!”

  “很好。”

  “你真的是阿尔法瑞斯吗?”布朗兹喘着气说道,他的双脚正在半空晃动。

  那个特种兵用空闲的手拉开他的面罩,让布朗兹看到了他的脸。

  “你觉得呢?”

  当索耐卡醒来的时候,一群群急救飞行器正降落在这个被火光照亮的洼地里,它们机翼上的灯闪烁着。整个夜晚都被乌潭山的焚灭所点亮。

  索耐卡迷糊地向四周张望着。他的手疼得他妈的要死。救护人员正在把能够行动的以及躺在担架上的伤员送进待命的飞行器。

  索耐卡抬头看看朗。“多少?”他问道。

  “太多了,”一个声音说。

  三个黑暗的身影站在附近,像是一个悲剧三重唱的组合。他们是火光中的剪影,爆矢枪斜跨在身上,脸上戴着面罩。

  “太多了,少校,”其中一个说。

  “我们为他们的牺牲感到歉意,”第二个说。

  “战争需要牺牲。我们夺取了一场胜利,但我们并不乐于看到你们的损失,”第三个说道。

  “你们…你们是阿斯塔特,对吗?”索耐卡问道,让朗把自己搀扶起来。

  “是的,”一个说道。

  “你们有名字吗?”索耐卡问。

  “我是阿尔法瑞斯,”第一个说道。索耐卡倒吸一口气,迅速和朗以及其他士兵一起单膝跪地。“大人,我——”

  “我是阿尔法瑞斯,”第二个身影说。

  “我们都是阿尔法瑞斯,”第三个说。“我们是阿尔法军团,我们同为一体。”

  他们转过身,穿过那翻滚的烟雾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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