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时间：二〇〇七年
昨夜，凶杀组组长又无法安睡入眠了。
法尔比公园脚踏车谋杀案的目击者呑下过量的安眠药企图自杀。他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她还有她爱的母亲与小孩!到底是什么人或什么事竟然让一个女子承受如此沉重的压力?他们已经尽力保护证人，并提供一切必要的协助，况且在日夜受到监视的情况下，她究竟是如何取得安眠药?
「你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马库斯刚结束周五例行性会议回到办公室，他的副手如此建议。
他点点头。「嗯，或许睡个两小时。你和巴克去里格斯医院一趟，想办法从目击者身上打听一些消息，带着她的母亲和小孩一起去，我们要尽力把她拉回现实生活中。」
「又或者让她逃离那些不愉快的现实。」罗森简洁且意有所指的答道。
尽管马库斯交代过不接不重要的重话，但办公室的铃声依然响起。「除非是女王和亨利王子来电，否则不必转接进来。」马库斯先前这么吩咐他的女秘书。于是打这通电话的人有可能是他的妻子。
「警察总长。」罗森将话筒递给马库斯便蹑手蹑脚离开房间。
「是。」凶杀组组长接过话筒，线路彼端的声音让他顿时觉得更加疲惫。
「马库斯。」警察总长具有特色的声调不会让人错认。「我打来是要告诉你，司法部长和委员会很有效率，追加的预算已经通过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马库斯答道，开始想着要如何分配预算。
「嗯，今天琵芙‧韦斯特格德与丹麦党的法律事务委员会将在司法部协商，事情开始有进展了，但你也知道那些繁琐的行政程序。有人要我问你，一旦新部门成立，一切是否会按照计划正常运作?」
「是，的确如此。」马库斯回答，然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卡尔那张疲惫的脸。
「很好，我会转达的。你们要从哪个案子着手?」
这真不是个提振精神的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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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显示四点三十六分，卡尔正准备回家。根据他的生理时钟现在已经很晚了，至少应该比实际的时间晚上几个钟头，然而马库斯的一通电话告知即将来访，让他的计划因此落空。「我必须向上面报告你的工作进展。」马库斯在电话中说。
卡尔认命的注视着眼前空荡荡的公布栏和在小型会议桌上留下的咖啡杯。「马库斯，给我二十分钟，我们现在分不开身，没办法接待你。」
卡尔挂断电话后鼓起脸颊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起身穿过走廊，走进阿萨德替自己布置的办公室。
在那张小得不可思议的书桌上放着两张裱框的照片，都是集合许多人的大合照，书桌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海报，上面有阿拉伯文和不知名的异国建筑，而门把上则吊着一件退流行的棕色罩衫与一双罕见的保暖袜套。房间最里面的一片墙上整齐排列着各项工具，水桶、拖把、吸尘器和瓶瓶罐罐的清洁剂各有其位，架子上放了一双橡胶手套，一旁附有录音带匣的小型晶体管收音机正流泄出柔和的音调，给人一种彷佛置身于苏斯(突尼西亚的城市)的跳蚤市场的错觉，一旁还有纸笔、笔记本、可兰经和几本阿拉伯文杂志。架子的正前方铺着一条祈祷用的彩色毯子，其尺寸几乎不够让阿萨德跪下来朝拜。这间办公室被布置得相当雅致。
「阿萨德。」他说：「我们有紧急状况，凶杀组组长二十分钟到，我们得准备一些东西。他来访的时候你就待在走廊的另一边擦地板。今天恐怕必须加班，希望你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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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卡尔。」马库斯一脸疲惫的望着公布栏。「你还真的把这里弄得有模有样，你恢复健康了?」
「不，尽我所能罢了，你要有心理准备，在恢复到最佳状态前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卡尔，如果你想跟心理医师谈谈只管说一声，千万别小看『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我认为没有必要。」
「好，你自己决定，需要时就知会我。」马库斯转过身。「你甚至挂好了四十吋的液晶电视。」双眼盯着TV2台的新闻节目说道。
「是呀，我们必须知道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卡尔在心里默默赞许阿萨德的表现。这个人五分钟内就将复杂的电器用品组装完毕挂在墙上，原来他还有这方面的能力。
「刚才电视报导，脚踏车谋杀案的目击者企图自杀。」卡尔续道。
「什么?该死!这消息传开了?」马库斯为了这件事心力交瘁。
卡尔耸耸肩。他当了十年调查刑案的组长，十分熟悉事情之后会怎么发展。「我把案件分为三大类。」他指着某堆文件夹说道：「这些都是事隔已久的案子，我花了一整天时间大致翻阅过，它们得花上很多时间，马库斯。」
原本在追踪电视新闻的马库斯把目光转向他。「需要多久的时间就花多久的时间，重要的是能交出成果。如果需要人手支持就跟楼上办公室的人说一声。」马库斯试着挤出笑容，「你决定好要侦办哪些案子了吗?打算从哪一件开始?」
「嗯，基本上，我不会只处理单一案件，但主力还是会放在国会议员失踪的案子上。」
凶杀组组长闻言后松了一口气。「嗯，林格案是个疯狂的故事，当事人在往来罗德比和普特哥登两地的渡轮上人间蒸发，之间才短短几分钟的航程，却没有任何目击者。」
「这个案件中有许多疑点。」卡尔说，拚命回想其中一个可疑的地方。
「我记得她的弟弟遭到控告，说他把自己的姊姊从舷杆推入海里，这项指控后来遭到驳回，是这个线索让你想投入这个案子吗?」
「或许是吧，不过我不知道她的弟弟现在人在何处，得先找到他。另外档案里还有其他令人注意的细节。」
「档案里没有提到他目前在北西闾岛的疗养院吗?」马库斯问道。
「是，档案里有写，但他现在可能不在那里了。」卡尔努力装出沉思的样子。凶杀组组长雅各布布森先生快点回办公室去吧，他心想。他刚刚只看了五分钟的档案数据，若是短时间内被问到更多的问题，绝对超出他所知道的范围。
「那个地方叫作艾格里，位于腓特烈松市(丹麦一个自治市，位于西兰岛东北部罗斯基勒湾东岸)。」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阿萨德拄着扫帚站在那里露齿微笑，手上戴着绿色橡胶手套，穿着长至足踝的罩衫，看起来彷佛来自其他星球。
凶杀组组长一脸困惑的看着有如外星生物的阿萨德。
「哈菲兹‧阿萨德。」他伸手上前自我介绍，手上还戴着绿色橡胶手套。
「马库斯‧雅各布布森。」凶杀组组长跟他握手，转过身看着卡尔，依旧是一脸困惑的神情。
「他是地下室的助理，阿萨德听我说过这个案件。」卡尔解释，同时瞪了自己的助理一眼，不料阿萨德却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喔。」凶杀组组长说。
「穆尔克副警官十分卖力工作，我只是尽可能提供协助。」他咧嘴一笑。「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曾在海中发现国会议员的尸体?在叙利亚，也就是我的故乡，海里的鲨鱼会啃食尸体，如果丹麦附近的海里没有那么多鲨鱼，一定可以在某处找到她。当然尸体会膨胀得如气球一般，而且里面会腐烂。」
凶杀组组长试着给他一个笑容。「是的，没错，但丹麦周围的海又深又广，找不到溺毙者并不是很稀奇的事，时常发生渡轮乘客失足坠海，从此再也找不到的事件。」
「阿萨德。」卡尔看了下时钟。「你可以回家了，明天见。」
阿萨德随即点点头拿起水桶离开，接着在走廊的尽头传来处理杂务的声响，不久之后阿萨德的脸又出现在门口向他们道别。
「这个哈菲兹‧阿萨德是个怪人。」马库斯在脚步声渐渐消失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