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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一 章

“索拉克……”声音从他周围涌来。“索拉克,听我
说……” 
他在黑暗中漂浮。他试图睁开眼睛,但却做不到。他
有种神游体外的感觉。 
“索拉克,别反抗。不必害怕,除非你真觉得恐惧。
漫长的旅途带你来到这里,但这只是个开始。现在你将踏
上另一场旅程,它在你脑海的深处。你所追寻的答案全都
在那里。” 
这是圣者在说话,索拉克听出来了,声音来自很远的
地方,但他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他感觉不出来时间和空
间,失去了肉体知觉。简直就像是身体在以太界中飘浮,
没有形态没有感觉。 
“当你进入脑海深处之时,我的声音可能会变得微弱,” 
圣者说。“你就自己走吧。释放所有的思绪和疑惑,所有
的担心和焦虑,所有的恐慌,所有的意志,纯粹让自己去
体验即将向你展现的事情。” 
索拉克听到脑海中姬薇瑞大喊大叫:
“索拉克!我怕!
停下来!” 
“嘘,姬薇瑞,”圣者说,索拉克很惊讶他能听到她。
难道他的身体喊出了姬薇瑞的言语?或者圣者已与他们合
体,以便指引他们的旅程?但随后他的声音不出意料,越
来越细弱。 
 

“我不跟你一起走了,”圣者确认了他的想法,“但
我还留在这里看着你。这是一场你必须独自承担的旅途。
它存在于你内心遥不可及的深处。你渗入脑海深处之时,
会回到过去,穿越多年,回到你出生之前……” 
索拉克感觉到下坠变慢了,就像身体没入水中时肺部
缺氧一样。圣者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你会回到一个时间点,你的一部分是父亲,另一部
分是母亲……回去探查他们是谁,又是怎样相遇的……回
到一切的开始……” 

* * * 
 这个精灵部落整个冬天都在旅行,现在炎热的夏季月

很快临近了。他们从荒蛮海岸向东而来,前往连纵山脉的
西侧山麓,穿过长长的风口后,他们抵达了东坡。他们没
有地图可供参考,但有族长的幻视指引,他告诉族人这趟
旅程很艰辛,但最终将会劳有所得。 
米拉和其他人知道族长的幻视是真的,因为他带领他
们准确无误地穿越了山口,当他告诉他们冒烟山脉时,他
们在夜间就可以远远看到陡峭的山坡,族长将他的小部落
聚集在篝火周围,叙述自己幻视中所展现的新征兆,提醒
他们一行为什么要进行这次漫长艰苦的朝圣。这故事米拉
一直铭记于心,部落其余成员也是一样,每晚他们总是围
着篝火圈坐着,一边听族长重述故事,一边跟着念诵。 
“一切始于尊贵的奥隆,长久且荣耀血脉的最后一位
精灵王,被邪恶的拉贾特所诅咒,他害怕精灵的力量,于
是想法设法在精灵中间散布分裂的种子。”族长说道。整
 

个部落静静地聆听着,很多精灵随着他的言论而点头。
“拉
贾特使用他的亵渎者魔法,在尊贵的奥隆身上施加了一个
法术,让他不能有儿子,由此王室的血统就会随着他而断
绝。他所制造的邪恶至今仍影响着我们的人民。但愿他遗
臭万年。” 
“但愿他遗臭万年,”部落人民齐声庄严祷告。 
“然后拉贾特用贿赂、谎言和魔法在部落间播种混乱,
当时他成功地促使部落分裂成了许多敌对的派系。只有尊
贵的奥隆抵抗着他,但却没法再次将部落统一起来了。于
是帝国衰亡了。” 
“于是帝国衰亡了,”部落共同重述道。 
“之后尊贵的奥隆被迫流亡,被拉贾特邪恶的手下们
追赶着,”族长继续说。“他们在一个叫金梦湖的地方追
上了他和他的残部,就在那里,我们的人民梦想破灭了。
接着就是一场激烈的战斗,部落所有的人都被屠杀了。尊
贵的奥隆遭受了致命的创伤,独自一人逃到连纵山脉的森
林中。在那里,他绝望地倒下了,等待死亡的召唤。他已
经竭尽全力,虽然失败了,但他没有向敌人屈膝。但愿他
的英勇被铭记。” 
“但愿他的英勇被铭记,”米拉同部落成员一起说道。 
“在他濒死躺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一个朝圣的
佩林人偶遇到他,于是停步让他得到安宁,解除他在最后
光阴的痛苦。我的幻视显示不出来她的名字了,但能透露
出尊贵的奥隆在临死前将强大的精灵王魔法剑高锥交给了
她。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请求她做最后一件事情。
‘拿
 

着我这把剑,这是我曾经为之骄傲的人民的象征,’他对
她说。
‘保证它的安全,确保它绝不会落入亵渎者的手里,
因为一旦他们试图使用它,剑刃就会粉碎。我被诅咒了,
永远也不会有儿子。一道骄傲的血脉也会随我而亡。精灵
现在是个溃败的民族。拿着高锥,保证它的安全。我的生
命对于像你这样的佩林人来说不过是一眨眼而已。也许有
一天,你能在我失败的地方成功,找到配的上这把剑的精
灵。就算遇不到,也要瞒着亵渎者。这是我最后能反抗他
们的了。’” 
“说完这些话后,他就死了。于是精灵王朝也随他而
灭亡。” 
“精灵王朝也随他而灭亡,”族人悲伤地重述。 
“然后我们的人民开始堕落,部落分散得越来越远,
越来越开,大多数都像游牧民族一样生活在沙漠中,袭击
和偷窃人类和其他生物,背弃了他们的荣誉。其他的精灵
来到人类的城市居住,在那里和人类进行商业交易,他们
混合了血统,忘记了自己曾为之骄傲的种族荣誉。然而,
仍然有一点希望的火花存在,在我们人民的心中孕育着。
那星星之火就是世代相传的精灵之王传说。这只是一个神
话,在荒废的沙漠夜晚的营火旁,城市里污秽的精灵区里,
精灵诗人讲的这个故事却为我们贫困潦倒的人民带去了片
刻的安慰。因此我们在回忆这个传说。” 
“因此我们在回忆这个传说,”米拉跟族人齐声说,
她全神贯注地望着族长讲话,他的脸孔被明亮的火焰照得
发光。 
 

“传说讲,那一天会来的,”族长继续说,“当族长
的第七个儿子倒下后又重新振作起来时,随着他的振作,
将开始一个新的生命。从这个新生命中会诞生出我们人民
的新希望,精灵之王将会是一个伟大善良的统治者,他可
以恢复精灵的森林家园。吾皇会重新将人民联合起来,而
一个新的黎明将迎来一个绿意盎然的世界。预言所显,如
是实现。” 
“预言所显,如是实现,”大家颂道。 
“所以今晚我们围在火旁,正如每天晚上一样,重申
我们的目标,”族长说。“从我在与身为月行者一族族长
的父亲进行武器训练时,头部撞到一块儿石头上的那日起,
我开始拥有幻视。我倒下后又重新站起,随后我开始了一
个新的生命。我幻视所及的新生命会指引我的人民前往预
言中的新黎明。在这之前,我知道我的使命是寻找精灵之
王,只有他有传奇之剑高锥,那把奥隆之剑是我们人民的
象征。我也知道,因为幻视告诉我,我成为我们部落族长
的那一天,我,凯萨尔,族长的第七个儿子,将会领导我
们的人民踏上寻找佩林人的旅程,她保管着传说中的奥隆
之剑。” 
“我们着手于这漫长的任务,”凯萨尔继续说,“现
在我感觉到离终点很近了。我们撇开所有的忧虑、争执和
狂热,致力于心灵上纯洁的守护者之途,我们信奉德鲁伊
之道,清除了暴力情绪、妄自尊大和自私自利。为了寻找
能带来吾皇的和平传播者,我们必须先寻求自身内心的平
静,让我们有此资格。每天我们都要重申目标,投入新的
激情。我们内心必须对所有的生物怀有敬意,这个垂死的
 

世界里终有一天会重新复苏。为了这个高贵的目的,我们
要自我奉献。” 
“为了这个高贵的目的,我们要自我奉献,”大家的
眼睛闪闪发光。 
凯萨尔环顾四周,看到大伙儿满心期待地注视着他。
米拉很好奇怎样做一个族长,她也知道部落的每个精灵都
依赖于这个年轻领导人的智慧。这肯定是个沉重的担子,
她想,但凯萨尔既睿智又强大,统帅有方。他伸直双腿站
了起来,高大的他自豪地望着他的人民。他银色的长发在
背后用皮绳束成一缕。他的脸棱角分明,跟他的人民一样
脸颊骨高凸,令人惊叹的英俊。他还很年轻,尚未娶妻。
米拉是这个小部落中有资格的几个年轻女性之一,她想知
道某天他会不会考虑她。她会以为他生子为荣,将来那个
儿子会统领这个部落。 
“我们走很远了,大伙儿,”凯萨尔说。“我们今晚
在连纵山脉山坡上汇集,离多年前高贵的奥隆倒下之处不
远。我知道你们在这趟旅程中忍受了千难万苦,但我感觉
到已临近终点。在雄伟的连纵山脉某处,据说有神秘的武
利炽一派尚存的修道院。她们很长寿,遵循的是真正的守
护者之途与德鲁伊之道。如果有人知道精灵之王在哪里找
到,那肯定就是她们。” 
“明天我们休息一下,收集继续旅行的食物,再过一
天,我们往南边更高的山峰前进,去那里寻找武利炽的家,
向她们请愿。坚守信念吧,我的人民,这样才会更加强大。
我们的所做所为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子孙后代的
 

将来。今晚好好睡一觉,当你们做梦时,梦到我们族人的
崭新黎明吧,拯救我们这个灰暗的世界。愿你们安然入睡。” 

部落族人慢慢散回自己的营帐,但米拉在火堆旁逗留
了一阵子,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闪耀的火焰。她像往常一样
在想,自己的将来会怎样。她还年轻,未满二八,对于这
个种族来说还算是年幼,她长着银色的长发,五官精致,
还有亮灰色的眼睛。小时候,她每年都要问母亲伽妲:何
时她才会像族人一样慢慢长大,每次母亲都笑着说很快她
就会像季风后的沙漠灌木一般猛长。但这些年来,她再问
这个问题时,母亲不再大笑,很快米拉认识到她永远不会
比现在长得更高了。她依然身材矮小毫不起眼,在同族中
是个侏儒,任何人选择她无疑是个愚蠢的做法,更别说凯
萨尔了。如果自己族人都不选她,那还有谁会要呢? 
母亲已经回营帐睡了,但她轻手轻脚地进来时,还是
惊醒了她。 
“米拉?” 
“是我,母亲。对不起,我不是想惊醒你。” 
“你去哪儿了?” 
“就坐在火堆旁想了一会儿。” 
“这些日子你独处的时间太多了,总是自己胡思乱想,” 
母亲叹了口气。“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受,孩子。自从你
父亲离去,我极尽所能地抚养你,但我知道你缺乏父爱。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母亲。” 
 

伽妲躺在铺盖上又叹了口气。“不,是我的错,”她
说。“也许你应该知道的更多。你父亲不是我们族的,我
遇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会跟我们在一起。他跟凯萨尔很
像:他也是受到某种驱使而旅行,寻找自己生命的意义。
他从没告诉我会留在哪里,我也从没问过他。我们在一起
的时间很短,但至少我一直跟你说我们是多么的相爱。” 
“你觉得他会再回来吗?”米拉问。 
“我一直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母亲说。 
“现在呢?”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说:“现在我不再问了。
睡吧,女儿。” 
米拉安静地呆了很久,直到母亲平稳的呼吸说明她已
经入睡,她又轻轻地站起来走了出去。她睡不着。她觉得
焦躁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何。她走到营地附近的悬崖边,
极目远眺西边的双月照耀下的沙漠。她看到了遥远的冒烟
山脉,在它脚下,看到金梦湖反射出的月光。那就是奥隆
进行最终战之处,也是靠近他死亡的地方。 
对于精灵来说,那里看起来并不是很远。虽然她个子
小,但仍是月行者一族的,她觉得几个小时就能跑得到湖
边。她知道不该离开营地,因为身处未知的领域,但她感
觉到那远端的湖泊有股吸引力。那里对她的人民来说是重
要的历史遗迹。她怎能不靠近一观?水面看起来如此愉
人……她很久没洗澡了。米拉舔了舔嘴唇,赶紧扭头看了
看。营地里很安静,营火也熄灭了。她转身朝这条古老的
坡道下去了。然后她开始奔行。 
 


* * * 
 他们在金梦湖相遇了,就在采矿村马克拉对岸,冒烟

山脉之下。当时是晚上,双月瑞尔和古赛都是满盈,山麓
笼罩在银光中。这是个温暖的夏夜,月光在平静的湖面上
舞动,令湖水闪耀不已。 
她是月行者一族,那是荒蛮海岸的一个游牧部落,正
在进行前往连纵山脉的旅行。他是个年轻的半身人,名字
是奥格。他是部落族长的第七子,由第七个妻子所生,比
部落的大部分族人都高大,他肌肉发达,面容坚毅,满脸
胡须,跟勇士父亲一样,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从高处的村庄下到湖边,来履行自己的宣誓仪式,
这是他从少年进为成年的必经之路。他必须用矛捕获一只
山猫,在单挑中击败对手,取回战利品,然后对着双月发
誓,吟唱自己的宣誓之歌。山猫他已经猎杀到了,饮食了
它的血肉。他所选择的猎物配得上勇者领袖之子。他要再
杀一个人类。他来到湖滨,搜索着贫瘠的采矿镇马克拉,
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去,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她独自在
湖中洗澡。 
他轻轻地匍匐过去,靠近她放衣服的岸边,躲起来静
静地看她在月光粼粼的湖水中洗头发。他以前从未见过女
精灵,湖水在她光滑玲珑的身上闪耀,他被她的秀丽震惊
了。她没他想象得那么高,尽管她站起来至少比他高一个
头,他没有把眼睛片刻离开她。他蹲在岸边,靠在长矛上,
看她洗澡。 
 

她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懒散、优雅和
魅力。她低声哼着歌曲,水从身上流下来,令她的肌肤在
黎明的晨光中有种诱惑的光华。然后一根树枝碎裂,她愣
住了,警觉地往岸边望去。 
奥格被她迷住了,根本没注意他们靠近。她也没注意
到。他们暗中行动,直到笨重的脚步在最后瞬间暴露了自
己。他们冲向了她。 
那是从采矿镇过湖的猎人小队。是四个人类,他们冲
到水里,一边泼水一边欢叫,一边两个防止她逃跑。她转
身往湖里游,但吓得动弹不得了,奥格以为她不会游泳。
他们围过来粗暴地抓住尖叫的她,从他们的行动和脸上的
表情来看,不用问就知道想干什么了。 
奥格从藏身之处跳起来,手握长矛冲到了水里。这四
个人正要一心发泄兽欲,弄出了很大的噪音,甚至没听到
他破水而来。他拿着长矛跑到以其中一人旁,这男人尖叫
着死了,其他人忽然发现遭到了攻击,便转身面对他。一
个人转身的时候,奥格用矛柄狠狠地直接击中他的脸,然
后以一个流畅狠毒地动作把矛头插进另一个男人脸孔。奥
格洞穿了他右太阳穴到左脸颊,刺穿了他的右眼,那人尖
叫着抬手捂着鲜血狂喷的脸。 
奥格毫不停留地把长矛捅进第三个人的肚子,并扭转
它。这人嘶声大叫,本能地想抓住矛柄。奥格刚想拔出来,
第四个男人抽出了黑曜石剑,半身人也又发觉第二个人已
经从最初的攻击中反应过来,从身后抱住了他。他松开长
矛,挣脱了这人的紧握,但在这期间长矛丢掉了,现在他
只剩下匕首。他落入水中时,从这人的怀抱中滑出,迅速
 

钻到他身后,并抓住了这人的脚踝,猛力一扯。这人倒入
水中,奥格咒骂一声站了起身,第四个人举着剑冲过来了。 
奥格身子一扭,但利刃还是击中了他肩膀,开了一道
深深的口子。奥格拔出匕首朝第四个人劈砍,但失手了,
当长剑强力反击时,他又赶紧潜入到水中,那一剑差点要
了他的命。他在水底挥砍一击,向上一戳,匕首直接切开
了这人的肚子。这人恐惧地尖叫着,捂紧肚子,试图把内
脏塞回去。 
但当他蹒跚着摔倒在水里时,奥格也感觉到了剧痛,
剩下一个人从后面刺中了他。他痉挛着向前扑倒,转身面
对威胁,但他脚步已不稳,疼痛涌遍他全身,他摔倒的时
候,看到这人举起匕首刺了过来。 
这人咕噜一声,突然僵直了,奥格的长矛矛尖从他胸
口突了出来。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鲜血从自己嘴里
喷出来,接着便向前扑入水中,露出背后赤裸的精灵女孩,
她手中紧攥着奥格的长矛。奥格的视线模糊了,失去了知
觉。 
他很久之后才醒来,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了。他躺
在湖滨的地上,但不记得怎么从水里出来的了。他很惊讶
于自己还活着。然后他看到了精灵女孩。 
她已穿戴整齐,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布条给他包扎好了
伤口。当她蹲下来看着他时,目光中充满好奇和真诚。他
觉得她拥有世上最美丽的眼睛。她蹲下来,俯视着他,他
则敬畏地凝视她。他慢慢地伸出手想去拉她,想要感受她
 

那犹如半透明的肌肤,但他发觉自己在做什么时,犹豫不
决了,他的手停在半空。 
她伸出手来轻轻触及他的指尖,并温柔地抚摸着,然
后另一只手也握在了一起。她笑了,缓缓地把他的手拉向
他。她引导他的手,触摸到她光滑的脸颊,他对她的反应
惊讶无比。然后她把手拉到自己胸脯上,目不转睛地注视
着他的眼睛。 
他们是两个陌生人,不同的部落和不同的种族,听不
懂彼此的语言,甚至是天生的世仇,也许是太年轻或太着
迷于此刻的魔力,而不再在意种族仇恨。他们也都不明白
是什么令他们相互吸引,但在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某种
事情发生了,火花已点燃,羁绊已铸成,他们不再是半身
人和精灵,而是两个人,男人和女人,他们的所做所为只
是灵魂的反映。 

* * * 
 “是时候让他离开我们了,米拉,”母亲说。 

残阳在地平线上沉没,她们站在营帐门口,看着奥格
独自站在火堆旁盯着火焰。 
“不!
” 
她惊恐地转身看着母亲。
“你怎么能这么说?” 
“因为这是事实,女儿。” 
“但他现在是我们的一份子!” 
“不,”伽妲说,“他并不真是我们的一份子,永远
也不会是。” 
 

“但他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这孩子长得够壮实了,”伽妲说。“该是奥格返回
自己族人的时候了。” 
“你赶他走,只是因为他是个半身人?” 
“不,”伽妲说。“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米拉,你
知道的。凯萨尔向我们展示了抛弃旧仇的智慧。但已经五
年了,奥格思念他的部落和故土。半身人心系自己的部落
和土地。如果他继续再留在我们这儿,他会死的。” 
“那我也必须跟他一起回去,”米拉说。 
“不行,”母亲说。“他们不会接受你,也绝不会接
受你们的儿子。对于他们来说,他是个孽种,他们不会允
许他活着。如果你跟奥格一起回去,对你们而言就是死亡。” 

“那我该怎么办?”米拉怒了。 
“你必须接受现实,”母亲说。“正如我接受你父亲
离开我们一样。你还有小奥隆。抚养他长大吧,就像我抚
养你一样,庆幸你还能疼爱他。” 
米拉和奥格彻夜长谈。他们在一起五年了,已经学会
了对方的语言,亲密到成为彼此的一部分。米拉向自己保
证不会哭,她不想跟奥格分开,对奥格来说亦是艰难抉择。
他们最后一次缠绵,他把胳膊上的手镯交给她,那个铜环
上刻有他家族的名字与标志。米拉则还给他一串自己亲手
编的清绿红色陶珠项链。等她早上醒来时,奥格已经离去。
她哭了。 

* * * 
 


奥格用了很久才找到他的族人,随着越来越靠近故土
和部落,他的心也越来越轻快,但也离开米拉和儿子奥隆
的悲伤之情也日益浓烈。他被教育说精灵是半身人的世仇,
然而当他第一眼看到她时,没法将米拉视为敌人。她的部
落也没有把他当仇敌对待。他们照顾他恢复健康,没有人
对他的需求特别挑剔,米拉则一直留在身边直到他重拾力
量。那时候他知道自己爱上她了,也知道她爱上了他。 
米拉请求得到凯萨尔的许可,允许他成为她丈夫时,
凯萨尔只是问她是否真的爱他,也知道了他爱她。没有人
站出来呵斥他的种族,没有人将成长中的小奥隆与其他小
孩区别对待。这样的人民怎能是他的敌人? 
奥格下定决心,一回去就告诉父亲所发生的一切。父
亲会欢欣鼓舞的,他知道。他的儿子没有死,整个部落也
一直这么认为。奥格不但还活着,还胜利归来,不只是杀
了一个人类而是三个——米拉杀了第四个。他履行了自己
的宣誓仪式。 
但更重要的是,他带了新信息:并不是所有的精灵都
是半身人的敌人。他会请求父亲让他回去带来妻儿,这样
大家就能发现精灵和半身人可以生活在一起……彼此关爱。 
部落欢迎他的回归,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会,他父亲自
豪地坐在族长位置上,听他说如何在单挑中杀掉山猫,又
是怎样杀掉那些人类的。但当他提到米拉,一切都改变了。 
“你怎么不把那精灵也杀了?”他父亲脸色一沉。 
“父亲,她救了我一命,”奥格反对道。 
 

“你的意思是救了她自己一命,”父亲不悦地回答。
“人类袭击她,她只是利用你转移注意力以便偷袭。精灵
都来这一套。这很寻常。” 
“父亲,不是那样,”奥格强调说。“如果不是她来
帮忙,第四个人就把我杀了。他把我刺成重伤,她可以轻
易把我留在那儿等死。但她把我从水里拖出来,让我躺在
岸上,并包扎了我的伤口。然后她带我一起回到她的部落,
他们照顾我直到康复。他们可以轻易杀掉我,父亲,但他
们的部落接纳了我。” 
“你加入了一个精灵部落?”父亲吓了一跳。 
“他们名为月行者,父亲,”奥格说,“他们并不是
我们听说的那类种族。他们对我很和善,没有因为我是个
半身人而为难我。我以他们的一份子生活着。” 
“你是说成为他们的奴隶了!”父亲怒道。 
“不!他们会让一个奴隶娶自己人吗?” 
“什么?”父亲跳了起来。 
“米拉是我的妻子,父亲,”奥格说。“我们有了个
小孩。您有了个孙子。如果您想见见他们,我知道您会—
—” 
“我的儿子娶了一个污秽的精灵,还生下了个孽种!” 
父亲狂吼道,部落其他成员也一起闹起来。“没想到有生
之年还能看到这种事!” 
“父亲,听我说——”奥格说,但他的声音压不过众
人的哄闹。 
 

“你真丢我的脸!”父亲指着他咆哮道。“你丢了整
个部落的脸!你丢了所有半身人的脸!” 
“父亲,您错了——” 
“闭嘴!你没资格说话!我宁愿看到你跟一只动物结
婚,也不想知道你跟一个精灵苟合!你不是我儿子!你不
是真正的半身人!你丢人现眼,我们必须洗干净我们部落
的耻辱!听我说,族人们!奥格不再是我的儿子!我,拉
格纳,卡利莫的族长,特此诅咒他为灾星,判处他当众予
以火刑!” 
他被捉住拖走,一阵拳打脚踢后,被结结实实地绑在
附近的阿佳珐利树上,准备施展火刑。清晨时分,他们会
执行清洗仪式,每个族人都要在族长面前正式宣布唾弃他,
诅咒他的名字,当太阳升起时,他们将会烧死他。 
后半夜大家都休息了,奥格的母亲前来看望他。她满
眼泪水地站在他面前,问他为何做出如此糟糕的事情,为
何如此伤她的心。他想向他解释,但意识到她永远都不会
理解的,所以就沉默不语。 
“你连话都不跟我说了吗,儿子?”她说,“在我向
你父亲宣布唾弃你之前,这可是最后一次啊?” 
他抬起头看着她,在她眼中寻找理解。他什么都没看
到。但还有一丝希望。“放了我,母亲,”他说。“如果
我丢了部落的脸,那至少让我回到接受我的地方去。让我
重返妻儿那里。” 
 

“不行,”她说。“尽管我很伤心,但你父亲的话就
是法律。你知道的。” 
“所以你就让我死?” 
“这是必须的,”她说。“我要考虑你的兄弟姐妹。
因为他们,我不能触犯你父亲的怒火。而且,你也无处可
去了。” 
他一惊,抬头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父亲派了一个信使去找无面者。” 
“不!”奥格惊恐道。“不,别是他!” 
“我无能为力,”她说。“你父亲的话就是法律。我
从未见过他如此狂怒。他发誓要洗刷你给我们带来的耻辱,
他会请求无面者对月行者一族施法,杀掉部落的每个精灵。” 

“但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玷污了拉格纳的儿子,”她说,“通过你,他
们也玷污了拉格纳。他已经下令了,没人能劝阻他。” 
“放开我,母亲!发发慈悲吧,放开我!” 
“你让我因放你逃跑而死吗?”她说。“你让你兄弟
姐妹在这里被火烧?你怎能让我做这种事?你真的被那些
精灵玷污了,你好好想想,这是他们的代价。” 
“我自己无所谓,但我的妻儿,还有整个部落的人民
没做过半点触犯你的事!” 
 

“我可算看到你的忠诚真正在何处了,”她说。“拉
格纳说得对。你不再是奥格了。你不再是我儿子。你关心
的是卑劣的精灵部落而不是你自己的家庭和人民。你不再
是半身人了。我儿子死了。我本以为他五年前就死了,看
来我是对的。我已经伤痛过了。现在一点都不伤心。” 
她转身离开了他,不理他的嘶喊和拼命地挣扎。但他
们绑得很紧,无从逃脱。 

* * * 
 他们从北坡较低的山头下来,要穿过沙漠边缘的一个

山谷,远方尽头处一条凸凹不平的地平线在眼前铺开,那
就是连纵山脉最高的山峰。从他们穿过的山谷望去,可以
看见龙牙峰,那是阿塔斯的最高峰。凯萨尔在幻视中见过,
他相信会在那里找到佩林人。他告诉他们旅途已接近终点,
月行者族人欢乐不已,正在他们开始穿越山谷朝着群山前
进时,不由自主地开始歌唱。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全死了。奥隆独自站在倒下的尸
体之间,心中充满了超出忍耐极限的震惊、麻木和恐惧,
不理解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母亲躺在他脚下,她的眼睛茫
然地睁着,嘴唇裂开,痛苦凝固在脸上。他推推她,哭喊
着她的名字,嗷嗷大叫起来,但她却毫无回应。她永远都
不可能再回应他了。 
姬薇瑞也倒下死了,她旁边是艾龙和抒情诗,这三个
是他的儿时玩伴,他们都在地上翻滚尖叫,掐着自己喉咙,
遭受着扭曲的痛苦,直到呼吸停止。凯萨尔也倒下了,这
位强大族长再也站不起来。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被某种可怕
 

的隐形力量击倒,只有奥隆活了下来,不知为何他没有遭
受那种打击。他恐惧而无助,看着族人在极度痛苦中死亡。 
他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周围沙子上横七竖八的扭曲尸体,
这景象太残酷了,他年幼的大脑无法接受。他站在那里,
呼吸急促,小胸腔里感到沉重的压力,哀泣的泪水不自觉
地划过脸颊。然后他骤然止住了。 
他转过身,朝沙漠里走去,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他
也不在乎。他只是一步接一步地走,双眼茫然失神,过了
一会儿,他的小腿加快了频率,开始跑起来了。 
他一边哭一边喘,越跑越快,就好像要把身后的恐惧
远远甩掉。他越来越深入沙漠,肺中的空气就像重物一般
死死压迫着胸膛,有某种东西在他内心扭曲翻转滚翻。他
从来没跑这么快过,直跑到精疲力竭,但他脑中某种东西
崩溃了,肌肉失去反应。他迎面扑倒,脸撞到荒漠黄沙之
中,手指挣扎着攥紧,就好像抓住这炽热的沙土就能免于
世界的沦陷。 
他父亲头一天离开,现在作为监护人和保护者的母亲
也永远离去了。可爱的姬薇瑞是他的顽皮小同伴……离去
了。开心的小抒情诗总是一边笑一边唱歌……离去了。艾
龙,比较早熟且常常知道的比别人多……离去了。凯萨尔,
英明伟大的族长……离去了。他所认识的所有人和物都离
去了,只剩下他一人。无人理睬。无依无靠。为什么他幸
免于难?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他脑中嘶喊着,与此同时,
思维分裂成了多种人格,他已不再是以先王奥隆之名命名
 

的半精灵人了。他不省人事地倒下,半死不活地躺着,分
崩离碎的思维拼命地自我保护,开始自救。这声呼唤仿佛
超越了所存在的位面,传来了一句回答。先是一次,两次,
三次,四次…… 

* * * 
 “我知道了,”他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他使劲咽了口

吐沫,眨了眨泪水。“我……知道了。” 
“对,”圣者慈祥地注视着他。“你知道了。这是你
想要的吗?”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渴望知道这些真相……现在我
真希望从来没寻找过,”他悲伤地说。 
“你所发现的是个冷酷的真相,奥隆,”圣者说。 
“你知道我的真名?”索拉克说。“但……你说你不
会跟我进行那场旅程……” 
“我没去,”圣者忧愁地摇了摇头。“知道你有所发
现,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不想自己去找。”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圣者答道。“尽管我的宿命带我
远离了他们,这份联系也绝不会断。当时我感觉到了她的
死。” 
“她?”索拉克说。 
“你母亲米拉,”圣者说。“她是我女儿。” 
 

“父亲?”监护人出来了,“真的吗?真的是你?” 
“是的,米拉,”圣者点了点头。“我走的时候你还
是婴儿。比起那时候,我改变了很多。我以为你想不起来
了。” 
泪水从索拉克的脸颊刷的流下,但那是监护人在哭泣。
他们都在哭泣。所有死去的月行者一族,在这一刻灵魂附
体。 
“我不懂,”监护人说。“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索
拉克的一部分。” 
“你的一部分是索拉克的一部分,”圣者说。“还有
一部分是我失散已久的女儿米拉的灵魂。你的一部分还是
我妻子伽妲,也就是米拉的母亲,奥隆的外婆。” 
“奥隆的强大灵能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只是之前没有
显现,他跟你建立了强大而隐秘的联系,跟部落其他人也
有,他无法接受你的死亡,于是便不让你死去。他不知道
他做了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就在内心为你贮
留了一份空间,以反抗死亡。他受尽折磨的幼小心灵忍受
不了这份艰辛,便粉碎了,但与此同时,他献出自己的人
格,从而让你存活。你,凯萨尔,姬薇瑞,艾龙,抒情诗,
以及……” 
“但原始核心呢?黑影呢?” 
“原始核心是由于陷入到所见恐惧之中而出现的,将
自己裹在普通意识的最深处。黑影是你幸存下来的主要力
量,是你面对死亡时的愤怒,反抗不可避免的命运。” 
 

“斯克瑞呢?”索拉克又上前来。“斯克瑞怎么诞生
的?” 
“你生成的,”圣者说。“他是你的一部分,在你出
生之时就知要遵循的道路,是你选择守护者之途的使命化
身,你的命运就是信奉德鲁伊之道。奥隆不复存在之时,
他诞生了,在临死之际在你脑中释放了自己。你的一部分
斯克瑞是阿塔斯本身,是每一个活着的动植物。你就是精
灵之王,索拉克,乃是族长的第七个儿子所生。预言并没
有说是精灵族长。当你父亲去救你母亲时,他倒下了,但
她治愈他的伤口并救活他时,他又站起来了,新的命运孕
育出了你的生命。” 
“那伟大善良的统治者呢?”索拉克说。 
“不是统治者,而是领导者,”圣者回答。“我这个
超凡者依然在缓慢地诞生过程中。现在你来了,得知了你
自己和我的真相,另一个进程中的环开始完成。或者我应
该说,很快就会完成了,这要看你的决定。” 
“我决定什么?”索拉克说。“我……为什么要我做
决定?” 
“因为必须要你选择,”圣者回答。“看你的意愿。
你是精灵之王,你才能允许我下一阶段的变形,否则我不
能着手。但你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个选择。” 
“为什么……当然允许了,外公,”索拉克说。“说
说我该怎么做。” 
 

“别急着答应,”圣者说。“这需要你做出极大的奉
献。” 
“说吧,”索拉克道。 
“你必须把部落传给我,” 
“部落?” 
“这是唯一的办法,”圣者说。“他们不会死,而是
在我体内继续存活。跟在你体内存活的方式不同。我们的
灵魂将会合二为一,成为先天超凡者。这仅仅是漫长过程
的开始,但却是必要的步骤。” 
“那……注定要这样做吗?”索拉克问。 
“命运只是一系列的可能性,”圣者回答,“靠的还
是意志力的掌控。在你的大部分生命里,是作为一人部落
而存在。在你同意之前,必须考虑好:你能承受失去他们
而生活吗?” 
“但……我还是索拉克吗?” 
“还是。但只是索拉克了。你不在有其他人。你将独
自面对以前曾经打败过你的东西。你将会孤独。” 
索拉克望了望沉睡的蕾娜,卡拉也站在旁边看着她。
“不,”他说。“我不会再孤独了。我不怕。” 
“那部落呢?”圣者问。 
“我们理解,”监护人答道。“我们会失去索拉克,
但至少曾经作为他的一部分。我很高兴看到他恢复,也很
高兴加入从来不认识的父亲。” 
 

“那么,来我这儿吧,”圣者伸出了伸出了双手。“让
高锥成为连接我们的桥梁。拔出你的剑。” 
索拉克站起来,拔剑出鞘。 
“伸直手递给我,”圣者说。 
索拉克照他所说的做了。 
老法师紧紧地按在剑刃上。“握紧了,”他说。索拉
克双手加劲抓住剑柄。 
“现在呢?” 
“现在,这将是一个结束,”圣者说。“又是一个新
的开始。” 
紧接着,圣者将利刃刺入了自己身体。“不!”索拉
克叫道。 
但是当剑刃没入老法师的肉体时,索拉克感觉到一股
强大震撼的力量,他心跳加速,脑袋开始眩晕。高锥的剑
刃发出蓝色的光辉,索拉克感觉到部落开始抽离身体。头
疼如裂,他大叫起来,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似乎通过剑刃
从他传递给了圣者。一次又一次的,每次都更加迅速,部
落的化身那泛光的灵魂就这么从他身上经过剑刃传给了老
法师。 
结束后,索拉克和圣者瘫倒在地,随着剑刃从老法师
手中脱离,连接也断开了。 
卡拉站起来,蹲到索拉克身旁,摸了摸他的脉搏。她
放心地吁了口气,又去查看圣者,他气喘吁吁地躺在那里,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她拿起银光铠,那是索拉克进行
内心旅行的时候圣者交给她的,她将盔甲套在他身上。她
看着这宝物闪闪发光,然后他消失了。 
她紧张地等待着,几分钟犹如过去了几小时,然后他
慢慢地出现在视野中。附魔剑所造成的伤口已经愈合,现
在没有丝毫血迹。银光铠也消失了。她打开他的长袍,看
到它与他融为一体,成为他肉体的一部分,原本微微发光
的银链已经变成了他胸口的银羽毛,就像鸟的胸脯一样。 
圣者睁开了眼睛。双目完全变蓝了,没有眼白,没有
瞳孔,只是晶亮的蓝色眼球。他唇间重重地长吐一口气。 
“我们已合为一体,”他微微一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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