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多娜狠狠地敲打着收音机按钮，总算找到了一个电台。
她不想听音乐，她需要新闻。新闻倒是不难找。全世界各地都有巨大的光束从天而降，每一处都被人围了起来。有人说他们是恐怖分子，在保护爆炸点；有人认为他们是宗教分子，在保护什么神圣之所；还有人猜测是外星人，来联络近五十年来那些宣称曾经被外星人绑架过、脑子里有芯片的地球人。那条来自“德尔斐女士”的古怪信息，原本每个人都以为是黑客搞出的恶作剧，现在却引起了那些关于外星人的传言。
“讽刺的是，”多娜对着收音机说，“这个最有可能是正确的思路。”
没有太多伤亡，但是谁也不能靠近守卫着那些大坑的人。
英国、美国、俄罗斯、中东、亚洲、新西兰、非洲、格陵兰，到处都有。
那些守卫在坑边的人彼此似乎没什么联系，年龄、性别、政治倾向、出身背景都完全不同。
“不知道极地受到攻击没有。”多娜听了一会儿广播之后，一边小声念叨一边开过伦敦塔。
“据说中东地区也出现了光束。”卢卡斯说。
多娜笑了，“我不是说基地组织，我是说南极和北极[. 此处将英文里的谐音转化成了中文里的谐音，因此译文和原文稍有不同。]。”
“有区别吗？”
“是的，很可能有。刚刚广播里提到的都是人口密集地区。这个很值得关注。”
“为什么？”
“不知道，我还在想。”她看了看蒂尔伯里A13的路标，“往那边走是艾塞克斯。”她又耸耸肩，“我不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昨晚回来的时候天太黑了，我又一直想着博士，没看路标。”
“你要走A127才对。”乔伊突然说道，“在M25交叉口之后走三英里，左拐进入草地巷，再走半英里进入格尔斯顿路。然后一直走六英里半，左转朝着南伍德汉姆费勒斯直走。”
“哦对，我记得那个地名。”多娜说，“你怎么知道？”
“过铁路桥后，你要沿贡品路走八英里，然后到达B8932，右转进入奥伯姆巷。再开两英里，就能到哥白尼天文台。”
多娜看了看卢卡斯，卢卡斯耸耸肩，“他知道怎么找到你，”他说，“还知道你开的是什么车。”
“太诡异了。”多娜小声说着，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乔伊。
“乔伊就是这样，”卢卡斯说，“谢天谢地我们不是同一个爸爸。”
“别这么说，”多娜责备他，“他始终是你的兄弟。”
“对，”卢卡斯表示同意，“假如我们是亲兄弟，没准儿我也一样奇怪了。不过那样的话，如果他开口说意大利语，我就可以当他的翻译了。”
“他为什么会说意大利语？”
“据妈妈说，他爸爸是意大利人。”
多娜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博士在昨天晚宴之前说了些什么，当时她正在照看妮蒂，科洛斯兰那老头儿以为博士只不过在胡言乱语。当时，他在说曼陀罗什么的。
我最初是在十五世纪的意大利遇到它的。
多娜突然明白了。疯律师！显然是那个！当然不会是那么简单……但是他说过是五百年前。这对于意大利后裔来说，也足够散布到世界各地了，还能繁衍好几代人……那个人，那天晚上在天文台电晕了博士的人，他也有意大利口音，还说了什么血统之类的东西……
“你知道是意大利哪里吗？”
“不知道。”卢卡斯说。
“圣马蒂诺。”乔伊高声插嘴道。
“我就觉得你会知道。”多娜说。
“为什么？”卢卡斯问道。
“因为我觉得乔伊并不是超级卫星导航系统，而是事情背后存在一个巧合。我认为有什么东西想通过他让我们靠近天文台，为了某种目的。”
“你想说我弟弟是个外星人。”
“别这么激动。”
“不，这真是超酷啊！”卢卡斯凑近她，“我一直都跟妈妈说乔伊有点奇怪。”
“他不是外星人，但是他的出身背景可能帮助博士化解这件事情。”
卢卡斯看了看坐在后座的弟弟，他现在又在听M-TEK了，“我希望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多娜笑了笑。“不会的，博士会确保他安全。”但是多娜心里其实很没底。
博士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威尔弗。他笑道：“你好，威尔弗。”
“你好，博士。”老人说着把他拉了起来，“你躺在地上干什么？”
“我被人打晕搬了过来，然后就被扔在这儿了。太没礼貌了！”博士不满地咕哝道，然后他抓住威尔弗的双手，“多娜在哪里？”
“她很好，和希尔维亚安全地待在家里，她们还以为我俩在菜园呢。”
“好，棒极了。简直完美。可他们为什么丢下我就走了？”
“你是说那些能发出紫色电流的怪人吗？”
“就是他们。呦，多娜说得怪全的，不是吗？”
“我让她全都告诉我了，博士？”
“什么事？”
“那边的办公区域有人死了。”
博士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我就担心这个。”他跟着威尔弗走出控制室，四处看了看，又瞟了瞟屏幕上的数字。接着，他把梅尔维尔的尸体抬到地板上察看。
“你就是奥拉迪尼小姐？”博士问。
奥拉迪尼小姐点点头，“你怎么……”
“他们在找你。梅尔维尔教授让我找到你，确保你的安全，还有关于猫的什么事？”
“那时候梅尔维尔教授还活着？”
“是的。他们逼迫他用望远镜对准混沌体。”
威尔弗把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博士。
“德尔斐女士？”
“就是报纸上写占星专栏的那位。”奥拉迪尼小姐插话道。
博士看向她。
“唔，抱歉，”她说，“这根本无关紧要，我知道的。”
“不，不是的，奥拉迪尼小姐。这条信息其实非常有用，解开了我的很多疑点。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个被星星赋予力量的超级外星人，还有什么身份比占星专栏作家更好，能够通过这种媒介聚集几百万读者的呢？我们要找到这个德尔斐女士，问清楚她的消息来源是哪里，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他们为何要杀死梅尔维尔教授？”奥拉迪尼小姐轻声问。
“曼陀罗非常善于利用工具。昨天晚上咱们看到的那些人，都是曼陀罗的工具，用完之后就会扔掉。我想，他们让可怜的梅尔维尔教授把事情做完后，就顺手把他清理掉了。”他把手放到奥拉迪尼小姐的肩头，“我们的朋友，一个大好人，就这样被毫无意义地害死了。我很难过。”
她朝博士笑了笑，“我能帮你阻止他们吗？”
博士回头看了看控制室，“威尔弗，还有人在这里吗？”
“没有了。”
“他们大概是今早九点离开的。”奥拉迪尼小姐说，“虽然没看见，但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你的车呢，威尔弗？”
“停在外面。”
“好，交给奥拉迪尼小姐。”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奥拉迪尼小姐，我向一个人保证过，要让你安全活着。回家去吧。威尔弗，你的电话呢？”
“没电了。我一直没充电。”
“把电话给我。”
威尔弗把电话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博士用音速起子捣鼓了一阵，然后回到控制室。过了片刻，他跑出来把手机交给奥拉迪尼小姐：“充好电了，可以用上几个星期。抱歉，威尔弗，我把你的SIM卡数据抹掉了。”
“什么卡？”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奥拉迪尼小姐，电话的SIM卡里储存着望远镜目前观测点的坐标。我还加了一个精巧的小程序，我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你不要接。”
“我怎么知道是你打来的？”
“因为其他人都知道这部手机的主人从来不开机，也不充电。”
威尔弗用鼻子哼了一声。
“好了，”博士继续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要接，但是要按下#号键。另外，我没打给你之前，千万要避免不小心按到#号。”
威尔弗想知道为什么，但是博士摇头道：“别问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更安全。奥拉迪尼小姐，照我说的做，你就可以肩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说不定还能拯救全宇宙。威尔弗，钥匙。”
威尔弗犹豫地把车钥匙交给了奥拉迪尼小姐。奥拉迪尼小姐轻轻地把手机放进她的多层外套上很多口袋中的一个里。
“祝你好运，奥拉迪尼小姐。并且，谢谢你。”博士说，“去吧。”
奥拉迪尼最后悲伤地看了一眼梅尔维尔教授，简短地说了一句：“他是个很可爱的老人。”
“我知道，”博士说，“我是在1958年认识他的。那时候他组了个爵士乐队，叫‘极客乐队’——我在乐队里弹奏防波板[. 一种冷门的爵士乐打击乐器。外形酷似搓衣板，演奏者用音叉等物体在波状板上敲击、刮奏发声。]，乔伊·米克还打算出唱片来着。因为他姓梅尔维尔，所以我们都管他叫‘亚哈’[. 亚哈船长是美国小说家赫尔曼·梅尔维尔于1851年发表的小说《白鲸》中的主人公。 ]，结果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布莱恩，”奥拉迪尼小姐说，“他的个人档案里是这么写的。”说着，她悲伤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布莱恩，”博士对尸体说，“再见了，布莱恩。”
威尔弗目送奥拉迪尼小姐离开，“她会没事吧？那些人还在监视我们吗？”
“没有，他们都走了，她会没事的。奥拉迪尼小姐就住在附近，下周你就能把车拿回来——如果那时我们都还活着的话。”
“太好了。”
“总还是会有风险。”博士看了看时钟，“我想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研究一下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我。”
“然后呢？”
“然后援军就来了。”
达拉·摩根站在神谕酒店的顶层套间里，看着下面繁忙的高架桥车行道。
“他们看起来好像蚂蚁。”和他并肩站着的凯特琳说道，“他们也的确是。”
达拉·摩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嘴了。
“你还好吗？”凯特琳问。
他耸耸肩，“我……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玩具汽车。我能看到有个小孩在玩很多的金属小汽车，那孩子似乎……”
“很眼熟？”
“我其实想说‘很开心’。”达拉·摩根离开窗边，“德尔斐女士，”他对着墙边桌子那头摆着的一排电脑屏幕说，“我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电脑回答，屏幕上的波形也明快地闪烁着，“全世界曼陀罗的孩子都联系上了，他们正保护着回归点。摩根科技现在掌握着全世界百分之八十七的电脑连锁店。”德尔斐女士笑出声来，“准备迎接现实吧，威廉·亨利·盖茨三世[. 即比尔·盖茨。]。”
凯特琳开始读取互联网报告。
“南美出现了一个崇拜曼陀罗的教派，”她笑着说，“曼陀罗能往前追溯到什么时代来着？”
德尔斐女士的屏幕闪烁着：“我们可是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唔，快看，挪威有曼陀罗很完整的一支谱系。我们还有未曾涉足的地方吗？”
凯特琳又敲了几下键盘，“扎伊尔[. 指刚果金。“扎伊尔”是“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同义词。]也有一支！”
“这可真是宝瓶纪元的开端啊！”德尔斐女士非常高兴。
达拉·摩根又看着楼下的车子。他下意识地用手指在窗户上写着字母。
凯特琳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达拉·摩根写了一个C和一个F。
她立刻起身来到他身旁。“喂，你，”她把他拽回来，“德尔斐女士要给我们看个东西。今天全世界十分之一的人口都加入我们了。等到这周M-TEK公开销售，全世界六成的人都是我们的了！免费发放的试用机唤醒了我们沉睡的同胞。”
达拉·摩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他看了看M4大道，又看了看待售M-TEK的销售点，“等村上在东京安排妥当……”
“这个世界和所有的人都将属于曼陀罗！”德尔斐女士说，“啊，我刚刚上传了一批新的占星文章，棒极了！”
威尔弗从房间里找到一件旧外套，然后拿到观测台盖住了梅尔维尔的尸体。
“他们为什么杀了这个可怜的人，博士？”
博士正在控制室里一边认真研究望远镜的读数，一边小心地尽量不去碰任何东西。“他很可能帮曼陀罗把机器都设置好了，然后他们就不需要他了——它需要消耗能量才能控制人类，所以当然要把能量用到它长期需要的人身上。”
“比如？”
博士转身离开控制台，带威尔弗回到尸体那边，再用音速起子锁上门，“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出。”他念叨完毕这句话，朝威尔弗笑了笑，“我希望自己能告诉你答案，威尔弗，但实际上我也毫无头绪。被它奴役的人，以及被它的奴隶奴役的人们之间总是存在某种联系。现在我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也不知道德尔斐女士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但我想她一定和曼陀罗是连接在一起的。”博士突然一拍脑袋，“当然了！我明白了！威尔弗，现在几点？”
“十二点三十五。”
“你几点到这里来的？”
“大概九点，我到这里来是因为——”
博士伸手示意他安静，然后他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观测台的大门就在这时被拉开了，日光照进屋子里。
多娜·诺伯尔赫然站在门框中的那一片光芒中。
“我许诺什么来着，援军到了。”
威尔弗拥抱了多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博士靠在墙上抱着胳膊，似乎满不在乎，但又非常骄傲，“哎呀，当然因为她是你外孙女，威尔弗。她非常聪明。”
多娜没理他，“我知道昨晚那个人是什么意思了。他是意大利人。是意大利人！”
威尔弗看了看他们两个，“什么？”
“他说有个疯律师落选了。”
博士点头道：“我知道。”
“好吧。”
“你继续说，看我们是不是想的一样。”
“或者，”多娜咧嘴笑了，“是不是我比你更加正确。”
“不太可能，但总是可能的。说吧。”
“他说的是‘那个人，疯律师落选了’，但其实他说的不是‘疯律师’，他说的是‘德尔斐女士’。”多娜笑着，“你也猜到了，对不对？”
博士点点头。
“我还在思考她怎么会落选。”多娜继续道。
博士也笑了，“是螺旋[. 意大利人说英文发音不清晰，造成博士和多娜理解错误。为了达到中文谐音的效果，此处翻译和原文原意有所出入。]。曼陀罗螺旋，多娜。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意大利人很重要……哦哦，对了，当然了！”
“十五世纪的意大利，圣马蒂诺？是这样吗？”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威尔弗问。
博士看着他，“地方历史，威尔弗。1492年，我邂逅了这个从时间初始时就存在的外星力量：曼陀罗螺旋[. 出现在《神秘博士》老版第十四季第一个故事《曼陀罗假面》中，是第四任博士遭遇的外星生物。当时，曼陀罗螺旋撞上了塔迪斯，一块曼陀罗的能量碎片掉在了十五世纪意大利圣马蒂诺地区，控制了一个叫做德莫诺兄弟会的组织，它想通过这群人来入侵地球。当时，第四任博士和莎拉·简打败了曼陀罗。但在博士和莎拉离开意大利的时候，博士说，虽然现在曼陀罗不会再制造事端了，但是几百年后，当星座运行到合适的位置时，它还会再次出现。]，它一直想要统治比它低级的种族。”
“说谁低级呢？”多娜问。
“多娜，十五世纪的人类和二十一世纪的人类非常不同。哦哦，当然，你就更加高级了。”博士稍稍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心口不一，不过多娜也没追究。
于是他继续说道：“总之不管怎么说，我偶然把其中一小片螺旋的能量带到了一个叫圣马蒂诺的意大利小城。我战胜了它，方法是聪明地把它埋了起来——至少我以为是把它埋了起来。然而，虽然我确实把它埋进了地里，它却在地底存活下来，还进行了自我修复，然后进入土地，进入河水，最终进入了人体。它成了一个可以附着在染色体上的生物体……染色体，DNA……之类的东西。它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一直等到曼陀罗大军成群结队地穿过宇宙来到这里，然后和地球上的同类连接上。上一次它想阻止人类的文明进程，这次，曼陀罗知道它阻止不了你们，你们最终会进入太空，无数的人类将穿越星辰，转眼建立起各种殖民地和帝国，战争与和平交替出现，直至时间的尽头。于是曼陀罗说，‘那我也来分一杯羹吧，谢谢，’于是，它打算永远黏附在人类身上。真是个好计划。它可以操纵人类几千年。”
“这么说，通过繁衍和那玩意儿，全世界都有圣马蒂诺那些人的后代了。”多娜说，“到现在也有成千上万的人了，说不定一半的人都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意大利血统，更不知道自己被曼陀罗控制了。”她转身对博士说，“这就是为什么乔伊·卡恩斯知道你是谁。他爸爸就是从圣马蒂诺来的。”
“你怎么知道？”
“乔伊告诉她的。”卢卡斯·卡恩斯从门口探出头，“他上完厕所了，多娜。”接着，两个男孩子一起走了进来。
“哦，对了，”多娜朝着博士无力地笑了一下，“这是我的救援小分队。”
博士很高兴看到他们俩，“你这样才找到我们的，对不对？我早知道你记不住昨晚的出租车路线。”
“乔伊就像导盲犬一样。”多娜说。
博士搭住威尔弗的肩，“咱们在这儿的工作结束了。回家吧，顺道路过格林尼治。”
“格林尼治？”威尔弗皱眉道，“啊，不，不行，博士，请不要把妮蒂卷进来。”
“我觉得她肯定能帮上忙。抱歉，威尔弗。”
“那是谁？”卢卡斯指着角落里盖着衣服的尸体。
博士深吸了一口气，“卢卡斯，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死了。”他递给威尔弗一个眼神，“但是我保证，他将是我们最后一个因曼陀罗螺旋而送命的伙伴。”
多娜沉思了一下，想起在车子里自己对卢卡斯许下的关于乔伊的许诺，她希望博士不会让他们失望。
博士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笑着朝她挤挤眼睛。
她在怀疑什么呢？那可是博士。
所有的事情一定都会解决的。
不然呢？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她不想听音乐，她需要新闻。新闻倒是不难找。全世界各地都有巨大的光束从天而降，每一处都被人围了起来。有人说他们是恐怖分子，在保护爆炸点；有人认为他们是宗教分子，在保护什么神圣之所；还有人猜测是外星人，来联络近五十年来那些宣称曾经被外星人绑架过、脑子里有芯片的地球人。那条来自“德尔斐女士”的古怪信息，原本每个人都以为是黑客搞出的恶作剧，现在却引起了那些关于外星人的传言。
“讽刺的是，”多娜对着收音机说，“这个最有可能是正确的思路。”
没有太多伤亡，但是谁也不能靠近守卫着那些大坑的人。
英国、美国、俄罗斯、中东、亚洲、新西兰、非洲、格陵兰，到处都有。
那些守卫在坑边的人彼此似乎没什么联系，年龄、性别、政治倾向、出身背景都完全不同。
“不知道极地受到攻击没有。”多娜听了一会儿广播之后，一边小声念叨一边开过伦敦塔。
“据说中东地区也出现了光束。”卢卡斯说。
多娜笑了，“我不是说基地组织，我是说南极和北极[. 此处将英文里的谐音转化成了中文里的谐音，因此译文和原文稍有不同。]。”
“有区别吗？”
“是的，很可能有。刚刚广播里提到的都是人口密集地区。这个很值得关注。”
“为什么？”
“不知道，我还在想。”她看了看蒂尔伯里A13的路标，“往那边走是艾塞克斯。”她又耸耸肩，“我不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过昨晚回来的时候天太黑了，我又一直想着博士，没看路标。”
“你要走A127才对。”乔伊突然说道，“在M25交叉口之后走三英里，左拐进入草地巷，再走半英里进入格尔斯顿路。然后一直走六英里半，左转朝着南伍德汉姆费勒斯直走。”
“哦对，我记得那个地名。”多娜说，“你怎么知道？”
“过铁路桥后，你要沿贡品路走八英里，然后到达B8932，右转进入奥伯姆巷。再开两英里，就能到哥白尼天文台。”
多娜看了看卢卡斯，卢卡斯耸耸肩，“他知道怎么找到你，”他说，“还知道你开的是什么车。”
“太诡异了。”多娜小声说着，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乔伊。
“乔伊就是这样，”卢卡斯说，“谢天谢地我们不是同一个爸爸。”
“别这么说，”多娜责备他，“他始终是你的兄弟。”
“对，”卢卡斯表示同意，“假如我们是亲兄弟，没准儿我也一样奇怪了。不过那样的话，如果他开口说意大利语，我就可以当他的翻译了。”
“他为什么会说意大利语？”
“据妈妈说，他爸爸是意大利人。”
多娜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博士在昨天晚宴之前说了些什么，当时她正在照看妮蒂，科洛斯兰那老头儿以为博士只不过在胡言乱语。当时，他在说曼陀罗什么的。
我最初是在十五世纪的意大利遇到它的。
多娜突然明白了。疯律师！显然是那个！当然不会是那么简单……但是他说过是五百年前。这对于意大利后裔来说，也足够散布到世界各地了，还能繁衍好几代人……那个人，那天晚上在天文台电晕了博士的人，他也有意大利口音，还说了什么血统之类的东西……
“你知道是意大利哪里吗？”
“不知道。”卢卡斯说。
“圣马蒂诺。”乔伊高声插嘴道。
“我就觉得你会知道。”多娜说。
“为什么？”卢卡斯问道。
“因为我觉得乔伊并不是超级卫星导航系统，而是事情背后存在一个巧合。我认为有什么东西想通过他让我们靠近天文台，为了某种目的。”
“你想说我弟弟是个外星人。”
“别这么激动。”
“不，这真是超酷啊！”卢卡斯凑近她，“我一直都跟妈妈说乔伊有点奇怪。”
“他不是外星人，但是他的出身背景可能帮助博士化解这件事情。”
卢卡斯看了看坐在后座的弟弟，他现在又在听M-TEK了，“我希望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多娜笑了笑。“不会的，博士会确保他安全。”但是多娜心里其实很没底。
博士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威尔弗。他笑道：“你好，威尔弗。”
“你好，博士。”老人说着把他拉了起来，“你躺在地上干什么？”
“我被人打晕搬了过来，然后就被扔在这儿了。太没礼貌了！”博士不满地咕哝道，然后他抓住威尔弗的双手，“多娜在哪里？”
“她很好，和希尔维亚安全地待在家里，她们还以为我俩在菜园呢。”
“好，棒极了。简直完美。可他们为什么丢下我就走了？”
“你是说那些能发出紫色电流的怪人吗？”
“就是他们。呦，多娜说得怪全的，不是吗？”
“我让她全都告诉我了，博士？”
“什么事？”
“那边的办公区域有人死了。”
博士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我就担心这个。”他跟着威尔弗走出控制室，四处看了看，又瞟了瞟屏幕上的数字。接着，他把梅尔维尔的尸体抬到地板上察看。
“你就是奥拉迪尼小姐？”博士问。
奥拉迪尼小姐点点头，“你怎么……”
“他们在找你。梅尔维尔教授让我找到你，确保你的安全，还有关于猫的什么事？”
“那时候梅尔维尔教授还活着？”
“是的。他们逼迫他用望远镜对准混沌体。”
威尔弗把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博士。
“德尔斐女士？”
“就是报纸上写占星专栏的那位。”奥拉迪尼小姐插话道。
博士看向她。
“唔，抱歉，”她说，“这根本无关紧要，我知道的。”
“不，不是的，奥拉迪尼小姐。这条信息其实非常有用，解开了我的很多疑点。这么说吧，如果你是一个被星星赋予力量的超级外星人，还有什么身份比占星专栏作家更好，能够通过这种媒介聚集几百万读者的呢？我们要找到这个德尔斐女士，问清楚她的消息来源是哪里，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他们为何要杀死梅尔维尔教授？”奥拉迪尼小姐轻声问。
“曼陀罗非常善于利用工具。昨天晚上咱们看到的那些人，都是曼陀罗的工具，用完之后就会扔掉。我想，他们让可怜的梅尔维尔教授把事情做完后，就顺手把他清理掉了。”他把手放到奥拉迪尼小姐的肩头，“我们的朋友，一个大好人，就这样被毫无意义地害死了。我很难过。”
她朝博士笑了笑，“我能帮你阻止他们吗？”
博士回头看了看控制室，“威尔弗，还有人在这里吗？”
“没有了。”
“他们大概是今早九点离开的。”奥拉迪尼小姐说，“虽然没看见，但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你的车呢，威尔弗？”
“停在外面。”
“好，交给奥拉迪尼小姐。”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奥拉迪尼小姐，我向一个人保证过，要让你安全活着。回家去吧。威尔弗，你的电话呢？”
“没电了。我一直没充电。”
“把电话给我。”
威尔弗把电话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博士用音速起子捣鼓了一阵，然后回到控制室。过了片刻，他跑出来把手机交给奥拉迪尼小姐：“充好电了，可以用上几个星期。抱歉，威尔弗，我把你的SIM卡数据抹掉了。”
“什么卡？”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奥拉迪尼小姐，电话的SIM卡里储存着望远镜目前观测点的坐标。我还加了一个精巧的小程序，我打这个电话的时候，你不要接。”
“我怎么知道是你打来的？”
“因为其他人都知道这部手机的主人从来不开机，也不充电。”
威尔弗用鼻子哼了一声。
“好了，”博士继续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要接，但是要按下#号键。另外，我没打给你之前，千万要避免不小心按到#号。”
威尔弗想知道为什么，但是博士摇头道：“别问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更安全。奥拉迪尼小姐，照我说的做，你就可以肩负起拯救世界的重任，说不定还能拯救全宇宙。威尔弗，钥匙。”
威尔弗犹豫地把车钥匙交给了奥拉迪尼小姐。奥拉迪尼小姐轻轻地把手机放进她的多层外套上很多口袋中的一个里。
“祝你好运，奥拉迪尼小姐。并且，谢谢你。”博士说，“去吧。”
奥拉迪尼最后悲伤地看了一眼梅尔维尔教授，简短地说了一句：“他是个很可爱的老人。”
“我知道，”博士说，“我是在1958年认识他的。那时候他组了个爵士乐队，叫‘极客乐队’——我在乐队里弹奏防波板[. 一种冷门的爵士乐打击乐器。外形酷似搓衣板，演奏者用音叉等物体在波状板上敲击、刮奏发声。]，乔伊·米克还打算出唱片来着。因为他姓梅尔维尔，所以我们都管他叫‘亚哈’[. 亚哈船长是美国小说家赫尔曼·梅尔维尔于1851年发表的小说《白鲸》中的主人公。 ]，结果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
“布莱恩，”奥拉迪尼小姐说，“他的个人档案里是这么写的。”说着，她悲伤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布莱恩，”博士对尸体说，“再见了，布莱恩。”
威尔弗目送奥拉迪尼小姐离开，“她会没事吧？那些人还在监视我们吗？”
“没有，他们都走了，她会没事的。奥拉迪尼小姐就住在附近，下周你就能把车拿回来——如果那时我们都还活着的话。”
“太好了。”
“总还是会有风险。”博士看了看时钟，“我想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研究一下他们为什么没有杀我。”
“然后呢？”
“然后援军就来了。”
达拉·摩根站在神谕酒店的顶层套间里，看着下面繁忙的高架桥车行道。
“他们看起来好像蚂蚁。”和他并肩站着的凯特琳说道，“他们也的确是。”
达拉·摩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嘴了。
“你还好吗？”凯特琳问。
他耸耸肩，“我……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玩具汽车。我能看到有个小孩在玩很多的金属小汽车，那孩子似乎……”
“很眼熟？”
“我其实想说‘很开心’。”达拉·摩根离开窗边，“德尔斐女士，”他对着墙边桌子那头摆着的一排电脑屏幕说，“我们进行得怎么样了？”
“非常顺利，”电脑回答，屏幕上的波形也明快地闪烁着，“全世界曼陀罗的孩子都联系上了，他们正保护着回归点。摩根科技现在掌握着全世界百分之八十七的电脑连锁店。”德尔斐女士笑出声来，“准备迎接现实吧，威廉·亨利·盖茨三世[. 即比尔·盖茨。]。”
凯特琳开始读取互联网报告。
“南美出现了一个崇拜曼陀罗的教派，”她笑着说，“曼陀罗能往前追溯到什么时代来着？”
德尔斐女士的屏幕闪烁着：“我们可是走过了漫长的岁月。唔，快看，挪威有曼陀罗很完整的一支谱系。我们还有未曾涉足的地方吗？”
凯特琳又敲了几下键盘，“扎伊尔[. 指刚果金。“扎伊尔”是“刚果民主共和国”的同义词。]也有一支！”
“这可真是宝瓶纪元的开端啊！”德尔斐女士非常高兴。
达拉·摩根又看着楼下的车子。他下意识地用手指在窗户上写着字母。
凯特琳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达拉·摩根写了一个C和一个F。
她立刻起身来到他身旁。“喂，你，”她把他拽回来，“德尔斐女士要给我们看个东西。今天全世界十分之一的人口都加入我们了。等到这周M-TEK公开销售，全世界六成的人都是我们的了！免费发放的试用机唤醒了我们沉睡的同胞。”
达拉·摩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他看了看M4大道，又看了看待售M-TEK的销售点，“等村上在东京安排妥当……”
“这个世界和所有的人都将属于曼陀罗！”德尔斐女士说，“啊，我刚刚上传了一批新的占星文章，棒极了！”
威尔弗从房间里找到一件旧外套，然后拿到观测台盖住了梅尔维尔的尸体。
“他们为什么杀了这个可怜的人，博士？”
博士正在控制室里一边认真研究望远镜的读数，一边小心地尽量不去碰任何东西。“他很可能帮曼陀罗把机器都设置好了，然后他们就不需要他了——它需要消耗能量才能控制人类，所以当然要把能量用到它长期需要的人身上。”
“比如？”
博士转身离开控制台，带威尔弗回到尸体那边，再用音速起子锁上门，“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进出。”他念叨完毕这句话，朝威尔弗笑了笑，“我希望自己能告诉你答案，威尔弗，但实际上我也毫无头绪。被它奴役的人，以及被它的奴隶奴役的人们之间总是存在某种联系。现在我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也不知道德尔斐女士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但我想她一定和曼陀罗是连接在一起的。”博士突然一拍脑袋，“当然了！我明白了！威尔弗，现在几点？”
“十二点三十五。”
“你几点到这里来的？”
“大概九点，我到这里来是因为——”
博士伸手示意他安静，然后他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观测台的大门就在这时被拉开了，日光照进屋子里。
多娜·诺伯尔赫然站在门框中的那一片光芒中。
“我许诺什么来着，援军到了。”
威尔弗拥抱了多娜，“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博士靠在墙上抱着胳膊，似乎满不在乎，但又非常骄傲，“哎呀，当然因为她是你外孙女，威尔弗。她非常聪明。”
多娜没理他，“我知道昨晚那个人是什么意思了。他是意大利人。是意大利人！”
威尔弗看了看他们两个，“什么？”
“他说有个疯律师落选了。”
博士点头道：“我知道。”
“好吧。”
“你继续说，看我们是不是想的一样。”
“或者，”多娜咧嘴笑了，“是不是我比你更加正确。”
“不太可能，但总是可能的。说吧。”
“他说的是‘那个人，疯律师落选了’，但其实他说的不是‘疯律师’，他说的是‘德尔斐女士’。”多娜笑着，“你也猜到了，对不对？”
博士点点头。
“我还在思考她怎么会落选。”多娜继续道。
博士也笑了，“是螺旋[. 意大利人说英文发音不清晰，造成博士和多娜理解错误。为了达到中文谐音的效果，此处翻译和原文原意有所出入。]。曼陀罗螺旋，多娜。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意大利人很重要……哦哦，对了，当然了！”
“十五世纪的意大利，圣马蒂诺？是这样吗？”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威尔弗问。
博士看着他，“地方历史，威尔弗。1492年，我邂逅了这个从时间初始时就存在的外星力量：曼陀罗螺旋[. 出现在《神秘博士》老版第十四季第一个故事《曼陀罗假面》中，是第四任博士遭遇的外星生物。当时，曼陀罗螺旋撞上了塔迪斯，一块曼陀罗的能量碎片掉在了十五世纪意大利圣马蒂诺地区，控制了一个叫做德莫诺兄弟会的组织，它想通过这群人来入侵地球。当时，第四任博士和莎拉·简打败了曼陀罗。但在博士和莎拉离开意大利的时候，博士说，虽然现在曼陀罗不会再制造事端了，但是几百年后，当星座运行到合适的位置时，它还会再次出现。]，它一直想要统治比它低级的种族。”
“说谁低级呢？”多娜问。
“多娜，十五世纪的人类和二十一世纪的人类非常不同。哦哦，当然，你就更加高级了。”博士稍稍笑了一下，示意自己心口不一，不过多娜也没追究。
于是他继续说道：“总之不管怎么说，我偶然把其中一小片螺旋的能量带到了一个叫圣马蒂诺的意大利小城。我战胜了它，方法是聪明地把它埋了起来——至少我以为是把它埋了起来。然而，虽然我确实把它埋进了地里，它却在地底存活下来，还进行了自我修复，然后进入土地，进入河水，最终进入了人体。它成了一个可以附着在染色体上的生物体……染色体，DNA……之类的东西。它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一直等到曼陀罗大军成群结队地穿过宇宙来到这里，然后和地球上的同类连接上。上一次它想阻止人类的文明进程，这次，曼陀罗知道它阻止不了你们，你们最终会进入太空，无数的人类将穿越星辰，转眼建立起各种殖民地和帝国，战争与和平交替出现，直至时间的尽头。于是曼陀罗说，‘那我也来分一杯羹吧，谢谢，’于是，它打算永远黏附在人类身上。真是个好计划。它可以操纵人类几千年。”
“这么说，通过繁衍和那玩意儿，全世界都有圣马蒂诺那些人的后代了。”多娜说，“到现在也有成千上万的人了，说不定一半的人都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意大利血统，更不知道自己被曼陀罗控制了。”她转身对博士说，“这就是为什么乔伊·卡恩斯知道你是谁。他爸爸就是从圣马蒂诺来的。”
“你怎么知道？”
“乔伊告诉她的。”卢卡斯·卡恩斯从门口探出头，“他上完厕所了，多娜。”接着，两个男孩子一起走了进来。
“哦，对了，”多娜朝着博士无力地笑了一下，“这是我的救援小分队。”
博士很高兴看到他们俩，“你这样才找到我们的，对不对？我早知道你记不住昨晚的出租车路线。”
“乔伊就像导盲犬一样。”多娜说。
博士搭住威尔弗的肩，“咱们在这儿的工作结束了。回家吧，顺道路过格林尼治。”
“格林尼治？”威尔弗皱眉道，“啊，不，不行，博士，请不要把妮蒂卷进来。”
“我觉得她肯定能帮上忙。抱歉，威尔弗。”
“那是谁？”卢卡斯指着角落里盖着衣服的尸体。
博士深吸了一口气，“卢卡斯，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死了。”他递给威尔弗一个眼神，“但是我保证，他将是我们最后一个因曼陀罗螺旋而送命的伙伴。”
多娜沉思了一下，想起在车子里自己对卢卡斯许下的关于乔伊的许诺，她希望博士不会让他们失望。
博士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笑着朝她挤挤眼睛。
她在怀疑什么呢？那可是博士。
所有的事情一定都会解决的。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