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回伦敦的旅途平静无事。威尔弗坐在多娜旁边的副驾上，只在多娜每次差点让后视镜撞到停在路边的车子时皱皱眉。博士和两个男孩坐在后排，他们把上面的毯子、水瓶和一只工具箱挪到了别处。
博士还在座位下面发现了一本平装书，名字叫《月黑风高夜》，讲的是富有的国王、海盗、担惊受怕的女仆、强壮的牧牛人，以及一个在雪地里被捡来的小女孩的故事。博士很同情故事里的主人公，一位年轻的医院实习生，他一直在努力地把这些完全格格不入的情节串在一起。
没一会儿他就读不下去了，把书扔给了卡恩斯兄弟。
卢卡斯马上开始饶有兴致地看书，同时不忘经常用保护的眼光盯着和博士谈论他失踪已久的爸爸的乔伊。
但是博士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回答。乔伊记不起星期五下午去电子产品商店里发生的事情了——要不是他拿到了免费的M-TEK样品，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去过那里。
“他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卢卡斯低声说。
“你们拿回家的M-TEK是什么样的？”
乔伊给博士看了一个便携设备，卢卡斯则继续看书。“就像是一个可以播放电影的Mp3，”乔伊说，“可以连接上网，同时也是一部手机，还有160G的存储空间，你可以存各种东西进去。运行Windows系统和OSX 6系统也非常快。”
博士十分赞赏地点点头，“好东西总是体积小巧。”他迅速地掏出音速起子把M-TEK检查了一遍。
多娜听到了噪音，回头朝他喊道：“弄坏的话，你最好再给他买个新的！”
但是博士皱起了眉头。音速起子没起丝毫作用，连存在里面的音乐文件都没损坏到。
“这真是……”
“奇怪？”多娜帮他说了。
“比奇怪更甚。”博士说。他爬到车子后面找到工具箱，取出一把大锤子砸向M-TEK。锤子碎了，卢卡斯和乔伊万分气愤地大叫起来，吓得多娜在拐进布莱克沃尔隧道时差点撞上路沿。
“怎么了？”威尔弗问。
博士举起M-TEK，“一点儿也没坏，一个坑也没有，完全没事。技术不错。是外星人的好科技。这技术几乎是不可能在地球上存在的。”他朝吓了一跳的兄弟俩笑了笑，“不过，我确实喜欢来一点儿‘不可能’。”
“你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了吗？”多娜问道。
“你已经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我们居然都还活着。”威尔弗回答说。
“路上没有车流。”卢卡斯提示道。
博士看了看周围，“是真的吗？”
多娜点点头，“路上有很多停着的车子。但自从咱们离开哥白尼天文台，我总共只见到三辆车在路上，其中一辆还不停地对我闪灯，好像那司机很生气的样子。”
“很可能是因为你抢了他的道。”威尔弗说。
“我觉得他是想要逼停我们，”多娜没理外公，“因为他真是太疯狂了。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因为是星期天？”博士猜测道。
“这可是伦敦东南区，”多娜反驳道，“而且又不是公元十世纪。现在路上应该有好几百辆车才对。”
“我觉得挺好，”威尔弗说，“一路上非常平静。咱们要转进环岛的下一个路口，宝贝，妮蒂就住在主干道旁边。”
他们轻轻停在妮蒂家门外。
威尔弗下车按了门铃，但没人应。他透过投信口叫她，门很快开了，威尔弗被一把拉进去，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坐在车子前排的多娜看向博士。
“你看见了吗？”
“是妮蒂。”博士说。
“你怎么知道？”
“外星人绝对不会戴那种帽子。”
门开了，威尔弗走了出来，身后是妮蒂，她戴着一顶绿色小毡帽，上面插着一根孔雀羽毛，充满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风格。
“你看新闻了吗，博士？”妮蒂跳上车坐在威尔弗旁边。
博士说没有。
“那我们最好赶紧开车穿过伦敦市中心。”
怀着极大的好奇，多娜赶紧再次发动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他们穿过格林尼治，经过了重新整修的卡蒂萨克号展览馆，以及各种市场和商店。然后他们经过新十字车站，沿着老肯特路前行，绕过大象城堡，又过了黑修士桥。
“鬼影子都没有，”威尔弗说，“一个人都没有。”
“BBC让大家都待在屋里。费尔柴尔德说，全国进入了紧急状态。”
“费尔柴尔德？”博士问。
“首相。”卢卡斯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认识很多首相，”博士说，“但是本世纪我觉得他们几乎一年一换。这位显然在历史上没什么建树。”
多娜一个急刹车，然后特别平静地说：“好吧。”
坐在后排的人一齐往前扑倒。“的确。”博士说。
的确，他们走不了了。他们现在正在通往查令十字车站不远处的泰晤士河河堤上。而他们面前大约站了一百万人。
那些人一动不动地，手伸向天空。
他们齐声说：“螺旋。螺旋。螺旋。”
“这可不好。”多娜说。
博士把乔伊的M-TEK递给多娜，“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为什么？”
“告诉她我们没事，明天再和她碰头。”
“这比眼前的事更重要？”
“对咱们俩来说，让你妈妈安心最重要，多娜，她会担心的。”然后，博士又对卡恩斯兄弟说，“我们马上给你们的妈妈打电话，她肯定担心死了。”
“不会的，”乔伊淡定地说道，“她总归也要加入到这群人里头。”
威尔弗想问为什么，但是博士摇摇头，“现在听我说，乔伊，她是你的妈妈，所以她不会有危险的。而且这些人也都不会有危险，目前看来。”
“她生了乔伊，也许她也有那个螺旋的基因？”卢卡斯说，“谢天谢地我是老大。”
乔伊凝望着车窗外，“那么，我们要怎么救她，博士？”
博士笑了，“就是这种精神，孩子，记住，我们可以救她。我们可以救所有这些人。”
多娜把M-TEK递了回来，“妈妈说奇斯威克街上空空如也。我让她就待在家里，喝喝茶，看看电视。我让她都听BBC的，千万别出门，而且要一直喝茶。她居然没把我的话当笑话。”
“我一点也不吃惊。”威尔弗说，“好了博士，我们要做什么？”
博士看了看那个M-TEK，“他们把这个送给你了吗，乔伊？他们是到处免费派送吗？”
乔伊点了点头，“在论坛上，他们说要在明天中午发售之前免费派送一百万台。”
“我打赌收到样品的人都来自特定的家系。这么说来，到明天，全国各地都会有M-TEK了？”
“全世界。”妮蒂插嘴道，“我也想去订一台。我喜欢这种东西。可能要等一个月左右，看看购物频道有没有折扣。”
“啊，我也喜欢在购物频道买东西，”多娜插嘴道，“呃，曾经喜欢，在之前我还比较有空的时候。那时就好像安尼斯·艾哈迈德[. 购物频道主持人。]对我下了咒……”
妮蒂笑了，“他多性感啊……”
威尔弗咳嗽了一下，“总之，回到正题。博士，我们不能停在这儿。”
博士还在摆弄M-TEK。
“居然保护得这么严密……要是能让我改写一下软件……”音速起子闪过几丝明暗不同的蓝光，M-TEK发出嘭的一声，博士欢呼起来。然后，他说：“我好像连上了一个占星网站。啊，是我们的老朋友德尔斐女士。”
“她为那些制造M-TEK的人工作，”卢卡斯说，“她还给他们的报纸写占星术的文章。”
博士定睛看了看那孩子，“你说什么？”
“摩根科技，他们什么都干。开电视台，办报纸，总之各种东西。”卢卡斯耸耸肩，“还有达拉·摩根，他就好像比尔·盖茨、鲁伯特·默多克和理查德·布兰森的混合体。”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博士问。
“他是摩根科技的负责人。已经有好些年了，我在学校的时候研究过他，但是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资料，他不喜欢有人随便撰写他的传记。”
博士看了看车上其他几个人，“我来总结一下。有很多光束击中了地面，人们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对着星星喊口号，原因是报纸上有个占星家全球广播，自称改变了全世界。还有人免费给有意大利血统的人发放新型电子设备。居然没人告诉我，这些事情是有联系的吗？”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多娜说：“别指望我们也有你那种跳跃的逻辑思维，你知道的。”
“不是跳跃，很显然证据有明确所指……算了。我要怎么找到摩根科技？”
“就在我们家旁边，”卢卡斯说，“布伦特福德。”
“哦，对，”威尔弗说，“他们在金里地区有一座酒店和办公的综合大楼。”
“管事的人就叫达拉·摩根？”
“对。”
“当然应该是他，”博士念叨着，“就是他。卢卡斯，把有关他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我，好吗？”博士把M-TEK扔到地上，乔伊捡起来。“别捡了乔伊，它很危险。”
博士把音速起子对准车厢后部，车门弹开了。“走，这群人堵住了路，我们必须步行过去，再找个新的交通工具。”
“博士，”威尔弗抗议道，“妮蒂……”
“嗨，”妮蒂说，“我可以和大家一样走路，威尔弗·莫特。”她挽住威尔弗的胳膊，“我们要互相支持。”
威尔弗低头朝她笑了笑。
多娜也想去挽住妮蒂，但她忽然觉得博士的神情不太对劲。
他的样子和昨天晚宴时一样。
他看妮蒂的神情非常的……奇怪。
多娜拉住卡恩斯兄弟，“跟紧我。”她对他们说，“我们来帮博士把这件事搞定。”
“多娜。”博士突然说话，那是多娜非常习惯的警告口吻。
原来，就在他们和齐声喊口号的人群之间，突然闯出了几个人。多娜认出那是昨晚在哥白尼天文台的那些人。
“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你是怎么改写M-TEK的软件的？”站在前面的小个子问道。多娜记得这人，他是这几个人的头领，同时多娜意识到他也有着意大利口音。
“天赋。”博士回答。
“这不在计划中，”矮个子说，“我们不能容许计划中出现薄弱环节。”
“抱歉。”博士示意其他几个人慢慢退到自己身后，他自己则站在了车子和被曼陀罗力量控制的那群人之间。“我把那个M-TEK放在车子后面了，你们要我去拿过来吗？”
“你不许动。”那个意大利人一边说一边推开博士自己爬进了车子。
博士朝其他几个人笑了笑。对方两个年老的人站在一边，四个年轻人站在后面，还有个很健壮的人站在左边。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是圣马蒂诺的后代，其中又有多少是他们的……奴隶？帮手？在天文台谋杀教授却并不知情的帮凶？如果你们能够反抗曼陀罗的话，我们也许……”
车子突然冒出烈焰炸成了碎片，博士重重地摔在柏油路上。
多娜和卡恩斯兄弟已经跑了，威尔弗和妮蒂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
很好。
博士看着已经变成了那个意大利矮个人火葬场的面包车。
“这是清除被改写的M-TEK的一种方法，我猜，”他说，“要我说的话，还是有点过分。”
他刚一站起来，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了。那个结实的人成了新首领。博士注意到，他说话时有很浓的希腊口音。
“德尔斐女士想见你。”
“嗯，可以。不过我想看看我的朋友们是不是还好。”
“他们也一起去。”
“我不是很同意这一点。”
“要么我们现在就杀了你。”那个希腊人补充道。
这时候，威尔弗、妮蒂、多娜和男孩子们都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站到了博士身边。
博士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只是在吓唬人。”他对威尔弗说，“他们想活捉我，你还记得吗？”
“我们同舟共济。”威尔弗说，“我在伞兵部队的时候，从来没扔下过任何同伴。”
博士点点头，“嗯，好，我们人都齐了。你们有结实的车吗？”
“我们走着去。”对方的一个老人说道，是个美国老太太。
“路很远。”多娜说。
一个年轻人耸耸肩，“正好当锻炼身体了。”
于是他们徒步穿过伦敦市。
他们所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一群一群的人朝天上齐声喊口号。
其他人都胆战心惊地躲了起来，偶尔有人抢劫商店，大概是觉得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转，担心食物短缺。
“真像当年闪击战的时候。”当他们穿过莱斯特广场的时候，妮蒂突然说道。
“还好没有炸弹和垮塌的楼房，谢天谢地。”博士说。
多娜注意到，博士故意让大家分散一些。她和卡恩斯兄弟走在队伍后面，威尔弗似乎有点累了，只走在她前面一点点。多娜身后就是希腊人和两个美国老人。
四个年轻人走在博士的前面。
不知什么时候，博士接替了威尔弗的位置，现在由他扶着妮蒂。
多娜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她能从博士散发出的紧张气场中感觉到什么，而妮蒂的反应也很奇怪，除了点头以外没有任何回答。他们肯定不是在讨论伦敦的建筑。
她很想问外公他觉得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最终没有问出来。因为万一事情不对劲儿，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不希望外公责怪博士。
多娜意识到，这是这么久以来自己头一次对博士的行为有所质疑。她不喜欢这样。
走了几个小时，他们停下来休息了几次。几个年轻人负责去找吃的（也就是用曼陀罗的力量把商店门炸开去抢东西）。
有一次，博士和妮蒂坐在废弃的汉堡店里，卡恩斯兄弟狼吞虎咽地吃着冷薯条和玛芬蛋糕。妮蒂在布告板上找到了几张纸，于是写了点什么上去，博士边看边点头。
威尔弗让多娜试着用用微波炉，多娜一回头，却看到妮蒂一个人坐着，博士正在尝试跟那个希腊人沟通。
但是他们还来不及用微波炉热汉堡，就被那群人催着走了，博士抗议也没用。
男孩子们很快又累了。妮蒂和威尔弗也非常疲倦。多娜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而博士……他还在继续走。现在卢卡斯和乔伊走在他前面，博士通过给他们讲述克伦威尔路和沿途建筑物的历史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那两个美国老人按理说本来应该已经累断气了，但是，他们却时不时地一个人或两人一起伸直胳膊指向前方，随时准备使用他们昨晚在哥白尼天文台用过的曼陀罗的力量。
他们到达汉默史密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多娜估计他们至少还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布伦特福德。而且妮蒂和威尔弗越来越频繁地需要停下来休息，所以需要的时间会更多。
“我外公年纪大了。”她抓住机会对那个希腊人说。结果换来威尔弗不顾疲劳的气愤回应：“喂，我好着呢！”
那个希腊人耸耸肩，说德尔斐女士不可能一直等。
晚上并不冷，但也不是盛夏，当他们沿着没人也没车的西大街走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
多娜走在博士旁边，威尔弗和妮蒂跟卡恩斯兄弟走在一起。
威尔弗为了鼓舞士气，给大家讲了他在伞兵部队时期的故事，多娜小时候也经常听他讲这些故事，虽然通常是在长途旅行的车子上，而不是在痛苦地徒步穿越恐怖城市的路上。
“你为什么不让这些人回家？”博士突然停下来，提议道，“德尔斐女士肯定是只想见我。你看，我们已经到奇斯威克了。让多娜带威尔弗和妮蒂回家，让这两个小孩也回家，可以吗？”
那个希腊人没理他，只是继续走路。
“不管是我还是外公，都绝对不会丢下你。”多娜追上博士悄声说，“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我们所有人都去呢，你知道吗？”
博士看着她的眼睛，“为了保险，”他简单地说，“光威胁我没用。出于某些原因，他们需要我活着。而威胁杀了你们是对我很管用的要挟条件。抱歉。”
“没关系。”威尔弗说，“我们是自愿参加这件事的。能跟你并肩作战，我感到很骄傲，博士。我的小士兵们也这么想。”
卡恩斯兄弟点点头，卢卡斯看起来比乔伊更热切一点，这点必须说明。
博士看了看妮蒂，她正摇摇晃晃地朝中心绿化带走去。
“她太累了，”博士难过地看着威尔弗把她拉回来，“她又像昨晚一样开始神游了。”
“那你为什么要带上她？”多娜的语气比她自己预想的要生气一些。
“我没想到要步行，”博士说，“对不起。”
多娜稍微放慢了脚步。
博士的计划出现了偏差，他眼下有些着急了。
这不是个好现象。
突然，一束汽车灯光照到了他们，博士和他的同伴们同时抬手遮住眼睛，一辆迷你巴士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在了他们面前。
“嗨！”多娜大喊，“你得帮帮我们！”
博士上前阻止多娜，但是没来得及。
迷你巴士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女人高声说道：“上来吧，各位！”她有着一口活泼的爱尔兰口音，“德尔斐女士在等着你们呢。”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上了车。
“你就不能早来三个小时吗？”威尔弗一边搀扶着神志不清的妮蒂上车，一边抱怨着。
那个女人笑了，“我叫凯特琳，代表摩根科技。很抱歉，你们都辛苦了。但是和接下来的情况相比，这点辛苦不值一提。而且德尔斐女士坚信，精疲力竭的囚犯比精神抖擞的囚犯更顺从。我过来的唯一原因是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时间紧迫，大家抓紧了！”
凯特琳猛一掉头，车子轰鸣着，沿A4大道一路狂奔，冲向布伦特福德商务区，也就是金里。
“我们到了。”凯特琳开始减速。
多娜看到神谕酒店朦胧地出现在正前方的黑暗中，每一扇窗户都亮着灯。
“哈！”博士笑了，“我们要在名叫神谕的地方见德尔斐。这真幽默，才怪。”
“午夜了，”凯特琳边说，边打开迷你巴士的门，“今天是星期一，宇宙将改头换面。”
她笑了。
多娜打了个冷颤。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博士还在座位下面发现了一本平装书，名字叫《月黑风高夜》，讲的是富有的国王、海盗、担惊受怕的女仆、强壮的牧牛人，以及一个在雪地里被捡来的小女孩的故事。博士很同情故事里的主人公，一位年轻的医院实习生，他一直在努力地把这些完全格格不入的情节串在一起。
没一会儿他就读不下去了，把书扔给了卡恩斯兄弟。
卢卡斯马上开始饶有兴致地看书，同时不忘经常用保护的眼光盯着和博士谈论他失踪已久的爸爸的乔伊。
但是博士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回答。乔伊记不起星期五下午去电子产品商店里发生的事情了——要不是他拿到了免费的M-TEK样品，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去过那里。
“他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卢卡斯低声说。
“你们拿回家的M-TEK是什么样的？”
乔伊给博士看了一个便携设备，卢卡斯则继续看书。“就像是一个可以播放电影的Mp3，”乔伊说，“可以连接上网，同时也是一部手机，还有160G的存储空间，你可以存各种东西进去。运行Windows系统和OSX 6系统也非常快。”
博士十分赞赏地点点头，“好东西总是体积小巧。”他迅速地掏出音速起子把M-TEK检查了一遍。
多娜听到了噪音，回头朝他喊道：“弄坏的话，你最好再给他买个新的！”
但是博士皱起了眉头。音速起子没起丝毫作用，连存在里面的音乐文件都没损坏到。
“这真是……”
“奇怪？”多娜帮他说了。
“比奇怪更甚。”博士说。他爬到车子后面找到工具箱，取出一把大锤子砸向M-TEK。锤子碎了，卢卡斯和乔伊万分气愤地大叫起来，吓得多娜在拐进布莱克沃尔隧道时差点撞上路沿。
“怎么了？”威尔弗问。
博士举起M-TEK，“一点儿也没坏，一个坑也没有，完全没事。技术不错。是外星人的好科技。这技术几乎是不可能在地球上存在的。”他朝吓了一跳的兄弟俩笑了笑，“不过，我确实喜欢来一点儿‘不可能’。”
“你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事情了吗？”多娜问道。
“你已经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我们居然都还活着。”威尔弗回答说。
“路上没有车流。”卢卡斯提示道。
博士看了看周围，“是真的吗？”
多娜点点头，“路上有很多停着的车子。但自从咱们离开哥白尼天文台，我总共只见到三辆车在路上，其中一辆还不停地对我闪灯，好像那司机很生气的样子。”
“很可能是因为你抢了他的道。”威尔弗说。
“我觉得他是想要逼停我们，”多娜没理外公，“因为他真是太疯狂了。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因为是星期天？”博士猜测道。
“这可是伦敦东南区，”多娜反驳道，“而且又不是公元十世纪。现在路上应该有好几百辆车才对。”
“我觉得挺好，”威尔弗说，“一路上非常平静。咱们要转进环岛的下一个路口，宝贝，妮蒂就住在主干道旁边。”
他们轻轻停在妮蒂家门外。
威尔弗下车按了门铃，但没人应。他透过投信口叫她，门很快开了，威尔弗被一把拉进去，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坐在车子前排的多娜看向博士。
“你看见了吗？”
“是妮蒂。”博士说。
“你怎么知道？”
“外星人绝对不会戴那种帽子。”
门开了，威尔弗走了出来，身后是妮蒂，她戴着一顶绿色小毡帽，上面插着一根孔雀羽毛，充满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风格。
“你看新闻了吗，博士？”妮蒂跳上车坐在威尔弗旁边。
博士说没有。
“那我们最好赶紧开车穿过伦敦市中心。”
怀着极大的好奇，多娜赶紧再次发动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他们穿过格林尼治，经过了重新整修的卡蒂萨克号展览馆，以及各种市场和商店。然后他们经过新十字车站，沿着老肯特路前行，绕过大象城堡，又过了黑修士桥。
“鬼影子都没有，”威尔弗说，“一个人都没有。”
“BBC让大家都待在屋里。费尔柴尔德说，全国进入了紧急状态。”
“费尔柴尔德？”博士问。
“首相。”卢卡斯叹了口气，“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认识很多首相，”博士说，“但是本世纪我觉得他们几乎一年一换。这位显然在历史上没什么建树。”
多娜一个急刹车，然后特别平静地说：“好吧。”
坐在后排的人一齐往前扑倒。“的确。”博士说。
的确，他们走不了了。他们现在正在通往查令十字车站不远处的泰晤士河河堤上。而他们面前大约站了一百万人。
那些人一动不动地，手伸向天空。
他们齐声说：“螺旋。螺旋。螺旋。”
“这可不好。”多娜说。
博士把乔伊的M-TEK递给多娜，“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为什么？”
“告诉她我们没事，明天再和她碰头。”
“这比眼前的事更重要？”
“对咱们俩来说，让你妈妈安心最重要，多娜，她会担心的。”然后，博士又对卡恩斯兄弟说，“我们马上给你们的妈妈打电话，她肯定担心死了。”
“不会的，”乔伊淡定地说道，“她总归也要加入到这群人里头。”
威尔弗想问为什么，但是博士摇摇头，“现在听我说，乔伊，她是你的妈妈，所以她不会有危险的。而且这些人也都不会有危险，目前看来。”
“她生了乔伊，也许她也有那个螺旋的基因？”卢卡斯说，“谢天谢地我是老大。”
乔伊凝望着车窗外，“那么，我们要怎么救她，博士？”
博士笑了，“就是这种精神，孩子，记住，我们可以救她。我们可以救所有这些人。”
多娜把M-TEK递了回来，“妈妈说奇斯威克街上空空如也。我让她就待在家里，喝喝茶，看看电视。我让她都听BBC的，千万别出门，而且要一直喝茶。她居然没把我的话当笑话。”
“我一点也不吃惊。”威尔弗说，“好了博士，我们要做什么？”
博士看了看那个M-TEK，“他们把这个送给你了吗，乔伊？他们是到处免费派送吗？”
乔伊点了点头，“在论坛上，他们说要在明天中午发售之前免费派送一百万台。”
“我打赌收到样品的人都来自特定的家系。这么说来，到明天，全国各地都会有M-TEK了？”
“全世界。”妮蒂插嘴道，“我也想去订一台。我喜欢这种东西。可能要等一个月左右，看看购物频道有没有折扣。”
“啊，我也喜欢在购物频道买东西，”多娜插嘴道，“呃，曾经喜欢，在之前我还比较有空的时候。那时就好像安尼斯·艾哈迈德[. 购物频道主持人。]对我下了咒……”
妮蒂笑了，“他多性感啊……”
威尔弗咳嗽了一下，“总之，回到正题。博士，我们不能停在这儿。”
博士还在摆弄M-TEK。
“居然保护得这么严密……要是能让我改写一下软件……”音速起子闪过几丝明暗不同的蓝光，M-TEK发出嘭的一声，博士欢呼起来。然后，他说：“我好像连上了一个占星网站。啊，是我们的老朋友德尔斐女士。”
“她为那些制造M-TEK的人工作，”卢卡斯说，“她还给他们的报纸写占星术的文章。”
博士定睛看了看那孩子，“你说什么？”
“摩根科技，他们什么都干。开电视台，办报纸，总之各种东西。”卢卡斯耸耸肩，“还有达拉·摩根，他就好像比尔·盖茨、鲁伯特·默多克和理查德·布兰森的混合体。”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博士问。
“他是摩根科技的负责人。已经有好些年了，我在学校的时候研究过他，但是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资料，他不喜欢有人随便撰写他的传记。”
博士看了看车上其他几个人，“我来总结一下。有很多光束击中了地面，人们像被施了催眠术一样，对着星星喊口号，原因是报纸上有个占星家全球广播，自称改变了全世界。还有人免费给有意大利血统的人发放新型电子设备。居然没人告诉我，这些事情是有联系的吗？”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多娜说：“别指望我们也有你那种跳跃的逻辑思维，你知道的。”
“不是跳跃，很显然证据有明确所指……算了。我要怎么找到摩根科技？”
“就在我们家旁边，”卢卡斯说，“布伦特福德。”
“哦，对，”威尔弗说，“他们在金里地区有一座酒店和办公的综合大楼。”
“管事的人就叫达拉·摩根？”
“对。”
“当然应该是他，”博士念叨着，“就是他。卢卡斯，把有关他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我，好吗？”博士把M-TEK扔到地上，乔伊捡起来。“别捡了乔伊，它很危险。”
博士把音速起子对准车厢后部，车门弹开了。“走，这群人堵住了路，我们必须步行过去，再找个新的交通工具。”
“博士，”威尔弗抗议道，“妮蒂……”
“嗨，”妮蒂说，“我可以和大家一样走路，威尔弗·莫特。”她挽住威尔弗的胳膊，“我们要互相支持。”
威尔弗低头朝她笑了笑。
多娜也想去挽住妮蒂，但她忽然觉得博士的神情不太对劲。
他的样子和昨天晚宴时一样。
他看妮蒂的神情非常的……奇怪。
多娜拉住卡恩斯兄弟，“跟紧我。”她对他们说，“我们来帮博士把这件事搞定。”
“多娜。”博士突然说话，那是多娜非常习惯的警告口吻。
原来，就在他们和齐声喊口号的人群之间，突然闯出了几个人。多娜认出那是昨晚在哥白尼天文台的那些人。
“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你是怎么改写M-TEK的软件的？”站在前面的小个子问道。多娜记得这人，他是这几个人的头领，同时多娜意识到他也有着意大利口音。
“天赋。”博士回答。
“这不在计划中，”矮个子说，“我们不能容许计划中出现薄弱环节。”
“抱歉。”博士示意其他几个人慢慢退到自己身后，他自己则站在了车子和被曼陀罗力量控制的那群人之间。“我把那个M-TEK放在车子后面了，你们要我去拿过来吗？”
“你不许动。”那个意大利人一边说一边推开博士自己爬进了车子。
博士朝其他几个人笑了笑。对方两个年老的人站在一边，四个年轻人站在后面，还有个很健壮的人站在左边。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有多少人是圣马蒂诺的后代，其中又有多少是他们的……奴隶？帮手？在天文台谋杀教授却并不知情的帮凶？如果你们能够反抗曼陀罗的话，我们也许……”
车子突然冒出烈焰炸成了碎片，博士重重地摔在柏油路上。
多娜和卡恩斯兄弟已经跑了，威尔弗和妮蒂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身后。
很好。
博士看着已经变成了那个意大利矮个人火葬场的面包车。
“这是清除被改写的M-TEK的一种方法，我猜，”他说，“要我说的话，还是有点过分。”
他刚一站起来，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了。那个结实的人成了新首领。博士注意到，他说话时有很浓的希腊口音。
“德尔斐女士想见你。”
“嗯，可以。不过我想看看我的朋友们是不是还好。”
“他们也一起去。”
“我不是很同意这一点。”
“要么我们现在就杀了你。”那个希腊人补充道。
这时候，威尔弗、妮蒂、多娜和男孩子们都从藏身处走了出来，站到了博士身边。
博士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只是在吓唬人。”他对威尔弗说，“他们想活捉我，你还记得吗？”
“我们同舟共济。”威尔弗说，“我在伞兵部队的时候，从来没扔下过任何同伴。”
博士点点头，“嗯，好，我们人都齐了。你们有结实的车吗？”
“我们走着去。”对方的一个老人说道，是个美国老太太。
“路很远。”多娜说。
一个年轻人耸耸肩，“正好当锻炼身体了。”
于是他们徒步穿过伦敦市。
他们所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一群一群的人朝天上齐声喊口号。
其他人都胆战心惊地躲了起来，偶尔有人抢劫商店，大概是觉得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转，担心食物短缺。
“真像当年闪击战的时候。”当他们穿过莱斯特广场的时候，妮蒂突然说道。
“还好没有炸弹和垮塌的楼房，谢天谢地。”博士说。
多娜注意到，博士故意让大家分散一些。她和卡恩斯兄弟走在队伍后面，威尔弗似乎有点累了，只走在她前面一点点。多娜身后就是希腊人和两个美国老人。
四个年轻人走在博士的前面。
不知什么时候，博士接替了威尔弗的位置，现在由他扶着妮蒂。
多娜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她能从博士散发出的紧张气场中感觉到什么，而妮蒂的反应也很奇怪，除了点头以外没有任何回答。他们肯定不是在讨论伦敦的建筑。
她很想问外公他觉得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最终没有问出来。因为万一事情不对劲儿，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不希望外公责怪博士。
多娜意识到，这是这么久以来自己头一次对博士的行为有所质疑。她不喜欢这样。
走了几个小时，他们停下来休息了几次。几个年轻人负责去找吃的（也就是用曼陀罗的力量把商店门炸开去抢东西）。
有一次，博士和妮蒂坐在废弃的汉堡店里，卡恩斯兄弟狼吞虎咽地吃着冷薯条和玛芬蛋糕。妮蒂在布告板上找到了几张纸，于是写了点什么上去，博士边看边点头。
威尔弗让多娜试着用用微波炉，多娜一回头，却看到妮蒂一个人坐着，博士正在尝试跟那个希腊人沟通。
但是他们还来不及用微波炉热汉堡，就被那群人催着走了，博士抗议也没用。
男孩子们很快又累了。妮蒂和威尔弗也非常疲倦。多娜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而博士……他还在继续走。现在卢卡斯和乔伊走在他前面，博士通过给他们讲述克伦威尔路和沿途建筑物的历史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那两个美国老人按理说本来应该已经累断气了，但是，他们却时不时地一个人或两人一起伸直胳膊指向前方，随时准备使用他们昨晚在哥白尼天文台用过的曼陀罗的力量。
他们到达汉默史密斯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多娜估计他们至少还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布伦特福德。而且妮蒂和威尔弗越来越频繁地需要停下来休息，所以需要的时间会更多。
“我外公年纪大了。”她抓住机会对那个希腊人说。结果换来威尔弗不顾疲劳的气愤回应：“喂，我好着呢！”
那个希腊人耸耸肩，说德尔斐女士不可能一直等。
晚上并不冷，但也不是盛夏，当他们沿着没人也没车的西大街走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
多娜走在博士旁边，威尔弗和妮蒂跟卡恩斯兄弟走在一起。
威尔弗为了鼓舞士气，给大家讲了他在伞兵部队时期的故事，多娜小时候也经常听他讲这些故事，虽然通常是在长途旅行的车子上，而不是在痛苦地徒步穿越恐怖城市的路上。
“你为什么不让这些人回家？”博士突然停下来，提议道，“德尔斐女士肯定是只想见我。你看，我们已经到奇斯威克了。让多娜带威尔弗和妮蒂回家，让这两个小孩也回家，可以吗？”
那个希腊人没理他，只是继续走路。
“不管是我还是外公，都绝对不会丢下你。”多娜追上博士悄声说，“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我们所有人都去呢，你知道吗？”
博士看着她的眼睛，“为了保险，”他简单地说，“光威胁我没用。出于某些原因，他们需要我活着。而威胁杀了你们是对我很管用的要挟条件。抱歉。”
“没关系。”威尔弗说，“我们是自愿参加这件事的。能跟你并肩作战，我感到很骄傲，博士。我的小士兵们也这么想。”
卡恩斯兄弟点点头，卢卡斯看起来比乔伊更热切一点，这点必须说明。
博士看了看妮蒂，她正摇摇晃晃地朝中心绿化带走去。
“她太累了，”博士难过地看着威尔弗把她拉回来，“她又像昨晚一样开始神游了。”
“那你为什么要带上她？”多娜的语气比她自己预想的要生气一些。
“我没想到要步行，”博士说，“对不起。”
多娜稍微放慢了脚步。
博士的计划出现了偏差，他眼下有些着急了。
这不是个好现象。
突然，一束汽车灯光照到了他们，博士和他的同伴们同时抬手遮住眼睛，一辆迷你巴士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在了他们面前。
“嗨！”多娜大喊，“你得帮帮我们！”
博士上前阻止多娜，但是没来得及。
迷你巴士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女人高声说道：“上来吧，各位！”她有着一口活泼的爱尔兰口音，“德尔斐女士在等着你们呢。”
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上了车。
“你就不能早来三个小时吗？”威尔弗一边搀扶着神志不清的妮蒂上车，一边抱怨着。
那个女人笑了，“我叫凯特琳，代表摩根科技。很抱歉，你们都辛苦了。但是和接下来的情况相比，这点辛苦不值一提。而且德尔斐女士坚信，精疲力竭的囚犯比精神抖擞的囚犯更顺从。我过来的唯一原因是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时间紧迫，大家抓紧了！”
凯特琳猛一掉头，车子轰鸣着，沿A4大道一路狂奔，冲向布伦特福德商务区，也就是金里。
“我们到了。”凯特琳开始减速。
多娜看到神谕酒店朦胧地出现在正前方的黑暗中，每一扇窗户都亮着灯。
“哈！”博士笑了，“我们要在名叫神谕的地方见德尔斐。这真幽默，才怪。”
“午夜了，”凯特琳边说，边打开迷你巴士的门，“今天是星期一，宇宙将改头换面。”
她笑了。
多娜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