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很久很久以前，远在第一批魔法师到达伦敦之前，雄伟的西敏寺即对四周的城镇发挥了可观的影响力。西敏寺的兴建始于为人所遗忘的某朝国王，经过好几世纪的建造，寺院和院地逐渐向外扩展，吸引为数众多的学者僧侣来此服事上帝、在图书馆进行研究，或在各自领域里努力工作。教堂主体耸入云霄，高逾一百尺，建筑物中心和西侧底端有尖翘的高塔伸出，远远高于圣坛。建筑物由坚固的白石建造，但发展中城市排放的烟尘和魔法射线的外泄，使它渐渐不复当年的颜色。
时光倏忽而逝。国王失势，国会兴起，开会的地点也改到离西敏寺不远的西敏厅。教堂的影响力慢慢萎缩，就像幸存的潦倒僧侣消瘦的腰围。许多寺院附属建筑物都毁损了，只剩下回廊（四条宽阔的走道，包围着中间的四方草地，供人自由进出）保持良好。当国会被新兴政权（一群法力强大、没时间维系教堂传统的魔法师）所取代，历史悠久的寺院照理来说也难逃破败荒芜。
但有一项传统让这栋建筑逃过一劫。长久以来，国家最伟大的领袖，无论国王或国会阁员，都埋葬在教堂的地下墓室。教堂正殿的柱子四周聚集了无数坟墓和纪念碑，地底土窖和坟墓如蜂窝般罗列成群。魔法师追求不朽名声的欲望不亚于从前的君王，因此决定延续这项传统。死后能埋葬住这座教堂，变成极高的荣誉。
幸存的僧侣都被逐出，只设置一小群神职人员，偶尔进行一些仪式，寺院在现代的角色和巨型陵寝没两样。普通人很少来这一带，无论白日还是晚上，甚至连围墙都尽量避开，因为它出了名的不吉利。
因此，这栋建筑物的保全系统相对来说也比较薄弱。十一点三十分整，他们第一批人到达外围建筑的回廊上那扇没锁的门时，可以悄悄溜进去，警卫出现的机率微乎其微。
凯蒂曾想在平常开放时间造访寺院一趟，好好做些事前考察，好对格莱斯顿陵寝的外观先有个底。但潘尼斐勒先生不准，「我们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其实，凯蒂完全不必担心。在这漫长且紧张的一天，霍普金先生一如往常地提供许多有用资讯，弄来数不清的寺院和周遭环境的地图。他给他们看耳堂平面图，大部分的坟墓都在耳堂下方；他给他们看周遭的道路状况，特别指出夜警守卫室的位置，以及已知的警戒球巡逻路线。他指出哪些门会上锁，并建议他们一个个分开到寺院集合，以免碰上巡逻侦查。霍普金先生把一切都安排得万无一失。
「真希望我像你们一样拥有魔法抵抗力，」他难过地说，「这样我就可以亲身参与任务了。」
潘尼斐勒先生监督着史丹力整理一盒从地下室拿出的武器，「好了，好了，霍普金，」他大声喊叫，「你已经完成你的责任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偷窃是我们的专业。」
「老大，容我问一句，」凯蒂说，「您也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老人斑驳的脸夹杂着怒色，「当然！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光荣的一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建议我不要去？你认为我太孱弱了吗？」
「不，不是的，老大。我绝无此意。」凯蒂继续埋头研究寺院地图。
那天，极大的期待和不安占据了他们的心神。每个人都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就连平常最稳重的安妮都变得暴躁易怒。他们一整个早上都在分发器材，每个人静静准备自己的装备。凯蒂带回赞助者的礼物后，潘尼斐勒先生和霍普金先生就退到店后的小房间研读说明指示。其余人逡巡在画具和画架之间，几乎很少说话。安妮则准备三明治当午餐。
当天下午，凯蒂、佛瑞德、史丹力和尼克到地下室磨练身手。佛瑞德和史丹力轮流对早已千疮百孔的横梁丢银碟，尼克则和凯蒂进行模拟刀战。他们回到楼上，发现霍普金先生和潘尼斐勒先生还关在房里磋商。到了五点三十分，周遭气氛一触即发，安妮捧着茶和杏仁饼干进去。一小时后，潘尼斐勒先生终于走出内室，小心翼翼倒着已经半温的茶。
「我们已经解开指示的内容，」他说，「现在，我们是真的万事俱备了。」他郑重地举杯祝贺，「敬今晚的丰收！正义与我们同在。朋友们，要有信心、有热情。勇往直前，不屈不挠，我们的人生将就此改观！」
他一口饮尽，匡的一声断然把茶杯放回小碟子上。
接着，展开最后的讨论。
凯蒂是组织里第二个进入寺院外围建筑的，安妮领头，比凯蒂早不到一分钟。凯蒂一眼望去，只见一片漆黑，安妮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我们该冒险点灯吗？」她低声说。
「笔管手电筒，」安妮说，「我点亮了。」
对面墙壁上亮起一小束激光，然后闪过凯蒂的脸庞，她眯起眼睛，手挡着光线。」照低一点，」她说，「搞不好窗外看得到我们。」
安妮趴在石板地上匍匐前进，试探地用手电筒指向四周，一闪而过的光线照到成堆的油漆罐、镰锹、整理花园的耙子、一台崭新的刈草机等各式各样的用具。凯蒂甩下背包，重重摔在面前，看了看手表，「下一个该进来了。」
仿佛在应和她似的，外面门边响起微弱的窸窣声。安妮熄掉手电筒，他们在黑暗中匍匐前进。
有人打开门又关上，随之而来的是浓浊的呼吸声。这一瞬间，空气也跟着流进房间，带来一阵强烈的刮胡水味。
凯蒂紧张的心情松懈了下来，「哈啰，佛瑞德。」
组织里其余人等以五分钟为间隔逐一进来。最后现身的是潘尼斐勒先生，出现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上气不接下气。他气喘吁吁地下令，「佛瑞德、史丹力！点亮……提灯！这——这间房……没有窗户，我们不用担心。」
在两盏强力提灯的照射下，他们一行六人完全现形：全部背着背包，一身漆黑。潘尼斐勒先生甚至把拐杖涂成黑色，还在拐杖尖端包上布套。他倚着拐杖，目光慎重地一一扫过众人，回想接下来的对策。「很好，」他终于开口，「安妮，请拿出头套。」
她拿出深色毛料头套分发给大家。佛瑞德狐疑地看着他分到的头套。「我不喜欢这东西，」他发牢骚，「戴起来很痒。」
潘尼斐勒先生不耐烦地咂着舌，「佛瑞德，今晚光顶着黑色头发可不够，头套非常重要，戴上它。很好——现在进行最后确认，然后就要进回廊了。尼古拉——装着『玄秘斗篷』的小匣在吗？」
「在。」
「打开小匣的榔头也在吗？」
「也在。」
「佛瑞德——撬棍在吗？很好。还有你那套有用的小刀在吗？非常好；史丹力——绳子和罗盘？凯蒂——贴片、绷带和药膏？很好，然后我手上有通往坟墓的钥匙。武器方面，我们至少有一面霉精镜和几种元素球，一切顺利。」
他花了一点时间平息呼吸，「在我们通过前，」他补充说明，「还有几件事要注意。只有受到阻挠时，才能使用武器，使用武器是万不得已的手段。除了这种情况以外，我们都要低调，别让人瞧见。如果通往寺院的门锁着，我们就撤退。在坟墓里找到宝藏后，我会分配给你们携带，装进袋子，原路返回，到这个房间碰头。如果发生不测，首先想办法回到我们的地下室，不要到店里。万一我因为任何原因发生意外，霍普金先生会告诉你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明天下午，他会在德鲁伊咖啡馆等你们。有任何问题吗？没有？尼古拉——你可以……」
外围建筑的尽头是第二道门。尼克静静地到了那扇门前，用力一推，门开了，门后是如墨水般深蓝的宽阔洞天。
「走吧。」潘尼斐勒先生说。
他们进入的顺序是：尼克、凯蒂、佛瑞德、安妮、史丹力，潘尼斐勒先生殿后。
他们宛如蝙蝠般轻巧滑过回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看到一粒粒斑点沿着黑暗的墙壁移动。石板墙上露出一块较淡的影子，显示他们的右边是一扇拱窗，但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回廊围绕的内院，也没有月光为他们指引道路。他们鬼鬼祟祟的脚步磨蹭着石板地上的落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潘尼斐勒先生尖端包住的拐杖，一路在后面敲出闷响。最前头，尼克提着盖着罩子的提灯，挂在长链上无声摇晃，发出的亮光离地面忽远忽近，看起来活像一团鬼火。他把提灯压到低于窗台的高度，以免有人监视。
凯蒂数着经过的拱门数目。走到第八块灰色石板后，指引的灯光突然打向右边回廊的角落里。她迅速低头查看四周，同时也维持原来的步伐，一边大步前进，一边继续数着拱门。一座、两座……背包的重量压着她的背，传出里面东西晃动的声响，她全心祈祷包裹元素球的布能好好保护它，不会自己炸开。四座、五座……她的手自动摸上放其他武器的位置：腰带上的刀、外套里的银碟暗器，这些东西比任何魔法武器能带给她的安全感都大：它们没有受到魔鬼污染。
六座、七座……他们到达回廊北侧尽头。提灯的指引光线猛地一震，慢了下来。凯蒂差点就撞上尼克的后背，好在及时停下，后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持续了一会儿才静止。
她感觉到尼克转头，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说：「正殿大门到了，好戏来了。」
他举起提灯在面前晃一下，凯蒂瞄到一扇古老的门，门的黑色表面雕凿繁复，还有巨钉装饰。亮光经过时，突出钉子的影子随之跳动、轮转。灯光变弱，然后是一片漆黑、寂静、细微的摩擦声。凯蒂一边等着，手指一边搓着她口袋里的链坠。她想象尼克的手指摸索着门上深色的颗粒和镶钉，寻找着巨大的金属门闩。凯蒂隐约听到手忙脚乱的窸窣声，从尼克那儿还传来间歇的喘气、咒骂、外套摩挲声——看来他是屡试屡败，显然正遇到难题。
「快啊。」轻轻匡啷一声，微弱的光线撒落石板，尼克把提灯放到地上，空出双手和门闩搏斗。凯蒂后方近处佛瑞德喃喃的咒骂声几乎直接传进她耳里。她意识到由于紧张，她牙关咬得下巴都开始发疼。赞助人错估情势？门还是锁着？若是如此，他们可就完完全全陷入困境。入口只有这一处，又不能陂门而入，他们不能冒险引起任何形式的爆炸。
有什么东西扫过她，从气味闻得出是佛瑞德。
「让我来，过去一点……」尼克站起身，衣物一阵窸窣，接着是短暂胡乱摸索的声音，然后传来佛瑞德的低哼。突然，匡啷一声，还有撞击闷响，夹带着铰链生锈发出的尖锐嘎吱声。佛瑞德不无得意地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结果根本就不堪一击嘛。」
他回到队伍中原来的位置。一行人没再多说什么，直接通过，关上身后的门。现在，他们进入西敏寺正殿了。
尼克调整提灯上的罩子，让提灯只发出最小的光圈。他们等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亮度。教堂里并非全然黑暗：凯蒂渐渐能看见对面的巨大拱窗映出鬼一般的影子，一路延伸到正殿整面北墙。在经过的车灯等远方光线的照射下，把拱窗的轮廓映照得益发鲜明。彩绘玻璃上画着陌生的人物，但光线还不够强到能看清这些图案。上方路面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凯蒂觉得好像被包裹在一颗巨大的茧内。
凯蒂辨认出一座纪念石柱，就在她身边，纪念柱上端直耸入拱形阴影中。其他柱子则间隔地林立于正殿，接近基座处围绕着一块块黑色东西，比例怪异且为数众多。看着这些东西让她感觉有点胃绞痛：这些全都是纪念碑和坟墓。
拐杖拄地的闷响显示潘尼斐勒先生在往前移动。虽然潘尼斐勒先生透过头套轻声细语，但他的话还是引起一连串回声在石林间前后摆荡，「快点，跟着我。」
他们跟着亮光，通过开阔的正殿，走在隐藏的屋顶下。潘尼斐勒先生打头阵，用他最快的速度行走，其余人紧跟在后。史丹力晃到队伍左侧，当他们经过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时，他好奇地举起提灯——结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往后跳开，摇晃的灯光在他们身边投出旋转的影子，尖叫声不绝于耳。
潘尼斐勒先生猛然转身，凯蒂伸手取刀，佛瑞德和尼克手上握着银碟。「什么东西？」凯蒂的心猛地跳动，用气音问道。
黑暗中响起哀愁的声音，「就在我们身边——有……鬼……」
「这世界上哪有鬼啊。举起提灯。」
史丹力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提灯。在颤抖的灯光照射下，壁龛内现出一个石头底座，旁边是拱型门框，里面则是一尊骷髓雕像，身披寿衣，还作势挥舞一支长矛。
「噢……」史丹力小声说，「原来是雕像。」
「你这笨蛋，」凯蒂低声说，「这只是哪个人的坟墓。你可以叫得再大声一点啊？」
「快走吧，」潘尼斐勒先生早已移步，「别浪费时间。」
他们离开正殿，绕过粗壮的柱子，进入北耳堂，走道两侧清晰可见的纪念碑越来越多。尼克和史丹力举起提灯，想看清楚那些坟墓，因为其中之一就属于格莱斯顿。很多雕像都是真人尺寸，再现魔法师生前的样貌：有些坐在雕刻的椅子上，研读着展开的羊皮卷；有些穿着雕刻的长袍，威风凛凛地站着，脸庞苍白而鲜明，看不见的眼睛直瞪着下面这群慌乱的人；有尊女子雕像倒是笑容满面，她手提笼子，里面坐着一只孤独的青蛙。凯蒂虽然有钢铁般的决心，不禁还是有些焦躁不安，只希望越快离开越好。
「看这里。」潘尼斐勒先生轻声说。
一座庄严的白色大理石男子雕像站在低矮的圆形基座上，眉头深锁，脸上挂着一副标准的肃然沉思之色。他罩着一件宽松下垂的长抱，长袍下是一套领子浆得硬挺的旧式西装，双手轻松地交握身前。大理石基座上深深镌刻着四个字：
格莱斯顿
这鼎鼎大名像是有什么魔力，让他们退避三舍，缩在一起，敬畏地远观那座雕像。潘尼斐勒先生轻声说：「通往墓室的钥匙在我口袋里，入口就在柱子那儿的一扇黄铜小门。凯蒂、安妮，你们眼睛最锐利，去找门和钥匙孔的位置，根据……」他忍住咳嗽，「……根据记录，钥匙孔应该在左手边。」
凯蒂和安妮绕过雕像，往柱子走去，安妮将笔管手电筒照向前头石像。她们绕着柱子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直到手电筒的亮光中出现金属黯淡的反光。她们走近一点，那金属板小小窄窄一块，只有五尺高，除了边缘一圈小小的镶钉，全无装饰。
「找到了。」凯蒂轻声说。左侧边缘一半高处，有个极小的洞。安妮将灯光凑近，只见洞里塞满蜘蛛网。
潘尼斐勒先生领着大家走上前，聚集在柱子旁。
「尼古拉，」他说，「准备好玄秘斗篷。」
凯蒂一行人在黑暗中站了约两分钟之久，透过头套的羊毛纤维平稳地呼吸着，等待尼克准备妥当。偶尔传来隐约的嗡嗡声，暗示着豪华轿车经过国会广场，其他时候，全都静悄悄的，只有潘尼斐勒先生用手套掩住的安静咳嗽声。
尼克清清喉咙，「好了。」正当此时，他们听到警笛声越来越大，好容易才越过西敏桥，融入夜幕，渐渐消逝。潘尼斐勒先生终于点点头。「现在，」他说，「站近点，否则玄秘斗篷无法保护你们。」
无论凯蒂还是别人，都不需要他提醒。他们挤得很近，面朝内、肩并肩，大致围成一圈。尼克居中，一手捧着精致的黑檀木匣，另一手挥着小铁锤。潘尼斐勒先生贴头，「钥匙在我手上。玄秘斗篷盖住我们的时候，我会把钥匙插进锁孔。这一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稳不要动。」
尼克举起铁锤，往黑檀木匣的盖子猛力捶下。盖子破成两半，裂开的回音宛如子弹的发射声。裂开的木匣往上喷出一串黄色粒子，闪烁着光芒不停旋转。黄色粒子盘旋爬升到他们上方，约至十五尺高，然后呈弧形向下射出，像水从喷泉洒出一般，落地后消失在石板间。木匣中还不断有粒子升起，向上飞升成圈、落下，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罩，把他们密封于内，就像在一个穹顶下。
潘尼斐勒先生握着小巧的金钥匙。他出手速度奇快，同时小心不让手超过光罩边界，把钥匙插进孔内。他旋转钥匙，然后响尾蛇般地迅速缩回手。
他们等着，大气都不敢动一下。凯蒂双颊流满冷汗。
黄铜小门无声地向内开启，里面一片漆黑，其中却有个闪着灼绿光芒的灯泡缓缓漂浮着。当那灯泡浮到与开口同高时，突然加速，膨胀扩张，发出令人作呕的嘶嘶怪声。没多久，突然爆出亮绿色的云团，弥漫至整座耳堂，像一道熊熊火焰，将所有的雕像和纪念碑映得一片明亮。毒云烧得他们四周的空气火热，气焰到达耳堂墙壁的一半高，他们蜷缩在玄秘斗篷的保护伞下，只要别跑到圆罩外的世界就安全无虞。尽管如此，飘散到他们鼻孔的污染腐败气味还是中人欲呕。
「我希望，」潘尼斐勒先生喘着气，绿色毒云来回肆虐，「玄秘斗篷的效力能撑得比毒云咒久。如果不——如果不行，史丹力，恐怕你见到的下一个骷髅就是我们。」
斗篷内很热，凯蒂觉得整颗头好像开始旋转。她紧咬嘴唇，希望能专注心神，这当口昏倒可是难逃一死。
出入意料的是，毒云突然自动熄灭。绿云似乎是向内自爆，好像没有受害人，它就被迫要将自己消耗殆尽。前一瞬，毒光映得整座耳堂一片火红；下一刻，它就像是被吸进虚空，一切回复黑暗。
一分钟过去了，汗水从凯蒂的鼻尖滴下，没人敢轻举妄动。
然后，潘尼斐勒先生猛地笑了起来，笑声非常高亢，近乎歇斯底里，凯蒂不禁牙齿打颤。声音里昭示的狂喜有些超过正常的界线了。她猛然向后退，直觉地想远离他，不料却一脚踏出斗篷外。她穿过黄色保护罩时，感到一阵刺痛，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查看了自己一会儿后，深深吸了口气。
「嗯，墓室开启了。」她说。
巴谛魔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时光倏忽而逝。国王失势，国会兴起，开会的地点也改到离西敏寺不远的西敏厅。教堂的影响力慢慢萎缩，就像幸存的潦倒僧侣消瘦的腰围。许多寺院附属建筑物都毁损了，只剩下回廊（四条宽阔的走道，包围着中间的四方草地，供人自由进出）保持良好。当国会被新兴政权（一群法力强大、没时间维系教堂传统的魔法师）所取代，历史悠久的寺院照理来说也难逃破败荒芜。
但有一项传统让这栋建筑逃过一劫。长久以来，国家最伟大的领袖，无论国王或国会阁员，都埋葬在教堂的地下墓室。教堂正殿的柱子四周聚集了无数坟墓和纪念碑，地底土窖和坟墓如蜂窝般罗列成群。魔法师追求不朽名声的欲望不亚于从前的君王，因此决定延续这项传统。死后能埋葬住这座教堂，变成极高的荣誉。
幸存的僧侣都被逐出，只设置一小群神职人员，偶尔进行一些仪式，寺院在现代的角色和巨型陵寝没两样。普通人很少来这一带，无论白日还是晚上，甚至连围墙都尽量避开，因为它出了名的不吉利。
因此，这栋建筑物的保全系统相对来说也比较薄弱。十一点三十分整，他们第一批人到达外围建筑的回廊上那扇没锁的门时，可以悄悄溜进去，警卫出现的机率微乎其微。
凯蒂曾想在平常开放时间造访寺院一趟，好好做些事前考察，好对格莱斯顿陵寝的外观先有个底。但潘尼斐勒先生不准，「我们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其实，凯蒂完全不必担心。在这漫长且紧张的一天，霍普金先生一如往常地提供许多有用资讯，弄来数不清的寺院和周遭环境的地图。他给他们看耳堂平面图，大部分的坟墓都在耳堂下方；他给他们看周遭的道路状况，特别指出夜警守卫室的位置，以及已知的警戒球巡逻路线。他指出哪些门会上锁，并建议他们一个个分开到寺院集合，以免碰上巡逻侦查。霍普金先生把一切都安排得万无一失。
「真希望我像你们一样拥有魔法抵抗力，」他难过地说，「这样我就可以亲身参与任务了。」
潘尼斐勒先生监督着史丹力整理一盒从地下室拿出的武器，「好了，好了，霍普金，」他大声喊叫，「你已经完成你的责任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偷窃是我们的专业。」
「老大，容我问一句，」凯蒂说，「您也要跟我们一起行动吗？」
老人斑驳的脸夹杂着怒色，「当然！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光荣的一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建议我不要去？你认为我太孱弱了吗？」
「不，不是的，老大。我绝无此意。」凯蒂继续埋头研究寺院地图。
那天，极大的期待和不安占据了他们的心神。每个人都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就连平常最稳重的安妮都变得暴躁易怒。他们一整个早上都在分发器材，每个人静静准备自己的装备。凯蒂带回赞助者的礼物后，潘尼斐勒先生和霍普金先生就退到店后的小房间研读说明指示。其余人逡巡在画具和画架之间，几乎很少说话。安妮则准备三明治当午餐。
当天下午，凯蒂、佛瑞德、史丹力和尼克到地下室磨练身手。佛瑞德和史丹力轮流对早已千疮百孔的横梁丢银碟，尼克则和凯蒂进行模拟刀战。他们回到楼上，发现霍普金先生和潘尼斐勒先生还关在房里磋商。到了五点三十分，周遭气氛一触即发，安妮捧着茶和杏仁饼干进去。一小时后，潘尼斐勒先生终于走出内室，小心翼翼倒着已经半温的茶。
「我们已经解开指示的内容，」他说，「现在，我们是真的万事俱备了。」他郑重地举杯祝贺，「敬今晚的丰收！正义与我们同在。朋友们，要有信心、有热情。勇往直前，不屈不挠，我们的人生将就此改观！」
他一口饮尽，匡的一声断然把茶杯放回小碟子上。
接着，展开最后的讨论。
凯蒂是组织里第二个进入寺院外围建筑的，安妮领头，比凯蒂早不到一分钟。凯蒂一眼望去，只见一片漆黑，安妮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我们该冒险点灯吗？」她低声说。
「笔管手电筒，」安妮说，「我点亮了。」
对面墙壁上亮起一小束激光，然后闪过凯蒂的脸庞，她眯起眼睛，手挡着光线。」照低一点，」她说，「搞不好窗外看得到我们。」
安妮趴在石板地上匍匐前进，试探地用手电筒指向四周，一闪而过的光线照到成堆的油漆罐、镰锹、整理花园的耙子、一台崭新的刈草机等各式各样的用具。凯蒂甩下背包，重重摔在面前，看了看手表，「下一个该进来了。」
仿佛在应和她似的，外面门边响起微弱的窸窣声。安妮熄掉手电筒，他们在黑暗中匍匐前进。
有人打开门又关上，随之而来的是浓浊的呼吸声。这一瞬间，空气也跟着流进房间，带来一阵强烈的刮胡水味。
凯蒂紧张的心情松懈了下来，「哈啰，佛瑞德。」
组织里其余人等以五分钟为间隔逐一进来。最后现身的是潘尼斐勒先生，出现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上气不接下气。他气喘吁吁地下令，「佛瑞德、史丹力！点亮……提灯！这——这间房……没有窗户，我们不用担心。」
在两盏强力提灯的照射下，他们一行六人完全现形：全部背着背包，一身漆黑。潘尼斐勒先生甚至把拐杖涂成黑色，还在拐杖尖端包上布套。他倚着拐杖，目光慎重地一一扫过众人，回想接下来的对策。「很好，」他终于开口，「安妮，请拿出头套。」
她拿出深色毛料头套分发给大家。佛瑞德狐疑地看着他分到的头套。「我不喜欢这东西，」他发牢骚，「戴起来很痒。」
潘尼斐勒先生不耐烦地咂着舌，「佛瑞德，今晚光顶着黑色头发可不够，头套非常重要，戴上它。很好——现在进行最后确认，然后就要进回廊了。尼古拉——装着『玄秘斗篷』的小匣在吗？」
「在。」
「打开小匣的榔头也在吗？」
「也在。」
「佛瑞德——撬棍在吗？很好。还有你那套有用的小刀在吗？非常好；史丹力——绳子和罗盘？凯蒂——贴片、绷带和药膏？很好，然后我手上有通往坟墓的钥匙。武器方面，我们至少有一面霉精镜和几种元素球，一切顺利。」
他花了一点时间平息呼吸，「在我们通过前，」他补充说明，「还有几件事要注意。只有受到阻挠时，才能使用武器，使用武器是万不得已的手段。除了这种情况以外，我们都要低调，别让人瞧见。如果通往寺院的门锁着，我们就撤退。在坟墓里找到宝藏后，我会分配给你们携带，装进袋子，原路返回，到这个房间碰头。如果发生不测，首先想办法回到我们的地下室，不要到店里。万一我因为任何原因发生意外，霍普金先生会告诉你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明天下午，他会在德鲁伊咖啡馆等你们。有任何问题吗？没有？尼古拉——你可以……」
外围建筑的尽头是第二道门。尼克静静地到了那扇门前，用力一推，门开了，门后是如墨水般深蓝的宽阔洞天。
「走吧。」潘尼斐勒先生说。
他们进入的顺序是：尼克、凯蒂、佛瑞德、安妮、史丹力，潘尼斐勒先生殿后。
他们宛如蝙蝠般轻巧滑过回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只看到一粒粒斑点沿着黑暗的墙壁移动。石板墙上露出一块较淡的影子，显示他们的右边是一扇拱窗，但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回廊围绕的内院，也没有月光为他们指引道路。他们鬼鬼祟祟的脚步磨蹭着石板地上的落叶，发出细微的窸窣声。潘尼斐勒先生尖端包住的拐杖，一路在后面敲出闷响。最前头，尼克提着盖着罩子的提灯，挂在长链上无声摇晃，发出的亮光离地面忽远忽近，看起来活像一团鬼火。他把提灯压到低于窗台的高度，以免有人监视。
凯蒂数着经过的拱门数目。走到第八块灰色石板后，指引的灯光突然打向右边回廊的角落里。她迅速低头查看四周，同时也维持原来的步伐，一边大步前进，一边继续数着拱门。一座、两座……背包的重量压着她的背，传出里面东西晃动的声响，她全心祈祷包裹元素球的布能好好保护它，不会自己炸开。四座、五座……她的手自动摸上放其他武器的位置：腰带上的刀、外套里的银碟暗器，这些东西比任何魔法武器能带给她的安全感都大：它们没有受到魔鬼污染。
六座、七座……他们到达回廊北侧尽头。提灯的指引光线猛地一震，慢了下来。凯蒂差点就撞上尼克的后背，好在及时停下，后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持续了一会儿才静止。
她感觉到尼克转头，用几乎是耳语的音量说：「正殿大门到了，好戏来了。」
他举起提灯在面前晃一下，凯蒂瞄到一扇古老的门，门的黑色表面雕凿繁复，还有巨钉装饰。亮光经过时，突出钉子的影子随之跳动、轮转。灯光变弱，然后是一片漆黑、寂静、细微的摩擦声。凯蒂一边等着，手指一边搓着她口袋里的链坠。她想象尼克的手指摸索着门上深色的颗粒和镶钉，寻找着巨大的金属门闩。凯蒂隐约听到手忙脚乱的窸窣声，从尼克那儿还传来间歇的喘气、咒骂、外套摩挲声——看来他是屡试屡败，显然正遇到难题。
「快啊。」轻轻匡啷一声，微弱的光线撒落石板，尼克把提灯放到地上，空出双手和门闩搏斗。凯蒂后方近处佛瑞德喃喃的咒骂声几乎直接传进她耳里。她意识到由于紧张，她牙关咬得下巴都开始发疼。赞助人错估情势？门还是锁着？若是如此，他们可就完完全全陷入困境。入口只有这一处，又不能陂门而入，他们不能冒险引起任何形式的爆炸。
有什么东西扫过她，从气味闻得出是佛瑞德。
「让我来，过去一点……」尼克站起身，衣物一阵窸窣，接着是短暂胡乱摸索的声音，然后传来佛瑞德的低哼。突然，匡啷一声，还有撞击闷响，夹带着铰链生锈发出的尖锐嘎吱声。佛瑞德不无得意地说，「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结果根本就不堪一击嘛。」
他回到队伍中原来的位置。一行人没再多说什么，直接通过，关上身后的门。现在，他们进入西敏寺正殿了。
尼克调整提灯上的罩子，让提灯只发出最小的光圈。他们等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亮度。教堂里并非全然黑暗：凯蒂渐渐能看见对面的巨大拱窗映出鬼一般的影子，一路延伸到正殿整面北墙。在经过的车灯等远方光线的照射下，把拱窗的轮廓映照得益发鲜明。彩绘玻璃上画着陌生的人物，但光线还不够强到能看清这些图案。上方路面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凯蒂觉得好像被包裹在一颗巨大的茧内。
凯蒂辨认出一座纪念石柱，就在她身边，纪念柱上端直耸入拱形阴影中。其他柱子则间隔地林立于正殿，接近基座处围绕着一块块黑色东西，比例怪异且为数众多。看着这些东西让她感觉有点胃绞痛：这些全都是纪念碑和坟墓。
拐杖拄地的闷响显示潘尼斐勒先生在往前移动。虽然潘尼斐勒先生透过头套轻声细语，但他的话还是引起一连串回声在石林间前后摆荡，「快点，跟着我。」
他们跟着亮光，通过开阔的正殿，走在隐藏的屋顶下。潘尼斐勒先生打头阵，用他最快的速度行走，其余人紧跟在后。史丹力晃到队伍左侧，当他们经过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时，他好奇地举起提灯——结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他往后跳开，摇晃的灯光在他们身边投出旋转的影子，尖叫声不绝于耳。
潘尼斐勒先生猛然转身，凯蒂伸手取刀，佛瑞德和尼克手上握着银碟。「什么东西？」凯蒂的心猛地跳动，用气音问道。
黑暗中响起哀愁的声音，「就在我们身边——有……鬼……」
「这世界上哪有鬼啊。举起提灯。」
史丹力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提灯。在颤抖的灯光照射下，壁龛内现出一个石头底座，旁边是拱型门框，里面则是一尊骷髓雕像，身披寿衣，还作势挥舞一支长矛。
「噢……」史丹力小声说，「原来是雕像。」
「你这笨蛋，」凯蒂低声说，「这只是哪个人的坟墓。你可以叫得再大声一点啊？」
「快走吧，」潘尼斐勒先生早已移步，「别浪费时间。」
他们离开正殿，绕过粗壮的柱子，进入北耳堂，走道两侧清晰可见的纪念碑越来越多。尼克和史丹力举起提灯，想看清楚那些坟墓，因为其中之一就属于格莱斯顿。很多雕像都是真人尺寸，再现魔法师生前的样貌：有些坐在雕刻的椅子上，研读着展开的羊皮卷；有些穿着雕刻的长袍，威风凛凛地站着，脸庞苍白而鲜明，看不见的眼睛直瞪着下面这群慌乱的人；有尊女子雕像倒是笑容满面，她手提笼子，里面坐着一只孤独的青蛙。凯蒂虽然有钢铁般的决心，不禁还是有些焦躁不安，只希望越快离开越好。
「看这里。」潘尼斐勒先生轻声说。
一座庄严的白色大理石男子雕像站在低矮的圆形基座上，眉头深锁，脸上挂着一副标准的肃然沉思之色。他罩着一件宽松下垂的长抱，长袍下是一套领子浆得硬挺的旧式西装，双手轻松地交握身前。大理石基座上深深镌刻着四个字：
格莱斯顿
这鼎鼎大名像是有什么魔力，让他们退避三舍，缩在一起，敬畏地远观那座雕像。潘尼斐勒先生轻声说：「通往墓室的钥匙在我口袋里，入口就在柱子那儿的一扇黄铜小门。凯蒂、安妮，你们眼睛最锐利，去找门和钥匙孔的位置，根据……」他忍住咳嗽，「……根据记录，钥匙孔应该在左手边。」
凯蒂和安妮绕过雕像，往柱子走去，安妮将笔管手电筒照向前头石像。她们绕着柱子行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直到手电筒的亮光中出现金属黯淡的反光。她们走近一点，那金属板小小窄窄一块，只有五尺高，除了边缘一圈小小的镶钉，全无装饰。
「找到了。」凯蒂轻声说。左侧边缘一半高处，有个极小的洞。安妮将灯光凑近，只见洞里塞满蜘蛛网。
潘尼斐勒先生领着大家走上前，聚集在柱子旁。
「尼古拉，」他说，「准备好玄秘斗篷。」
凯蒂一行人在黑暗中站了约两分钟之久，透过头套的羊毛纤维平稳地呼吸着，等待尼克准备妥当。偶尔传来隐约的嗡嗡声，暗示着豪华轿车经过国会广场，其他时候，全都静悄悄的，只有潘尼斐勒先生用手套掩住的安静咳嗽声。
尼克清清喉咙，「好了。」正当此时，他们听到警笛声越来越大，好容易才越过西敏桥，融入夜幕，渐渐消逝。潘尼斐勒先生终于点点头。「现在，」他说，「站近点，否则玄秘斗篷无法保护你们。」
无论凯蒂还是别人，都不需要他提醒。他们挤得很近，面朝内、肩并肩，大致围成一圈。尼克居中，一手捧着精致的黑檀木匣，另一手挥着小铁锤。潘尼斐勒先生贴头，「钥匙在我手上。玄秘斗篷盖住我们的时候，我会把钥匙插进锁孔。这一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稳不要动。」
尼克举起铁锤，往黑檀木匣的盖子猛力捶下。盖子破成两半，裂开的回音宛如子弹的发射声。裂开的木匣往上喷出一串黄色粒子，闪烁着光芒不停旋转。黄色粒子盘旋爬升到他们上方，约至十五尺高，然后呈弧形向下射出，像水从喷泉洒出一般，落地后消失在石板间。木匣中还不断有粒子升起，向上飞升成圈、落下，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罩，把他们密封于内，就像在一个穹顶下。
潘尼斐勒先生握着小巧的金钥匙。他出手速度奇快，同时小心不让手超过光罩边界，把钥匙插进孔内。他旋转钥匙，然后响尾蛇般地迅速缩回手。
他们等着，大气都不敢动一下。凯蒂双颊流满冷汗。
黄铜小门无声地向内开启，里面一片漆黑，其中却有个闪着灼绿光芒的灯泡缓缓漂浮着。当那灯泡浮到与开口同高时，突然加速，膨胀扩张，发出令人作呕的嘶嘶怪声。没多久，突然爆出亮绿色的云团，弥漫至整座耳堂，像一道熊熊火焰，将所有的雕像和纪念碑映得一片明亮。毒云烧得他们四周的空气火热，气焰到达耳堂墙壁的一半高，他们蜷缩在玄秘斗篷的保护伞下，只要别跑到圆罩外的世界就安全无虞。尽管如此，飘散到他们鼻孔的污染腐败气味还是中人欲呕。
「我希望，」潘尼斐勒先生喘着气，绿色毒云来回肆虐，「玄秘斗篷的效力能撑得比毒云咒久。如果不——如果不行，史丹力，恐怕你见到的下一个骷髅就是我们。」
斗篷内很热，凯蒂觉得整颗头好像开始旋转。她紧咬嘴唇，希望能专注心神，这当口昏倒可是难逃一死。
出入意料的是，毒云突然自动熄灭。绿云似乎是向内自爆，好像没有受害人，它就被迫要将自己消耗殆尽。前一瞬，毒光映得整座耳堂一片火红；下一刻，它就像是被吸进虚空，一切回复黑暗。
一分钟过去了，汗水从凯蒂的鼻尖滴下，没人敢轻举妄动。
然后，潘尼斐勒先生猛地笑了起来，笑声非常高亢，近乎歇斯底里，凯蒂不禁牙齿打颤。声音里昭示的狂喜有些超过正常的界线了。她猛然向后退，直觉地想远离他，不料却一脚踏出斗篷外。她穿过黄色保护罩时，感到一阵刺痛，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她查看了自己一会儿后，深深吸了口气。
「嗯，墓室开启了。」她说。
巴谛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