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真是个无聊的傍晚。」巨灵说，「没什么好戏。」
在房里绕圈圈的纳桑尼尔止步。「当然该如此。安静，如果我需要你的意见，我会问你。」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毫无说服力。他看看手表再度确认。「夜晚才刚开始。」
「没错，没错。我看得出你信心十足，你已经把地板犁出一小条沟了。而且我敢打赌你现在饿得要命，因为你忘了带口粮。」
「我不需要吃东西。现在她快到了，闭上你的嘴。」
巨灵位在一具旧衣柜顶上，化身成埃及小男孩，它把手臂往上伸，打了个夸张的大呵欠。「所有伟大不凡的计划都有破绽，」它说，「一小步踏错，就会全盘皆输。这是人的本性：你们生来就不完美。等着看吧，那女孩不会来，你也没带足食物，因此你和你的俘虏都会饿得要命。」
纳桑尼尔绷着脸，「别为他操心，他没事。」
「其实，我是满饿的。」雅各·希涅克坐在房间角落一把破旧椅子上。他披着一件旧军用大衣，是巨灵从秘密审讯室的一处阁楼里找到的，除此之外他只穿着睡裤跟一双特大号的袜子。「我没吃早餐，」他补充，机械地前后摇晃着那把快垮掉的椅子。「我想吃点东西。」
「看吧，」巨灵说，「他肚子饿了。」
「他不饿，而且如果他知道什么对他有利，他也会安静。」纳桑尼尔再度开始踱步，一边看着他的人质。希涅克似乎已从飞行恐惧症中恢复过来，而且由于他随即被关在这栋空屋内，没人看到他，他对自己容貌的妄想症状便减轻不少。他最该在意的是「被俘虏」此一事实，但这似乎没怎么困扰他，让纳桑尼尔微微讶异。不过话说回来，希涅克这几年来的生活也等于是自我囚禁。
魔法师的目光移向由床单盖住的窗户。他有股冲动想穿过去看看窗外的夜色，但还是忍住了。忍耐。女孩会来的，只要等待。
「来玩场游戏如何？」衣柜上的男孩咧嘴俯视他们，「我可以找一颗球和一个壁环，教你们玩阿兹特克的球戏。很好玩，你们得用用膝盖跟手肘把球穿过环。这是唯一的规则。喔，还有，输的人要当祭品。我很会玩，你们等下就知道了。」
纳桑尼尔厌烦地摇摇头，「不行。」
「那么，侦探游戏（译注：I Spy，一个玩者选择一件所有玩者都看得到的物品，但只说出该物品的某个特质，例如颜色，让其余玩家猜测是哪样物品。）？」
纳桑尼尔从鼻子重重地哼了口气。有巨灵在这里胡言乱语，实在很难保持冷静。他现在正处于紧要关头，一旦失败后果难以想象。
梅克皮先生一大早便秘密来访，带来消息。他的眼线自称可以联系到逃亡的凯蒂·琼斯，倘若能找到适当的诱饵，也大可引蛇出洞。纳桑尼尔脑筋转得快，马上想起她的童年好友雅各·希涅克，在她的判决报告书上曾提到此人，且证实凯蒂对他友谊坚贞。就纳桑尼尔对她的了解（他不禁小心触碰脸颊上发紫的瘀青）来说，那女孩一定会为了拯救朋友，涉险前来。
接下来就容易了。逮捕希涅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同时梅克皮也从线人那儿带来消息。现在，纳桑尼尔要做的只有等待。
「嘘。」他往上看，巨灵正在对他招手，又是点头又是挤眉弄眼，一副极机密的神情。
「干嘛？」
「来这里一下。别让他听见。」它向希涅克点点头，他还在房间另一端摇着椅子。
纳桑尼尔叹口气，走过去。「怎样？」
巨灵低下头靠近衣柜边缘。「我在想，」它耳语，「要是你那宝贝的惠特威尔女士发现这件事会怎样？因为她不知道你抓了这男孩，对吧？我不懂你在玩什么把戏，你一向是个行为检点的乖孩子，像只急着讨人喜欢的小哈巴狗。」
这段话刺中他的痛处，他龇着牙。「那都过去了，等我抓到那女孩，拿回权杖安全锁好，她才会发现。事后她也只得像其他人一样鼓掌叫好。我将会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接近首相，他们除了向我道贺，别无他法。」
男孩换了个姿努，类似盘腿坐，令人想起古埃及的书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勾当。」它说，「有人帮你布整个局。有人知道女孩在哪，还告诉她我们的所在。你却不知道她在哪，不然你现在早就自己去抓她了。」
「我有眼线。」
「那么，显然那名眼线对反抗份子知之甚详。小纳，你最好小心点，这样的事态会朝两面发展。那个毛茸茸的警察头子如果知道你跟反抗份子交易，绝对会把你当叛国贼处置……」
「我没跟他们交易！」
「噢，大吼了，你很不安哦。」
「我才没有，我只是说话而已。我会抓到她的，不是吗？我只是想自己来。」
「好好，不过你的眼线是谁？那人为什么这么了解这女孩？你连这也不过问？」
「不重要，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纳桑尼尔转过身去。当然，巨灵说的对：梅克皮先生与底层社会的关系如此之深，的确令人讶异。但戏剧这一行原本就不怎么体面，梅克皮先生自然会认识各式各样的古怪普通人——演员、舞者、作家，这些人跟罪犯相比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尽管他对这位突然冒出的新盟友感到不安，他还是乐得从中获益，假设一切都会很顺利。但万一达沃尔或惠特威尔发现他瞒着他们做了什么事，他的处境就很堪忧。这是他最大的风险。这两人在今早都曾询问过他有何进展，他都撒了谎。他感到颈背毛骨悚然。
雅各·希涅克哀哀地举起手。「先生，不好意思？」
「什么事？」
「曼德列克先生，拜托您，我觉得有黠冷。」
「嗳，起来走动走动。但是那双蠢袜子别晃到我面前来。」
希涅克裹紧大衣，开始在房里拖泥带水地漫步，脚上那双糖果色的条纹袜从睡裤下不协调地露出来。
「难以置信竟然有人会为这种人赴汤蹈火。」巨灵冷眼旁观，「即使我是他妈，我也懒得多瞧他一眼。」
「你没见过这位凯蒂，」纳桑尼尔说，「她会来。」
「她不会。」希涅克现在站在窗边，偷听到最后几句话。「我们曾经很要好，但友谊不再了。我好几年没见到她了。」
「就算这样，她还是会来。」纳桑尼尔说。
「不会的……自从我毁容以后，她就不理我了。」男孩继续说，他的声音充满自怨自艾。
「噢，我受不了了！」纳桑尼尔的紧张爆发成恼怒，「你的脸很好！你能说话不是吗？你看得见、听得见？很好，别再自怨自艾了！我看过更惨的！」
「我也这么告诉他。」巨灵悄无声息地从衣柜上跳下，不经意地站着。「他对这张脸太过紧张了。看看你的脸——那也是永久的记号，而你并不怕招摇过市。不不，对你们两个而言，真正该扣分的是头发。连獾的背脊毛都比你们有型。只要给我五分钟修剪一下——」
纳桑尼尔翻了翻白眼，想重整威严。他抓住希涅克的领子，把他转过身，「回到椅子上，」他吼着，「坐下。至于你——」他转向巨灵，「我的线人的手下在几小时前就把这里的地址给那女孩了，她正在赶来的路上，绝对会带着权杖——既然那是她最强大的武器。当她踏上底下的楼梯，一颗感应球会启动，这里的警铃就会响。等她穿过这扇门，你要卸除她的武装，把权杖交给我，然后别让她逃走，知道了吗？」
「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老大，尤其这是第四次或第五次重述了。」
「那就别忘记。拿到权杖最重要。」
「我会不知道吗？布拉格沦陷之夜我也在场，记得吗？」
纳桑尼尔咕哝着，又开始踱步。就在此时，外头街上传来一道声响。他转向巨灵，睁大眼睛，「那是什么？」
「一个声音，人的声音。」
「你有没有听——又来了！」
巨灵指指窗口，「你要我去看吗？」
「别让人看到你。」
埃及男孩侧身挨近窗户，身影消失，一只圣甲虫爬到床单背面。一阵强光从玻璃后一闪，纳桑尼尔跳了一下。「怎么样？」
「我想你的女孩大驾光临了。」巨灵的声音细小遥远，「你何不来偷窥一下？」
纳桑尼尔掀起床单边缘往外看，正好看到街道中间升起一小方火焰。先前荒无人烟的街上如今出现许多奔跑的身影——有两只腿的、也有四只腿的，还有一些显然尚未定形，但仍勇猛地在明月之下奔跑跳跃。到处是拍打声与嚎叫声。纳桑尼尔感到血色从脸上褪去。
「噢，天啊，」他说，「是夜警。」
又一阵小小的爆炸声，房间摇晃了一下。有个敏捷的纤细人影冲过街道、跳入房子新炸开的洞。一匹狼追在身后，却被另一道爆炸给炸开。
圣甲虫赞许地吹了声口啃，「元素球用得好。你的女孩不错，尽管如此，她还是很难甩掉这一大批军队。」
「有多少？」
「十几只，可能更多，听，他们往屋顶上爬了。」
「你想他们会抓——」
「喔，没错——还会吃了她。他们现在很生气，血液沸腾了。」
「好吧——」纳桑尼尔站离窗边，做下决定。「巴谛魔，出去抓她，我们不能让她被杀。」
圣甲虫不屑地唧唧叫：「又一项可爱的任务，太棒了。你现在确定吗？你这样是直接挑战警察头子的权威。」
「运气好的话，他不会知道是我。带她去……」纳桑尼尔脑筋快转，「旧图书馆——你知道，我们曾经藏身在那里躲避勒福雷斯的魔鬼追捕。我晚点会带着犯人去跟你会合。我们都得离开这里。」
「这点我跟你意见一致。很好。站开！」甲虫轻快地从窗台上后退，立起身躯，对着玻璃挥动触角。一阵亮光，一股热流，玻璃正中央融出一个不对称的洞。圣甲虫张开鞘翅，嗡嗡地飞入夜晚。
纳桑尼尔转向房内，一张椅子正好砸向他的侧脸。
他重重跌到地上，震惊得发呆，一只冒金星的眼睛斜斜瞥见雅各·希涅克抛下椅子冲向门口。纳桑尼尔以阿拉姆语念了道咒，一只小妖精出现在肩上，放出一道闪电，射向希涅克睡裤的臀部。一阵灼烧的吱吱声、一声刺耳的尖叫，妖精任务完成，消失。希涅克略略停下脚步，捂着屁股，又继续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外跑。
但是纳桑尼尔已经站起身来，他用力扑上前，笨拙地想擒抱住希涅克。他向前伸的手抓到一只套着厚袜子的脚，往旁一拉。希涅克跌倒，纳桑尼尔紧揪住他的头顶，开始疯狂地掌掴他的头。希涅克也回以巴掌，两人在地上一时滚成一团。
「真是难看的景象。」
纳桑尼尔拉扯希涅克头发的手突然僵住。他从趴着的姿势往上看。珍·法拉站在开敞的门口，两旁各站着一个魁梧的夜警警官。她穿着灰背隼部队干净利落的制服和尖尖的帽子，眼中净是轻蔑。一名警官从喉咙深处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
纳桑尼尔搜遍脑袋寻找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一个也没有。珍·法拉哀伤地摇摇头，「曼德列克先生，『大英雄何竟死亡』（编注：出自圣经撒母耳记下，为大卫王哀悼扫罗、约拿丹父子之语。）。请放开这位衣衫不整的普通人。你因叛国罪被逮捕。
」
巴谛魔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在房里绕圈圈的纳桑尼尔止步。「当然该如此。安静，如果我需要你的意见，我会问你。」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毫无说服力。他看看手表再度确认。「夜晚才刚开始。」
「没错，没错。我看得出你信心十足，你已经把地板犁出一小条沟了。而且我敢打赌你现在饿得要命，因为你忘了带口粮。」
「我不需要吃东西。现在她快到了，闭上你的嘴。」
巨灵位在一具旧衣柜顶上，化身成埃及小男孩，它把手臂往上伸，打了个夸张的大呵欠。「所有伟大不凡的计划都有破绽，」它说，「一小步踏错，就会全盘皆输。这是人的本性：你们生来就不完美。等着看吧，那女孩不会来，你也没带足食物，因此你和你的俘虏都会饿得要命。」
纳桑尼尔绷着脸，「别为他操心，他没事。」
「其实，我是满饿的。」雅各·希涅克坐在房间角落一把破旧椅子上。他披着一件旧军用大衣，是巨灵从秘密审讯室的一处阁楼里找到的，除此之外他只穿着睡裤跟一双特大号的袜子。「我没吃早餐，」他补充，机械地前后摇晃着那把快垮掉的椅子。「我想吃点东西。」
「看吧，」巨灵说，「他肚子饿了。」
「他不饿，而且如果他知道什么对他有利，他也会安静。」纳桑尼尔再度开始踱步，一边看着他的人质。希涅克似乎已从飞行恐惧症中恢复过来，而且由于他随即被关在这栋空屋内，没人看到他，他对自己容貌的妄想症状便减轻不少。他最该在意的是「被俘虏」此一事实，但这似乎没怎么困扰他，让纳桑尼尔微微讶异。不过话说回来，希涅克这几年来的生活也等于是自我囚禁。
魔法师的目光移向由床单盖住的窗户。他有股冲动想穿过去看看窗外的夜色，但还是忍住了。忍耐。女孩会来的，只要等待。
「来玩场游戏如何？」衣柜上的男孩咧嘴俯视他们，「我可以找一颗球和一个壁环，教你们玩阿兹特克的球戏。很好玩，你们得用用膝盖跟手肘把球穿过环。这是唯一的规则。喔，还有，输的人要当祭品。我很会玩，你们等下就知道了。」
纳桑尼尔厌烦地摇摇头，「不行。」
「那么，侦探游戏（译注：I Spy，一个玩者选择一件所有玩者都看得到的物品，但只说出该物品的某个特质，例如颜色，让其余玩家猜测是哪样物品。）？」
纳桑尼尔从鼻子重重地哼了口气。有巨灵在这里胡言乱语，实在很难保持冷静。他现在正处于紧要关头，一旦失败后果难以想象。
梅克皮先生一大早便秘密来访，带来消息。他的眼线自称可以联系到逃亡的凯蒂·琼斯，倘若能找到适当的诱饵，也大可引蛇出洞。纳桑尼尔脑筋转得快，马上想起她的童年好友雅各·希涅克，在她的判决报告书上曾提到此人，且证实凯蒂对他友谊坚贞。就纳桑尼尔对她的了解（他不禁小心触碰脸颊上发紫的瘀青）来说，那女孩一定会为了拯救朋友，涉险前来。
接下来就容易了。逮捕希涅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同时梅克皮也从线人那儿带来消息。现在，纳桑尼尔要做的只有等待。
「嘘。」他往上看，巨灵正在对他招手，又是点头又是挤眉弄眼，一副极机密的神情。
「干嘛？」
「来这里一下。别让他听见。」它向希涅克点点头，他还在房间另一端摇着椅子。
纳桑尼尔叹口气，走过去。「怎样？」
巨灵低下头靠近衣柜边缘。「我在想，」它耳语，「要是你那宝贝的惠特威尔女士发现这件事会怎样？因为她不知道你抓了这男孩，对吧？我不懂你在玩什么把戏，你一向是个行为检点的乖孩子，像只急着讨人喜欢的小哈巴狗。」
这段话刺中他的痛处，他龇着牙。「那都过去了，等我抓到那女孩，拿回权杖安全锁好，她才会发现。事后她也只得像其他人一样鼓掌叫好。我将会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接近首相，他们除了向我道贺，别无他法。」
男孩换了个姿努，类似盘腿坐，令人想起古埃及的书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勾当。」它说，「有人帮你布整个局。有人知道女孩在哪，还告诉她我们的所在。你却不知道她在哪，不然你现在早就自己去抓她了。」
「我有眼线。」
「那么，显然那名眼线对反抗份子知之甚详。小纳，你最好小心点，这样的事态会朝两面发展。那个毛茸茸的警察头子如果知道你跟反抗份子交易，绝对会把你当叛国贼处置……」
「我没跟他们交易！」
「噢，大吼了，你很不安哦。」
「我才没有，我只是说话而已。我会抓到她的，不是吗？我只是想自己来。」
「好好，不过你的眼线是谁？那人为什么这么了解这女孩？你连这也不过问？」
「不重要，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纳桑尼尔转过身去。当然，巨灵说的对：梅克皮先生与底层社会的关系如此之深，的确令人讶异。但戏剧这一行原本就不怎么体面，梅克皮先生自然会认识各式各样的古怪普通人——演员、舞者、作家，这些人跟罪犯相比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尽管他对这位突然冒出的新盟友感到不安，他还是乐得从中获益，假设一切都会很顺利。但万一达沃尔或惠特威尔发现他瞒着他们做了什么事，他的处境就很堪忧。这是他最大的风险。这两人在今早都曾询问过他有何进展，他都撒了谎。他感到颈背毛骨悚然。
雅各·希涅克哀哀地举起手。「先生，不好意思？」
「什么事？」
「曼德列克先生，拜托您，我觉得有黠冷。」
「嗳，起来走动走动。但是那双蠢袜子别晃到我面前来。」
希涅克裹紧大衣，开始在房里拖泥带水地漫步，脚上那双糖果色的条纹袜从睡裤下不协调地露出来。
「难以置信竟然有人会为这种人赴汤蹈火。」巨灵冷眼旁观，「即使我是他妈，我也懒得多瞧他一眼。」
「你没见过这位凯蒂，」纳桑尼尔说，「她会来。」
「她不会。」希涅克现在站在窗边，偷听到最后几句话。「我们曾经很要好，但友谊不再了。我好几年没见到她了。」
「就算这样，她还是会来。」纳桑尼尔说。
「不会的……自从我毁容以后，她就不理我了。」男孩继续说，他的声音充满自怨自艾。
「噢，我受不了了！」纳桑尼尔的紧张爆发成恼怒，「你的脸很好！你能说话不是吗？你看得见、听得见？很好，别再自怨自艾了！我看过更惨的！」
「我也这么告诉他。」巨灵悄无声息地从衣柜上跳下，不经意地站着。「他对这张脸太过紧张了。看看你的脸——那也是永久的记号，而你并不怕招摇过市。不不，对你们两个而言，真正该扣分的是头发。连獾的背脊毛都比你们有型。只要给我五分钟修剪一下——」
纳桑尼尔翻了翻白眼，想重整威严。他抓住希涅克的领子，把他转过身，「回到椅子上，」他吼着，「坐下。至于你——」他转向巨灵，「我的线人的手下在几小时前就把这里的地址给那女孩了，她正在赶来的路上，绝对会带着权杖——既然那是她最强大的武器。当她踏上底下的楼梯，一颗感应球会启动，这里的警铃就会响。等她穿过这扇门，你要卸除她的武装，把权杖交给我，然后别让她逃走，知道了吗？」
「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老大，尤其这是第四次或第五次重述了。」
「那就别忘记。拿到权杖最重要。」
「我会不知道吗？布拉格沦陷之夜我也在场，记得吗？」
纳桑尼尔咕哝着，又开始踱步。就在此时，外头街上传来一道声响。他转向巨灵，睁大眼睛，「那是什么？」
「一个声音，人的声音。」
「你有没有听——又来了！」
巨灵指指窗口，「你要我去看吗？」
「别让人看到你。」
埃及男孩侧身挨近窗户，身影消失，一只圣甲虫爬到床单背面。一阵强光从玻璃后一闪，纳桑尼尔跳了一下。「怎么样？」
「我想你的女孩大驾光临了。」巨灵的声音细小遥远，「你何不来偷窥一下？」
纳桑尼尔掀起床单边缘往外看，正好看到街道中间升起一小方火焰。先前荒无人烟的街上如今出现许多奔跑的身影——有两只腿的、也有四只腿的，还有一些显然尚未定形，但仍勇猛地在明月之下奔跑跳跃。到处是拍打声与嚎叫声。纳桑尼尔感到血色从脸上褪去。
「噢，天啊，」他说，「是夜警。」
又一阵小小的爆炸声，房间摇晃了一下。有个敏捷的纤细人影冲过街道、跳入房子新炸开的洞。一匹狼追在身后，却被另一道爆炸给炸开。
圣甲虫赞许地吹了声口啃，「元素球用得好。你的女孩不错，尽管如此，她还是很难甩掉这一大批军队。」
「有多少？」
「十几只，可能更多，听，他们往屋顶上爬了。」
「你想他们会抓——」
「喔，没错——还会吃了她。他们现在很生气，血液沸腾了。」
「好吧——」纳桑尼尔站离窗边，做下决定。「巴谛魔，出去抓她，我们不能让她被杀。」
圣甲虫不屑地唧唧叫：「又一项可爱的任务，太棒了。你现在确定吗？你这样是直接挑战警察头子的权威。」
「运气好的话，他不会知道是我。带她去……」纳桑尼尔脑筋快转，「旧图书馆——你知道，我们曾经藏身在那里躲避勒福雷斯的魔鬼追捕。我晚点会带着犯人去跟你会合。我们都得离开这里。」
「这点我跟你意见一致。很好。站开！」甲虫轻快地从窗台上后退，立起身躯，对着玻璃挥动触角。一阵亮光，一股热流，玻璃正中央融出一个不对称的洞。圣甲虫张开鞘翅，嗡嗡地飞入夜晚。
纳桑尼尔转向房内，一张椅子正好砸向他的侧脸。
他重重跌到地上，震惊得发呆，一只冒金星的眼睛斜斜瞥见雅各·希涅克抛下椅子冲向门口。纳桑尼尔以阿拉姆语念了道咒，一只小妖精出现在肩上，放出一道闪电，射向希涅克睡裤的臀部。一阵灼烧的吱吱声、一声刺耳的尖叫，妖精任务完成，消失。希涅克略略停下脚步，捂着屁股，又继续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外跑。
但是纳桑尼尔已经站起身来，他用力扑上前，笨拙地想擒抱住希涅克。他向前伸的手抓到一只套着厚袜子的脚，往旁一拉。希涅克跌倒，纳桑尼尔紧揪住他的头顶，开始疯狂地掌掴他的头。希涅克也回以巴掌，两人在地上一时滚成一团。
「真是难看的景象。」
纳桑尼尔拉扯希涅克头发的手突然僵住。他从趴着的姿势往上看。珍·法拉站在开敞的门口，两旁各站着一个魁梧的夜警警官。她穿着灰背隼部队干净利落的制服和尖尖的帽子，眼中净是轻蔑。一名警官从喉咙深处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
纳桑尼尔搜遍脑袋寻找说得过去的理由，但是一个也没有。珍·法拉哀伤地摇摇头，「曼德列克先生，『大英雄何竟死亡』（编注：出自圣经撒母耳记下，为大卫王哀悼扫罗、约拿丹父子之语。）。请放开这位衣衫不整的普通人。你因叛国罪被逮捕。
」
巴谛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