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巨灵二部曲:魔眼之谜>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突然一阵寒气刺骨,纳桑尼尔倒抽一口气,口里呸呸乱吐,张开眼睛。埃及小子站在他身旁,慢慢放下正在滴水的桶子。冰水跑进纳桑尼尔的耳朵、鼻子和张开的嘴巴里。他试着说话,咳了几声,一阵反胃,然后又咳了几声,翻过身,回过神来,意识到胃中一阵绞痛、全身肌肉又麻又痛,苦不堪言。他哀嚎了起来。
「起来,振作振作。」巨灵声音听起来非常开心。
纳桑尼尔举起颤抖的手,摸着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浑身不对劲。」
「相信我,你看起来也很不对劲。你被权杖强劲的魔法反冲力击倒,再过一阵子,你的头会更晕、身体会更痛,能活下来算你命大。」
纳桑尼尔试着坐起身来,「权杖……」
「魔法的力量正渐渐从你身上退去,」巨灵继续说,「你的皮肤正慢慢散出蒸气、每根头发的发梢都在发光,这可是个奇观呢。你的灵气光晕也很乱,这是一个非常细腻的过程,让你的身体从魔法中重新恢复到正常状态。我本来想马上把你叫醒,但我知道应该多等几个小时,好让你能顺顺利利复原。」
「什么!过多久了?」
「五分钟。因为我好无聊。」
纳桑尼尔渐渐想起晕倒前发生的林林总总。
「魔俑!我本来打算——」
「打败魔俑?对大部分的巨灵和魔法师来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同时又要操控像权杖这样威力强大、精妙复杂的法器,更是加倍不可能。你能启用它已经算厉害了,该庆幸魔法反冲力没有要了你的小命。」
「但是魔俑!权杖……噢不……」纳桑尼尔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突然一阵恐慌。魔俑和权杖都不见踪影,等于是他的任务彻底失败,根本无法向政敌交代。他消沉至极,把头埋进双手中,管不了那么多,自顾自哭了起来。
埃及小子用脚趾用力戳戳他的腿,「如果你没笨到连自己周遭都懒得看,」巨灵说,「就会发现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纳桑尼尔睁开眼,把捂着脸的手放下。他一看之下,登时吓得结结实实跳了起来。只见距离他坐的地方不到两尺之处,巨塔般的魔俑矗立眼前,俯身抓向他的魔爪触手可及,一颗偌大的脑袋威胁似的探向下方。但它看起来已经没有生命迹象,静止在原处,跟石雕或电线杆没两样。
另有一根拐杖撑着它的腿,看起来就像最寻常不过、一般老人在用的拐杖——格莱斯顿权杖。
纳桑尼尔皱眉、凝神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但是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你最好先把嘴巴闭上,」巨灵提出建议,「免得鸟儿飞进去筑巢。」
虽然纳桑尼尔现在浑身酸软无力,但他还是勉强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简直是个无解之谜,对吧?」,埃及小子咧嘴笑道,「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我在昏倒之前,先把他击垮了。」纳桑尼尔缓缓点点头,没错,这是唯一说得通的解答。「我拭着制止魔俑,一定是成功了,可惜魔法的反冲力让我晕了过去。」他开始觉得有些得意。
巨灵对他嗤之以鼻,「乖宝宝,重猜一遍。那女孩上哪去了?」
「凯蒂·琼斯吗?」纳桑尼尔扫视了整个院子,都快忘记凯蒂这个人的存在了,「她……她……应该是逃走了吧。」
「又猜错了,我要公布答案了喔。」埃及小子用黑溜溜的眼珠瞪着他,「你被权杖的威力击得晕了过去,跟白痴没两样。然后魔俑靠了过来,当然是想拿走权杖,顺便把你的头像砸西瓜一样砸碎。但它失败了——」
「因为你及时出手相救?」纳桑尼尔说,「若是这样。我很感激你,巴谛魔。」
「我?救你?拜托,我有没有听错啊?不是我,我的魔法对魔俑没效,你忘啦?我坐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其实……是那女孩和她朋友……他们救了你。等等,先不要笑,我没骗你。那小子先让魔俑分心,女孩借机跳到魔俑背上,再从魔俑嘴里扯出符咒丢到地上。即便她已经移除符咒,魔俑还是把她和男孩抓起来,两三下就烧成灰,然后魔俑的生命力才逐渐褪去,到最后终于僵住,差个几吋你脖子就不保了。」
纳桑尼尔眉头一皱,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胡扯!怎么可能!」
「好好好,我懂。她为什么要救你?小纳,你一定想不透,但她真的救了你。若你还不相信,喏,铁证如山,你不相信都不行。」巨灵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拿出一个东西,「这是她从魔俑嘴里扯出来的符咒。」纳桑尼尔马上认出那卷轴,正是他在布拉格看到的那份,只不过现在符咒是卷起来、用厚厚的黑色封蜡封住。纳桑尼尔接过卷轴,和魔俑的大嘴比对了一下。
「那女孩……」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但我准备把她带回伦敦塔受审,我还设了陷阱引她就范。不——她应该杀了我才对,怎么会救我呢?巨灵,我才不相信你,你一定在骗我。她还活着吧,赶着逃命去了。」
巴谛魔耸耸肩,「不管你怎么么说,她的确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把权杖留下来给你。」
「喔……」这就对了,纳桑尼尔又皱了皱眉头。权杖是反抗份子重要的战利品,那女孩不可能轻易丢下,她可能真的死了。他低头看了看卷轴,忽然想起一事。
「根据卡夫卡的说法,卷帕上写着我们敌人的名字,」他说,「我们快来看看,到底是谁在操控魔俑!」
「我看可能来不及喔,」巨灵说,「小心——你看!」
嘶的一声,卷轴表面迸出一阵黄色的火苗,纳桑尼尔大叫一声,赶紧把卷轴丢到鹅卵石地面,卷轴就在火焰中微微一颤,烧成灰烬。
「这道符咒的法力实在太强,所以只要一离开魔俑的嘴巴,就会自燃。」巴谛魔继续说,「别在意,你知道现在会怎么样吗?」
「魔俑被毁了?」
「对,不过不只这样,它会先回到主人身边。」纳桑尼尔恍然大悟似地看着巴谛魔。巴谛魔得意地扬起眉毛,「你不觉得挺有趣吗?」
「的确。」纳桑尼尔心中有一股犯罪的快感,「你确定会这样?」
「我见识过那场面,很久以前,在布拉格的时候。」
「嗯,那好吧……」纳桑尼尔跨过卷轴的灰烬,一跛一跛地走到魔俑身边,身侧却痛得一颤,「啊啊……我肚子真的好痛,好像有个人曾跌在我身上一样。」
「真诡异。」
「没关系,」纳桑尼尔走到权杖边,拾起它。「好,」他说,先离开魔俑巨大的身躯几步,「我们等着瞧。」
燃烧的火焰熄灭后,符咒不过是微风中飘浮的尘埃,空气中散发一股阴森森的气味。
「卡夫卡的命脉,」巴谛魔说,「全没了。」纳桑尼尔皱了皱脸。
余烬化作一缕轻烟散去,僵直的魔俑开始浑身颤动,手臂前后摇摆,头部痉挛抽搐,胸部起起伏伏,还可以听见一声虚微的叹息,仿佛临终最后一口气。沉静了一阵子,巨石魔俑还是一动也不动。接着,它发出老树在暴风雨中咯吱咯吱的声响,拱起背来,伸直的双手又重新垂回身体两侧。魔俑又站起来了。它的头稍微倾向一侧,好像在沉思。深陷额中的第三只眼,眼神空洞死寂,幕后操控它的邪气已不复存在,但魔俑的身体还在移动。
魔俑转身,踩着疲惫的步伐,举步维艰地穿过院子。纳桑尼尔和巨灵站在一边,魔俑没理他们,用自己惯常的速度向前进,从远处乍看之下,它的精力好像旺盛如昔,但身体却已经开始转变,表面渐渐浮现细细裂痕,从原本光滑强壮的躯干开始,延伸到四肢。不断有小小块的泥团从身体表面分解,沿着魔俑行路的轨迹散落到鹅卵石地面上。
纳桑尼尔和巨灵一路尾随魔俑。纳桑尼尔浑身酸痛,一拐一拐地拄着格莱斯顿权杖。
魔俑出了拱门,离开马厩,左转往街外走去,一点也不管交通规则,大剌剌走在马路正中央。它碰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大块头的秃头小贩,刺青的手臂推着装满根茎类蔬菜的推车。那小贩一看到魔俑的尊容,先是惨叫一声,然后一阵手忙脚乱踉踉跄跄逃进旁边的巷子。魔俑无视他的存在,纳桑尼尔和巴谛魔也懒得理他,继续前行。
「假设魔俑的主人是个资深魔法师,」巴谛魔说,「只是假设喔,先提醒你,那我们现在应该是朝西敏厅前进,那可是伦敦市中心,这样一来一定会造成街上不小的骚动。」
「那最好,」纳桑尼尔说,「我就是想要这样!」时间一分分过去,他心情越来越轻松,过去几星期来的恐惧和焦虑渐渐消失,虽然对于自己今早究竟是如何从魔俑手中死里逃生,依然懵懵懂懂,但现在对他来说,那已经不重要了。昨夕一干高层魔法师对他群起而攻之,还威胁要送他去伦敦塔受审,经过这种种狼狈折磨,如今他终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再度安然脱身。他手中拿着格莱斯顿权杖——德威罗先生一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只这样,他还有眼前这个魔俑证明自己的说辞。当初没有一位部会首长相信他说的话,现在他们一定会惭愧得心服口服……达沃尔、摩坦森等人也不例外……他又可以重新回到他们的圈子里,惠特威尔女士会不会原谅他反而无关紧要了。他拖着笨重的脚步,走过萨瑟克大教堂,一路紧跟魔俑在身后,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本来,要如何处置凯蒂·琼斯是有些令人为难,但事态峰回路转,连这件事都迎刃而解了。虽然纳桑尼尔碍于情势,强词夺理地将凯蒂逮捕归案,但是内心还是对自己毁约感到有些过意不去。然而,当时现场有那么多警戒球监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根本不可能放她一马,就算他想网开一面也无能为力,但这件事终究是让他有点良心不安。现在,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了,不管她是为了救他(他现在还是很难相信),还是她想趁乱脱逃(这个可能性比较大),那女孩都已经死了、不在了,他也用不着浪费时间想着她了。不过,他其实心里也有些遗憾……据他所观察,她是个精力充沛、天资聪颖,意志力惊人的女孩,跟那些虽然道行高深,却老是勾心斗角的坏心眼魔法师比起来,那女孩似乎更优秀。奇怪的是,纳桑尼尔在她身上依稀可看到自己的影子,因此发现她已不在人世,他几乎有点遗憾。
巨灵默默走在他旁边,仿佛陷入沉思,似乎不打算说话。纳桑尼尔耸耸肩不以为意,谁猜得出巨灵在作什么诡异白日梦啊?省省吧!
他们一路脚踩烂泥碎屑前进。魔俑身上泥土分解的速度变快了,表面千疮百孔清晰可见,四肢轮廓也渐渐走了形。他步行速度如前,但微微弯腰驼背,好像逐渐露出老态。
巴谛魔料得不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魔俑引起的骚动越来越大。他们现在走在萨瑟克大街上,街上充满小摊子,零售服饰和市井买卖的俗陋气息。他们一面走,魔俑一面把前头遇上的普通人吓得惊叫连连,魂飞魄散、抱头鼠窜,纷纷击窗破门想冲进店家或室内好逃命。一两个行人爬上电线杆,还有几个瘦子跳进下水道孔。纳桑尼尔看得窃笑连连,这些混乱并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可以杀杀普通人的气焰,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斤两,看看若无政府保护,他们会碰上什么危险,也能让他们明白邪恶魔法随时都在他们身边。这种害怕的心情,会让他们日后比较不会轻信反抗份子的谗言。
为数众多的红色警戒球出现在屋顶,静静盘旋在道路上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纳桑尼尔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脸孔,然后用一种他自以为纡尊降贵的悲天悯人眼神环顾四周损失惨重的摊贩和面色惶恐的路人。
「你朋友正在监看我们,」巨灵说,「你觉得他们看得开心吗?」
「应该是嫉妒的成分居多。」
他们经过兰伯斯地铁站,往西边前进。魔俑更不成人形了,脚步摇晃得更夸张。一大块泥土(可能是一恨手指),从身体上分解,随着烂泥一起掉落到地面。
西敏桥就在眼前,看来白厅就是魔俑的目的地没错了。纳桑尼尔想到等一下可能会爆发的冲突。魔俑的主人一定是个资深魔法师,纳桑尼尔对这点深信不疑,这个魔法师还打听出他造访布拉格的行程、派了佣兵跟踪他。除此之外,一切都还不能下定论,但谜底很快就会揭晓。
格莱斯顿权杖还舒舒服服握在他手里,他重重倚着权杖,因为腰侧还是很痛。他一面走,一面用几乎是怜爱的眼神凝视着权杖。这是摆给达沃尔等人看的。梅克皮先生会非常乐见事态如此发展。
他突然眉头一皱,那权杖会到谁手上?照理来说,应该是会收藏在政府宝库里,直到有人需要用时才会取出。但上上下下,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驾驭这权杖?他单凭信手拈来的咒语,才第一次上阵,就几乎成功驾驭权杖!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轻易控制权杖,到时候……
他叹了口气,不能把权杖留在身边真是太可惜了。但是,只要他重获德威罗的欢心,一切都有可能。耐心才是关键,他要静待良机。
他们走上一段短坡,短坡处于两座玻璃和水泥组成的了望塔之间,直通西敏桥。再过去就是国会大厦,泰晤士河在晨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河上的小船随着潮汐高低起伏。几个观光客看见惨不忍睹的魔俑,吓得越过栏杆跳进河里。
魔俑继续往前走,它的肩膀塌了,手臂和两条腿活像断肢残臂,快速分解成一团团泥巴。它步伐明显越来越东倒西歪,双腿也越来越蹒跚踉跄,它仿佛意识到时日无多,加快了走路的速度,纳桑尼尔和巨灵几乎得小跑步才跟得上。
自从他们一走上西敏桥,路上就不见半点人车踪影,纳桑尼尔现在总算明白原因何在。一小队紧张兮兮的夜警用水泥柱和拒马在桥心架起了一道封锁线,半空中还飘着一大群在第二界层张牙舞爪的野蛮妖精。众妖精一看到魔俑靠近,马上收起利牙尖爪,尖声哀嚎着仓皇撤退。一名夜警少尉缓缓向前一步,把踌躇不前、躲在柱子阴影下的部下抛在身后。
「站住!」他大声咆哮,「你将进入政府管制区域,此处严禁使用威力较强的魔法,违反规定者将以现行犯逮捕,并处以——」只听得一声像小狗的哀嚎,他就被扫到一旁,魔俑举起一只手臂,把一根柱子打到泰晤士河里,彻底毁掉整道封锁线,只在稀烂的拒马上留下一些泥巴的痕迹。纳桑尼尔和巴谛魔悠哉地在后面漫步,一边向缩成一团的警卫眨眨眼。
过了桥,过了西敏寺塔楼,他们来到一片草地。一群面色惨白的魔法师,也就是白厅各部会的小官僚,刚得知街上的骚动,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敬畏地站在人行道的边缘观望,摇摇摆摆的巨人(现在体型小得多了)在白厅角落略一停顿后,转身往左,迈向西敏厅。途中有几人看到纳桑尼尔,叫住他,他就对他们比出一道冠冕堂皇的手势,「这就是本城骚动的根源,」他说,「我现在正要把它物归原主。」
他这回答引起大家的兴趣,开始是一两个,后来变成一大群人,大家跟在他身后,但始终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西敏厅大门半掩,守门人看到魔俑和后头的群众慢慢靠近,吓得抱头鼠窜。魔俑用肩膀撞开门,碰到拱门时稍稍弯腰躲了一下。但它的头看起来已不像颗头,反倒像一夜过去燃烧殆尽的蜡烛。嘴巴和躯干融为一体,耶颗椭圆雕刻的第三只眼歪向一边,挂在脸颊中间。
纳桑尼尔和巨灵进入大厅。两个头顶紫羽、皮肤泛黄的火灵,威风凛凛地从地上的五芒星现身。他们端详着魔俑,大声吞了口口水。
「没错,省省吧。」巨灵通过时,好心忠告他们,「你们只会自讨苦吃,看看你们后面,半城的人都跟在我们脚后。」
这一刻终于来了,纳桑尼尔心跳飞快。他知道他们现在正往哪去,魔俑正通过回廊,往会客厅前进,只有菁英级的魔法师才能进入会客厅。想到这一点,他兴奋得头晕脑胀。
回廊旁闪出一道人影,那人体态纤细,身着灰色制服,明亮的绿眼充满忧虑,「曼德列克!笨蛋!你在作什么?」
他彬彬有礼地微笑,「早安,法拉小姐,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她咬了咬下唇,「内阁阁员为此事已经整晚没合眼了,现在他们又重新集会,透过警戒球监控整个状况。他们看到什么?伦敦全城大乱!萨瑟克区跟地狱没两样,暴动、抗争、金钱损失惨重!」
「我相信,这一切您手下的可敬夜警都能控制。况且我只是在执行……大家昨晚派给我的任务。我拿到权杖了,」他又加了几句,「我还准备把某个东西物归原主,不过现在还不知道那『主』是谁。唉呀,那可价值连城啊,您说是嘛?」魔俑进入前方窄廊时,将一只中国瓷瓶摔个粉碎。
「你会被逮捕……德威罗先生会——」
「——会欣然乐见我指认叛国贼的身分,至于我身后这些人……」后方群众的骚动震耳欲聋,他却看都懒得看一眼,「如果您现在愿意跟着我们……」
眼前有一道道的门。而魔俑,现在近乎是一大团泥球,摇摇摆摆地从一端衡至另一端,另辟了一条通路。纳桑尼尔、巴谛魔和珍·法拉和一些走在前头凑热闹的群众,紧紧跟在魔俑后面。
英国政府各部会的首长同时从座位上站起来,他们的桌子前摆着丰盛豪华的早餐,但为了摆放各个警戒球回传的连结画面,早餐暂时被扫到一旁。纳桑尼尔注意到其中一个连结是萨瑟克大街的空照图,他看到群众在破败的市场中乱成一团,另外一个连结是大批人群聚集在西敏公园上,还有一个是会客厅的画面。
魔俑在会客厅中央停下来,一路过关斩将费了它不少力气,它现在看起来已经筋疲力竭了。它那不成型的躯体摇摇晃晃地站在那儿,手臂现在已经消失了,两条腿融成一滩烂泥。再过一会儿,它东倒西歪,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纳桑尼尔扫视桌边各个首长的表情,只见德威罗面色苍白,既疲倦又惊恐;达沃尔气得满脸通红;惠特威尔神情严肃沉着;摩坦森的直发乱成一团,还忘了上发油;弗莱依然从容不迫地嚼着剩下的鹪鹩肉;玛宾蒂双眼瞪得有铜铃大。在一旁比较不重要的官员中,纳桑尼尔意外地发现昆丁·梅克皮和萧托·宾恩的身影。显然清晨发生的事件使得所有政要都聚集在这个会客厅里了。
他一张一张脸看过去,只在大家脸上看到气愤和烦忧。一时之间,他真怕自己判断错误,魔俑可能会在大家眼前解体,什么也无法证明。
首相先生清了清喉咙,「曼德列克!」他开始说,「我命令你给大家一个解释——」
他说到一半愕然住口。魔俑突然一个踉跄,像个醉鬼般晃走到左边,走向情报部长海伦·玛宾蒂。每双眼睛都盯着它。
「它可能还是很危险!」警察部长达沃尔首先反应过来,他拍拍德威罗先生的手臂,「长官,我们要马上净空会客厅。」
「胡扯!」洁西卡·惠特威尔厉声说,「我们都清楚发生什么事,魔俑要回到主人身边!我们得留在原地,等结果出来才行。」
在一片死寂之中,他们看着一团泥拖曳着移动到海伦·玛宾蒂面前,海伦双脚颤抖倒退连连。泥团突然又失去平衡,往右一歪,朝洁西卡·惠特威尔和马杜克·弗莱的座位滑去。惠特威尔纹丝不动,但弗莱吓得低吼,身体往后一倒,一根鹪鹩骨头卡在喉头。他腿一软,瘫在他的座位上喘息,眼睛突出、两颊胀红。
魔俑转向惠特威尔女士,在她面前徘徊,黏稠的土块一层层剥落,掉在拼花地板上。
达沃尔先生大叫:「我们已经得到答案,事不宜迟!洁西卡·惠特威尔正是魔俑的幕后黑手。法拉小姐,召集夜警,将惠特威尔押到伦敦塔!」
泥团诡异地抖动着,猛然一滚,离开惠特威尔女士,往桌子中间德威罗、达沃尔和摩坦森站的地方爬去。三人同时后退,魔俑这时已不比他们高多少,像一根朽蚀殆尽的柱子,它倾向桌角,又停下来,与三位魔法师隔着一米长的抛光桌面僵持不下。
泥团倒在桌面上,接着突然紧绷,又开始移动,身上带着微弱的抽搐、翻来覆去,仿佛是一具四肢齐断的躯体在苦苦挣扎。它在早餐残渣中移动,把碗盘和吃剩的骨头轻轻撞到一边,推挤着附近的警戒球连结。警戒球一碰到泥团,闪了几下就停止运作。泥团继续爬行,来到僵直不动的警察部长达沃尔面前。
整间会客厅除了弗莱先生呛到的咳嗽声,一片寂静。
达沃尔先生面如死灰,从桌边往后退,撞到自己的椅子,椅子随即撞上身后的墙壁。
泥团在凌乱的餐具刀叉间,几乎散落了一半的残躯。它爬到桌子另一边,拱起背部,像只毛毛虫般蠕动,它流泄到地面上,又瞬间向前冲。
达沃尔先生往后跳开,却失去平衡倒在自己椅子上。他嘴巴开开合合,说不出话来。
弯曲的泥团到了他的长统马靴旁,用尽所有仅存的力量,竖起身子变身成一座倾斜的高塔,在部长头顶摇来晃去。接着,塔楼在他头上倒塌,释出卡夫卡仅剩的一点魔法。泥团终于解体,碎屑喷了达沃尔一身,他身后的墙壁也跟着遭殃,最后只留下一个鹅卵石状的东西轻轻掉在达沃尔胸前。
房间安静无声。亨利·达沃尔低下头,眨着眼透过身上的泥层一看,只见魔俑之眼掉在他两腿间,与他茫然对望。
巴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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