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的本质:关于《神秘博士》的一些思考
才华横溢的拉塞尔·T.戴维斯及其同事把博士带回荧屏以及我们的生活中,我这篇文章写于剧集上映几年之前:
岁月流逝,人们翻来覆去地争论,看小说对读者或者观众是不是真的有影响?暴力小说会让读者变得暴力吗?恐怖小说会创造出害怕的观众呢,还是对恐惧不敏感的观众呢?
答案不是“是”,也不是“否”。答案是“是的,但是”。我小的时候,成年人对于《神秘博士》的抱怨总是说它太吓人。我认为,这种看法错过了《神秘博士》危险得多的后果:它是一种病毒。
它当然吓人。多少有点。我从沙发后面看那些好的片段,最后时刻的悬念总是让我非常生气,感觉受骗和毛骨悚然。但就我而言,等我长大,那恐惧对我没有任何影响。真正的问题,成年人原本应该害怕而且抱怨的东西,是它在我脑海里所做的事情。它怎样描绘了我心中的风景。我三岁时用学校小小的牛奶瓶子,和佩珀夫人幼儿园的其他孩子一起做成戴立克(Daleks),那时我已经有麻烦了,但我还不知道。病毒已经起作用了。是的,我害怕戴立克、扎尔比(Zarbi)还有其他东西。但我从周六晚餐时段的连续剧里学到了其他更奇怪更重要的东西。
首先,我被传染了这种想法,那就是有无数的世界,而且只有一步之遥。这种文化基因的另一部分是这样的:有些东西里面比外面更大。而且,也许有些人里面也比外面更大。
这只是个开始。那些书也协助了这种传染——第一期《戴立克世界》,还有各种硬皮的《神秘博士》年刊。它们包含了我见过的第一篇成文的科幻小说。它们让我好奇,外面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和这一样……
但最大的代价还未到来。
最大的是这个:现实的形状——我看待世界的方式——只是因为《神秘博士》才存在。更确切地说,是来自1969年的《战争游戏》,也就是那个将成为帕特里克·特劳顿告别演出的系列节目。
看过原始剧集之后三十年,回头看看,这就是《战争游戏》留给我的东西:博士和他的助手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军队混战的地方,就像没完没了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场,所有时间的军队都被人从他们自己的时空位置偷偷移动至此,让他们互相战斗。神秘的雾气分开各个军队和时区。在时区之间旅行是可能的,使用一个像箱子一样的结构,大小和形状像是一个稍小的电梯,或者,更切合实际地说,像个公共厕所:你进去的时你不会出现在滑铁卢,因为你头刚在的。它抓来了军队,之后或者之外的一切,都是一个恶魔操纵的,它抓来了军队,把他们放在这里,使用盒子把警卫与特工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穿越时间的迷雾。
这些盒子叫作斯迪塔105。虽然我才八岁,但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最终,没有其他选择,也没有其他方法能解释这个故事,博士——现在我们才知道他是个逃亡者——召唤了时间领主,他的族人,来解决整件事情。他自己则遭到逮捕和惩罚。
对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来说,这是个很好的结局。有我喜欢的讽刺。我毫不怀疑,现在回去看《战争游戏》对我来说一定会是件坏事。不管怎么说已经太晚了:破坏已经造成了。它重新定义了现实。病毒现在已经根深蒂固了。
直到现在,作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中年作家,我进入电梯时仍然感觉有一种模模糊糊但又无穷无尽的可能性,特别是四壁空空的小电梯。迄今为止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总是进入同一个时空,同一个世界,甚至和我出发之前一样在同一栋建筑之中,这好像仍然是幸运的偶然——这只是对宇宙的其他地方缺少想象力的证据。
我并没有混淆尚未发生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我心里,时间和空间的可变、可渗透与脆弱是无穷无尽的。
让我再坦白一些。
在我的脑海里,威廉·哈特内尔是博土,帕特里克·特劳顿也是。而所有其他的博士都是演员,虽然乔恩·帕特维和汤姆·贝克是扮演真博士的演员,但是其他的人,甚至彼得·库欣,都是冒充的。
在我的脑海里,时间领主真实存在,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它是无法命名、只能描述的原力:大师、博士等都是。所有对时间领主家的叙述,在我脑海里,都完全不合正统。他们存在之处无法描述,因为它超出想象:一个只存在于白纸黑字上的寒冷地域。
我实际上从来没有染指有关博士的事情,这也许是件好事。否则我不会让那么多事情发生。
《神秘博士》的最后一点联系——又是从穿萝卜裤的特劳顿扮演博士的时期起,那时有些事情对我来说比真实还要真实——回想起来,在我的BBC电视剧《乌有乡》中显露出来。
并没有表现在明显之处—— BBC决定《乌有乡》应该拍成视频,比如每集半个小时。甚至也不在我写的卡拉巴斯侯爵身上——佩特逊·约瑟夫饰演——就好像我从头创造了一位博士,想要让他和威廉·哈特内尔的转世一样神秘,一样不可靠,一样离奇。但这个世界之下还有更多世界,伦敦本身有魔力和危险,地下隧道里每一步都像遥远的喜马拉雅山一样遥远神秘,可能还有雪人。在《乌有乡》上映的时候,作家与批评家金·纽曼向我指出,这些想法很可能是我从特劳顿时期的故事《恐惧之网》里采用了一些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想起拿着火把的人探索地下世界,火光照亮黑暗,我知道,他说得完全正确,以及地下还有其他世界的知识……是的,我就是从那里学来的,没错。感染了病毒之后,我惊恐地意识到,现在我也在传染其他人。
也许,这正是《神秘博士》的成就之一。不管怎么说,它并没有死去。它仍然严肃,仍然危险。病毒就在外面,只是藏了起来,埋在地下,就像瘟疫坑。
你不必相信我。现在不必。但我要告诉你,下次你走进电梯,在一座破破烂烂的办公楼里,猛然上升几层,然后,在开门之前的那个瞬间,即使只有一瞬间,你会怀疑它们会不会通向侏罗纪的丛林,或者冥王星的卫星,或者银河系中心一应俱全的游乐场……那时你会发现你也被传染了。
然后门会打开,发出刺耳的噪音,就像宇宙痛苦万分、你会眯着眼睛看到遥远恒星的强光,你就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