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伊奈姬
今天早上进入易物教堂不是件容易的差事,因为它距离交易中心和贝尔斯运河较近,且屋顶不与其他屋顶相连,并且,伊奈姬到达这里时,入口已经被警卫包围了。但她可是幽灵,她所擅长的,就是寻找那些隐蔽的地方,那些没人会想着去看一眼的角落和缝隙。
拍卖会期间,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进入易物教堂,所以詹斯博的步枪紧紧地固定在她的背上。她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等待着,直到看见一队城市护卫队的警卫推着一辆装满木材的大马车,朝教堂巨大的双扇门走去。伊奈姬推测那应该是用来在台上,或者是在指形中殿设置障碍的东西。她一直等到马车停了下来,然后把兜帽塞进了外衣里,避免它拖在地上,或者卡进卡车里。她挂在车轴上,身体离鹅卵石地面仅仅几英寸,想借马车之力,让自己直接前往中间的通道。在他们到达圣坛之前,她就从车轴上下来,然后滚到了长木椅中间,其间差点就撞到了马车轮子。
她趴在冰冷的石头路边上,匍匐着穿过教堂,在通道伺机而动,然后冲到了西拱廊的一根柱子后,随后溜去了通向指形小礼拜堂的中殿。她再次趴下匍匐前进,以便利用教堂中殿的长椅打掩护。她不知道守卫会在哪里巡逻,也不希望被抓到在教堂里闲逛。
她到达了第一个小礼拜堂,然后爬上楼梯,来到了上面的橘子礼拜堂。它的圣坛是金色的,外观建得看起来像是装着橘子和其他奇异水果的板条箱,上面挂着一幅德卡佩尔的油画,画中是一个商人家庭,他们身穿黑色套装,被格森之手捧着,悬停在橘子林上空。
她爬上圣坛,纵身跃上礼拜堂的圆顶,然后紧紧依附在上面,几乎是倒挂在那里。一到穹顶中心,她就背靠在一个如同帽子一样,覆盖在大圆顶上方的小圆顶上。她怀疑在这儿有人会听到她的动静,就一直等到教堂里传来了锯子和锤子的声音,然后才把脚伸向一扇礼拜堂采光用的狭长玻璃窗,踢了一脚。她踢第二脚时,玻璃碎了,碎片溅落在外面。伊奈姬用袖子裹住手,清理了残余的碎片,然后慢慢地爬到了圆顶顶部。她把一根攀绳拴在窗户上,然后沿着穹顶一侧,攀爬到中殿的屋顶,把詹斯博的枪留在那里,免得它影响她的平衡。
她在格森之手的大拇指上。晨雾开始消散,感觉今天会是炎热的一天。她沿着大拇指回到了大教堂陡峭的三角顶上,再次开始攀爬。
这里是教堂最高的地方,但她对阳台很熟悉,这让攀爬简单了许多。卡特丹姆所有的屋顶中,伊奈姬最喜欢的是主教堂。她之前没有充足的理由去了解它的轮廓。有任务需要时,可以观察交易中心或贝尔斯运河的地方有很多,但她总会选择易物教堂。卡特丹姆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它的尖顶,铜质的屋顶早已变成绿色,上面金属卷形成的尖状物纵横交错,给她提供了充足的掩护。这地方像一个奇怪的灰绿色仙境,但城市里的其他人从未见过。
她内心曾幻想过在最高的尖塔之间拉一根钢丝。谁敢与死亡对抗?我即将这么做。刻赤人可能会觉得,在主教堂上空表演杂技是对神明的亵渎。除非她收入场费。
她把炸药安置在她和威岚绘制大教堂地图时商定的地点,卡兹把这些炸药称为他们的“保障”。只有卡兹才能把混乱等同于安全。这些炸弹将会发出巨大的噪音,但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破坏。不过,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需要有东西分散注意力的话,它们就会派上用场。
工作完成后,她在一个金属制品投下的阴影里坐了下来,此处可以俯视教堂东端的半圆形殿,以及主教堂宽阔的中殿。在这里,仅有几块木板和木板之间的筛网遮挡她的视线。有时候,她来这里,仅仅是为了听管风琴演奏,或者是歌声中传达出来的心声。城市上空,管风琴的琴声在石头间回响,她会觉得距离她的神明更近一点。
音响效果很好,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听清布道中的每一个字,但她选择忽略部分礼拜仪式。格森不是她的神明,她也不喜欢听别人说教,讲如何能够更好地侍奉格森。她对格森的圣坛也不感兴趣——就是教堂周围建的一圈没美感的、扁平的岩石。有人称其为第一锻造间,也有人称之为迫击炮,但如今,它被用作拍卖场所。这让伊奈姬有些反胃。她是一名所谓的契约工,自愿被带到刻赤。文件上是这么说的。文件上没有说她被绑架的事,没有讲她在奴隶船上的恐惧,在坦特·海琳手中遭受的屈辱,或在动物园度过的悲惨生活。刻赤是建立在贸易之上的,但其中有多少是人口贸易?格森的牧师可能站在圣坛旁,怒斥过奴隶制,但这个城市的多少税收是基于风月场所的?他的教众中,又有多少人雇用了不会说刻赤语的少年少女,让他们为了少得可怜的钱擦地板、叠衣服,偿还一笔似乎永远都不会减少的债务?
如果伊奈姬拿到了她的那份钱,弄到了一艘船,她可能会为改变这一现状贡献自己的力量。如果她能活到那一天的话。她想象过他们所有人——卡兹、妮娜、马蒂亚斯、詹斯博、威岚,以及对自己的人生轨道没什么发言权的库维——肩并肩地站在同一根钢丝上,艰难地保持着平衡,对彼此的希望和信任将他们的命紧紧拴在一起。佩卡可能在下面的教堂里徘徊,并且她怀疑杜亚莎就在附近。她把那位象牙琥珀色的女孩称作自己的影子,但或许她也是一个标志,提醒伊奈姬并不是注定要过这样的生活。而如今,她很难不把这座城市当成自己的家,而杜亚莎是那位不速之客。
如今,伊奈姬看了看,警卫在对教堂一楼进行最后一轮巡查,正在搜查各个角落以及礼拜堂。她知道他们可能会派几名勇敢的军官到屋顶上搜查,但那里有很多地方可以躲藏,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溜回到大拇指形礼拜堂的圆顶等他们出来。
警卫们各司其职,伊奈姬听到副巡官正在发号施令,说明商业理事会成员在台上的座次。她看到了那个前来检查库维健康状况的大学医师,还看到一个警卫在拍卖师之后站的地方放置了一个主持台。看到几个普狮成员和守卫一起在过道里走动时,她感到一阵愤怒。他们昂首挺胸,享受着新获得的权威,一边给彼此展示着胳膊上的紫色绶带,一边放声大笑。真正的城市护卫队成员看上去并不高兴,伊奈姬看到,至少有两名商业理事会成员,正在警惕地观察这一切。他们是否在想,允许一帮巴伦暴徒代理此事,他们是不是能捞更多?凡·埃克和罗林斯一起开始了这场舞会,但伊奈姬觉得,那巴伦之王不会让他领太久的舞。
伊奈姬扫视着天际线,一直望向港口和黑色的方尖碑所在的地方。关于潮汐理事会,妮娜没说错。他们似乎更愿意躲在瞭望塔里。不过,由于他们身份不明,伊奈姬猜测他们如今应该坐在主教堂里。她望向巴伦,希望妮娜是安全的,没人发现她,教堂里守卫森严,这意味着她在街上行走会方便一些。
中午时分,长木椅上坐满了好奇的旁观者——穿着粗布麻衣的店主;穿着自己最体面的巴伦潮服,第一次来斯戴夫寻欢作乐的人和打手;还有成群结队,穿着黑色套装的商人,有些与妻子相携而来。那些太太梳着辫子,白色花边衣领上方的脸没有什么血色。
随后而来的是菲尔丹外交官。他们穿着银白相间的衣服,身后有一圈巫师猎人随行,那些巫师猎人身穿黑色制服,发色与肤色都呈金色。光是他们的体形就令人生畏。伊奈姬觉得马蒂亚斯肯定认识其中的一些人,他之前可能和他们一起服役。已经被贴上叛徒标签的他,再看到他们会有什么感受呢?
哲蒙尼代表团紧随其后,他们被迫在门口卸下武器,腰间挂着空枪带。他们和巫师猎人一样高大,但体形偏瘦,有的和她一样,是古铜色肌肤,有的是和詹斯博一样的深棕色,有的剪了短发,有的梳着浓密的辫子。就在那边,就在最后两排哲蒙尼人中,伊奈姬看到了詹斯博。终于有一次,他不是人群中个子最高的了。他把防水棉布长外衣的衣领拉到了下颌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几乎认不出来。或是伊奈姬希望如此。
雷凡卡人到场时,房间里的嗡嗡声变成了吼叫声。这群店主,商人,以及巴伦暴徒是如何看待这场盛大的国际大秀的呢?
带领着雷凡卡代表团的是一名身穿蓝绿色长礼服的男子,他的周围是一群穿着淡蓝色军装的雷凡卡士兵。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斯达洪得。他看上去信心十足,步伐轻松闲适,就像在他的船上遛弯一样,卓娅和吉恩雅·萨芬在他的两侧。也许当初机会在手的时候,她应该会一会雷凡卡人。跟着斯达洪得的手下混一个月,她能学到什么呢?
菲尔丹人站了起来,巫师猎人以气势压倒雷凡卡士兵时,伊奈姬以为他们会打起来,但商业理事会的两名成员,在城市护卫队的警卫的保护下冲上前去。
“刻赤是中立领土,”其中一名成员提醒他们,他的声音高亢,透着紧张,“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打仗的。”
“任何违反易物教堂神圣性的人,都不允许参加竞拍。”另外一个坚持道,黑色的衣袖摆动着。
“你们那软弱的国王为什么要派一个肮脏的海盗执行任务?”菲尔丹大使冷笑着说,他的声音在主教堂内回响。
“是私掠船船长,”斯达洪得纠正道,“可能他觉得,我的美貌能为行事提供便利。我觉得这似乎不是你的立场应该考虑的事?”
“自吹自擂,孔雀开屏。你身上有股格里莎的浊气。”
斯达洪得嗅了嗅空气。“你竟然能从冰和近亲繁殖的臭味中发现别的,着实令我惊讶。”
大使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同伴急忙把他拉开了。
伊奈姬翻了翻白眼。他们吵架还不如斯戴夫的老板们。
菲尔丹人和雷凡卡人怒气冲冲,怨声载道,分别在过道两边坐了下来。紧接着,克里什代表团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但几秒钟之后,她听到有人大喊:“舒国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舒国人蜂拥而至时,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主教堂的门。他们拿着画着马匹和钥匙的红色旗帜,身穿有金色装饰的橄榄绿色的制服,表情刻板地走过通道,在舒国代表和人争论时停了下来。那代表认为他们应该坐在前排,坐在比雷凡卡人和菲尔丹人更靠近舞台的位置。他们中有柯古德吗?伊奈姬抬头望了望春天有些发白的天空。她不想被长翅膀的士兵从自己的栖身之地揪出来。
最终,躲在舞台后的凡·埃克现身,大步走到过道上,厉声说:“如果你想坐前排,就别想着上演闪亮登场的戏,而应该按时到场。”
舒国和刻赤来来回回地争论了好一会儿,舒国人最终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其余人窃窃私语,不断投之以怀疑的目光。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库维的价值,只是听说过一种名为尤尔达潘勒姆的药物。因此,他们很想知道为什么一个舒国少年会吸引这么多买家。几位坐在前排,有出价意向的商人面面相觑,一边耸肩,一边困惑地摇了摇头。显而易见,这游戏不适合佛系玩家。
教堂的钟发出三声钟响,那钟就在吉尔德伦纳酒店的塔楼后面。现场一阵沉默。商业理事会成员都来到了台上。紧接着,伊奈姬看到室内的每一个人都转过头去。教堂的两扇大门打开了,库维·亚尔博走了进来,他的两边是卡兹和马蒂亚斯,后面还有一名全副武装的警卫随行。马蒂亚斯虽然穿着简单的商人套装,但看起来像一个正在游行的士兵。卡兹双目漆黑,嘴唇有些干裂,看上去远不如平时,尽管他穿的黑色套装十分笔挺。
眨眼之间,喊叫声此起彼伏,很难弄清楚这场巨大的躁动是谁引起的。这个城市的头号通缉犯,正阔步走在易物教堂的中间通道上。一看到卡兹,驻扎在教堂各处的普狮成员就开始发出一片嘘声。马蒂亚斯的巫师猎人兄弟们一眼就认出了他,开始大喊大叫,伊奈姬推测他们是在用菲尔丹语侮辱他。
拍卖的神圣性会保护卡兹和马蒂亚斯,但这种保护,只能维持到最后的木槌落下之前。即便如此,他们似乎也毫不在意。他们目视前方,挺胸抬头地走着,库维安全地夹在他们中间。
库维的状态就没那么好了。舒国人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同一个词,sheyao,sheyao,不知道这词是什么意思,但每喊一次,库维就蜷缩得越发厉害。
拍卖师走向高台,在圣坛旁边的主持台前站定。这位是杰伦·拉德马克,是他们邀请去听詹斯博那场荒唐的石油期货报告会的听众之一。伊奈姬从她为卡兹做的调查中得知,这人忠厚老实,坚定虔诚,家里只有一个妹妹。他妹妹也是个虔诚的信徒,每天都在擦公共建筑物的地板,以为格森服务。他面色苍白,眉毛呈橘黄色,弯腰驼背的姿势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大虾。
伊奈姬扫视着主教堂起伏的尖顶,以及从格森掌心辐射出去的指形中殿的屋顶。屋顶上依旧无人巡逻。这几乎算得上是种侮辱了。但也许佩卡·罗林斯和扬·凡·埃克对她另有安排。拉德马克猛烈地敲击了三下木槌。“请注意现场秩序。”他大声吼道。室内的喧闹声逐渐变低,成了不满的咕哝声。
库维、卡兹以及马蒂亚斯登上台,站在主持台旁。卡兹和马蒂亚斯一左一右,挡住了投向库维的视线,库维仍在抖个不停。
拉德马克等到人群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始诵读拍卖规则,以及库维提出的契约条款。伊奈姬瞥了一眼凡·埃克。不知对他而言,距离自己追寻了那么久的目标这么近,是何种感受?他的表情中带着自鸣得意和迫不及待。伊奈姬意识到,他已经在盘算下一步的行动了。只要雷凡卡人没有中标——他们又怎么可能中标,战争让他们损失惨重——凡·埃克会得偿所愿:尤尔达潘勒姆的秘密会公之于众。尤尔达的价格会一路攀升,高到难以想象,而他个人私下持有的股份,和里特维德帮他打理的对尤尔达财团的投资,会让他变得连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富有。
拉德马克向一个医师挥手致意,那是一名秃顶的男性医师。他测了测库维的脉搏,量了下身高,听了听肺部,然后检查了舌头和牙齿。这古怪的场景引起伊奈姬的不适,让她回想起了奴隶船上,坦特·海琳对她戳戳捣捣的往事。
医师检查完之后,收起了他的袋子。
“请陈述您的检查结果。”拉德马克说。
“这少年身体健康。”
拉德马克转向库维。“你是否自愿遵守这次拍卖的规则及结果?”
如果库维回答了的话,那就是伊奈姬没听到。
“说话,小子。”
库维再次试着开口:“是的。”
“那我们继续。”医师走下台,拉德马克又举起了他的小木槌。“库维·亚尔博自愿同意此次拍卖,并愿意服从格森之手的指导,以合理的价格出售自己的服务。所有的竞拍都以克鲁志为单位,竞拍者应在不出价时保持沉默。任何干涉此次拍卖的行为,以及不诚实的出价都会受到刻赤的严惩。”他停顿了下。“以格森之名,此次拍卖开始。”
然后拍卖会开始了,拉德马克在每次出价之后都会敲击木槌,断断续续地重复每次的报价,在一片喧闹声中,伊奈姬勉强记住了那些数字。
“五百万克鲁志。”舒国大使大声喊道。
“五百万,”拉德马克重复道,“有出六百万的吗?”
“六百万。”菲尔丹人回应道。
拉德马克的声音像枪击声一样,在主教堂内回响。斯达洪得等待着,任由菲尔丹人和舒国人来来回回竞价,哲蒙尼的代表偶尔会谨慎地提高价格,试图减缓竞拍的势头。克里什人安静地坐在他们的位置上,留意着整个过程。伊奈姬想知道他们知道多少,以及他们究竟是不想竞拍,还是无力竞拍。
人们都坐不安稳,忍不住站了起来。今天天气温暖,但主教堂似乎让气温升温了。伊奈姬可以看到人们手动扇着风,甚至连像喜鹊一样扎堆的商业理事会的成员,也开始擦拭额头。
出价达到四千五百万克鲁志时,斯达洪得终于举起了手。
“五千万克鲁志。”他说道。易物教堂陷入沉默之中。
就连拉德马克也愣了一下,平静的态度有所动摇,然后重复道:“雷凡卡代表团出价五千万克鲁志。”商业理事会的成员都用手掩着嘴,窃窃私语起来,毫无疑问,他们是在为可以从库维的身价中赚到的佣金而激动。
“还有出价的吗?”拉德马克问。
舒国人开始商量。菲尔丹人也在做同样的事,但他们似乎更像是在争论,而不是在讨论。哲蒙尼似乎在静观事情后续发展。
“六千万克鲁志。”舒国人宣布道。
增加了一千万。正如卡兹所料。
随后,菲尔丹人出价六千零二十万克鲁志。看得出来,这么微少的加价让他们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哲蒙尼人似乎也想为竞拍降温。他们出价六千零五十万克鲁志。
拍卖的节奏变了,加价的速度变慢了,在六千两百万以下徘徊,直到舒国人似乎变得不耐烦,喊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出价。
“七千万克鲁志。”舒国大使说。
“八千万。”斯达洪得说道。
“九千万。”舒国人如今都懒得等拉德马克了。
即便从她所在的位置看去,伊奈姬都可以看到库维苍白、惊恐的脸。数字飙升得太高、太快了。
“九千一百万克鲁志。”斯达洪得说,试图放慢速度,但为时已晚。
舒国大使似乎厌倦这游戏了,走上前来,大声吼道:“一亿一千万克鲁志。”
“舒国代表团出价一亿一千万克鲁志,”拉德马克大声说,这一数字打破了他的平静,“还有人出价吗?”
易物教堂一片寂静,好像所有人都在低头祈祷。
斯达洪得冷笑一声,耸了耸肩。“一亿两千万克鲁志。”
伊奈姬咬住嘴唇,咬到下唇出血。
砰。巨大的双扇门被吹开了。一股海浪冲进了中殿,在长椅中间泛起泡沫,然后化成雾气消失了。人们激动的闲谈声变成了惊叫声。
十五个穿着蓝色斗篷的人鱼贯而入,他们的长袍飘动,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风拉扯,脸上笼罩着一层薄雾。
人们惊呼着寻找武器,有些甚至抱作一团,放声尖叫。伊奈姬看到一个商人弯着腰,疯狂地扇着他已经晕过去的妻子。
那些人步履轻盈地走过通道,衣服缓慢地飘动着。
“我们是潮汐理事会的。”领头的那名身穿蓝斗篷的女人说,她的声音低沉而威严。笼罩着她脸庞的薄雾,在兜帽下幻化成不同的面具。“此次拍卖是一场骗局。”
人群中响起了震惊的窃窃私语声。
伊奈姬听到拉德马克在大喊着维持秩序,然后她本能地向左闪躲,因为她听到一声微弱的气流声。一把圆形刀片从她身旁划过,割断了她束腰外衣的袖子,碰到了铜质屋顶,然后跌落。
“这是一个警告。”杜亚莎说。她停留在离伊奈姬三十英尺远的一个螺旋形尖顶上,象牙兜帽遮住了她的脸,白得就像阳光下的雪一样。“送你去死的时候我会直视你的眼睛。”
伊奈姬伸手去够她的刀子。她的影子迫使她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