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乌鸦六人组(卷二):骗子王国> 34 妮娜

34 妮娜

  轮子转动起来,金色和绿色的嵌板飞快旋转着,似乎融为一色。然后速度渐渐变慢,直到停了下来。虽不知数字是多少,但从下面人的欢呼来看,一定不错。赌场的一楼热得让人不适,假发下,妮娜的头皮痒痒的。这是一顶难看的钟形假发,她穿了一件土气的长袍来搭配。这次,她不想引起注意。

  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了西斯戴夫的第一站,紧接着是第二站,随后又穿过了东斯戴夫,一路上竭尽所能地避免别人注意到她。由于封锁,人变少了,但人们并没有停止寻欢作乐。她向南走去,去了离这个赌场只有几个街区的另一家赌场,如今,她的任务基本完成了。卡兹在选择这些场所时十分谨慎。这将是她的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目的地。

  她一边笑着和其他玩家一起欢呼,一边打开袋子里的玻璃盒,然后密切注意着盒子里细胞内部的变化。她能感到从中散发出一种深切寒意,其中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能与她体内的力量对话的东西。她短暂迟疑了一下,回想起了停尸房里的寒气和死亡的臭味。她想起了自己站在死者的尸体旁,看着他嘴周围褪色的皮肤。

  鉴于她曾利用自己的能力疗愈或是撕裂皮肤,甚至在别人的脸上制造过红晕,她提取了这些腐坏的细胞,并把一层薄薄的坏死的肉注入压缩玻璃盒内。眼下,她把盒子塞进了一个黑色的天鹅绒袋子里,站在喧闹的人群中,看着轮子上鲜艳的颜色转动着,她感受到了它的重量——通过一根银线挂在她的手腕荡悠。

  她俯身下注,一只手把筹码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打开了玻璃盒。

  “祝我好运吧!”她跟转动轮盘的人说,打开的盖子擦过他的手,让那些垂死的细胞传到他的手指上,让它们在健康的皮肤上繁殖。

  他伸手转动轮子时,手指成了黑色。

  “你的手!”一个女人惊呼,“上面有东西。”

  他把手指在他那绿色的绣花上衣上擦了擦,仿佛手上染的是墨水或煤粉。妮娜屈了屈手指,细胞顺着他的袖子往上爬,一直到衬衫领处,他脖子的一侧突然冒出黑色的污迹,从下颌下方一直蔓延到下嘴唇。

  有人尖叫起来,那人迷茫地环顾四周,玩家纷纷从他身边退开。正在其他牌桌上玩牌和骰子的玩家,愤怒地抬起头来。老板带着随从朝他们走来,准备解决一切对玩游戏造成干扰的打斗或其他问题。

  隐藏在人群中的妮娜在空中挥动手臂,一群细胞跳到了一位戴着昂贵珍珠项链的女士身上,那位女士就在转动轮盘的人旁边。她的脸颊出现了一个放射状的星形图案,看上去像一小只丑陋的黑色蜘蛛,正在顺着她的下巴往下爬,一直爬到喉头。

  “奥莱娜!”她身材魁梧的同伴喊,“你的脸!”

  奥莱娜抓着她的脖子,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寻找着镜子,而其他顾客当着她的面四散而逃。

  “她碰到了那个转轮盘的人!她也染上了!”

  “她染上什么了?”

  “别挡我的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赌场老板问,拍了拍转轮盘的人的肩膀,那人一脸迷茫。

  “救救我!”那人举起双手恳求,“出事了。”

  那赌场老板看到他脸上和手上的黑斑后,迅速退开,但为时已晚。那只碰过他肩膀的手变成了难看的黑紫色,如今,赌场老板也尖叫起来。

  妮娜看到恐惧的势头不断积聚,在赌场内横冲直撞,就像愤怒的醉汉一样。玩家打翻了椅子,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逃命时手里还紧握着筹码。桌子翻了,牌撒了,骰子落在地上。人们互相推搡,争先恐后地向门口奔去。妮娜和他们一道离开,任由逃离赌场的人群裹挟着自己,一路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大街上。她每到一站,都是一样的结果,一丁点的恐惧会不断发酵,最终变成彻底的恐慌。这一刻,她终于听到了警报声。那一波又一波的哀鸣,盘旋在卡特丹姆的屋顶和鹅卵石上空,声音时高时低,不断回响着。

  游客们面面相觑,目露疑惑,但当地人——这座城市里的表演者、发牌员、店主和赌徒——都闻之色变。卡兹曾告诉她,他们都知道这声音,他们对这声音的关注,就像孩子关注严厉的父母喊他们回家一样。

  刻赤是一座孤岛,远离敌人,又有海洋和强大海军的保护。但首都十分容易受到火灾和疾病的影响。正如大火可以轻而易举地在这座城市拥挤的屋顶之间跳跃一样,瘟疫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在人与人之间传播,在人群和狭窄的生活空间内蔓延,就像流言蜚语一样,谁都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快速传开的,只知道它确实发生了,通过呼吸与接触,通过空气与运河不断传播着。有钱人受苦较少,他们可以躲在豪宅里、花园里,或者直接逃离这座城市。而感染了的穷人则隔离在港口外在驳船搭建的临时医院里。枪支和金钱无法阻止瘟疫的蔓延。质疑和祈祷也不能。

  只有卡特丹姆的幼童对“女王的女士瘟疫”没有清晰的记忆,他们不记得那些运尸人划着长桨驾驶着病船在运河上穿梭。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失去了孩子、父母、兄弟姐妹、朋友或邻居。他们记得隔离,记得与人类之间最基本的接触带来的恐惧。

  应对瘟疫的规则简单而有效:警报响起时,所有的公民都必须返回自己的家园。城市护卫队的警卫要在城市周围的各个哨所分开集合——以防感染,这是防止其蔓延到整个警队的最好办法。他们只是被派去阻止暴乱中的趁火打劫的人,因为他们冒着危险,承担着维持街道治安的责任,所以会得到三倍薪酬。商业活动暂停,只有病船、运尸人和医师可以自由进出这个城市。

  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比舒国人、菲尔丹人,还有巴伦的所有帮派加起来都要可怕。卡兹说得没错。路障、封锁、证件检查,在瘟疫面前,这一切都会搁置。毫无疑问,这些人全都并没有真的生病,妮娜在快速返回港口时想道。腐肉的扩散不会超过妮娜移植到他们身上的范围。他们必须想办法将其去除,但不会有人生病或死亡。最坏的情况莫过于,他们需要隔离几个星期。

  妮娜低着头,戴着兜帽。尽管这一切是她造成的,尽管她知道瘟疫完全是虚构出来的,但受周围歇斯底里的气氛的影响,她的心依旧狂跳个不停。人们哭喊着,推搡着,叫喊着,为争夺快艇上的空间而争吵着。这是一场混乱。她制造的混乱。

  这是我造成的。她惊讶地想,我操控了那些尸体,那些骨头,那些垂死的细胞。这给她带来了什么?别的格里莎是否也曾拥有这样的能力,但她从来都没听说过。别的格里莎会怎么看她?身体操控能力者同僚,那些摄心师和疗愈师,会怎么看她?我们与创造力紧密相连,而创造力形成了世界之心。或许她应该感到羞愧,或者是惊恐。但她并不擅长此道。

  或许捷尔在熄灭一盏灯的同时,又点燃了另外一盏。妮娜不在乎究竟带给她这种改变的是捷尔,还是圣人,还是一队喷火的小猫。她急匆匆地向东前行,多年来,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很强大。她的呼吸变得轻松顺畅,肌肉的疼痛也减轻了。她感觉饥肠辘辘。对潘勒姆的渴望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就跟对真的感觉到饥饿的记忆一样。

  妮娜曾为失去的能力而悲伤,为感受到自己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而悲伤。她曾厌恶这份蒙着阴影的能力。它像是一种假象,一种惩罚。但就像生命把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一样,死亡也是如此。它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湍急河流。她把手指浸入水流之中,把旋涡的力量尽握手中。她是哀恸之女王,在哀恸的深渊里,她永远不会溺亡。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