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卡兹
卡兹把受伤的那条腿支在一张矮凳上，听安妮卡汇报乌鸦俱乐部的收入，和东斯戴夫的旅游及交通状况。库维拍卖会和瘟疫恐慌之后的三个星期里，卡兹接管了珀尔·哈斯克尔位于斯兰特一楼的办公室。他仍然睡在顶楼，但在珀尔·哈斯克尔的老巢里谈生意更容易些。他并不怀念爬上爬下的日子，他的旧办公室如今感觉空荡荡的。每当他坐下来完成一些工作时，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这座城市依旧没有恢复正常，但已经创造了不少吸引人的机会。由于人们已经做好了与疫情长期搏斗的准备，斯戴夫的物价跌了不少。他买下了乌鸦俱乐部旁边的那栋楼，用来扩大规模，甚至还想办法在里德买了块地皮。卡兹期盼着恐慌结束，等旅游业恢复，他就能从有钱的肥羊身上大捞一笔。他还以很划算的价格买下了珀尔·哈斯克尔在斯兰特的股份。鉴于巴伦如今面临的麻烦，他其实可以白拿，但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这老头太可怜。
等佩卡·罗林斯回到城里，卡兹会想办法把他从生意场上踢出去。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自己辛勤工作的收益进了罗林斯的腰包。
安妮卡刚刚汇报完，皮姆就拿出了他收集到的关于审判凡·埃克的细节。至今无人发现神秘的约翰·里特维德，但一旦凡·埃克的账目曝光，人们就会发现他一直在利用从商业理事会获得的信息，收购尤尔达农场。除去欺诈朋友、干预拍卖和绑架自己的儿子之外，甚至有传言说，他曾雇了一队人闯进菲尔丹的某座城府大楼，还破坏了自己的糖仓。凡·埃克并没有被保释。事实上，他似乎无望早日离开监狱。虽然他儿子提供了一笔资金，用于他的律师代理，但那笔资金实在算不上多。
威岚选择用自己新获得的一部分财富修复了他的家。他还给了詹斯博一小笔钱，让他在市场上投资，并且把母亲也接回了家里。看到玛雅·亨德里克斯和她的儿子坐在花园里，或是仆人划着船带他们在运河上穿梭时，吉尔德斯坦特街的人们感到很震惊。有时候，运河上的人们甚至可以瞥见他们站在凡·埃克家花园里的画架前。
爱丽丝和他们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但最终，她选择带着她的小猎犬逃离这座城市，逃离这里的流言蜚语。她在亨德里克斯的湖边小屋闭门不出，据说她的唱歌水平得到了一些提高，但卡兹很庆幸自己不住她隔壁。
“做得不错。”卡兹在皮姆汇报完后说。他没想到皮姆有收集情报的天赋。
“这份报告是罗德收集整理的，”皮姆说，“他可能在打做你新的蜘蛛人的主意。”
“我不需要新的蜘蛛人。”卡兹说。
皮姆耸了耸肩。“幽灵十分罕见。大家都这么说。”
打发走了安妮卡和皮姆之后，卡兹在办公室里坐了很长时间。过去几周里，他几乎没怎么睡觉。他一直在等这一刻成为现实，等了近半辈子，他担心如果自己睡着，这一切可能会消失。佩卡·罗林斯逃离了这座城市，再也没有回来。有消息称，他和他儿子一直躲在乡下的一座宅子里，房子周围有武装人员把守。绿宝石宫、克里什王子和甜点店正处于隔离期，再加上没有佩卡·罗林斯坐镇处理问题，他的生意在崩溃的边缘。甚至有传言说，普狮内部会发生叛变。他们的老板走了，老板和凡·埃克之间的交易，让他们看起来跟有钱人的走狗没什么两样。他们还不如去城市护卫队做警卫。
一步一步来。罗林斯最终会想办法脱困。卡兹需要做好准备。
有敲门声传来。住在一楼，最大问题就是会有很多人扰你清静。
“信来了。”安妮卡说着，把信扔在了他的桌子上。“看起来你朋友挺惦记你的，布莱克。”她狡黠地笑着说。
卡兹没有说话，眼光飘向了门后。他没兴趣看安妮卡挤眉弄眼。
“好吧。”她说完就消失了，走时随手关上了门。
卡兹对着光举起手里的信。封印的蜡是淡蓝色的，上面还印着金色的双鹰。他撕开信封，看了信的内容，把信封和信都烧掉了，然后自己写了一个便条，用黑色的蜡封了起来。
他知道伊奈姬一直住在威岚家。偶尔，他会在自己的桌上发现一张自己潦草的便条——一些关于佩卡或是城市护卫队的消息——然后他就知道她来过他的办公室了。他穿上外衣，拿起帽子和拐杖，把那张纸塞进兜里。他本来可以派个信差的，但这消息他想亲自去送。
卡兹从安妮卡和皮姆的身边大步走过，走出了斯兰特。“我一个小时以后回来，”他说，“最好别让我看到你们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俱乐部里几乎没什么人，”皮姆说，“游客太害怕瘟疫了。”
“去那些出租公寓，所有的肥羊都在那里等着这波恐慌过去。想点儿办法，务必让他们知道，你们在乌鸦俱乐部玩三人黑莓游戏玩得特开心。如果这不顶用的话，你们就滚去港口，从船上的工人中间逮几只肥羊。”
“我刚轮晚班。”皮姆抗议道。
卡兹把帽子戴在头上，手指摸了摸帽檐。“别质疑我说的话。”
他抄了近道，从东边穿过这座城市。他很想绕道而行，只为亲眼看看西斯戴夫状况如何。在舒国的攻击和瘟疫的双面夹击之下，妓院几乎空无一人。为了加强对甜点店和动物园的隔离，几条街区都设置了路障。有传言说海琳·凡·后登那个月都交不起房租了。真可怜。
眼下没有营业的快艇，他不得不步行前往金融区。当他沿着一条荒无人迹的运河前行时，看见水面上升起一层浓雾。仅仅往前走了几步，雾就浓到他几乎看不见路了。雾气落在他的外套上，又湿又重，这完全不像是温暖的春日应有的。卡兹在横跨运河的一座矮桥上停了下来，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不一会儿，三个戴着兜帽的人影出现在他左侧。随后又有三个出现在他右侧，虽然没有微风，但他们的蓝色斗篷在空中摆动。卡兹的猜测基本都对，除了他们的面具不是雾气之外。实际上，真正的潮汐理事会——或者是更加逼真的伪冒者——的打扮给人一种在仰望星空的感觉。效果不错。
“卡兹·布莱克，”领头的潮汐制造者说，“库维·亚尔博在哪里?”
“死了很久了。已经在死神之船上化为灰烬了。”
“真正的库维·亚尔博在哪?”
卡兹耸了耸肩。“满教堂的人都看到他中枪了，一名医师宣布了他的死亡。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年轻人，你不会想与潮汐理事会为敌的。你的运船将永远无法离开港口。我们会淹没第五港口。”
“放手去做。第五港口已经没有我的股份了。你们想阻止我的货运，就得阻止每一艘进出港口的船只。我不是商人。我不租赁船只，登记贸易仓单。我只是一个小偷和走私犯。你们想控制我，无异于徒手抓空气。”
“你知道溺亡有多容易吗?”那位潮汐制造者说。他举起左手。“这件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突然，卡兹觉得自己的肺里充满了水。他咳嗽起来，吐着海水，弯下腰去，喘着粗气。
“把我们想知道的都告诉我们。”那潮汐制造者说。
卡兹颤颤巍巍地吸了口气。“我不知道库维·亚尔博在哪里。你就算把我淹死在这，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那或许我们应该去找你的朋友，把他们淹死在床上。”
卡兹又咳嗽了一下，吐了一口唾沫。“那你可能会发现，方尖碑变成疫情隔离区了。”潮汐理事会成员不安地走来走去，身边雾气环绕。“是我引发了警报声。是我制造了这场瘟疫，而我也可以控制它。”
“虚张声势。”那潮汐制造者说，袖子在雾气中划过。
“你可以试试。我会让疾病散播到你们的每一座灯塔上，把它们变成疾病中心。你们以为商业理事会不会把你们关起来?不会让你们登记真实身份?他们可能很乐意拥有这样的借口。”
“他们不敢。如果没有我们，这个国家将会沉没。”
“他们没有选择。公众将会大声疾呼，要求他们采取行动。他们会彻底烧毁这些塔楼。”
“恶魔一样的少年。”
“卡特丹姆就是恶魔组成的。我只是碰巧拥有最长的獠牙而已。”
“尤尔达潘勒姆的秘密永远不能为世人知晓。否则格里莎将永无宁日。不只在这里，在任何地方都是。”
“那你们挺走运的，那秘密和那可怜的舒国少年一起死了。”
“今天这事我们是不会忘的，卡兹·布莱克。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的傲慢无礼而懊悔。”
“这么说吧，”卡兹说，“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在日历上标注。我觉得会有不少人想办派对。”
那些身影似乎变得模糊起来，雾气最终消散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潮汐理事会的踪影。
他摇了摇头，沿着运河继续前进。这就是卡特丹姆的美妙之处。它从不会让你觉得无聊。毫无疑问，如果将来潮汐理事会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他也不得不给他们。
但现在，他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