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二十分钟后，他们查出提款者的身分，甚至还取得了地址。对方叫作克劳斯‧拉尔森，居住的街道就在离此不到五分钟的路程。
「你在想什么，卡尔?」车子转进连接瓦尔德马国王路状道路时，阿萨德开口问。
「我在想什么?我感谢同僚跟在我们后面，也幸好他们随身携带着武器。」
「你认为可能会用上武力?」
卡尔点点头。
车子转进一条静谧的马路，他们远远就看见路灯照在门前一个激动莫名的男子身上。这个人显然不是他们要追捕的对象，因为他年轻许多，体型也略瘦一点。
「快点啊!赶快!上面起火」他一看到他们过来，旋即大声喊叫。
卡尔瞧见后头同事紧急煞车，打电话请求支持。不过那两位穿着睡袍，站在对面人行道上的老人，早已报警叫消防车了。
「有没有人在里面?」卡尔大叫。
「我相信有人在里头。这房子不太对劲。」年轻人如连珠炮般一口气往下说，「我连续好几天来这里，但是一直没人应门。打我女朋友的电话时，可以听见上面那儿传来手机铃声，可是她就是没接电话。」他指着上面倾斜屋顶上的天窗。「那儿为什么会起火?」他尖声叫道，脸上满是惊惧。
卡尔瞧见天窗底下喷窜火舌。
「你是否看见有个男人不久前走进屋内?」他问说。
对方摇摇头，一刻也无法冷静站着。「我要破门而入，现在就要进去。」他绝望喊说。「我可以破门进去吗?」
卡尔望向罗斯基勒的同僚。他们点头同意。
年轻人人高马大，身体锻炼得很健壮，而且明显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迈开脚步起跑，快到门前时忽然一跃而起，在空中微微转身，用鞋跟猛力踹向门锁。只听见他大叫一声，嘴里爆出咒骂，人便倒落在地，而门却分毫未动。
「他妈的，门太厚实了。」他仓皇失措的转向巡逻车。「请帮帮我!我相信米雅一定在里面!」
忽然间，卡尔被瞬间冒出的巨响吓了一大跳。他转过身，正好瞥见阿萨德消失在一扇被打破的窗户里。卡尔立刻追上去，年轻人也紧跟在后。这是个妙招，因为阿萨德拿来击破窗户的备用轮胎不仅打破了双层玻璃，也敲坏了窗棂。
他们爬进了屋内。
「从这里!」年轻人让卡尔和阿萨德跟在自己后面。楼梯间的烟雾还不会太浓，但是再往上便已伸手不见五指。
卡尔用身上衬衫摀住口鼻，示意其他两人跟着照做。阿萨德站在他后面不住咳嗽。
「蹲低点，阿萨德!」他叫道，但是阿萨德没听见他说话。
外头传来消防车驶近的声音，但是绝望的年轻人并未因此感到安心。他一边咳个不停，一边沿着墙壁摸索前进。
「我相信她就在里面。她告诉过我，她的手机从不离身。你听!」他显然拨打了一个号码，几秒后，不到几公尺外随即响起了微弱的铃声。
他摸找着门之际，后头一扇窗户忽然炸开，发出爆裂巨响。一定是温度过热的关系。
罗斯基勒其中一个警员也边咳嗽边走上楼梯。「我找到一个灭火器。」他叫说。「起火点在哪里?」
年轻人这时正好打开那个有天窗的房间门，火舌立刻劈头窜了出来。灭火器一开始只是嘶嘶几声，不过之后总算稍微减弱了火势，让视野清楚一点。
眼前火焰已经烧到屋顶，也不断呑噬房间里许多箱子。
「米雅!」年轻人吼叫着。「米雅，妳在里面吗?」
就在同一时间，从屋外射来一道水柱穿透天窗，转眼间整个屋子里都是蒸汽。
卡尔扑倒在地，本能的护住脸，肩膀和手臂传来烧灼的痛楚。接着他们听见外头传来喊叫声，泡沫也应声射进来，不到几秒的时间，一切都被泡沫淹没。
「我们必须将窗户打开。」站在卡尔旁边的罗斯基勒同事边咳边说。卡尔跳起来摸找着门，那同事则去找另一扇窗。
烟雾渐渐往上散去，年轻人慌乱的踩在湿滑的地板上，发狂似的将起火房间内的箱子紧急拖到走廊上。有几个箱子还在冒烟，但是那也阻挡不了他。
而卡尔在楼梯间发现一具动也不动的躯体。
是阿萨德。
「小心!」他一边大吼，一边将一个警察推开。
他跳下阶梯，抓住阿萨德的脚拖向自己，使劲用肩膀将他撑起。
「救救他。」他喝斥两个手拿氧气罩站在门外草坪等待的急救人员过来。
他妈的，赶快救救他，卡尔在心里着急想着。
二楼这时传来喊叫声。
卡尔并未看见他们把那位年轻女子抬出户外，直到她被放在阿萨德旁边的担架上，他才察觉到有这个人。她整个人完全痉挛成一团，彷佛呈现死后僵硬的状态。
消防人员紧接着把年轻人扶出来。他全身炭黑，头发多半遭到火吻，但是脸庞分毫未损，而且泪流满面。卡尔离开阿萨德身边，走向看起来随时会崩溃的年轻人。
「你已经尽了全力。」卡尔强迫自己开口说。
没想到年轻人旋即放声大笑。一下子笑，一下子又哭了起来。
「她还活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同时双脚一软跪了下来。「我感觉得到她的心脏仍在跳动。」
卡尔背后传来阿萨德咳嗽的声音。
「怎么一回事啊?」他醒来后手脚乱蹬叫道。
「请你安静躺着。」救护人员提醒他。「你吸入太多有毒气体，很可能危及生命。」
「有毒气体?胡说。我只是在楼梯上跌一跤撞到了头。烟雾浓得让人根本看不见两公尺外的大象屁股。」
※
十分钟之后，女子张开了眼睛。急诊医生帮她挂上点滴，戴好氧气罩，终于将她救醒。
消防人员也已完全扑灭火势，阿萨德、卡尔和罗斯基勒两位同事将房子大概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关于克劳斯‧拉尔森，又名雷纳‧亨利克森的身分文件，也没有任何数据显示他有栋靠近海边的房子。
他们只搜出这栋房子的买卖文件，文件上的署名又是另外一个名字──班雅明‧拉尔森。并且进一步查验了这个名字底下是否登记了一辆奔驰车，但是毫无所获。
这个男人就像狡兔有三窟一样拥有许多身分，简直令人无法置信。
客厅里摆着多张新婚夫妻的照片，新娘嫣然微笑，手拿一大把花束，新郎优雅时辈，不过面无表情。原来担架上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大门上的名牌上写着：米雅与克劳斯‧拉尔森。
可怜的米雅。
「我们到达这儿时，幸好你人在现场，否则可能酿成大灾难。」卡尔对坐上救护车正握着女子的手的年轻人说道。「你和米雅‧拉尔森是什么关系?」
他回答说自己叫作肯尼思，此外没有再多说一句。之后一定要请其他同事仔细盘问。
「麻烦请你先让一下，肯尼思，我有几个问题必须请教米雅，事态急迫。」卡尔眼神询问着医生，对方于是举起两根手指。
他只有两分钟。
卡尔深吸一口气，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米雅，我是警察，不用害怕，妳现在已经受到妥善的照顾了。我们正在找妳先生，是他将妳害到如此地步吗?」
她点了点头。
「我们必须知道妳先生是否拥有一栋靠近海边的房子，可能是度假屋?妳清楚吗?」
她紧抿双唇。「大概吧。」声音沙哑虚弱。
「在哪里?」他费力压抑住急切的心情。
「不知道。楼上……箱子里……小册子。」她透过敞开的救护车门朝房子点点头。
这真是项不可能的任务啊。
卡尔转向罗斯基勒警方，向他们说明要寻找的目标：峡湾附近一处附带船屋的庄园。如果他们在肯尼思拖到走廊上的箱子里找到相关的广告或是类似的物品，务必马上与他联络。至于还堆在房间里的箱子铁定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所以目前可以先略过不找。
「米雅，除了克劳斯‧拉尔森之外，妳是否知道他有其他名字?」卡尔又问。
她摇摇头。
然后，只见她吃力的举起手，非常、非常缓慢的举向卡尔的头，最后拿手轻碰他的脸颊。她因为过于激动而全身不停颤抖。
「请你找到班雅明好吗?」说完手又垂落在担架上，然后虚弱的闭上眼睛。
卡尔满眼疑惑看着年轻人。
「班雅明是她的儿子。米雅唯一的孩子，才刚满一岁半。」
卡尔叹了口气，小心轻握了一下女子的手。
她先生在这世界上制造了这么多的苦难，究竟有谁能够制止他?
卡尔站起身，医生治疗了他的肩膀和手臂，提醒他接下来几天会痛得要命。唉，但还能怎么办呢?
消防人员收拾着水管，救护车也鸣笛开走了。
「阿萨德，你还好吗?」
他的助手转了转眼珠。除了有点头痛和一身脏污之外，其他都没有问题。
「他跑掉了，阿萨德。」
阿萨德点点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卡尔耸了耸肩膀。「天色虽然暗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开车到峡湾去，搜寻一下伊儿莎圈起来的几处地方。」
「我们有带照片来吗?」
他点点头从后座拿起一份活页夹，里头是所有峡湾沿岸的空拍照，一共有十五个地方，涵盖不少区域。
「你觉得汤玛森为什么没有回电给我们?」他们坐进车子里时，阿萨德问。「他说要去和森林员谈谈的。」
「是林务员。是的，他的确说过。他那时还没找到对方。」
「要不要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卡尔点点头，把手机递给他。
对方响了好一会儿才接起电话，接着，阿萨德的脸色沉了下来，事情显然不太对劲。最后他将手机阖上，眼神阴郁的看着卡尔。「汤玛森非常意外，因为他昨天就告诉伊儿莎，林务员证实通往林务小屋的森林道路附近有栋船屋。」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不可思议。然后又继续说道：「他请伊儿莎将讯息转达给你。我想应该正好是你送她花的时候，卡尔。她一定忘了要告诉你。」
忘了?岂有此理。看在老天的份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竟然遗漏这么重要的讯息?这女人脑袋坏了吗?
但是他暂时隐忍住不发作。「船屋的地点在哪里，阿萨德?」
阿萨德在仪表板上将地图摊开，指着一处画了两个圈圈的位置。诺斯孔区的杜纳思路上的韦伯庄。伊儿莎自己都把这个地方标示出来了，真是让人无言!
话说回来，他们怎么会知道好死不死正中目标了呢?又怎能预料到局势忽然变得刻不容暖，而且还发生了新的绑票案?
好吧，至少现在他们终于聪明一点了。卡尔不禁摇了摇头。绑匪再度犯案，一切迹证都指向有两个孩子和十三年前的保罗与特里格费置身同样的处境。
两个面临生死关头的孩子，而且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