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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拥抱

  “大地”失去了它的一部分,但是任务完成了。

  “天空”示意着,睁开了眼睛。

  我感受到了“大地”回音之中的空洞,似乎正在哀悼那群成功袭击“寸草不生”的心脏之后牺牲的伙伴。他们明知凶多吉少却毅然前往,因为此举能让“大地”的声音继续传诵下去。

  我可以献出自己的声音,如果这样能够了结“寸草不生”。

  我向“天空”表示。营火在冷夜里温暖着我们。

  如果“归者”沉寂了,那是多大的损失啊。而且,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才加入我们。

  “天空”的声音向我靠近。

  走了那么远的路,我想。

  我确实走了很远。

  * * *

  在“猎刀”把我从“包袱”尸堆中拽出来之后,在我发誓要杀掉他之后,在听到路上马匹奔跑的声音逐渐逼近、他求我逃跑之后——

  我逃跑了。

  那座城市处于烈火和骚乱之中,我在烟雾遮掩之下顺利穿过了城市南端,没有被人发现。然后我藏了起来,直到夜幕降临,我顺着城外弯曲的小路去往山上。我躲在矮树丛里慢慢爬上山坡,一次又一次地转弯,直到再也没有树木掩护,我不得不站起来跑。最后一段路时,我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外,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子弹从山谷里飞来,射穿我的头——

  我渴望那样的结局,但也很害怕——

  我终于爬到了山顶,结束了。

  我接着跑。

  我跑向一个流言,一个曾存在于“包袱”声音中的传说。我们是“大地”,但是有些人从来就没有见过“大地”,比如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我们降生于那场丢弃“包袱”的战争之中,“大地”许下承诺,永远不再踏进“寸草不生”的领地。于是,“大地”就和他们的巴特鲁魔一样,只是影子和神话、故事和耳语,相信“大地”会回来解救我们则犹如白日做梦。

  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放弃了希望,一些人则从未产生过希望,他们也从未原谅“大地”的背叛。

  另一些人,比如我唯一的伴侣(他只比我大几个月),也一样没有见过“大地”。但他们会温柔地向我表示,我不应寄希望于重获拯救,而应在“寸草不生”的世界里创造自己的生活。在那些饱含恐惧的夜晚里,他们告诉我,属于我们的那天终会来临,但是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而不是已然将我们抛诸脑后的“大地”。

  然后,我唯一的伴侣就被带走了。

  其他的“包袱”也被带走了。

  只剩下我去创造机会。

  除了朝着这个流言奔跑,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没有睡觉。我跑过森林和平原,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我跑过被烧毁、废弃的“寸草不生”移民区,凡“寸草不生”走过之地,都留下了伤痕。太阳升起落下,我仍旧没有睡觉,没有止步,尽管我的双脚已经布满了水泡和脓血。

  但是我什么也没看见。没有“寸草不生”,也没有“大地”。

  没有人。

  我开始怀疑:难道我不只是唯一幸存的“包袱”,也是唯一幸存的“大地”?或许“寸草不生”已经达到了目的——他们把“大地”从这个世界清除了。

  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天早上,我站在河岸上久久思索着,举目四望,仍然只能看到我自己,只能看到胳膊上的永久记号1017——

  我流下了眼泪。

  我倒在地上,流下了眼泪。

  就在那时,我被发现了。

  * * *

  他们从路对面的树林里出来。一开始是四个,然后六个、十个。我先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是我的声音才刚开始恢复,在“寸草不生”将它剥夺之后,我才刚找回我是谁。我以为那是自己的灵魂在召唤我走向死亡。

  我本来已经准备欣然赴死。

  这时,我看到了他们。他们手中持矛,他们比“包袱”长得高大,也更壮实,我知道他们是战士、是士兵,他们会为我向“寸草不生”复仇,会为所有受辱的“包袱”洗清耻辱。

  接着他们向我打招呼,我发现自己很难理解他们的话语,他们好像在说自己只是渔夫,“武器”只是鱼叉。

  渔夫。

  他们根本不是战士,不会去追杀“寸草不生”,不会为“包袱”复仇。他们是渔夫,之所以来到河边,是因为他们听说“寸草不生”遗弃了这块地方。

  接着我告诉他们我是谁。我用“包袱”的语言跟他们说话。

  我感受到了他们的震惊和畏缩,但并不仅限于此——

  还有对我发出的刺耳声音、对我所说语言的厌恶之情。

  我所表达的内容和意愿令他们感到恐惧和羞耻。

  片刻迟疑过后,他们跨过了最后一段路,向我提供帮助。他们确实向我走来,帮我处理脚伤,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用“包袱”的语言讲述着,他们忧虑地倾听,恐惧而又愤怒,一边听一边计划带我去哪里,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一直安慰我,声称我们是同伴。他们说,我现在回家了,已经安全了。

  我不是孤身一人了。

  但是在安慰我之前,他们感到震惊、厌恶、恐惧、羞耻。

  我终于找到了“大地”。他们却不敢触摸我。

  他们将我带到一片营地,位于南面深林外的山脊上。这里拥挤而嘈杂,数百人生活在隐秘的球形营地中,他们对我充满了好奇,我几乎要转身逃走了。

  我跟他们的模样并不相似,我矮小、瘦弱,皮肤也是另一种白色,身上长出的地衣也是另一个种类。他们的任何一种食物我都没见过,也没听过他们唱的歌,不知道他们集体入睡的方式。遥远记忆中,“包袱”的声音安慰着我,但是我感觉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我确实格格不入。

  差别最大的就是语言。他们的语言几乎是无声的,能够在群体中迅速传播,我几乎跟不上。他们好像只是同一灵魂的不同部分。

  确实如此。他们的名字叫作“大地”。

  “包袱”不是这么说话的。我们被迫与“寸草不生”交流,被迫服从他们,因而接受了他们的语言,不仅如此,我们还拥有了他们那种伪装自己声音的能力,能够将声音分隔、隐蔽起来。这倒无妨,如果你不想独自承担秘密,还可以找其他人倾诉。

  但是,已经没有“包袱”可以听我倾诉了。

  而我还不知道如何向“大地”倾诉。

  我在这里休息、吃饭,治愈了全身的伤口,除了那块1017铭牌留下的肿痛,一条信息通过“大地”的声音传开,在遇到“小径”之后,消息以更快的速度直接传达给“天空”。

  几天后,“天空”到达了营地。他高高地坐在巴特鲁魔的背上,带着一百名士兵,还有更多的士兵正在来的路上。

  “天空”来这里见“归者”了。

  他表示着。就在这一瞬间,我被赐予了一个名字,他还没有亲眼见到我,就确信我与众不同。

  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那双眼睛属于一位战士,一位将领。

  那是“天空”的眼睛。

  那双眼睛那样看着我,好像认得我一样。

  我们走进一个专为会面准备的隐秘营帐,营帐的布幔弯曲升腾,会聚至高耸的穹顶。我将自己知道的故事全部告诉了“天空”,不遗漏任何细节——从我作为“包袱”出生开始,直到所有人被杀害,只剩下我一个。

  我诉说的时候,他的声音化作一曲哭泣的悲歌围绕着我,外面营地中所有“大地”、就我所知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大地”都传唱起这首悲歌,而我则被围在中央。“大地”将我置于他们声音的中心,那一刻,那短暂的一刻——

  我不再感到孤独。

  我们会为你复仇。“天空”向我表示。

  那就更好了。

  “天空”不会食言。他对我表示。

  确实没有,谢谢你。我表示着。

  这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多要做的事,会让“归者”高兴的事。

  包括在战场上见到“猎刀”吗?

  他看了我一会儿。

  该来的总会来。

  我看着他站起来,心中疑惑他是否仍为和解留有余地,“寸草不生”或可免遭彻底的杀戮。但是他的声音拒绝回答我的疑惑,那一刻我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羞耻,毕竟有一部分“大地”也在这场袭击中离去。

  “归者”还在想,我是不是有别的消息来源。“天空”示意着。

  我猛然抬起头。

  你留意到了很多,但是“天空”也留意到了很多。“天空”示意着。

  是哪里?我示意着。

  为什么其余的“大地”毫不知情?为什么“寸草不生”——

  “天空”现在请求“归者”的信任。

  他示意着,声音中透露着不安,以及一丝警告。

  你必须对此许下牢不可破的承诺。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必须相信“天空”。你必须相信,我们背后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即使你现在还看不出。我们有一个更远大的目标,这个目标跟“归者”有关。

  但是我也听到了他深处的声音。

  我这一生都跟“寸草不生”的声音打交道,他们的声音会躲闪,会纠结,然而真相总比他们预想的更加赤裸,我比其他“大地”更善于揭开伪装。

  在他的声音深处,我不仅看到“天空”像“归者”一样隐藏自己的声音,还发现他在试图隐藏什么——

  你必须信任我。他又说,并向我展示他未来的计划,但仍不肯告诉我消息的来源。

  他一定知道,如果他告诉我实情,我会感觉自己遭受了巨大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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