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
“空气中有一股寒气,儿子,”我读着,“不只是因为冬天来了。我开始有点担心未来的日子了。”
我看了一眼陶德。他仍然躺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没有变过。
但是时不时地,每过一段时间,他的声流就会打开,浮出一段记忆,有我和他第一次遇到希尔迪的记忆,有他和本、基里安在一起的记忆。陶德那时还很小,我还不认识他,他们三个一起去旧普伦提斯城外的沼泽地里钓鱼,陶德的声流在这时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我的心跳加速,怀抱着希望——
这时,他的声流又黯淡下去,他又重归安静了。
我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斯帕克人的椅子背上。我身处一顶斯帕克人做的大帐篷之中,旁边是斯帕克人生起来的火,所有这些东西都围着一张斯帕克人打磨出的石板。陶德就睡在那里,自我们从海滩上回来之后,他就一直睡在那里。
一剂斯帕克人制作的膏药贴在他慢慢结疤的烧伤处——
那伤也正在愈合。
我们等待着。
我等待着。
等着他回到我们身边。
帐篷外,一群斯帕克人静静地围住我们,他们的声流形成了某种屏障。“小径之终”,本说这是它的名字,这儿就是他中枪之后养伤的几个月里一直睡觉的地方,那几个月里他远离活人的视线,徘徊在死亡边缘,致死的枪伤没有夺去他的性命,这都要归功于斯帕克人的治疗。
陶德死了。我当时很确定,现在也很确定。
我亲眼看着他死去,看着他死在我怀里,我到现在还是很难过,我不想再谈论当时的情况。
本把雪敷在陶德的胸口,很快让他的身体冷却下来,让将他麻痹的烧伤冷却下来,让已经很冷的陶德、在跟市长搏斗之后已经筋疲力尽的陶德冷却下来。本说陶德的声流之所以停止了,一定是因为陶德已经习惯了封闭自己,陶德并不是真的没命了,而是由于惊吓和寒冷暂时关闭了,然后雪的寒气将他保留了下来,保留得刚刚好,他没有彻底死去——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他离开我们了,我知道他也不想,我知道他用尽全力想要留下来,但他已经离开了。
我是看着他走的。
但是或许他没有走远。
或许我抓住了他,或许我和本一起抓住了他,或许就差那么一点儿,他没有走太远——
或许没有太远,他还可以回来。
累吗?本说着,进了帐篷。
“我没事。”我说着,放下了陶德母亲的日记。过去几周,我每天都念给他听,希望他会听到我的声音。
每天都希望他会回来,不管他去了哪里。
他怎么样?本问道,他走到陶德身边,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和往常一样。”我说。
本转过身面对着我:他会回来的,薇奥拉。他会的。
“希望吧。”
我回来了。还没有人在旁边呼唤我呢。
我把脸扭到一边:“你回来了,也变样了。”
1017提议我们来“小径之终”,本也同意他的意见。新普伦提斯市已经成了一个瀑布底下的湖泊,要不然我们就只能把陶德锁在侦察舰的床上,等待新舰队到来。罗森助医强烈支持第二个方案,她现在基本上掌管一切事务,不让威尔夫和李插手。我勉强同意了本的意见。
本听到我说的话点了点头。我回头看着本:我希望他也会变样。他又微笑着看看我:我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新世界的未来,是不是每个男人最终都会这么彻底地把自己交给这个星球上的声音,保持自己的个性,同时也允许别人的个性存在,愿意跟斯帕克人携手,愿意跟这个世界携手。
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的,我知道,他们既然能那么重视声流的解药,就一定不会愿意的。
那么女人呢?
本很确定女人也有声流,如果男人能让声流静音,女人为什么不能把她们的声流打开?
他问我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按照我们原本的样子生活?任何人的个人选择都能被其他人接受?
无论如何,我们即将拥有5000个机会去进行试验。
舰队刚刚确认,飞船一个小时前进入了轨道,着陆典礼会按照计划下午举行。本说道。他对着我扬起了一边眉毛:你要来吗?
我微笑:“布雷德利代表我就行了。你去吗?”
他回过头看看陶德:我不得不去,我必须向“天空”介绍他们。我是新移民和“大地”之间沟通的渠道,无论我喜不喜欢。他把陶德额前的头发拨开。结束之后我会立刻回来的。
自从我们把陶德带到这里,我就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在他醒来之前我不会离开,就算是为了新移民也不会。我甚至让罗森助医来这里跟我确认市长关于编号环解药的说法。她从里到外测试了一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每一个女人都康复了。
不过,1017还没有。
他体内的感染速度看起来更慢一些,他拒绝用药,说自己会在陶德醒来之前承受编号环带来的疼痛,以此提醒自己铭记历史,铭记自己犯下的错误,永远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我不禁有一点点高兴:他还在受苦。
“天空”想来看看。本轻轻说道,好像他已经能看到我还没有打开的声流了。
“不必。”
这些都是他安排的,薇奥拉。如果我们救回了陶德——
“如果,”我说,“这还只是假设,不是吗?”
会有用的,会的。
“好吧,”我说,“等起作用了,那么我们可以问问陶德,看他想不想见见那个差点儿害死他的斯帕克人。”
薇奥拉——
我微笑着让他不要再说了,这样的争论我们已经进行了不下几十次。我还没有真正原谅1017。或许永远也不会。
我知道他经常等在“小径之终”外面,向本询问陶德的情况。我有时能听到他。不过现在,我只能听到安格哈拉德一边吃草,一边耐心地陪我们等待它的“帅小伙”。
“天空”会成为一个更好的首领。本说。我们或许真的可以跟他们和平共处。或许甚至能创造出一个我们一直想要的天堂。
“如果罗森助医和舰队可以重新研制声流的解药,”我说,“如果着陆的男人和女人们不会因为数目庞大的本土种族而感到威胁。如果食物一直充足——”
怀抱一些希望吧,薇奥拉。他说。
又是这个词。
“我有,”我说,“但是我现在把它全部放在陶德身上了。”
本又低下头看着他的儿子:他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我点点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回来,起码不确定。
但是我们希望他会。
希望那么脆弱,我怕得要死,不敢把它说出来。
所以我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希望着。
你读到哪个部分了?本对着日记本点了下头,问道。
“又快到结尾了。”我说。
他从陶德身边走开,坐到了我身边另一张椅子上。
把它读完,然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从他妈妈满怀希望的地方开始。
他脸上带着微笑,他的声流里全是温柔的希望,我忍不住也对他回以微笑。
他会听到你的,薇奥拉。他会听到你的声音,然后回到我们身边。
我们又看向陶德,他躺在那张石板上,火温暖着他,斯帕克人的疗愈药膏敷在他的胸口。他的声流时隐时现,像一个记忆模糊的梦。
“陶德,”我轻声道,“陶德?”
然后我又拿起了日记。
我继续读了下去。
这是真的吗?
我每一次眨眼,就出现在一段回忆中。现在,我回到了旧普伦提斯的教室里,那时市长还没有关闭学校,我们正在学习,为什么移民一开始要来这个地方——
我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一次,她和我在废弃的风车磨坊里睡觉,我们刚刚离开法布兰奇,星星出来了,她让我睡外面,因为我的声流吵得她睡不着——
现在,我跟麦奇在一起,我那聪明得不得了的狗,它嘴巴里叼着一块余火未尽的木块,跑去生了一堆火,那火让我救了——
让我救了——
你在这里吗?
你在这里吗?
(薇奥拉)
然后有时候,这些回忆里的东西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广阔的荒原上,一家家斯帕克人住在一座座小房子里。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方,但是现在,我站在这里,我知道它位于新世界的另一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在斯帕克人的声音里,我能听到他们说的话,能领会,能理解,尽管这语言不是我自己的,我能看到他们同样了解星球另一边的人类,他们对我们的认识跟靠近我们的斯帕克人一样,这个世界的声音传播着这些认识,到达每一个角落,如果我们也能——
现在,现在我在一个山顶上,旁边这个人我差一点就能认出来了,(卢克?莱斯?拉尔斯?他的名字就在嘴边,就在跟前,就是想不起来——)但是我认得他失明的双眼,我认得他旁边那个人,我知道那个人不知道怎的,在帮他看,他们要把武器从军队里收走,他们要把武器封在一个矿井里,他们宁可把它们全都毁掉,但是他们周围的声音都想要那些武器,以防万一,万一事情出差错了呢,但是看得见的男人告诉失明的男人说,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现在呢,现在我从一个山顶望下去,一艘巨大的飞船,比一个镇子还大,在空中飞着,准备着陆了——
与此同时,我还有一段回忆,是在一个河床边,有一个斯帕克婴孩在玩耍。人类从树林里出来,他们拖走了母亲,孩子大哭起来,那些人回来把孩子也带上,把他跟其他孩子一起放在一辆车上。我知道这段回忆不是我的,而那个孩子是,那个斯帕克婴孩就是——
还有一些时候,周围只是一片黑暗——
——有时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听不清、够不着的声音,我独自处在黑暗中,仿佛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好久,我——
我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你在那里吗?
薇奥拉?
我不记得薇奥拉是谁——
只知道我得找到她——
只知道她是唯一会救我的人——
她是唯一能够救我的人——
薇奥拉?
薇奥拉?
“……我的儿子,我漂亮的儿子……”
出现了!
就是这样的声音!
有时候这声音出现在黑暗之中,出现在那些回忆之中,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不论我在做什么,有时甚至会出现在那支撑我行走的上百万个声音之中——
有时候我听到——
“……我希望你爸在这里看看你,陶德……”
陶德——
陶德——
那就是我——
(我想——)
(是的——)
那个声音,说这些话的那个声音——
“……你想怎么说‘不’都可以,陶德,我发誓我不会纠正你的……”
那是薇奥拉的声音吗?
是吗?
(是你吗?)
最近我越来越经常听到这声音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在那些回忆、空间和黑暗中穿梭,这声音出现得愈加频繁了——
我在其余百万个声音中也越来越经常听到它——
“……你呼唤我,我会答应的……”
我会答应的——
陶德会答应——
薇奥拉?
你在呼唤我吗?
继续呼唤我吧——
继续下去,继续来救我——
一天天过去,你越来越近了——
我几乎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我几乎能——
那是你吗?
那是我们吗?
那是我们做的吗?
薇奥拉?
继续呼唤我吧——
我会一直追寻着你——
我会找到你——
你放一百个心——
我会找到你的——
继续呼唤我,薇奥拉——
我来了。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我看了一眼陶德。他仍然躺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没有变过。
但是时不时地,每过一段时间,他的声流就会打开,浮出一段记忆,有我和他第一次遇到希尔迪的记忆,有他和本、基里安在一起的记忆。陶德那时还很小,我还不认识他,他们三个一起去旧普伦提斯城外的沼泽地里钓鱼,陶德的声流在这时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我的心跳加速,怀抱着希望——
这时,他的声流又黯淡下去,他又重归安静了。
我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斯帕克人的椅子背上。我身处一顶斯帕克人做的大帐篷之中,旁边是斯帕克人生起来的火,所有这些东西都围着一张斯帕克人打磨出的石板。陶德就睡在那里,自我们从海滩上回来之后,他就一直睡在那里。
一剂斯帕克人制作的膏药贴在他慢慢结疤的烧伤处——
那伤也正在愈合。
我们等待着。
我等待着。
等着他回到我们身边。
帐篷外,一群斯帕克人静静地围住我们,他们的声流形成了某种屏障。“小径之终”,本说这是它的名字,这儿就是他中枪之后养伤的几个月里一直睡觉的地方,那几个月里他远离活人的视线,徘徊在死亡边缘,致死的枪伤没有夺去他的性命,这都要归功于斯帕克人的治疗。
陶德死了。我当时很确定,现在也很确定。
我亲眼看着他死去,看着他死在我怀里,我到现在还是很难过,我不想再谈论当时的情况。
本把雪敷在陶德的胸口,很快让他的身体冷却下来,让将他麻痹的烧伤冷却下来,让已经很冷的陶德、在跟市长搏斗之后已经筋疲力尽的陶德冷却下来。本说陶德的声流之所以停止了,一定是因为陶德已经习惯了封闭自己,陶德并不是真的没命了,而是由于惊吓和寒冷暂时关闭了,然后雪的寒气将他保留了下来,保留得刚刚好,他没有彻底死去——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他离开我们了,我知道他也不想,我知道他用尽全力想要留下来,但他已经离开了。
我是看着他走的。
但是或许他没有走远。
或许我抓住了他,或许我和本一起抓住了他,或许就差那么一点儿,他没有走太远——
或许没有太远,他还可以回来。
累吗?本说着,进了帐篷。
“我没事。”我说着,放下了陶德母亲的日记。过去几周,我每天都念给他听,希望他会听到我的声音。
每天都希望他会回来,不管他去了哪里。
他怎么样?本问道,他走到陶德身边,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和往常一样。”我说。
本转过身面对着我:他会回来的,薇奥拉。他会的。
“希望吧。”
我回来了。还没有人在旁边呼唤我呢。
我把脸扭到一边:“你回来了,也变样了。”
1017提议我们来“小径之终”,本也同意他的意见。新普伦提斯市已经成了一个瀑布底下的湖泊,要不然我们就只能把陶德锁在侦察舰的床上,等待新舰队到来。罗森助医强烈支持第二个方案,她现在基本上掌管一切事务,不让威尔夫和李插手。我勉强同意了本的意见。
本听到我说的话点了点头。我回头看着本:我希望他也会变样。他又微笑着看看我:我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新世界的未来,是不是每个男人最终都会这么彻底地把自己交给这个星球上的声音,保持自己的个性,同时也允许别人的个性存在,愿意跟斯帕克人携手,愿意跟这个世界携手。
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的,我知道,他们既然能那么重视声流的解药,就一定不会愿意的。
那么女人呢?
本很确定女人也有声流,如果男人能让声流静音,女人为什么不能把她们的声流打开?
他问我愿不愿意试一试。
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按照我们原本的样子生活?任何人的个人选择都能被其他人接受?
无论如何,我们即将拥有5000个机会去进行试验。
舰队刚刚确认,飞船一个小时前进入了轨道,着陆典礼会按照计划下午举行。本说道。他对着我扬起了一边眉毛:你要来吗?
我微笑:“布雷德利代表我就行了。你去吗?”
他回过头看看陶德:我不得不去,我必须向“天空”介绍他们。我是新移民和“大地”之间沟通的渠道,无论我喜不喜欢。他把陶德额前的头发拨开。结束之后我会立刻回来的。
自从我们把陶德带到这里,我就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在他醒来之前我不会离开,就算是为了新移民也不会。我甚至让罗森助医来这里跟我确认市长关于编号环解药的说法。她从里到外测试了一遍,确定他说的是真话。每一个女人都康复了。
不过,1017还没有。
他体内的感染速度看起来更慢一些,他拒绝用药,说自己会在陶德醒来之前承受编号环带来的疼痛,以此提醒自己铭记历史,铭记自己犯下的错误,永远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
我不禁有一点点高兴:他还在受苦。
“天空”想来看看。本轻轻说道,好像他已经能看到我还没有打开的声流了。
“不必。”
这些都是他安排的,薇奥拉。如果我们救回了陶德——
“如果,”我说,“这还只是假设,不是吗?”
会有用的,会的。
“好吧,”我说,“等起作用了,那么我们可以问问陶德,看他想不想见见那个差点儿害死他的斯帕克人。”
薇奥拉——
我微笑着让他不要再说了,这样的争论我们已经进行了不下几十次。我还没有真正原谅1017。或许永远也不会。
我知道他经常等在“小径之终”外面,向本询问陶德的情况。我有时能听到他。不过现在,我只能听到安格哈拉德一边吃草,一边耐心地陪我们等待它的“帅小伙”。
“天空”会成为一个更好的首领。本说。我们或许真的可以跟他们和平共处。或许甚至能创造出一个我们一直想要的天堂。
“如果罗森助医和舰队可以重新研制声流的解药,”我说,“如果着陆的男人和女人们不会因为数目庞大的本土种族而感到威胁。如果食物一直充足——”
怀抱一些希望吧,薇奥拉。他说。
又是这个词。
“我有,”我说,“但是我现在把它全部放在陶德身上了。”
本又低下头看着他的儿子:他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我点点头,但是我们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回来,起码不确定。
但是我们希望他会。
希望那么脆弱,我怕得要死,不敢把它说出来。
所以我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希望着。
你读到哪个部分了?本对着日记本点了下头,问道。
“又快到结尾了。”我说。
他从陶德身边走开,坐到了我身边另一张椅子上。
把它读完,然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从他妈妈满怀希望的地方开始。
他脸上带着微笑,他的声流里全是温柔的希望,我忍不住也对他回以微笑。
他会听到你的,薇奥拉。他会听到你的声音,然后回到我们身边。
我们又看向陶德,他躺在那张石板上,火温暖着他,斯帕克人的疗愈药膏敷在他的胸口。他的声流时隐时现,像一个记忆模糊的梦。
“陶德,”我轻声道,“陶德?”
然后我又拿起了日记。
我继续读了下去。
这是真的吗?
我每一次眨眼,就出现在一段回忆中。现在,我回到了旧普伦提斯的教室里,那时市长还没有关闭学校,我们正在学习,为什么移民一开始要来这个地方——
我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一次,她和我在废弃的风车磨坊里睡觉,我们刚刚离开法布兰奇,星星出来了,她让我睡外面,因为我的声流吵得她睡不着——
现在,我跟麦奇在一起,我那聪明得不得了的狗,它嘴巴里叼着一块余火未尽的木块,跑去生了一堆火,那火让我救了——
让我救了——
你在这里吗?
你在这里吗?
(薇奥拉)
然后有时候,这些回忆里的东西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广阔的荒原上,一家家斯帕克人住在一座座小房子里。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方,但是现在,我站在这里,我知道它位于新世界的另一边,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在斯帕克人的声音里,我能听到他们说的话,能领会,能理解,尽管这语言不是我自己的,我能看到他们同样了解星球另一边的人类,他们对我们的认识跟靠近我们的斯帕克人一样,这个世界的声音传播着这些认识,到达每一个角落,如果我们也能——
现在,现在我在一个山顶上,旁边这个人我差一点就能认出来了,(卢克?莱斯?拉尔斯?他的名字就在嘴边,就在跟前,就是想不起来——)但是我认得他失明的双眼,我认得他旁边那个人,我知道那个人不知道怎的,在帮他看,他们要把武器从军队里收走,他们要把武器封在一个矿井里,他们宁可把它们全都毁掉,但是他们周围的声音都想要那些武器,以防万一,万一事情出差错了呢,但是看得见的男人告诉失明的男人说,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现在呢,现在我从一个山顶望下去,一艘巨大的飞船,比一个镇子还大,在空中飞着,准备着陆了——
与此同时,我还有一段回忆,是在一个河床边,有一个斯帕克婴孩在玩耍。人类从树林里出来,他们拖走了母亲,孩子大哭起来,那些人回来把孩子也带上,把他跟其他孩子一起放在一辆车上。我知道这段回忆不是我的,而那个孩子是,那个斯帕克婴孩就是——
还有一些时候,周围只是一片黑暗——
——有时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听不清、够不着的声音,我独自处在黑暗中,仿佛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久、好久,我——
我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你在那里吗?
薇奥拉?
我不记得薇奥拉是谁——
只知道我得找到她——
只知道她是唯一会救我的人——
她是唯一能够救我的人——
薇奥拉?
薇奥拉?
“……我的儿子,我漂亮的儿子……”
出现了!
就是这样的声音!
有时候这声音出现在黑暗之中,出现在那些回忆之中,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不论我在做什么,有时甚至会出现在那支撑我行走的上百万个声音之中——
有时候我听到——
“……我希望你爸在这里看看你,陶德……”
陶德——
陶德——
那就是我——
(我想——)
(是的——)
那个声音,说这些话的那个声音——
“……你想怎么说‘不’都可以,陶德,我发誓我不会纠正你的……”
那是薇奥拉的声音吗?
是吗?
(是你吗?)
最近我越来越经常听到这声音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在那些回忆、空间和黑暗中穿梭,这声音出现得愈加频繁了——
我在其余百万个声音中也越来越经常听到它——
“……你呼唤我,我会答应的……”
我会答应的——
陶德会答应——
薇奥拉?
你在呼唤我吗?
继续呼唤我吧——
继续下去,继续来救我——
一天天过去,你越来越近了——
我几乎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我几乎能——
那是你吗?
那是我们吗?
那是我们做的吗?
薇奥拉?
继续呼唤我吧——
我会一直追寻着你——
我会找到你——
你放一百个心——
我会找到你的——
继续呼唤我,薇奥拉——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