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人不是我杀的！”这已经是短短几分钟内，博士第三次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了，“说实话，我觉得我说的话你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你们必须现在就让我离开这里。你们的星球正在遭受攻击，我必须找出办法来拯救它。”
桌子对面的两位警探倦怠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留着相差无几的圆寸头，唯一的差别在于两人制服的颜色。
“请坐下，先生。”穿绿色制服的警探说道。
“好吧！”博士说着，举高双手，“按你们的路子来吧。”他坐了下来，仔细观察着两位警探，“哪位是坏警察啊？”
“什么？”穿灰色制服的警探说道。
“坏警察，”博士重复道，“威胁着要对我动粗的那一位。然后另一位会打发他出去透透气，再问我要不要来杯咖啡。”博士认真注视着他俩，“相信我，如果我们跳过这部分，事情还解决得快些。”
穿灰色制服的警探眯起了眼睛，“先生，我们都接受过审问嫌疑人的所有训练。没人会以暴力相挟。”
博士跌坐回椅子上，抽了抽鼻子，“好吧，如果你们不打算配合，那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我们从头开始，”绿衣警探说，“你肯定知道，昨天下午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了。你能否告诉我们，当时你在哪儿？”
“我在进行考古挖掘。时间是五十一世纪，地点在四十万光年以外。”
灰衣警探猛地一拍桌子。“认真点！”他咆哮道。
“我很认真！”博士吼了回去，也用手掌用力拍了拍桌子，“无论如何，你就是那个坏警察——只不过你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我们能快点结束吗？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
博士站起来，身体探向桌子对面的灰衣警探，“那些脸。”
“哪些脸？”灰衣警探问道。
“哪些脸？没人从你的咖啡里爬出来吗？你今早洗漱的时候，没人在水池里游荡吗？”
“先生，我觉得你应该坐下。”绿衣警探说着，给他的搭档使了个眼色，“也许你有些不舒服，对吧？你要我们给医生打个电话吗？”
“我就是医生（博士）！”
“什么博士？”绿衣警探问道，“医学博士？”
“不只是医学，”博士答道，“实际上，还有许多别的。其中有些或许你们都不认为它能让人一路研究到‘博士’，比如芝士博士——但只针对那种臭烘烘的蓝色芝士。”
绿衣警探又记了一笔。
“所以你们没看到那些脸？”博士问道，“嗯，你们肯定没看到。没有想象力，没有精神共鸣，就算那些脸盯着你们看……你们也看不见它们。听好了，我必须回医院去。”
“你哪儿也别想去，”灰衣警探说，“你还没有洗脱谋杀的嫌疑。”
“我没有谋杀任何人！”博士大喊道，“是你们的警官把本和逝者之间的链接切断的。”
绿衣警探在笔记本上草草写了几笔，“逝者？”
“外星人！”博士说，“那个握着本的手的女人。”
“我们确实拘留了两名女嫌疑人。”绿衣警探说着，往前翻了翻他的笔记，“一位是玫·卡隆小姐，一位是克拉拉·奥斯瓦德小姐。”他抬头看了看博士，“你是说她俩中有人杀了帕森斯先生？”
“不，当然不是，”博士答道，“是另一位女士，长着狗眼的那个。”
绿衣警探又看了看他的笔记，“负责抓捕的警官说，他本来以为谋杀现场有三位女士，”他对自己的搭档说道，“但后来把三个改成了两个，他没有提到‘长着狗眼’的女士。”
博士叹了口气，“因为你们的警官刚把本从她身边拉开，她就消失了。他那时已经死了。她没有办法再以他的悲伤为食……”博士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滚圆，“当然了！你们不明白吗？这是库伯勒-罗丝模型！她是对的！”
绿衣警探一脸迷茫，“库伯勒什么？”
“伊丽莎白·库伯勒-罗丝啊！”博士大嚷道，“她的假说认为，悲伤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和接受。我当时还和她辩论来着，但她是对的。这些都写在了她1969年出版的著作里。”
“1969年？”灰衣警探问道，“你知道现在是1963年吧？”
“是哦，对不起，”博士说，“这些都写在她将于1969年出版的著作里。这套理论完全适用。本一直在说这一切不可能发生，他在否认。人们与逝者链接的时间越长，他们所处的阶段就越靠后——等他们到达接受阶段时……”博士一把抢过绿衣警探的笔记本和笔，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写下了一堆方程式。
绿衣警探看着他写了一会儿，然后凑上前来，“先生，我无意冒犯，但你以前是否在某种社会收容机构里待过？”
“是待过一阵子，”博士头也不抬地专心计算着，“贝特莱姆。”
“你是说那个地方很混乱[. “贝特莱姆”指贝特莱姆皇家医院，这是一家精神病院，位于伦敦，历史非常悠久。“贝特莱姆”的英文Bedlam有“混乱”“喧闹”之意，即衍生于此。警探也因此误会了。
]？”绿衣警探问道，“管理很差？所以你才逃出来了？”
“什么啊？不是的。它的名字就叫贝特莱姆。”博士说，“我在那儿度过的间隔年[. 西方国家的年轻人中学毕业后上大学前休的一段时间的假期，多为一年，用于实习、旅游等。
]。一旦习惯了那些哀号和磨牙，你就会觉得它是个好地方。现在回想起来，那里的粥也很好喝。当然，我去拜访彼得·斯特里特时，那家精神病院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彼得在设计环球剧院的时候发了疯[. 见新版《神秘博士》第3季第2集《莎士比亚密码》。
]。”博士写完后坐了回去，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恐惧来，“还有十一个小时。”
灰衣警探再次与同伴面面相觑，然后喊了声：“先生？”
博士又蹿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逝者不仅仅是以悲伤为食——它们在培育悲伤，洒下悲伤的种子，为自己提供养分。事件的震中在达拉斯，起因是肯尼迪总统遇刺——但在十一个小时内，就将遍布全球。如果人类到达了‘接受’阶段，我却还没找出法子来阻止这场入侵，那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这跟肯尼迪总统的死有关？”灰衣警探问道。
“当然有关！”博士大嚷道，“那可是逝者期待已久的事件。噢，如果杰克[. 肯尼迪总统的别称。
]在这里就好了，他会让你们听我的。”
“你是说你认识肯尼迪总统？”
“是的。嗯，不是。算是吧。20世纪50年代时我见过他，就在我不小心在法兰克·辛纳屈家跟玛丽莲·梦露订婚前不久[. 博士与梦露订婚见新版《神秘博士》2010年圣诞特辑《圣诞颂歌》。
]。”
绿衣警探把笔记本扔在桌上，用手揉了揉前额，“我有点头疼。”
博士大步走向审讯室那占满了整面墙的镜子，敲了敲玻璃，“你好？我知道这是块双向镜，镜子对面有人。里面的那位——我必须跟你聊聊。”没人回应。他叹了口气，“相信我，我们真的没时间浪费了。如果你不肯出来，我就只能清掉这块玻璃了。”博士警告道。他把手伸进夹克衫口袋里，却再次叹了口气。“你们就非得没收我的音速起子吗？”他问道，转身面向两位警探。
“起子？你在说什么？”灰衣警探质问道。
博士转回去面向镜子，“无论你是谁，你都是管事儿的，”他说，“所以，赶紧让艾博特和科斯特洛[. 美国双人喜剧秀演员。
]离开这儿，别让我继续跟想象力还不如一片吐司的人聊了。”
门开了，一位老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很不合身的格子套装。博士抬头看着他，露出了微笑，“如果你们要玩儿套路，那他马上就要告诉我：他明天就要退休了，这把年纪已经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新来的人没有理睬博士的话。“后面我来吧。”他对两位警探说。
“谁授权的？”绿衣警探问道。
衣着破旧的男人打开自己的皮夹，露出了里面的金色徽章。“联邦调查局。”他平静地说道。
两位警探嘴里嘟嘟哝哝地抱怨着，收起自己的笔记本出了房间，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老人选了张空出来的椅子，坐了下去。
博士微笑着说：“我猜你就是镜子后面的那个人。”
“我是特别探员沃伦·斯基特。”那人自我介绍道，他交叉双手，放在了胸前，“给我讲讲逝者。”
博士向前坐了坐，问：“你相信我？”
“我没这么说。”
“你没必要说，”博士说，“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又往前坐了一点，“你见到谁了？”
“我的搭档，”沃伦说，“乔克。”
“但是乔克已经去世了，”博士说，“对吧？”
沃伦没有开口。
“你是怎么摆脱乔克的？”
“他的脸在窗玻璃上，”沃伦说，“我砸碎了玻璃，他说了些……”
“那你还算运气好的。”博士说。
“你能帮助那些看到脸的人吗？”
“在这里不能，我没办法。”
“如果放你出去，我会丢了工作。”
“把我留在这里，地球将会陷落。”
沃伦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背面，”他说，“你可以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音速起子，放在桌上推给博士，“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博士抓起音速起子，转了一下，放回了夹克衫口袋，“首先，放了我的朋友们，”他说，“然后我得回医院。那里是脸集中出现的地方。”
“反正我这份工作干得也不开心，”沃伦说着便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们走。”他打开门，博士跟在他身后——然后，他俩都突然停了下来。
绿衣警探正站在门外，与一名蓝纱女子手牵着手。他正喃喃自语着，和本如出一辙，“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别碰他们！”博士说着，伸手把沃伦拉了回来，“一个也别碰。”他走到走廊上，背贴着墙，以免不小心碰到绿衣警探。
“他怎么了？”
“是那些脸搞的鬼，”博士说，“逝者，它们完全过来以后，就会发生这一幕。”
“你能帮帮他吗？”沃伦问，“把他从她身边移开？”
博士用音速起子上下扫过绿衣警探，然后扫了扫他与外星人相牵的手。“抱歉，”博士查看着读数，说道，“他变成这样已经有好几分钟了。如果我贸然破坏链接，他会跟本·帕森斯一样死去。”
“嗯，但我们也不能就让他维持现状啊！”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博士说着，把音速起子收了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迈克尔，”沃伦说，“迈克尔·格林警探[. 格林的英文为Green，原意即“绿色”，与警探的衣服颜色刚好一致。
]。”
博士虽然觉得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嗯，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么凑巧的事。”博士说道，“实际上，我居然什么也没听到。”博士沿着走廊走了六步，然后停下来侧耳倾听，“这是达拉斯警察局总部，却鸦雀无声。没有电话，没人交谈，没有脚步。”他猛地转身，面向沃伦，说：“快点！”
随后，他们发现灰衣警探在食堂里跟逝者拉着手，眼泪悄然滚下他的脸颊。无独有偶，房间里满是警官、侦探和平民，几乎所有人都跟蓝纱女子建立了链接，唯有一个小女孩，独自蜷缩在厨房区的冰箱旁。她一看见这两个男人，就尖叫着想要退开，挤进窄小的角落里。
“你好，”博士友好地说，“我是博士，这位是沃伦。你没必要害怕我们。”
小女孩飞快地从博士瞟向联邦探员，然后又瞟了回来，眼里充满了恐惧。
博士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佩……佩吉。”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的，佩吉。”博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通灵纸片，“我需要你给我读一读，上面写了什么？”
佩吉瞟了一眼那张纸，然后回望博士。“上面什么也没写。”她呜咽着说。
“和我想的一样，”博士对沃伦说着，合上钱包放了回去，“精神共鸣值低。她看不见那些脸。”
“也就是说她是安全的？”沃伦问道。
“暂时安全。”博士回答道。“佩吉，”博士将注意力放回女孩身上，“这是一场演习，也就是紧急情况的预演……”
眼泪汪汪的佩吉皱了皱眉，“你是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博士笑容灿烂地答道，“只不过是类似《卧倒并掩护》[. 20世纪50年代美国制作的短片，教导民众如何应对原子弹袭击。
]的那种训练。是很无聊，真的，但一旦真正的灾难来临，也非常有用。”
佩吉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需要做什么？”
博士拉着她站了起来。“跟我们来吧，”他笑着说，“我要交给你一项非常重要的演习任务，我希望你扮演一位囚犯。”
“但我不是演员啊。”
“别太看轻自己。”博士说，“你这害怕的模样就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你简直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佩吉紧张地笑了笑，“你这样觉得吗？”
“就跟演电影一样。”博士说，“现在，如果沃伦愿意带我们去牢房的话，我会带你进入角色的。”
几分钟后，佩吉进入了一间空牢房，坐在了冰凉的石凳上。“我演得怎么样？”她问道。
“完美！”博士兴奋地说，“现在，我来给你一些小小的指导吧，不要介意哟——我希望你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有人来告诉你，现在可以安全出来了。也许你要等上好一会儿，先给你提个醒。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触碰任何戴着蓝色面纱的人——她们扮演的是被感染的公民。”
“我不会的！”
博士和沃伦从牢房里走了出来。“准备好来张特写了吗？”博士眨了眨眼。
佩吉再次笑了起来。
“……开拍！”
沃伦关好门，上了锁。“她在里面安全吗？”他问道。
“比其他很多人都安全。”博士说，“现在，看看你能不能帮我弄到其他牢房的钥匙呗。”
他们在最里面的牢房找到了克拉拉和玫，她们被关在一起。克拉拉紧紧抱住博士，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我交了些新朋友，”博士从克拉拉怀里挣脱出来，“克拉拉、玫——这是沃伦。”
克拉拉跟联邦探员握了握手。
“本呢？”玫问道，四下看了看。
“很抱歉。”博士说。
玫倒吸口气，跌靠在了墙上。
“发生了什么？”克拉拉问。
“他休克了。”博士解释道，“链接切断时，逝者已进入了他意识深处。但那也不是警官的错，毕竟他不知道会造成那种后果。”
“那我们必须回去。”玫说。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沃伦说，“你们被捕后不久，验尸官就把他的尸体从办公室搬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玫说着，转向了博士，“你有时间机器——证明给我们看啊！回到过去，阻止本碰到那东西。”
“它不是这么用的。”博士说，“我不能。”
“但你必须——”
“我不能！”博士强硬地说道，“对不起。”
玫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克拉拉抱了抱她。“那我们怎么办，博士？”她越过玫的肩膀看向博士。
“我不知道，”博士承认道，他又踱起步来，“链接被切断的时候，本已经开始抗拒逝者了。但我没法进入每个人的记忆，鼓励他们做出同样的事情。我们没那个时间。”他停了下来，转过身子，“一定有……”
突然之间，他们听到了无声引擎声。博士跑向窗边，跳上长椅往外看去。“不，不，不！”他大叫着向门跑去。
沃伦、玫和克拉拉跟着他跑了出去，只见几十辆暗绿的军车结队驶过。
“我必须回医院去。”博士说。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桌子对面的两位警探倦怠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留着相差无几的圆寸头，唯一的差别在于两人制服的颜色。
“请坐下，先生。”穿绿色制服的警探说道。
“好吧！”博士说着，举高双手，“按你们的路子来吧。”他坐了下来，仔细观察着两位警探，“哪位是坏警察啊？”
“什么？”穿灰色制服的警探说道。
“坏警察，”博士重复道，“威胁着要对我动粗的那一位。然后另一位会打发他出去透透气，再问我要不要来杯咖啡。”博士认真注视着他俩，“相信我，如果我们跳过这部分，事情还解决得快些。”
穿灰色制服的警探眯起了眼睛，“先生，我们都接受过审问嫌疑人的所有训练。没人会以暴力相挟。”
博士跌坐回椅子上，抽了抽鼻子，“好吧，如果你们不打算配合，那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我们从头开始，”绿衣警探说，“你肯定知道，昨天下午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了。你能否告诉我们，当时你在哪儿？”
“我在进行考古挖掘。时间是五十一世纪，地点在四十万光年以外。”
灰衣警探猛地一拍桌子。“认真点！”他咆哮道。
“我很认真！”博士吼了回去，也用手掌用力拍了拍桌子，“无论如何，你就是那个坏警察——只不过你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我们能快点结束吗？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间不多了？”
博士站起来，身体探向桌子对面的灰衣警探，“那些脸。”
“哪些脸？”灰衣警探问道。
“哪些脸？没人从你的咖啡里爬出来吗？你今早洗漱的时候，没人在水池里游荡吗？”
“先生，我觉得你应该坐下。”绿衣警探说着，给他的搭档使了个眼色，“也许你有些不舒服，对吧？你要我们给医生打个电话吗？”
“我就是医生（博士）！”
“什么博士？”绿衣警探问道，“医学博士？”
“不只是医学，”博士答道，“实际上，还有许多别的。其中有些或许你们都不认为它能让人一路研究到‘博士’，比如芝士博士——但只针对那种臭烘烘的蓝色芝士。”
绿衣警探又记了一笔。
“所以你们没看到那些脸？”博士问道，“嗯，你们肯定没看到。没有想象力，没有精神共鸣，就算那些脸盯着你们看……你们也看不见它们。听好了，我必须回医院去。”
“你哪儿也别想去，”灰衣警探说，“你还没有洗脱谋杀的嫌疑。”
“我没有谋杀任何人！”博士大喊道，“是你们的警官把本和逝者之间的链接切断的。”
绿衣警探在笔记本上草草写了几笔，“逝者？”
“外星人！”博士说，“那个握着本的手的女人。”
“我们确实拘留了两名女嫌疑人。”绿衣警探说着，往前翻了翻他的笔记，“一位是玫·卡隆小姐，一位是克拉拉·奥斯瓦德小姐。”他抬头看了看博士，“你是说她俩中有人杀了帕森斯先生？”
“不，当然不是，”博士答道，“是另一位女士，长着狗眼的那个。”
绿衣警探又看了看他的笔记，“负责抓捕的警官说，他本来以为谋杀现场有三位女士，”他对自己的搭档说道，“但后来把三个改成了两个，他没有提到‘长着狗眼’的女士。”
博士叹了口气，“因为你们的警官刚把本从她身边拉开，她就消失了。他那时已经死了。她没有办法再以他的悲伤为食……”博士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滚圆，“当然了！你们不明白吗？这是库伯勒-罗丝模型！她是对的！”
绿衣警探一脸迷茫，“库伯勒什么？”
“伊丽莎白·库伯勒-罗丝啊！”博士大嚷道，“她的假说认为，悲伤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和接受。我当时还和她辩论来着，但她是对的。这些都写在了她1969年出版的著作里。”
“1969年？”灰衣警探问道，“你知道现在是1963年吧？”
“是哦，对不起，”博士说，“这些都写在她将于1969年出版的著作里。这套理论完全适用。本一直在说这一切不可能发生，他在否认。人们与逝者链接的时间越长，他们所处的阶段就越靠后——等他们到达接受阶段时……”博士一把抢过绿衣警探的笔记本和笔，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写下了一堆方程式。
绿衣警探看着他写了一会儿，然后凑上前来，“先生，我无意冒犯，但你以前是否在某种社会收容机构里待过？”
“是待过一阵子，”博士头也不抬地专心计算着，“贝特莱姆。”
“你是说那个地方很混乱[. “贝特莱姆”指贝特莱姆皇家医院，这是一家精神病院，位于伦敦，历史非常悠久。“贝特莱姆”的英文Bedlam有“混乱”“喧闹”之意，即衍生于此。警探也因此误会了。
]？”绿衣警探问道，“管理很差？所以你才逃出来了？”
“什么啊？不是的。它的名字就叫贝特莱姆。”博士说，“我在那儿度过的间隔年[. 西方国家的年轻人中学毕业后上大学前休的一段时间的假期，多为一年，用于实习、旅游等。
]。一旦习惯了那些哀号和磨牙，你就会觉得它是个好地方。现在回想起来，那里的粥也很好喝。当然，我去拜访彼得·斯特里特时，那家精神病院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彼得在设计环球剧院的时候发了疯[. 见新版《神秘博士》第3季第2集《莎士比亚密码》。
]。”博士写完后坐了回去，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恐惧来，“还有十一个小时。”
灰衣警探再次与同伴面面相觑，然后喊了声：“先生？”
博士又蹿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逝者不仅仅是以悲伤为食——它们在培育悲伤，洒下悲伤的种子，为自己提供养分。事件的震中在达拉斯，起因是肯尼迪总统遇刺——但在十一个小时内，就将遍布全球。如果人类到达了‘接受’阶段，我却还没找出法子来阻止这场入侵，那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这跟肯尼迪总统的死有关？”灰衣警探问道。
“当然有关！”博士大嚷道，“那可是逝者期待已久的事件。噢，如果杰克[. 肯尼迪总统的别称。
]在这里就好了，他会让你们听我的。”
“你是说你认识肯尼迪总统？”
“是的。嗯，不是。算是吧。20世纪50年代时我见过他，就在我不小心在法兰克·辛纳屈家跟玛丽莲·梦露订婚前不久[. 博士与梦露订婚见新版《神秘博士》2010年圣诞特辑《圣诞颂歌》。
]。”
绿衣警探把笔记本扔在桌上，用手揉了揉前额，“我有点头疼。”
博士大步走向审讯室那占满了整面墙的镜子，敲了敲玻璃，“你好？我知道这是块双向镜，镜子对面有人。里面的那位——我必须跟你聊聊。”没人回应。他叹了口气，“相信我，我们真的没时间浪费了。如果你不肯出来，我就只能清掉这块玻璃了。”博士警告道。他把手伸进夹克衫口袋里，却再次叹了口气。“你们就非得没收我的音速起子吗？”他问道，转身面向两位警探。
“起子？你在说什么？”灰衣警探质问道。
博士转回去面向镜子，“无论你是谁，你都是管事儿的，”他说，“所以，赶紧让艾博特和科斯特洛[. 美国双人喜剧秀演员。
]离开这儿，别让我继续跟想象力还不如一片吐司的人聊了。”
门开了，一位老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很不合身的格子套装。博士抬头看着他，露出了微笑，“如果你们要玩儿套路，那他马上就要告诉我：他明天就要退休了，这把年纪已经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新来的人没有理睬博士的话。“后面我来吧。”他对两位警探说。
“谁授权的？”绿衣警探问道。
衣着破旧的男人打开自己的皮夹，露出了里面的金色徽章。“联邦调查局。”他平静地说道。
两位警探嘴里嘟嘟哝哝地抱怨着，收起自己的笔记本出了房间，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老人选了张空出来的椅子，坐了下去。
博士微笑着说：“我猜你就是镜子后面的那个人。”
“我是特别探员沃伦·斯基特。”那人自我介绍道，他交叉双手，放在了胸前，“给我讲讲逝者。”
博士向前坐了坐，问：“你相信我？”
“我没这么说。”
“你没必要说，”博士说，“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又往前坐了一点，“你见到谁了？”
“我的搭档，”沃伦说，“乔克。”
“但是乔克已经去世了，”博士说，“对吧？”
沃伦没有开口。
“你是怎么摆脱乔克的？”
“他的脸在窗玻璃上，”沃伦说，“我砸碎了玻璃，他说了些……”
“那你还算运气好的。”博士说。
“你能帮助那些看到脸的人吗？”
“在这里不能，我没办法。”
“如果放你出去，我会丢了工作。”
“把我留在这里，地球将会陷落。”
沃伦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背面，”他说，“你可以走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音速起子，放在桌上推给博士，“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博士抓起音速起子，转了一下，放回了夹克衫口袋，“首先，放了我的朋友们，”他说，“然后我得回医院。那里是脸集中出现的地方。”
“反正我这份工作干得也不开心，”沃伦说着便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们走。”他打开门，博士跟在他身后——然后，他俩都突然停了下来。
绿衣警探正站在门外，与一名蓝纱女子手牵着手。他正喃喃自语着，和本如出一辙，“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别碰他们！”博士说着，伸手把沃伦拉了回来，“一个也别碰。”他走到走廊上，背贴着墙，以免不小心碰到绿衣警探。
“他怎么了？”
“是那些脸搞的鬼，”博士说，“逝者，它们完全过来以后，就会发生这一幕。”
“你能帮帮他吗？”沃伦问，“把他从她身边移开？”
博士用音速起子上下扫过绿衣警探，然后扫了扫他与外星人相牵的手。“抱歉，”博士查看着读数，说道，“他变成这样已经有好几分钟了。如果我贸然破坏链接，他会跟本·帕森斯一样死去。”
“嗯，但我们也不能就让他维持现状啊！”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博士说着，把音速起子收了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迈克尔，”沃伦说，“迈克尔·格林警探[. 格林的英文为Green，原意即“绿色”，与警探的衣服颜色刚好一致。
]。”
博士虽然觉得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嗯，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么凑巧的事。”博士说道，“实际上，我居然什么也没听到。”博士沿着走廊走了六步，然后停下来侧耳倾听，“这是达拉斯警察局总部，却鸦雀无声。没有电话，没人交谈，没有脚步。”他猛地转身，面向沃伦，说：“快点！”
随后，他们发现灰衣警探在食堂里跟逝者拉着手，眼泪悄然滚下他的脸颊。无独有偶，房间里满是警官、侦探和平民，几乎所有人都跟蓝纱女子建立了链接，唯有一个小女孩，独自蜷缩在厨房区的冰箱旁。她一看见这两个男人，就尖叫着想要退开，挤进窄小的角落里。
“你好，”博士友好地说，“我是博士，这位是沃伦。你没必要害怕我们。”
小女孩飞快地从博士瞟向联邦探员，然后又瞟了回来，眼里充满了恐惧。
博士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佩……佩吉。”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道。
“好的，佩吉。”博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通灵纸片，“我需要你给我读一读，上面写了什么？”
佩吉瞟了一眼那张纸，然后回望博士。“上面什么也没写。”她呜咽着说。
“和我想的一样，”博士对沃伦说着，合上钱包放了回去，“精神共鸣值低。她看不见那些脸。”
“也就是说她是安全的？”沃伦问道。
“暂时安全。”博士回答道。“佩吉，”博士将注意力放回女孩身上，“这是一场演习，也就是紧急情况的预演……”
眼泪汪汪的佩吉皱了皱眉，“你是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博士笑容灿烂地答道，“只不过是类似《卧倒并掩护》[. 20世纪50年代美国制作的短片，教导民众如何应对原子弹袭击。
]的那种训练。是很无聊，真的，但一旦真正的灾难来临，也非常有用。”
佩吉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需要做什么？”
博士拉着她站了起来。“跟我们来吧，”他笑着说，“我要交给你一项非常重要的演习任务，我希望你扮演一位囚犯。”
“但我不是演员啊。”
“别太看轻自己。”博士说，“你这害怕的模样就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嘛，你简直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佩吉紧张地笑了笑，“你这样觉得吗？”
“就跟演电影一样。”博士说，“现在，如果沃伦愿意带我们去牢房的话，我会带你进入角色的。”
几分钟后，佩吉进入了一间空牢房，坐在了冰凉的石凳上。“我演得怎么样？”她问道。
“完美！”博士兴奋地说，“现在，我来给你一些小小的指导吧，不要介意哟——我希望你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有人来告诉你，现在可以安全出来了。也许你要等上好一会儿，先给你提个醒。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触碰任何戴着蓝色面纱的人——她们扮演的是被感染的公民。”
“我不会的！”
博士和沃伦从牢房里走了出来。“准备好来张特写了吗？”博士眨了眨眼。
佩吉再次笑了起来。
“……开拍！”
沃伦关好门，上了锁。“她在里面安全吗？”他问道。
“比其他很多人都安全。”博士说，“现在，看看你能不能帮我弄到其他牢房的钥匙呗。”
他们在最里面的牢房找到了克拉拉和玫，她们被关在一起。克拉拉紧紧抱住博士，大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我交了些新朋友，”博士从克拉拉怀里挣脱出来，“克拉拉、玫——这是沃伦。”
克拉拉跟联邦探员握了握手。
“本呢？”玫问道，四下看了看。
“很抱歉。”博士说。
玫倒吸口气，跌靠在了墙上。
“发生了什么？”克拉拉问。
“他休克了。”博士解释道，“链接切断时，逝者已进入了他意识深处。但那也不是警官的错，毕竟他不知道会造成那种后果。”
“那我们必须回去。”玫说。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沃伦说，“你们被捕后不久，验尸官就把他的尸体从办公室搬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玫说着，转向了博士，“你有时间机器——证明给我们看啊！回到过去，阻止本碰到那东西。”
“它不是这么用的。”博士说，“我不能。”
“但你必须——”
“我不能！”博士强硬地说道，“对不起。”
玫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克拉拉抱了抱她。“那我们怎么办，博士？”她越过玫的肩膀看向博士。
“我不知道，”博士承认道，他又踱起步来，“链接被切断的时候，本已经开始抗拒逝者了。但我没法进入每个人的记忆，鼓励他们做出同样的事情。我们没那个时间。”他停了下来，转过身子，“一定有……”
突然之间，他们听到了无声引擎声。博士跑向窗边，跳上长椅往外看去。“不，不，不！”他大叫着向门跑去。
沃伦、玫和克拉拉跟着他跑了出去，只见几十辆暗绿的军车结队驶过。
“我必须回医院去。”博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