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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沃若格的戒指

“去守着,我要找个人当我的间谍,”梅谭虚弱的身子缩到了两块儿
风蚀的大石头之间。 
“我可不喜欢被召来干这种普通活儿,”蚀影反驳道。在阿塔斯双月
的淡黄色光芒下,简直很难把影子巨人和周围的自然黑暗区分开来。 
“在我对里卡斯和提尔人一雪前耻之前,哪个活儿都不普通!”梅谭
怒道。“照我说的做——难道我家的黑曜石在黑色位面不贵重了?” 
蚀影下垂的嘴巴里吐出一股乌木色的毒气。“你的石头很贵重,但总
有一天你会高估它的价值,”他抬头盯着苍白的月亮吼道。“影子需要光
才有形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伺候你让我很痛苦。” 
“如果我不能把这些奴隶戴上脚镣交给哈曼纳王,那我的姓就会蒙
羞,”梅谭说。“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痛苦?” 
“我也不在乎你的荣誉,”蚀影照梅谭的命令走开了。他黑色的身影
跟山坡的杂乱影子融为一体。 
梅谭的注意力转向下方的沙谷。那儿附近紧密地围着一群昏昏欲睡的
哨兵,提尔军团扎营了。 
角斗士们在谷口休息,杂乱无章地散布在他们所找到的每个柔软的地
方。不远处,某些贵族家丁凑到十或十二个热情的战士团队里,其中大部
分人的言谈举止还是彬彬有礼。临近他们的凯尔德矮人围成一圈入睡,每
个矮人都躺在地上,彼此之间一臂之遥。 
离峡谷最远处睡的是圣堂武士,他们紧裹士袍,以抗拒寒冷的沙漠夜
晚。他们围成金字塔形,大多数人喜欢靠近首领睡,剩下的喜欢散布在底
部边缘。梅谭不明白提尔人派这些官员来干什么。卡拉克一死,这些圣堂
武士失去了被赐予的法术,他们在战斗中的作用还不如一个普通商人。 
“不要紧,”控脑师自言自语。“等时机一到,他们剩下的人都得
死。” 
 

说完,他拢起一把沙子,并在另一只手掌上铺开。梅谭让这些沙粒从
指间滑下。与此同时,他使用灵能从内心深处召唤一股神秘的能量,然后
轻轻地把生命力吹到了从一只手落到另一只手的沙子上。 
待他完成以后,一个指头高的裸体人站在了手掌中。她前后摇摆着带
刺的尾巴,眨了眨柔和的绿眼,慵懒地展开了小翅膀。 
梅谭朝提尔人的营地举起手。“去吧宝贝,窥视他们的梦魇。找出谁
会背叛同伴,这人抑制不住对财富的渴望,也许还害怕他的主人。” 
异灵笑了,露出一对针尖般的牙齿,然后拍拍翅膀飞到空中。 
“你成功之后,”梅谭说,“回到我这里,我会让他成为我们的
人。” 

* * * 
 在里卡斯上方的悬崖壁上,蚀刻着食腐鹰的图案。巨大猛禽的倒钩舌

从钩嘴中探出来,两爪箕张。这只动物的粗糙翅膀迎风展开,翅中各有一
只三指手。一只手握着骨镰,另一只手举着骨头和绳子组成的卷鞭。 
“他们怎么刻上去的?”里卡斯的眼睛在悬崖壁上扫描。 
“他们费那事儿干吗呢?”妮瓦的视线从岩刻处挪开。“食腐鹰跟艺
术品没啥关系。它们只不过是一群吃腐肉的鸟。” 
“食腐鹰会吃死尸,但它们也跟半身人一样恶毒,跟精灵一样狡猾,
有些还跟半巨人一样大,”史尔穆仍然伸直脖子端详那副绘图。“我认为
这雕刻是个警告。” 
这三人和始终保持冷漠的斯坦一起站在高耸的黄色硬硅岩悬崖侧面的
荒芜峡谷里。峡谷又深又窄,上方只露出橄榄色的一线天。唯有峡谷边界
的暑气和深红色的光线表明朝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上。 
在食腐鹰上面,有人在悬崖壁上凿了个大窟窿。凹洞里面被泥砖隔成
几个单间。里卡斯从外面看不清洞里,只瞧见一堵几层楼高的墙上涂着灰
泥,上面还有几扇方窗。墙壁底部房屋有一部分凌空吊在峡谷上方。这一
部分中央是个圆形大洞口。 
 

“我得说我们的战士都在那儿消失了,”里卡斯朝上面指了指。 
妮瓦环视了一下峡谷。“我看不出来他们还会去哪儿,”她同意道。
“你觉得克里奇和你派去找他的侦察兵都上去了?” 
“我猜是,”穆尔人说。 
昨天傍晚,军团在峡谷口的沙沟中安营扎寨。由于螳螂人不用睡觉,
里卡斯就派克里奇前去侦察来日的路线。螳螂战士第一晚没回来,所以穆
尔人派五个角斗士去找他。那一队人也没有回来,里卡斯便进入峡谷亲自
调查。他带着妮瓦和史尔穆以防万一。出人意料的是,斯坦要求跟他们同
行。 
两里地的缓行之后,峭壁小屋是这队人在峡谷里看到的唯一不同寻常
的东西。 
“我们怎么到门口去?”史尔穆望着陡峭悬崖下面的洞口问。 
“我们去干吗?”斯坦第一次开口。他公然瞪着里卡斯。“你无视史
尔穆关于穿过这片不毛之地的建议也就罢了,还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找
一个螳螂人和几个战士——” 
“他们是我们的人,”穆尔人粗声粗气地说。“至于说穿过这座山,
那是比梅谭先抵达绿洲的唯一路线。” 
克里奇见到过梅谭跟一大群尤里克士兵同行。他们绕过了多岩荒地深
入沙地几十里的一角。从螳螂人汇报的来看,控脑师一行正朝一个盐池而
去,那里是一小股臭名昭著的尤里克半身人浪人的停驻之地。里卡斯决定
赶在敌人前面抵达绿洲,便让军团进入迎风谷,并拐进了崎岖丘麓的山
脊。 
然而在军团更进一步之前,里卡斯发现克里奇和侦察兵出事了。他一
手按住新腰带上的长剑。当穆尔人的手指在祸剑的剑柄上收拢时,一大堆
刺耳的声音在他脑中震耳欲聋。他的耳朵里全是心跳的雷动声和晨雾的呼
啸声。远处的洞穴传来蟋蟀的叽喳叫,峡谷口涌来战士们焦躁不安的窃窃
私语。 
 

迸发的噪音让里卡斯头晕眼花。他真想让一切都安静下来,但还是继
续抓着长剑,搜索从洞穴传来的声音。最后,他总算区分出一股细微的声
音从上方洞里传出来。穆尔人专心倾听那些声音,悄声问:“你是谁?你
对我的侦察兵做了什么?” 
这些声音当然没有回答,但他聚精会神听到的洞里声音却消失了。里
卡斯很快意识到上面有十几个男男女女正望着自己,提问的大多都是一个
叫沃若格的人。他听到背景音中有类似克里奇张合嘴巴的声音。 
里卡斯拔剑出鞘,喊道:“沃若格!把我的侦察兵还给我,我就和平
离开。” 
他们等了半天答复。没反应,妮瓦问:“沃若格是谁?” 
里卡斯耸耸肩。“一个人名。我想——” 
一声惨叫打断了他。他抬头看到一个人双臂连连挥舞着从上面的洞口
掉了下来。里卡斯愤怒地伸手去摸瑞卡德之祸。他立刻听到一阵哄笑声。 
掉落的男人似乎用了老半天才砸向穆尔人。他在离岩石地还有一个半
巨人高度时停止下落,痛声惨叫也顿止了。这人一动不动地在半空中无声
地吊了好一会儿。令穆尔人和伙伴们惊讶的是,掉落者和洞穴之间没有出
现绳索之类的东西。这个不幸的家伙挂在离地几码处,却没有任何可见的
支撑物。 
里卡斯打量了下这个角斗士,大喊:“拉班!” 
“你受伤了吗?”妮瓦问。 
“没受伤,不过吓死了,”他颤悠悠地回答。 
拉班说话的时候,开始慢慢降落。这个半精灵平时健康的肤色已是盐
白色,纤细的眉毛比平时更弯了,充血的眼睛从眼窝里鼓了出来。此外,
对于一个从几百尺落下来的人,拉班似乎不同寻常地沉着冷静。 
当这个角斗士伸手可及时,妮瓦抓住他肩膀,帮他站好。“沃若格派
我下来邀请你去巢穴里,”他指着洞穴底部的黑色圆环。“站在门下面,
他就会把你拉上去。” 
 

“那都是些什么人,拉班?”里卡斯走向那个位置。 
“他们自称是食腐鹰部族,”半精灵答道。“他们是一个奴隶部
落。” 
“很好,”里卡斯说。“这个问题好解决。” 
“别太肯定了,”拉班对着穆尔人的剑比个手势。“他说不带武
器。” 
里卡斯皱了皱眉头,挥剑入鞘并交给了妮瓦。“你知道拿着祸剑的影
响吧?”他问。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利剑,点了点头。“莱纽思把它给你的时候我在
场。” 
妮瓦的手刚一触及剑柄,就翻白眼了。“安静!”她跪下来尖叫道。 
与此同时,里卡斯开始稳步地上升。“听我的声音,”里卡斯说。
“我在那儿说的话你能听得到。” 
妮瓦用尖叫作为回答。 
里卡斯在上升的时候,继续跟妮瓦说话,教她如何控制剑的力量。一
开始,她扔下武器捂住了耳朵。过了一会儿,她又捡起来握紧了剑。 
“好点了,”里卡斯说。“如果你能控制这把剑,哪怕是一点点,就
能听到我,到拉班那儿去。” 
妮瓦继续凝视着穆尔人,但没有提问。里卡斯舒了一口气,他望向洞
穴,打量起它周围的情况。这个巢穴比他在地面上预想的还要高。同伴们
现在都在下面,看起来不比他的拇指更大,而且他们的身形还在不断地缩
小。等到他到洞穴口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奴隶部落选择这地方当老
窝。这里可以轻松监视峡谷的最高处。两个方向的层层山谷清晰可见。就
算没有正儿八经的哨兵,食腐鹰部落也有机会从家中的窗户里看到入侵
者。 
更重要的是,巢穴拥有峡谷两头的视野。在峡谷口,黑色斑点的微小
身影——提尔军团——正在橙棕色岩石地上等候。另一个方向,一道沟壑
 

如同巨剑划痕一般截过贫瘠的山脊,几乎沿着一条直线通向远方的黄色沙
丘废土。那正好就是穆尔人需要在下个绿洲击败梅谭的捷径。 
里卡斯抵达了巢穴入口,一个黑影落在了他肩上。当穆尔人飘过地板
时,他短暂地眨了眨眼睛以适应暗淡的光线。这个粘湿的房间里散发着未
洗澡的汗臭味,只不过高瘦的新鲜银灌木有助于掩盖这臭气。 
“我认识你吗?”一个喉音咆哮道。穆尔人认出那是沃若格的声音。 
里卡斯抬头看到一个巨大半人的庞大身影赫然显现,挡住了一扇窗户
的绯红色光线。这个阴森的人影比穆尔人高两个头还多,肌肉发达程度则
有过之而无不及。沃若格一手按着里卡斯的脑袋。一根手指上的金色光芒
意味着有个附魔戒指提供魔法让他飘进了这个房间。 
“我是里卡斯,”穆尔人说。从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看来,估计这
大房间里至少有一部分逃亡奴隶从提尔的竞技场里听说过他。 
沃若格环视了一下房间。“看来我应该有所耳闻。”短暂的停顿后,
他补充道:“我没听过。” 
穆尔人的眼睛习惯于这片昏暗后,看到沃若格是个拉斯科人,这是一
种偶尔出生在沙漠深处的新种族。他坚韧的皮肤橙中带灰,在阿塔斯大多
数地方都便于跟岩石荒地融为一体。这个半人的笨重胳膊的巨手只有包括
拇指在内的三根手指,末端是锐利的爪子。沃若格的头又扁又方,金色的
头顶从一堆褶皱的皮肤中凸出来。他橙色眼眶的大眼位于盒子般的粗嘴上
方,嘴巴里伸出一对儿坚固的金牙,像昆虫的钳子一样略微内弯。在里卡
斯当角斗士的日子里,拉斯科人大概是最吸引人的挑战了。 
然而,现在穆尔人感兴趣的只是赢得沃若格的友谊。里卡斯走到木地
板上。他扫了一眼这房间,看到差不多三十个各个种族的逃亡奴隶。很多
人的手和腿上都有可怕的划痕,肯定都是尤里克的黑曜石采石场所赐。 
这房间里分散着十几个手持双层长弓的射手。他们弓弦上都拉着黑曜
石尖的箭,透过地板上的小洞口盯着下面的妮瓦及其伙伴。 
克里奇躺在一个角落里。螳螂人被一张遍布红刺的绳网紧裹着。里卡
斯很惊讶他的朋友竟然撕开了一部分网丝,因为穆尔人在竞技场经常使用
 

类似的陷阱,知道它们全都是牢不可破的。线丝是用精灵绳的触须所制,
那是一种弯曲的仙人掌,它们会朝粗心大意的动物甩出浑身的针须,裹住
之后再汲取它们流失的生命力。 
虽然克里奇的胳膊和腿都贴在身侧,但四个人围着他,他们的黑曜石
矛尖随时准备应对轻微的异动。附近跪着其余的提尔侦察兵,他们的手被
绑,嘴巴被黑蛇皮堵着。虽然有些人有略微割伤和瘀伤,但捕捉者似乎没
有往死里虐待他们。 
检视完这个房间后,里卡斯回过头看着沃若格。“你没有伤害我的战
士,所以我们之间没必要惹麻烦。用你的魔法把我们安全放下去,我们就
上路。” 
沃若格扬起上唇,似乎要露出冷笑或者微笑。“我做不到,”他说。
“你和你的战士可以跟我们留在这里,或者你自己离开。”他意味深长地
凝视着地板上的洞。“你自己选择。” 
穆尔人眯起了眼睛。“我们之间没理由开战。我们从自由之城提尔
来。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带队穿过你的峡谷,在另一边抓住尤里克的梅
谭。” 
“为什么?”一个执拗的老矮人问。他两条前臂上都有严重的红色伤
痕。 
“为了杀了他,”里卡斯答道。“鲁巴大人带着部队攻打提尔,现在
他要付出生命代价。” 
房间里很多地方涌起了赞许声,穆尔人并没惊讶。鲁巴家除了有角斗
士坑,还拥有尤里克最大的采矿权。毫无疑问,这间大房子里的很多奴隶
都是在鲁巴的奴隶坑里长大的。 
“要我说,让他们走吧,”老矮人说。“我们都听说了提尔的起义。
食腐鹰部族不用担心他们的军团。” 
他们之中一些人轰然赞同,但还有一些人喝止了同伴。沃若格眯起一
只眼,瞧着争执的众人。他打量了他们一会儿,扭头面向穆尔人。 
 

“提到鲁巴家的梅谭,我看你不会是杀掉他的那个人,里卡斯,”沃
若格轻蔑地啐出穆尔人的名字。“让一个侦察兵先到我们峡谷是很聪明
的。避免你的军团中埋伏。派第二组是同样的结果,因为这个螳螂人太不
机灵。但是你一来,就是愚蠢——甚至对穆尔人来说也是。” 
“我们尽可能地重视每一个战士,”里卡斯激动地反驳。“我们已经
打败了五倍于己的尤里克军团。”穆尔人没有补充说他们能够轻易打败一
个奴隶部落,只不过他的瞪视表明了这句无声的威胁。 
沃若格橙色眼眶的眼睛中冒出的是愤怒而不是担忧。“你会发现食腐
鹰部族是更难缠的敌人,”拉斯科人答道。“如果你确确实实像你所说的
重视战士们的性命,那就只有一个选择:加入我们的部落。若是想干别的
事儿,我会像你说摧毁尤里克人一样摧毁你的军团。” 
开战只会加速克里奇和另外四个侦察兵的死亡,明白这点的穆尔人没
法向沃若格出手。里卡斯压下火气,意识到战斗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
方法。就算他带着克里奇和四个角斗士设法逃离了这个巢穴,那么跟这个
奴隶部落在狭窄的峡谷中搏斗时也会损失很多战士。他要找个更好的法
子。 
“如果你的部落和我的军团之间打起来,损失的战士都会超出我们的
意愿,”穆尔人咽下自尊心。他决定大着胆子赌一把,继续说:“我们其
实应该并肩作战。” 
“我们为什么要为提尔卖命?”沃若格的声调既傲慢又轻蔑。 
“为了在自由之城的家,”穆尔人环视房间答道。“如果你们跟我们
一起战斗,就能得到一片土地,摆脱奴隶捕手。” 
在手下们表述自己意见前,沃若格给出了答案。“土地对我们没用。
我们不是农奴,”他哼道。“至于奴隶捕手,在这里我们没有理由比在你
们城市更害怕他们。目前为止,尤里克军团没找到我们的巢穴。他们找你
们的城市那可太容易了。” 
“你给不了我们什么好处,”一个红发年轻人说。他的眼睛一圈画着
星形刺青。 
 

“铁,”克里奇说。螳螂人的守卫用矛尖戳了戳他的壳,但螳螂战士
没理会他们。“奴隶部落喜欢铁。” 
里卡斯笑了。“克里奇说得对,”他说。“提尔可以给你们铁。” 
连沃若格都不能无视这个提议。“给多少?” 
“每周一磅,按每一百个加入我们的战士算,”里卡斯答道。 
“我跟你去,” 纹眼男说。 
“我也去,”一个女穆尔人说。她的脸比里卡斯光滑不了多少,笑的
时候露出满嘴针尖般的牙齿。“我使得一手好战斧。” 
其余人也纷纷表态加入提尔人,沃若格一脸狐疑地打量着里卡斯。最
后他说:“我们接受你的提议,但得证明你愿意支付如此高的价格。” 
“我向你保证,”里卡斯说。 
“你说句保证有屁用,”女穆尔人吼道。 
纹眼男也收回了话,其余人都停止了支持。 
气氛突然间的改变令里卡斯很恼火,他皱起了眉头。“如果有人怀疑
我的话真的——” 
“给我们看看铁,”沃若格打断道,他的上唇扬起,形成一个特异的
笑容。“那我们就不怀疑你的保证了。” 
“没有哪个军团会带着生铁上路,”穆尔人哼道。 
“你们的武器呢?”沃若格问。 
“战士们的兵器不是我的,抵押不成,”里卡斯答道。“再说了,我
们只有少量铁武器。” 
一大片失望的叹气声传来,但没人提出接受穆尔人的诺言。沃若格朝
里卡斯得意地笑笑,指着巢穴出口。“那你就只剩下最初的选择了。留下
来还是跳下去。” 
 

或者是战斗,里卡斯默默地加了句。比起前两个,他并不喜欢第三个
选择。就算对他来说,在逃亡奴隶杀死克里奇和四个角斗士之前,干掉这
么多对手也是很困难的。连妮瓦和同伴们都来不及逃掉,穆尔人毫不怀疑
沃若格会在战斗爆发时下令让射手开火。 
里卡斯意识到自己不能失去什么了,便决定豪赌一把。“如果提尔的
国王承诺支付我提出的铁,那你们会加入我的军团吗?” 
“他怎么承诺?”沃若格问。“他跟你在一起吗?” 
“他在提尔,”里卡斯答道。“你会同意加入吗?” 
沃若格正要摇头,但纹眼男打断了他。“商队奴隶说泰西安是奴隶救
星。他们说他把他们从贵族主人那里放了出来,他还让他们免费从他的井
里喝水。如果这样的人作保证,那我参战。” 
这人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相应他的观点,最后沃若格也点了点方脑袋。 
穆尔人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从斯坦那儿拿来的橄榄石。“用这个水晶,
你们就能听到和看到泰西安王,”他解释道。 
沃若格眯起了淡黄色的眼睛。“我可知道,决不能相信法师,”他
说。“你想引我上当。” 
“我不是法师,”里卡斯哼道。他指着拉斯科人的戒指。“你有你的
戒指,我有我的宝石。” 
沃若格没有反驳这条推论,里卡斯便伸直胳膊盯着手中的橄榄石。过
了一会儿,泰西安的脸出现在宝石深处的绿色中。国王带着从卡拉克那儿
得来的王冠,厚嘴唇上挂着愠怒的愁容。从国王眯着眼睛注视的角度看
来,似乎他正在俯视某个跪在或者躺在脚下的人。 
里卡斯毫不迟疑地打断他。“国王陛下。” 
泰西安褐色的眼睛一抬,嘴巴震惊地张开了。“里卡斯!”他嘶声
道。“你还活着!” 
“当然了,”穆尔人应道。 
 

他还没继续说,泰西安就说:“艾基斯他们人呢?” 
“你没听说吗?”里卡斯问。根据他的估计,这俩人应该抵达提尔好
几天了。“我们击溃尤里克军团以后,妮瓦和我追击敌人的指挥官。艾基
斯和莎蒂丽回……” 
穆尔人拖长了声音,他意识到艾基斯和莎蒂丽说不定是打算悄悄返程
的。 
不幸的是,泰西安没有错失里卡斯的漏嘴。“如果他们返城却没打算
报告行踪,那可太糟糕了。我很乐意准备一场正式的接待,”国王的眼中
闪烁着愤怒。“现在给我说说你要什么。” 
穆尔人解释了跟食腐鹰奴隶部落的交易。虽然里卡斯很清楚泰西安才
不会帮助他个人,但还是希望国王明白杀掉梅谭将让提尔——乃至他自己
——更加安全。 
穆尔人解释完以后,泰西安的一根细手指划过鹰钩鼻。“我愿意照你
说的做,但怎能指望我给你铁?”虽然穆尔人很清楚地听到这些话,但没
有手持宝石的人是看不到泰西安的脸也听不到说话的。“城市的铁已经抵
押给各个商业家族了,我买不回来。你知道顾问政务会否决了所有意图增
加皇室财富的法令。” 
里卡斯压着火气咒骂国王这个趁人之危的小偷。然而,当他开口的时
候,声调恭敬而谦逊。奴隶部落听得到交谈时他的结语,他不想惊动他
们。“我确定我们能解决这个问题,国王陛下。” 
泰西安笑了。“那你是支持颁布法令让我独掌提尔的税收了?” 
“太过分了!”里卡斯哼道。 
泰西安狡诈地笑了。“独掌。我真的必须坚持。” 
穆尔人咒骂一句,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只能依靠国王最喜欢的那条
策略:撒谎。里卡斯差点没忍住怒火,说:“我同意。” 
泰西安眯着眼睛审视着穆尔人。最后他说:“很好。把宝石给沃若
格。” 
 

“用魔法或者灵能吧,就像我们第一战时你在天空出现的那样。”对
付这个奴隶部落的首领,里卡斯不愿相信一块儿宝石,更别说是块儿魔法
宝石了。 
泰西安的一脸窘迫。“那不可能,”他说。“针对个人就无法生效。
如果你想让我跟沃若格谈,那就把宝石给他。” 
里卡斯不情愿地把水晶递给拉斯科人,并教他怎么用。当沃若格伸直
胳膊抓住橄榄石时,他的眼睛睁大了,警觉地撅起嘴唇。“国王?” 
泰西安回答的时候拉斯科人保持着安静。过了一会儿,沃若格朝穆尔
人投去警觉的一眼,然后又看着水晶。他听国王说完后,握紧拳头盖着宝
石,瞪着穆尔人。 
“你的国王说你不是提尔军团的人,”沃若格宣布说。“他说如果你
永远回不到提尔的话,就支付给我报酬。” 
里卡斯明白自己走投无路了,便给了妮瓦一个警示,相信瑞卡德之祸
的魔法能让她听到。“妮瓦,藏起来。一群射手现在正拉弓瞄着你们。” 
沃若格迷茫地撅起嘴巴。“你在跟谁说话?” 
里卡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几个射手就惊呼起来。“他们动了!” 
“射!”沃若格吼道。没有弓弦弹动声,拉斯科人重复了命令。
“射!” 
“他们没有明确的目标,”里卡斯答道。他置身于沃若格面前一臂的
安全距离之外。“妮瓦,派拉班去叫军团其他人。可能要开打了。” 
“住口!”沃若格喝令道,他走向穆尔人。 
弓弦噼里啪啦一连串响起来。里卡斯凝视着地板上的出口,瞥见一个
昆虫大小的人影躲躲闪闪逃出了峡谷。当弓箭飞向这个角斗士时,史尔穆
从掩体处站了起来。矮人向天空举起胳膊。紧接着,巢穴和地面之间冒出
一个红色火球。弓箭没入火球盾后就从眼中消失了,只剩下射手们敬畏地
喘气声。 
“你们挡住他了吗?”沃若格的金眼睛依然盯着穆尔人。 
 

里卡斯替射手回答了。“没有,”他迎上了奴隶首领的目光。“现在
该你选择了。” 
“我要把你们全杀了,”沃若格吼道。 
“对于一个拉斯科人来说,这可太愚蠢了,”里卡斯寸步不让。“很
快我就有两千个战士冲进这个峡谷。” 
沃若格离里卡斯不到一步的地方停下,锐利的牙尖在穆尔人脑袋上方
几寸处。“你活不到他们来了,”拉斯科人咆哮道。 
里卡斯瞥见一根粗壮的爪子挥向自己头部。他踏上一步,挡住了前臂
的攻击,与此同时给了拉斯科人的肚子一记肘击。沃若格似乎没注意这一
下,但是敞开的空间足以让里卡斯走到胳膊下面了。当穆尔人经过对手
时,他往沃若格的腿窝踹了一脚,并跟着一踩。腿打弯了,拉斯科人跪了
下来。 
沃若格还没来得及命令,里卡斯就跳过出洞口,朝看守克里奇的食腐
鹰部族守卫扑过去。他踢向第一个人的肋骨,令其撞向另一个战士。另外
两个守卫立刻攻了过来,一个人的长矛指着里卡斯,另一人指着克里奇。 
里卡斯侧身避开对自己的攻击,并抓住了长矛杆。他的手肘打到了这
人下巴上,将其击晕,然后在守卫倒在地上之时夺过了长矛。与此同时,
戳向克里奇的武器毫无作用地被螳螂人坚硬的外壳弹开。螳螂战士滚向袭
击者,嘴巴咬上了这人的腿。由于血液中注入了毒液,这人痛呼着倒在地
上抽搐。 
小房间里充满了疑惑的惊呼和愤怒的尖叫。食腐鹰部族拔出武器上前
攻击。里卡斯急速转身,切断了其中一个侦察兵手上的绳缚,克里奇叫
道:“当心拉斯科人!” 
里卡斯把长矛递给刚挣脱的角斗士,走向出口迎上沃若格。拉斯科人
纵身从洞口上窜过,伸出了两只爪子。穆尔人一俯身,沃若格的胳膊挥过
上方的空气。角斗士迅速重新站起来,他用肩膀顶开敌人的身体,把庞大
的拉斯科人仰面撞翻。轰隆一声巨响,沃若格倒在了地板上。 
 

里卡斯很恼火自己和军团要被迫跟众奴隶开战,他照拉斯科人的脑袋
踢去。“太愚蠢了!”他每说一个字,都照拉斯科人的脸踹一脚。 
这几脚能踢碎一个人类的头骨,但沃若格却没当回事,并猛击穆尔人
的腿。当里卡斯跳开时,拉斯科人四肢撑地起身。“穆尔人是我的,”他
看看几个试图溜到里卡斯身后的食腐鹰部族人,大声怒吼道。 
穆尔人让沃若格站起来,他不想跟这个巨大的半人比摔跤。他知道在
这一战里,自己的优势在于速度和技巧,而非纯粹的力量。 
里卡斯抽空瞥了眼克里奇。六个奴隶围住了螳螂人,用骨斧和黑曜石
短剑砍他的外壳。尽管身处逆境,螳螂战士仍然跟他们周旋。他来回滚
动,用毒嘴和两个袭击者不小心松开的一对儿胳膊挥来挥去。在他身旁是
里卡斯之前放开的侦察兵,正用长矛困住了几个敌人,同一根绳子上的下
一个角斗士则设法放开同伴。 
当沃若格重新站起来时,里卡斯正好站在洞口前面。“我要一根根拆
了你的骨头,”他吼道。里卡斯打算按所说的每个字去做,只不过他并不
像话语中表示的那般怨恨拉斯科人。沃若格是个强力的战士,但经验不
足。里卡斯想引他犯错。“搞定你以后,我的军团会把你在山这边的巢穴
烧掉。你的部落会咒骂你拒绝我们通过。” 
“不可能,”拉斯科人咆哮道。 
正如穆尔人希望的,沃若格冲向前攻击。踏了两步之后,拉斯科人淡
黄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醒悟的火花,他放缓了脚步。“你的诡计没用,” 
他说。 
里卡斯皱起眉头,就好像很失望一样,只不过他其实并不怎么不满。
角斗士的诡计——尤其是冠军的——绝不会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见过上
百个像沃若格那样停步的对手,到最后这上百个对手都在接下来的招数中
倒下了。 
里卡斯大叫一声,冲上前来。沃若格两只爪子伸向穆尔人,鼻子里满
意地哼了一声。拉斯科人的手指按在了角斗士的肩膀上,穆尔人的短胳膊
却还没触及敌人的身体。里卡斯在沃若格的臂力下挣扎,使尽全力一推。 
 

拉斯科人后退的一瞬间,里卡斯反向把沃若格拉向自己。与此同时,
他踢出双脚,一脚顶着敌人的肚子,另一脚甩到了膝盖上。穆尔人往后一
躺,把沃若格往前一拉。 
当拉斯科人明白角斗士的真正意图时,他的橙眼睛睁大了。沃若格从
穆尔人的紧握中拼命挣出来,跃过里卡斯头部,离地板上的洞口刚好还有
一步。 
沃若格看到自己从穆尔人的另一个诡计中逃过一命,便得意洋洋地大
叫:“看看是谁要一根根拆骨头?” 
作为回答,里卡斯向头上一甩腿,弹向敌人脚下的地板。当沃若格再
次转身面对他时,穆尔人的脚直接踢中了拉斯科人的腹部。意料之外的一
踢令这个半人踉跄后退。他尖叫着落入了洞口。 
里卡斯躺回到地板上,骤然蹦了起来,以防沃若格的手下冲过来。令
他惊讶的是,没人动。少数食腐鹰部族人没有踊跃战斗,而是注视着穆尔
人,就好像他打败他们的首领就没必要再打斗了似的。 
里卡斯审视这个房间其余部分时,看到他们并没有把同样的好意传达
给同伙。角落里,其中三个提尔侦察兵一动不动地躺着,周围是十几个被
打死的食腐鹰部族人。最后一个角斗士身上的十几处伤口流着血,无力地
抵挡着三个攻击者。 
克里奇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螳螂人设法挣脱了四根胳膊并站
了起来,但网丝仍然缠着他的腿。八个食腐鹰部族人把他堵在角落里。螳
螂战士的外壳划满了深痕,他身上其实已经有戳伤,好几处伤口渗出了暗
黄色血液。然而,螳螂人奋勇奋战,脚下堆积的尸体跟四个侦察兵附近的
一样多,纹眼男也在其中。 
虽然里卡斯对流血杀戮并不陌生,但这情景还是令他恶心。他离开竞
技场的日子里,不再被迫跟奴隶同伴战斗,他发现自己再也受不了了。 
“住手!”里卡斯叫道。“奴隶不该杀奴隶!” 
战斗没有任何休止的迹象,他抓起掉在洞口旁边的一把带血的短剑。
“住手!要不我就砍了你们拿剑的手!” 
 

“你会先死,”沃若格的喉音说。 
里卡斯急速转身,看到拉斯科人从房间出口处浮回来了。沃若格的尖
牙滴着口水,隆鼻扭曲出嗜血的模样。“我自己也有一些花招,”他哼
道。 
正当拉斯科人的上身出现在房间里时,里卡斯瞥见金戒指仍然在沃若
格的手指上闪耀。很明显,它的浮空力量比角斗士猜测的更多样化。 
穆尔人的怒火回到这个引起一切不必要流血的笨蛋身上,他冲到洞口
边缘,全力踢向沃若格的肚子。拉斯科人用多骨的前臂挡住,令角斗士的
腿一阵剧痛。然而,里卡斯笑了,因为敌人露出了带戒指的手。穆尔人的
短剑划过沃若格的手指,切断了三节。 
沃若格痛声尖叫。他从洞口坠了下去,只剩下在里卡斯面前漂浮的戒
指手指。穆尔审视了一会儿这根惊悚的手指头,它没有连接拉斯科人的其
余肢体,他被它挂在半空的景象迷住了。 
穆尔人看的时候,意识到空中的戒指对巢穴幸存者极其重要。他们当
然能用绳子从巢穴里托运自己和补给品,但这房间里缺少绳子和滑轮,他
们只能依赖这个戒指。 
穆尔人夺过沃若格带血的手指,凌空抓住了它。 
“住手!”他再次叫道。“住手,否则我把你们困在这儿!”他并不
想放弃克里奇,但这句威胁貌似是结束战斗的最好办法。 
没有投入到剧烈战斗中的人一脸惊讶地望着穆尔人,然后迅速把同伴
从混战中拉出来。他们面前站着精疲力竭的克里奇。不幸的是,他是里卡
斯唯一还站着的战士。最后一个侦察兵倒下了,躺在一堆杂乱无章的尸体
中。 
“你有戒指,”之前发言的老矮人说。他从头到脚都是血。“现在怎
么办?” 
“我要带我的战士离开,然后我的军团通过你们的峡谷,”里卡斯
说。 
 

他把戒指从沃若格的断肢上取下来,给自己戴上。令他惊讶的是,大
圆环立刻缩小成适合他手指的尺寸。 
“我们现在怎么办?”女穆尔人问。“我们阻止他还是追随他?” 
一开始,里卡斯没理解这个问题。他逐渐明白是自己杀了沃若格,而
不是拿了拉斯科的戒指。在很多奴隶部落,掌权者通过单挑获得地位。至
于说在食腐鹰部族,魔戒未必是权威的象征。 
“如果我是你们的新首领,那你们就跟着我的军团攻击尤里克人,” 
里卡斯说。 
房间里陷入死寂,穆尔人能感觉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最后,老矮人摇了摇头。“你单挑杀了沃若格,因此我们让你的军团
穿过我们的峡谷。但你必须交还戒指,发誓保守我们巢穴位置的秘密。” 
里卡斯强调说:“我赢得了沃若格的地位——” 
“你什么都没赢。要领导一个奴隶部落,光靠一个角斗士的诡计可不
够,”矮人啐道,他的眼睛扫过房间里的屠杀。“你是个不错的战士,但
我看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你同意我们停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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