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纽约奥尔巴尼
“爸爸,我累了。”穿着红裤子,绿罩衫的小女孩烦躁地说,“我们还不能停下来吗?”
“还不能,亲爱的。”说话的是一个高大、宽肩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破旧。磨损了的灯芯绒夹克衫和一条普通的棕色斜纹裤,他拉着小女孩的手,飞快地走在纽约第三大街上。回头望去,那辆绿色轿车仍在跟着他们,紧靠人行道慢慢地向前爬行。
“求求你,爸爸。求求你了。”
他低头看看小女孩。她的脸色苍白,眼睛下面出现了黑晕。
他抱起女孩搂在怀里,继续向前走。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已经非常疲惫,况且女儿恰莉现在也显得越来越沉。
现在已是下午五点三十分,第三大街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所阻塞。他们这时正要穿过第六十六大道。这些路口的光线要暗一些,也清静一些,但这正是他所害怕的。
他们不小心撞在了一个推着装满日用品小推车的妇女身上。
“走路的时候看着点儿。”她说着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抱着恰莉的那条胳膊酸了,他换了只手并迅速向后瞥了一眼。离他们半个街区远的地方,那辆绿色轿车仍在跟踪着他们。
他能想象出车里有三个人:两个坐在前排座位上,一个在后面。
现在我怎么办呢?
不知道。疲惫和恐惧使他很难思考。他现在的状况很糟,这些混蛋很可能知道这一点。他现在只想干脆坐在肮脏的人行道上,放声大哭,哭出自己的沮丧和恐惧。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是大人,他应该为两个人着想。
现在我们怎么办呢?
身无分文。除了后面绿色轿车中的人,钱也许是最大的问题。在纽约,没有钱你就一事无成。在这里,没钱的人根本不存在——他们消失在人行道中,从此不再出现。他再次回头望去,那辆绿色轿车靠近了些。冷汗顺着他的脊梁和胳膊流得更快了。
如果他们像他所怀疑的知道那么多——如果他们知道他控制他人意念的特异功能已消失殆尽一他们很可能此时此地就会试图来抓住他,而毫不理会街上的行人。在纽约,如果事不关己,大家就会全当没看见。他们是不是一直在对我进行记录?安迪绝望地猜测着。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会知道我现在的状况,那就什么都完了,除了高呼求救,我已无能无力。如果他们过去对我进行过记录,那他们就会了解我的规律。自从安迪弄到些钱后,那些奇怪的事情,那些他们所感兴趣的事情已有一阵没有发生过了。
继续往前走。
是的,往前走。可是去哪儿?
中午的时候他曾去过银行,因为他的“雷达”开始报警——
他的预感告诉他,敌人又靠近了。银行里有存款,如果他和恰莉不得不逃亡的话,他们需要这笔钱。事情真是荒唐,安德鲁·麦克吉(呢称安迪)在纽约的化学联合银行已不再有任何存款。个人定期,业务定期。活期,就像消失在空气中似地统统没有了。
这时,安迪知道这次他们确实是打算中止这场游戏了。这真的只是五个半小时之前的事吗?
不过也许他还保留着一点儿特异功能。只要一点点。他上次使用自己的特异功能差不多是一个星期前了,那次是为了帮助那个想自杀的信心俱乐部的成员。那人来参加星期四晚上的例行讨论会时,带着一种怪异的平静表情开始说起海明威是如何自杀的。会议结束时,安迪随意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向外走去,对他施行了自己的意念控制。现在,安迪苦涩地想到那次善行是否值得。因为现在看来似乎他和恰莉要为此付出代价。他几乎希望厄运也能转移到……
噢不。他挥去这个念头,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和厌恶。
对任何人也不该有此想法啊。
只要一点点,他祈祷着。上帝,我只要一点点。只要能使我和恰莉逃脱困境。
噢、上帝啊,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即使这之后一个月内我都会衰竭得像个死人,像台报废了的机器。两个月也行。或者就真的死去,让已经毫无用处的脑浆从耳中四溢。可这之后,恰莉怎么办呢?
他们这时已来到第七十大道。人行道的路口是红灯。车辆穿流不息,行人在路口越聚越多。突然,他预感到轿车中的人就要在这里抓住他和恰莉。如果可能的话当然就抓活的,可如果看起来有麻烦的话……也许上面已经把恰莉的情况通知了他们。
他们可能已不再需要活捉我们。也许他们已决定扫除一切威胁。如果你得到了一个错误的不等式你会怎么做?很简单,把它从黑板上擦去。
背后捅进一把刀或用一只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很可能会是更隐秘的工具一一针尖上的一滴罕见的毒药。这样,他就会在第三大街和六十大道的交叉路口倒地痉挛而死。警察会报告说:长官,这人似乎是死于心脏病发作。
他只能寄希望于可能残存的那一点特异功能上。除此以外别无它法。
他们来到路口那些正等着过街的行人中。对面“不要穿行……
的信号不停地闪烁着,似乎打算永远不再改变。他向后望去。那辆轿车已经停下。靠人行道的车门打开了,两个穿着普通服装的人走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很年轻,两颊刮得精光。他们比安迪·麦克吉所想象的要精神得多。
他开始在人群中向前挤去,惊恐万状地四下张望,想叫一辆出租车。
“嗨,伙计——”
“天啊,你这家伙!”
“对不起,先生,你踩了我的狗——”
“对不起……对不起……”安迪绝望地说着。他在找二辆出租车。街上任何其它时候都会塞满了出租车,可现在却一辆也看不到。他能够感觉到轿车上下来的人正在朝他们逼进,想抓住他和恰莉,把他们带到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方一“伊塔”或某个其它见鬼的地方。也许他们会杀了他和恰莉——
恰莉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呵欠。
这时,安迪看见了一辆空着的出租车。
“出租车!出租车!”他高声叫道,空着的手疯狂地上下飞舞。
在他身后面,另两个人放弃伪装跑了起来。
出租车停了下来。
“站住!”其中一个人叫道。“警察!警察!”
路口人群后面一个女人高声尖叫起来,人们开始四散奔逃。
安迪打开车的后门。把恰莉塞进汽车,自己也一头栽了进“花园大街,快!”他说道。
“停下,出租车。警察!”
司机朝喊声转过头去,这时安迪对他发功了一在脑子里对他轻轻一“推”。
安迪的脑中一阵巨痛,很快又消退了,只留下模糊的痛感,就像早晨起床时由于睡觉姿式不对而感到的不适。
“我想他们是在追赶那个戴格子帽的黑人。”他对司机说。
“没错。”司机回答道。他不慌不忙地驶离人行道,沿着东七十大道向前开去。
安迪向后望去。那两个人孤伶伶地站在人行道上,行人谁也不想惹事。其中一个人从腰中掏出对讲机开始说话。之后两人转身走开了。
司机问道:“那黑人干什么了?抢了一家酒店还是怎么的?”
“我不知道。”安迪答道,努力想着下面该怎么说,怎样最大限度他说服这个被自己控制的司机。他们是否已记下了汽车的牌号?应该是记下了。可他们不会去找城中或州里的警察.他们起码得有一阵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时候。
“我跟你说,城里的这些黑鬼都是些瘾君子。”司机说道。
恰莉在打瞌睡。安迪脱下自己的夹克,叠好塞在她头下。他开始感到了一线希望。如果把这个司机摆布好,他们也许有救。
命运女神给他送来了一个容易上当的人(这样想并不带任何歧视)。这司机看上去就像是那种最容易被控制的人:他是白人(东方人出于某种原因很固执);也很年轻(上岁数的人几乎不可能被说服);且智力平平(聪明人最容易上当,迟钝的人要困难些。而要控制痴呆的人则根本不可能)。
“我改主意了。”安迪说,“请送我们到奥尔巴尼。”
“哪里?”司机在后视镜中瞪着他,“伙计,我不能把人送到奥尔巴尼。你疯了吗?”
安迪掏出钱包。里面只有一张一美元的钞票。感谢上帝,这辆车里没有防暴格板,否则你只能通过递钱的小孔与司机交谈。
而没有任何阻碍的交谈能使他更容易地施展自己的特异功能。他一直没能弄清这是否是由心理作用。不过现在这一点并不重要。
“我会付你一张五百美元的钞票,”安迪安详他说,“如果你把我和我女儿送到奥尔巴尼。怎么样?”
“耶酥基督,先生——”安迪把钞票塞进司机的手里。当他低头察看时,安迪开始再次对他发功,在脑中对他重重一“推”。有一霎安迪非常担心自己的特异功能已经消失,他已不能控制这年轻人。当他让这司机相信自己看到了那个子虚乌有的戴格子帽的黑人时,那也许已是他的强晋之未了。
伴随巨痛而来的那种感觉再次袭来。与此同时,他的胃部猛然下垂,五脏六腑一阵绞痛。他把一只颤抖的手举到面前,觉得自己要呕吐……或是死去。在那一瞬间,他确实想死乙每当他过度使用自己的特异功能时,都会产生这种感觉。使用,而不要滥用,这句很久以前电台节目主持人的结束语在他脑海中翻滚。如果这时有人将一支枪塞到他的手中一他瞟了一眼正在酣睡的恰莉。她相信父亲可以使他们脱离困境,就像从前那样;恰莉相信当她醒来时他会守在自己身旁。是的,所有困境、只不过它们都是一回事,他妈的、回事。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再次逃亡.深深的绝望在安迪脑中越聚越重。
那种感觉消失了……可头痛依旧.它会进一步恶化,直到心脏的每次搏动都将巨痛送入他的头部和颈部。明亮的光线会使他双眼流泪不止,眼后的肌肉阵阵作痛.鼻子会停止工作,他将只能用嘴呼吸。太阳穴像是有钻子在扎、轻微的声音变得像风钻一样刺耳,而音量稍大就会使他不能忍受。疼痛会进一步加剧,就像他的头正在被审讯官的刑具挤压着。这种糟糕的情况将持续六个或八个。甚至十个小时。,这次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以前,他还从来没有到过这种使自己接近枯竭的地步。而且不管他的头痛发作将持续多长时间,他都会处于完全无助的境地,只能靠恰莉来照顾。上帝明鉴,她以前就承受过这样的重担……但他们以前很走运。不过又有谁能永远走运呢?
“瞧,先生,我不知道——”
司机的意思是说这也许会带来法律上的麻烦。
“只要你不向我女儿提起这事,这五百元就是你的。”安迪说,“过去两星期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明天一早就得和母亲回去“探视权。”司机说道,“我都明白。”
“你看,我本该送她上飞机。”
“到奥尔巴尼?也许是奥扎克?我说的对吗?”
“是的。可问题是我很害怕坐飞机。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可这千真万确。通常我都是开车送她回去,但这次我前妻开始取笑我,而且……我也不知道……”说实在的、安迪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灵机一动编造了这个故事,可现在故事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他已经精疲力尽,无力再自圆其说了。
“所以我把你们送到奥尔巴尼机场。而在当妈的看来,你们是坐飞机到的。是这样吗?”
“是这样。”安迪的头在砰砰作痛。
“而且,在当妈的看来,你可不是什么孬种,是不是?”
“是的。”孬种?这会是什么意思呢?他的头更疼了。
“花五百美元,免去一次飞机旅行。”司机沉思着。
“对我来说这值得。”安迪说着,又施展了自己最后一点功力。
他轻轻地。几乎对着司机的耳朵说:“而且这对你也该值得。”
“听着,”司机用梦吃般迷迷糊糊的声音说,“我不会拒绝五百美元的。我实话对你说。”
“那就好。”安迪说完靠在椅背上。司机感到心满意足,他并没有过多考虑安迪漏洞百出的故事,也没有想为什么在十月份学校已经开学时,一个七岁的女孩怎么会来探望父亲,并且是两个星期。他也没有怀疑为什么这两个人没有带任何行李,连一只提包也没有。他不想操心任何事。安迪已控制了他,使他相信了一切。
而安迪现在要坚持到底,并为此付出代价。
他把一只手放在熟睡的恰莉的腿上。整整一个下午他们都在逃命。当时安迪来到学校把她从二年级的教室中拉出来,借口已快记不清了……奶奶病得很厉害……给家里来电话……很抱歉不得不中途带她回家,安迪当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真害怕来到米期金太大的教室而看到恰莉的座位上空空的,在她的书桌里,课本整齐地摆放着:不,麦克吉先生,两小时前她和你的朋友们一起走了,他们带着你写的条子,没出什么事吧?维奇的遭遇,那天空旷的屋子中蓦然的恐怖,如潮水般涌来,还有他疯狂地追赶着恰莉。噢是的,以前他们曾抓住过她。
可这次恰莉在教室中。真危险啊!他比那些人早到了半个小时?十五分钟?还是更少?他不愿去想.中午晚些时候,他们在纳桑餐厅吃了午饭。整个下午其它时间,他们都在不停地改换地方——现在安迪承认当时他被吓傻了一坐地铁,公共汽车,但大部分时间他们是在走路。现在恰莉已经精疲力尽了。
安迪深深地,充满爱意地注视着她。齐肩的头发无可挑剔,无暇疵的金黄色。睡梦中,她有着一种静穆的美。她长得太像维奇了,安迪的心一阵刺疼。他闭上了双眼。
在前座上,司机好奇地注视着那人给他的五百美元的钞票。
他将钞票塞进腰间那个专门装小费的口袋里。他并不认为后面的这个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和一张五百美元的钞票在纽约市中游逛是一件奇怪的事。他也没有考虑自己怎样才能把这件事和调度员说清楚。他所想的是他的女朋友葛兰将会多么地兴奋。葛兰总是对他说开出租车是一个乏味、单调的活儿。好吧,让她瞧瞧五百美元现钞是否还乏味,单调。
在后座上,安迪双眼紧闭,把头靠在椅背上。头疼渐渐袭来,像送葬队伍中一匹没有驭手的黑马无情地东奔西闯。他可以听到踏在太阳穴上的马蹄声:哒,哒,哒。
无休无止的逃亡。恰莉和他。三十四岁的他直到去年还是俄亥俄哈里森州立大学的英语教师。哈里森是一个宁静、小小的大学城。美好的老哈里森,美国中部的心脏.老好人安德鲁。麦克吉、优秀,正直的年轻人。记得那谜语吗?为什么一个农夫是他周围地区的擎天柱一因为他总是站在田地中。
哒,哒,哒,没有驭手的黑马膛裂着血红的双眼在他脑中狂奔,铁蹄掀起层层柔软的灰色脑浆,留下串串神秘的新月形蹄印,涌出泊泊鲜血。
司机上当了。不错。一个出色的出租车司机。
安迪昏昏欲睡。他闭上眼,面前却出现了恰莉的脸。这脸又变成了维奇的。
安迪·麦克吉和他的妻子,漂亮的维奇。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拔掉她的指甲。他们拔出了四个,这时维奇开口了。至少这是安迪的推测。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然后维奇屈服了:
别拔了,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可别再拔了。
求求你们。于是她说了。后来,也许那是个意外……。后来他妻子死了。是啊,有的东西是我们两个无法与之抗衡的,还有些东西是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抗衡的。
比如说“伊塔”。
哒,哒,哒。没有驭手的黑马奔腾着,看啊,好一匹黑马。
安迪坠人了梦乡。
往事如影重现。
试验的负责人是瓦里斯博士。他是个正在脱发的胖子,有一个相当古怪的习惯。
“我们将对你们十二位年轻的女士和先生们进行一次注射。”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只香烟撕碎在面前的烟灰缸里。他粉红色的小手撕开香烟薄薄的包装纸,将整齐的金棕色烟丝倒出来。“其中六针注射液是水。另外六针是水和一种我们叫做命运六号的微量化合物的混合液。这种化合物的确切性质属于官方机密,不过它基本上只是一种催眠的温和的致幻剂。所以你们知道我们将采用双盲方式分配这种药品……也就是说我们双方都不知道谁被注射了哪一种液体。这要在以后才见分晓。你们十二个人在接受注射后四十八小时内将受到严密监视,有问题吗?”
被试者提出了一些问题,主要是关于命运六号的确切成分——说它属于官方机密就等于把一群猎狗放到了罪犯逃走的路线上,引起了众人极大的好奇心。瓦里斯博士非常巧妙地避开了这些问题。但没有一个人间到二十二岁的安德鲁·麦克吉最感兴趣的问题。当时他们是在哈理森大学心理学和社会学系大楼几乎没什么人的讲演厅中。安迪考虑着要不要在会议的间隙举手提问:
你为什么要那样把好端端的香烟撕碎呢?不过最好还是别那么干;还是让自己在枯躁的会议中展开自由的暇想吧:也许他正在试图戒烟?
也许瓦里斯的哥哥死于肺癌,而大夫正象征性地发泄着自己对于烟草工业的不满。或者也许这只是大学教授们觉得应该夸耀而不是抑制的一种不自觉习惯行为。安迪在哈里森上大学二年级时有一个英语老师(谢天谢地这人现在已退休了),此人在做关于威廉姆·J·豪威尔和现实主义兴起的讲座时;总是不停地嗅着自己的领带。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请大家填好这些表格,并在下周二九点整准时报到。”
两个研究生助手将复印的表格发给每个人,上面有二十五个荒唐的问题要你填是或否:你是否曾做过心理咨询?你是否认为自己有过一次真正的超验经历?你以前是否服用过致幻药?安迪犹豫了一下,在这道题上勾了“否”。他想到:这是崇尚冒险的1968年,有谁没服用过这种药呢?
他参加这次试验是因为他大学的室友昆西·瑞芒特。昆西知道安迪的经济状况不佳。那是安迪上大四那年的五月份,他即将以全年级五百零六人中排名第四十,英语排名第三的成绩毕业。
但就像他对心理系学生昆西所说的那样,成绩并不能当饭吃。秋季开学后安迪有可能得到一份研究生奖学金,另外还有一份奖学金——贷款,正好够他填饱肚子,完成研究生课程。可那要等到秋季,况且还有暑假是个空白。在暑假中,他有可能得到的最好差事是一个要求责任心很强。富有挑战性的职位——在阿克加油站做夜班工人。
“如果能很快挣到二百块钱,你干吗?昆西问他。
安迪把深色的头发从自己的绿眼睛前掠开,咧嘴笑道:“我在哪个男厕所获得了营业权?”“不是,是个心理实验。”昆西说。“不过是由疯大夫主持的。
你要当心。”
“他是谁?”
“他叫瓦里斯,姓唐托。心理系有名的药物专家。”
“干吗要叫他疯大夫?”
“他既是个卑鄙小人,又是个斯金纳学派的人。一个行为主义者。现在行为主义者们并不只是研究爱情。”
“噢。”安迪困惑地说道。
“而且,他戴的是厚厚的无框小眼镜,看上去很像电影《赛克洛斯博士》中那个使人萎缩的医生。你看过这个电影吗?”
安迪是个新电影迷。他看过这部电影,觉得心里有了点儿底。可他还拿不定主意是否参加这个由一个被人们称为卑鄙小人。疯大夫的教授主持的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