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裂口的斜坡上满是碎石和尸体。枪林弹雨,浓烟滚滚,扎哈瑞尔听到了子弹撞击骑士盔甲的可怕声音。当炮弹呼啸而过时,空气中充满了嗡嗡声和呜咽声。
扎哈瑞尔的老师教导过他子弹经过时发出的不同声音,以及如何分辨子弹离他有多近,但在熊熊燃烧的火海、浓烟和嘈杂声中,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爬过一堆扭曲的瓦砾、炸坏墙壁的带来的碎石片,以及用作填充物的一堆堆松散的瓦砾。到处都是敌人残缺不全的尸体,穿着盔甲的骑士们躺在地上,已经支离破碎,死透了。
一颗子弹从他的护肩反弹回来,使他失去平衡,但他很快从冲击中恢复过来,继续向前推进。尼米列站在他旁边,拼命地爬上裂口的斜坡,拼命地想成为第一个爬上斜坡的人。子弹激起烟尘四处飘散,烟尘不断盘旋形似导弹爆炸掀起的土块。
除了模糊的轮廓和枪口火焰,扎哈瑞尔看不见他们的敌人。数十名骑士已经死亡,但更多的人还活着,他们在烈火的重压下跋涉,爬上满是岩石和瓦砾的陡坡,与天狼骑士团的骑士搏斗。
在这地狱般的废墟中,他对死亡的恐惧是巨大的,但他也害怕作为骑士团骑士的第一次战斗可能也是他的最后一次战斗。为了达到这一目标,他忍受了如此之多的痛苦,付出了如此之大的努力,以至于他不希望这个烟雾缭绕的废墟山谷成为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冲锋的地点。
扎哈瑞尔继续向前推进,由于他剑的重量,爬上去很不方便,但他不愿意爬到坡顶,遇到一个没有剑在手的敌人。大地在他脚下晃动,他听到头顶上有一声像木头砸在石头上的重击声吓得赶紧爬到一边躲开。
他抬头一看,看到一个东西的影子在烟雾中浮现。那声音沉重而呆板,他立刻就知道那是什么。
“趴下!”他喊道。“每个人都趴下!我来!”
“不!”另一个更有说服力的声音喊道。“继续前进!”
扎哈瑞尔转过身,看到卢瑟站在缺口中央,子弹和火焰在他周围飞舞,似乎不敢碰他。卢瑟的手臂伸出来,扎哈瑞尔看到他把手枪对准了烟雾。
卢瑟的手枪一响,枪管里的炸药就消失在他们头顶上,在一片眩目的白色火焰和嘈杂声中,那声音令人难以置信,一串破碎的岩石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砸在骑士团的骑士们身上。
卢瑟看向扎哈瑞尔。“起来!大家都站起来!”
扎哈瑞尔跳了起来,好像这句话已经深深印在他的神经系统里,他开始爬进火堆里,好像被一群卡利班特狮子紧追不舍。在他示范下十几个骑士也站起来冲锋,卢瑟话语的力量推动他们前进。
他看见尼米列站在前面,就更加拼命地往前挤,他根本不在乎危险和恐惧。炮弹从上面呼啸而来,他感到盔甲上有几处刺痛,但都没有严重到足以阻止他。扎哈瑞尔回头看了看还有多少骑士还在攀登。
骑士团旗帜的红色边缘已经磨损烧焦,织物上布满了弹孔,但旗帜仍然飘扬,由于它的存在,周围的战士们一边承受痛苦和死亡一边向上爬。
扎哈瑞尔自豪地看着旗帜飘扬在高贵的骑士团骑士上方,并把注意力转移到他前面的攀登上。
他继续前进,跟随卢瑟向前推进,他以难以想象的勇气和速度超过了其他所有的勇士。卢瑟的脚步似乎从瓦砾堆上滑过,他的每一个脚步都起了作用,他的每一步都像走在阅兵场上一样坚定仿佛没有什么可怕的危险。
卢瑟周围的骑士们追随光辉的榜样,所有人追随他。扎哈瑞尔跟着他进入了烟雾中,当他爬上去的时候,感觉到脚下的斜坡变得不那么陡了。他听到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斗号角声,天狼骑士们发出了他们独特的战斗号角声。
天狼骑士数量不多,但他们都是伟大的战士,他们都受过战斗和知识方面的训练。
扎哈瑞尔闪开一把挥舞的斧头,用剑刺穿了袭击者的盔甲,就像刺穿了湿漉漉的羊皮纸一样。那人粗野地尖叫着,身体皱成一团,鲜血从他的腹部喷涌而出。他把剑拔了出来,用阿玛迪斯给他的手枪打烂袭击者。
他周围一片混乱,大骑士团的骑士们和天狼骑士们陷入了一场混战,混战中充斥着链锯剑的轰鸣声和手枪的爆炸声。扎哈瑞尔在最激烈的战斗中开枪、砍人,他挤过尖叫的人群,冲向萨尔·卢瑟。
尼米列在战斗中使用暴力和肾上腺素击败敌人,而不是使用巧妙的策略。就在大骑士团开始压倒守军的时候,扎哈瑞尔想知道其他方向的攻击是如何进行的。
莱昂已经攻下了北墙吗?
难道攻城塔已经击溃了东墙的守军,还是那些拿着抓钩和梯子的部队已经越过了西墙?有了莱昂周密的计划,一切皆有可能。
战斗可能已经赢了。一把剑撞在他的头盔上,金属的尖啸声撕扯着盔甲然后滑了进去然后扎哈瑞尔见状本能的猛地往后一仰,剑把头盔前挑了起来,万幸的是没有伤到他的脸。
扎哈瑞尔对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感到震惊,他绝望地挥舞着他的剑,争取宝贵的几秒钟把头盔从头上拔下来,恢复自己的方向感。一位身穿灰色板甲的骑士,他的脸被一顶银色头盔遮住了,头盔的形状就像一只咆哮的狼,他被打得往后一跳。
当他的对手再次向他扑来的时候,扎哈瑞尔摇了摇头,让自己从这一击中清醒过来。链锯剑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个弧形,但他却迈着大步,以经典的姿势举起剑来迎接这一击。即使在他表演这个动作的时候,他也知道这是一个错误,他的对手引诱他犯错,只是为了让他走错脚。敌人骑士的剑似乎在半空中扭曲,剑弓向他没有保护的脖子划去。扎哈瑞尔猛地往后一仰,剑刃在他张开喉咙的手指宽度内穿过。
骑士一出手,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扎哈尔从致命的一击中滚了出来,把他的剑摆出一个很低的弧线。他的剑刃划破了骑士的双腿,直到小腿的中间,他像一棵倒下的树一样倒下了。
当骑士痛苦地尖叫时,扎哈瑞尔站了起来。扎哈瑞尔用两颗子弹穿过了这名男子的头盔,以减轻他的痛苦,并花了一秒钟的时间让自己重新适应战斗。
骑士们涌过缺口,冲到城墙上,所到之处杀光了所有的敌人。虽然天狼骑士在城墙后面受到保护,但他们人数稀少的事实并不重要,但在堡垒内部的肉搏中,人数意味着一切。
扎哈瑞尔读到的关于齐格斯的一切都告诉他,齐格斯战役几乎都是漫长的,拖得很长,战斗进展缓慢,直到达到一个转折点,战斗在一场短暂而血腥的疯狂中结束。
扎哈瑞尔认识到,这是这场战斗的转折点。不管转移敌人的进攻成功与否,骑士团的部队已经攻破了堡垒,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取得胜利。
然而,天狼骑士显然没有读过同样的军事手册,他们决心战斗到最后,延长死亡的痛苦。
“扎哈瑞尔 !”下面有一个声音喊道,他透过烟雾看见萨尔·卢瑟在堡垒的院子里,招呼他往前走。“跟上。”
扎哈瑞尔再次出发,跨过裂口的门槛,在短时间内从裂口的内侧跳下,从碎石上跳了下来。骑士们聚集在一起,城墙已经清理干净,是时候横扫要塞,消灭最后的守军了。
卢瑟命令道:“排成剑形,我们要穿过里面的大门,向要塞进发。”卢瑟下令,“里面肯定会一团糟,所以要保持警惕!这是天狼骑士的末日,所以他们要像走投无路的猛禽一样战斗。注意侧翼的埋伏,继续向前推进!现在我们走吧!”
扎哈瑞尔在骑士的尸体堆中找到了尼米列,看到他的堂兄还活着,他笑了。
“你还活着!”他说。
“先过裂口,”尼米列叫道,“比萨尔·卢瑟还早!我要拿我自己的旗子。”
“相信你会想到荣耀的。”扎哈瑞尔说,他和萨尔·哈姆勒为首的幸存者们站在一起。
“好吧,总得有人去。”尼米列回答,“这难道不是责任吗?”
只有另外三位骑士活了下来,才走到这一步。扎哈瑞尔很庆幸阿蒂亚斯和以拉他还没有被提升为骑士,也没有亲身体验战争的恐怖。当扎哈瑞尔和尼米列和他站在一起时,萨尔· 哈姆勒点了点头,好像表示赞同。
“活得不错,兄弟们。”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兵说。“现在让我们把这件事做完。”
爬上缺口的那面大旗终于到了他们面前,它在战斗中受到了更大的破坏,但奇怪的是,它的纹路却没有减弱,仿佛它穿过墙壁时所留下的伤疤给它增添了几分庄严。扎哈瑞尔从来没有在旗帜下战斗过,但一想到头顶上飘扬着高贵的圣殿旗帜,他就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自豪感。
这面旗帜不仅仅是一面旗帜或标志,它象征着大骑士团所代表的一切:勇气、荣誉、高贵和正义。带着这样一个象征是一种巨大的荣誉,但在它下面战斗是一种特殊的东西,一种扎哈瑞尔所理解的具有至高无上意义的东西。
“所有人!”卢瑟指着被占领的外墙喊道。“准备好,我们马上就走!”
扎哈瑞尔跟着卢瑟的手势,看到大骑士团的骑士已经把先前杀死同伴的大炮转向内墙,对着内墙的大门。
卢瑟的手向下一挥,大炮发出一连串爆炸声。城墙笼罩在恶臭的烟雾中,空气中充满了铁和火的尖叫。
火和烟从里面的门洞里喷出来,大块的石头和木头被抛向天空。
“冲啊!”卢瑟喊道,大骑士团的骑士们又出发了。
一群穿着装甲的肉体浪潮冲向被摧毁的内墙,浓烟笼罩着被缴获的大炮造成的破坏。更多的枪声从内墙里传出来,但似乎大部分敌人的炮都装在了外墙上,所以内墙的炮火是零星又不协调。
一些骑士倒下了,但是在噩梦般的冲锋之后,扎哈瑞尔觉得这次冲锋很容易。那声音仍然令人难以置信:脚步声、骑士们的欢呼、隆隆的炮声和手枪的噼啪声。瓦砾碎裂,伤员的哭声混杂在一起,直到扎哈瑞尔能听到的只有一声长长的,持续不断的战斗的轰鸣声,这是一种他永远认为是战争音乐的声音。
墙壁被撞得粉碎,浓烟滚滚,包围了他们。扎哈瑞尔再次发现,他是在封闭的环境中冲锋陷阵。他嘴里含着硫磺味的硝烟,眼里流着辛辣的眼泪。
前面有火在燃烧,他看到内墙的大门被彻底摧毁了,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所有的木头都不见了,只是墙上有个破洞,从粉碎的铁铰链上掉了下来。
“为了莱昂和大骑士团!”卢瑟喊道,他从门边的碎石堆上跳了过去。
扎哈瑞尔和尼米列跟在后面,翻倒的瓦砾和燃烧的木头在他们冲过破碎的大门时劈啪作响。除了破碎的城墙,堡垒的内部区域是如此不同于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以至于扎哈瑞尔很难将他看到的东西与任何类似军事建筑的东西协调起来。
一排又一排的笼子围绕着内堡的高塔要塞,每一个笼子都大到足以容纳一整骑兵。
一系列复杂的铁轨、链条和齿轮被放置在庭院的地面上,从铁笼之间向要塞大门前的一个凸起的平台延伸。
有些笼子被占据了,大多数没有,但正是这些笼子里的东西让扎哈瑞尔感到难以言表的厌恶。虽然他的视线被烟熏出来的眼泪模糊了,但他能看到许多笼子里关着许多奇形怪状的动物:有翅膀的爬行动物,和他第一次与之搏斗的那只很像;长着触角和爪子的怪物;
院子里到处都是野兽,每一只都是同类中独一无二的,谁知道它们为什么还活着。野兽们在笼子的铁栅栏上打滚,在战斗的喧闹声中尖叫、嚎叫、咆哮。
大约有一百名左右的战士身穿灰甲,披着天狼骑士团的狼皮披风,在要塞的城墙前排成长龙,露出了刀剑和手枪。萨坦纳站在战阵中央的高台上,他的头盔由一名骑士随身携带。
大骑士团的骑士们看到天狼骑士团竟然保存这样一堆怪物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萨坦纳说话了,在扎哈瑞尔看来,战斗的声音似乎减弱了,但他不确定是当时的戏剧性场面,还是整体的喧闹声在降低。
“大骑士团的战士们,”萨尔塔纳说,“这是我们的土地,这是我们的堡垒。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在这里从来就不受欢迎。曾经能够保护我们这个世界的东西已经走到了尽头。”
天狼骑士团之主伸手去拿一根长长的铁棍,铁棍连着一系列复杂的齿轮和砝码,这些齿轮和砝码穿过平台的地板,与贯穿庭院的铁轨和链条相连。
“你们葬身于此,”萨坦那拉着操纵杆说。
甚至在杠杆完成它的旅程之前,扎哈瑞尔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随着一阵金属的尖叫,齿轮啮合,从锁上滑下来的控制杆打开了兽笼的大门。
野兽们终于获得了自由,它们从囚禁中咆哮着出来,它们的四肢以惊人的力量把他们推到空旷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它们被关在笼子里多久了,但是这是否对它们的凶残有什么影响却永远是个未知数。
扎哈瑞尔发现自己正与一只巨大的熊一样的动物生死搏斗,它长着厚厚的刺,头上长着邪恶的犄角和张着大口。尼米列和萨尔·哈姆勒并肩作战对抗一个怪物。
十多头野兽向骑士团猛扑过去,它们把尸体抛向空中。院子里回荡着战斗的声音,但这并不是一场荣誉之战,而是用刀和手枪对抗千百年的传统。这是一场残酷、血腥和绝望的战斗,不是为了崇高的理想,而是为了生存。野兽的数量不如骑士,但它们并不在意自己最终会被消灭。反击人类的机会来了,它们是否是囚禁人类的人根本无关紧要。
这只熊咆哮着,用一只巨大的拳头猛击萨尔·哈姆勒的胸甲,把他腾空抛起,他的盔甲像纸一样从身上撕下来。尼米列冲了过去用剑刺向野兽的腹部,毫无疑问,他希望能杀死野兽拯救同伴。
野兽的刺失去了它的力量,而他堂兄的剑除了刺穿了许多刺之外无能为力。手枪子弹在它的胸部挖出了许多湿漉漉的弹坑,但就像所有扎哈瑞尔打过的野兽一样,它似乎并不在乎疼痛。
当这头野兽把它的眼睛转向尼米列时,扎哈瑞尔侧身绕过它的侧翼。
它又用另一只巨大的爪子猛击了一下,但他的堂兄比萨尔·哈姆勒更快,他边走边开枪。扎哈瑞尔跳上前去,双手持剑在巨兽的后腿上挥舞,尽力猜测它的腿筋在哪里。
他的剑轻易地刺穿了这头野兽的盔甲,深深地刺进了它腿上的肉里。怪物嚎叫着,单膝跪下,黑色的血从它腿后的伤口喷涌而出。它仰起头,痛苦地嚎叫着,挥舞着肌肉发达的手臂,努力保持平衡。
“现在!”扎哈瑞尔喊道,一边躲到野兽身边,用剑刺进它的肋骨。他的剑深深地插进了怪物的身体里,当它痛得发抖的时候,那把剑从他手中被扯了下来。
它的爪子向他猛扑过来,打了他一下,又把他扔回笼子的栅栏上。手枪轰鸣,刀剑刺痛了野兽。慢慢地,但肯定的是,扎哈瑞尔的兄弟们赢得了与怪物的战斗。
骑士们可以轻易地躲开野兽,躲开它的攻击,向它的身体和头部开一枪又一枪。它的吼声越来越弱,最后它发出最后一声怒吼,大口的血从它那尖牙的嘴里喷涌而出。
扎哈瑞尔从笼子里出来,观察院子里激烈的战斗。数十名骑士被野兽击倒、撕裂或用棍棒打死,其中有六人仍在战斗。城墙上回荡着战斗的声音,扎哈瑞尔听到四周传来胜利的战斗号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告诉他战斗已经胜利了。不管对南墙的进攻是不是主要的攻击,似乎对堡垒四面八方的进攻都是成功的。
扎哈瑞尔就跑去,要从他和他的刀剑弟兄所杀的那兽那里夺回他的剑。他用脚顶住野兽的侧翼,慢慢地把剑从它的肉牢里抽出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对吧,表弟?”尼米列说着把脚踩在那畜生身上。
“真的。”扎哈瑞尔一边回答,一边在这只野兽粗糙的皮毛上擦拭着刀刃。
“你猜他们为什么把它们关在这里?”
“我不知道,”扎哈瑞尔说,“尽管这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不希望我们到北方荒野猎杀。”
“为什么?”
“这座堡垒将成为任何冒险进入丛林的战士的中转站。”扎哈瑞尔说,“他们不可能让其他骑士进来把这些野兽关在这里。”
“你认为这就是为什么萨坦那不想参与庄森消灭巨兽的作战吗?”
“也许吧,不过我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养野兽。”
“我也不知道,”尼米列说,“不过得了吧,在我们继续思考为什么之前,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扎哈瑞尔点点头,转身继续他们周围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