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马克、丽贝卡和她的父亲走进塔迪斯控制室，惊叹地环顾着四周。
“这就是你所谓的交通工具？”马克问道。
罗瑞对他们的反应深表同情。从现实世界跨入另一个维度，进入一个里面比外面大的时间机器，这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的事情，况且博士的仓促布置就更加剧了这种感受：塔迪斯的正中心如今一分为二，一边放置着一尊先锋派青铜雕像，另一边则是一座儿童乐园。
博士像是一个在乐园中玩耍的孩童，正在控制台前大显身手，如鱼得水。罗瑞一直觉得，控制台上至少有一半是没用的按钮，博士在上面按来按去只是因为他乐衷于制造那些“有趣的”噪音。
“我说，”丽贝卡对她的爸爸说道，“我觉得这些人并不是马克的亲戚。”
丽贝卡的父亲点点头，“要是说他们根本不是加拿大人，我也一点不觉得奇怪。”
刺耳的噪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又过了一会儿，控制台的中柱渐渐停止动作。博士飞快地冲下斜坡，推开门：“我们到了！”
博士、艾米、丽贝卡和丽贝卡的父亲依次走了出去，最后是罗瑞。塔迪斯刚好降落在教堂对面的草地上，和之前的位置只差了几米。
博士看了看教堂塔楼上的钟，“差五分钟一点，”他冲丽贝卡咧嘴一笑，“到早了，不过你还得去教堂，时间刚刚好。”
“什么？你是说我们回到了过去？”丽贝卡问道。
“只是倒回去了一点儿而已，”博士轻松地靠在塔迪斯上，“没人会察觉到的。”
“呃，博士，”罗瑞忍不住发问，“你确定这不是在作弊吗？”
“当然不，”博士像是受到了冒犯一样，他正了正领带，“恰恰相反，这叫严格执行规则。这是我的使命，一贯如此。”他拍拍手，转向丽贝卡和她的父亲，“好了，机不可失，赶快出发。”
于是，丽贝卡准备穿过小路前往教堂，然而就在这时，一辆大卡车突然轰鸣着冲了过来，丽贝卡闻声赶紧收脚退回草坪，却还是晚了一步。卡车呼啸而过，淤泥溅了丽贝卡一身。
众人看着卡车远去，沉默了半晌。“哎呀，”艾米同情地说，“可以送去干洗一下。”
丽贝卡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点的婚纱，气得胸部起伏个不停，“可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三分钟后！”
博士把马克拉到一边，“我们假设一下，她会不会恰巧就是这样出现在婚礼上的？”
马克摇了摇头。
“你确实记得？”
马克点了点头。
“好吧！”博士宣布道，“你们所有人，就在这里等我，一步都不准动。”他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回塔迪斯，砰的一声关上门。警亭顶上的信号灯闪烁个不停，一阵风刮过，蓝盒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然而不过短短几秒，塔迪斯就又重新出现了。门开了，博士拿着一条崭新的婚纱出现在门口，这条婚纱和丽贝卡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这可花了不少工夫。我找到你买婚纱的那家商店，又让他们立即赶制出一条一模一样的。还好我找到了那家店，考虑到这一点，我离开前本该问清楚婚纱是在哪里买的。哇哦，萨曼莎的生意一直做着，不是吗？总之，拿去换上吧。”博士说着把婚纱递给丽贝卡，“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有一点小小的问题。”丽贝卡咬牙切齿地说，“首先，如果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的话，那你又有新的麻烦要操心了。”
“哦，请你千万不要感到难堪，”博士亲切地微笑道，“不对，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我的意思是，欢迎你进塔迪斯里换衣服。”他转身打开警亭的门。
“其次，婚礼两分钟后就要开始了，而我换上这身行头起码要半个钟头。”
“半个钟头？”博士满脸诧异，“半个钟头？好吧，进来我们再倒回去一点儿。”博士看到丽贝卡还捏着婚纱站在门口发呆，连忙催促她进去，“你们也是，艾米，你知道女人们的衣服该怎么穿。”艾米一脸茫然地跟着大家走进了塔迪斯。塔迪斯顶上的信号灯闪烁起来，蓝色警亭再次消失了。片刻后，警亭又出现了，门旋开，丽贝卡穿着洁白无瑕的崭新婚纱走了出来，艾米和博士紧随其后。
博士观察着道路上的交通情况，“没问题，过马路很安全。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丽贝卡转向她那手足无措的父亲，“我的花捧！”她想起这一茬，惊慌万分，“我把它落在了婚车里！”
博士又把马克拉到一旁，“婚礼上她拿花捧了吗？”
“拿了，”马克说，“她还抛了花捧，露西接住了它！”
“好吧！”博士沮丧道，消失在了塔迪斯里。塔迪斯消失了，又出现了，博士拿着丽贝卡的百合花花捧走了出来，他把花捧塞进丽贝卡手里，“还缺什么？”
丽贝卡摇了摇头。
“那么，抓紧时间去结婚吧！”博士领着丽贝卡、她的父亲、艾米还有罗瑞穿过马路。正当他们走到半路，刚刚穿过教堂墓地前的拱门时，博士突然来到丽贝卡和她父亲面前拦下了他们，“最后一件事。”
“什么？”丽贝卡问道。
博士目不转睛地盯着丽贝卡，手指轻触她的前额，他说话的语调十分平缓，让人昏昏欲睡：“你不会记得这些插曲，不会记得我、艾米、罗瑞还有哈罗德。你们是乘着豪华婚车过来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我们……我们坐着豪华婚车来到这里。”丽贝卡迟疑地重复道。
“很好，好极了。”博士说。他也对丽贝卡的父亲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坐豪华婚车来的。”丽贝卡的父亲坚定地说。
“好极了。接下来，我打一个响指，你就会苏醒过来，步入教堂，去经历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时刻。”说着，博士打了个响指。
丽贝卡颤抖了一下，眨眨眼睛，清醒了过来。她看到父亲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转过头来对自己说：“准备好了吗？”
丽贝卡点点头，挽上父亲的手臂，向教堂走去。
哪里不太对劲儿。等他们走到门廊，丽贝卡松开父亲的胳膊，回头向教堂墓地望去。顺着通向外面街道的小径，她看到大门外站着四个人。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其中一位穿得看起来像是个老派的教授。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豪华轿车在教堂外停了下来。露西和艾玛捧着裙子从车里挪下来，嘴里一边骂个不停。两人踩着高跟鞋，磕磕绊绊地向她走来。“抱歉，”露西气喘吁吁地说，“路上堵疯了。”
“你们赶到了，这一点才重要。”丽贝卡说。
“我觉得时间……”丽贝卡的父亲委婉地提醒她，架起胳膊，示意她挽上来。
“我准备好了。”丽贝卡最后望了墓地一眼。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经常造访这座教堂，不过，她从没留意过这里有这么多尊雕像。
艾米看着丽贝卡和她的父亲，还有两个穿着桃色礼服的伴娘消失在教堂里，心头不禁一热。她看了看表，刚好一点钟。他们做到了。
身边的马克大步走上通往教堂的小径，方向明确。“马克！”博士在他身后大喊，“你以为你要去哪里？！”
“和你说过的，”马克说，“我只会站在最后面，远远地看一眼，不会出乱子。”
“不会出乱子？”博士厉声呵斥道，“我告诉你了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经历了所有的这些，你居然敢这么说？”
“不会出乱子，我保证。”马克扭头继续爬坡。
然而，两尊雕像挡住了他的去路。两尊天使雕像庄严地肃立在教堂门口，双手托着脸，两只眼睛像石头一样空洞无神。
“是天使！”艾米倒抽了一口冷气，“它们一直等在这里！”
“应该是被时间摇移吸引过来的。”罗瑞想解释一下。不过没人关心这点，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马克！”博士大喊。马克被吓得僵在原地。艾米的视线扫过马克，看到墓地上还有另外四只天使，其中一只缩着手蜷伏在一座隆起的墓穴旁；一只藏在一块竖立着的墓碑后，正悄悄地探出头；另外两只则分立在一座战争纪念碑的两侧。
天使们分散得很开，艾米一次盯不完四只。于是她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教堂旁边的天使。它们距离马克更近了，却在向他靠拢时被定在了原地。天使们双手高举，长长的手指宛如利爪。
马克蹒跚着向后退去，被自己绊了一跤。艾米又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去盯住另外四只天使。它们正向马克步步逼近，似乎想要切断他所有的后路，迫使他只能从小径退到教堂外面的道路上去。
“它们在阻止他走进教堂。”艾米分析说，“要是它们想让他制造一个时间悖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说得好，”罗瑞嘲讽地说，“我也正纳闷儿这个呢。”
博士冲向马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快走！”他说着，将马克从天使面前拖走，“艾米，罗瑞，继续盯住，别眨眼！”他一边大喊，一边领着马克逃到教堂墓地前的拱门下面。马克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被吓得魂不附体。
突然，艾米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盯着天使，罗瑞也没有。她猛地甩头，看到四只天使已经沿着小路向他们追来了！它们怒气冲冲，张大嘴巴无声地咆哮着。不过，要是自己只能看到四只，也就意味着另外两只她没盯住……
“进到塔迪斯里面去！”博士命令道，“赶快！”不用提醒第二遍，艾米立即行动起来。她冲过拱门，停下来确认路上没有车，随即又冲过马路向塔迪斯跑去。谢天谢地，博士已经打开了门。
罗瑞、博士和马克也跟着她冲了进来，博士关门上锁，扑向控制台。下一秒，空气中充斥着塔迪斯起航时的嘶鸣声。
“它们在守株待兔，”艾米的嗓子因恐惧而沙哑，“它们料定我们会过来…… ”
加雷斯用勺子敲了敲自己的玻璃杯，“下面请新郎致辞！”
马克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起身面对着他所熟悉的众人。
大饭店的宴会厅一片寂静。马克的朋友们都来了：艾玛和露西，穿起了裙子；拉杰夫，专程飞过来参加婚礼；加雷斯，看不出他竟会这么深沉；西沃恩从办公室赶过来，同波拉德先生还有博伊斯先生坐在一桌，两位律师连西服扣眼的大小也要暗暗较劲；丽贝卡的父母给了他一个赞许、鼓励的眼神。左手边，他的母亲微笑地看着他，长久以来，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而他的右边坐着丽贝卡，他的妻子。她是那么高雅迷人，正是他梦中的女神。
马克的手抖得不行，几乎拿不住讲稿。除此之外，他的指头又感到刺痛了，就好像在手里捏了块电池一样。这奇怪的感觉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整天。
“大家好，”马克紧张地说，“我结婚了。现在的我，是一位幸福的已婚男士。”
现场涌起一阵鼓励的笑声。
“我的致辞不长，你们会满意的，因为大家肯定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加雷斯为什么摆了个投影仪在这儿。不过，老规矩，我先要向在场的各位致谢。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伴郎加雷斯，感谢他始终如一的支持，以及就在婚礼开场前十分钟，他还慷慨地塞给我一张去新西兰的单程机票。我想他是在开玩笑吧，我也希望他是开玩笑。我还要谢谢他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单身派对，要不是我突然食物中毒，我一定要好好跟他道谢。
“我也要谢谢伴娘们，艾玛和露西，你们让丽贝卡如期出现，这一点我将永远感激不尽、铭记在心。我也要感谢丽贝卡的父母，奥利维亚和罗德尼，还有我的妈妈艾米莉，谢谢你们的帮助和支持。今天这场婚礼就是向你们的慷慨和善意致敬。
“趁着还没说太多，我必须提到一个人。他没办法出席了，这真遗憾，而我希望他能出席的心情胜过世间任何事情，不过我相信，他的灵魂早已到场，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帕特里克。我十分想念您，爸爸。”
马克停顿了片刻，他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随着最后这句话脱口而出，父亲去世时的情形似乎历历在目，而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父亲吐露心声了。
马克环视着宴会厅，璀璨的吊灯映亮了在座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而在宴会厅的尽头，马克注意到有两扇门朝着酒店外面的阶梯大开着。所有的门本应在他致辞时关闭，可现在却敞开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正远远地望着他。那人真的很像他的父亲。
马克匆匆扫了一眼讲稿，再次抬起头来，男人不见了，而且礼堂尽头的门也关上了。
马克清清嗓子，“最后是丽贝卡。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都要感谢她。为了我们相识至今的友谊；为了她始终如一的陪伴；她是我温暖的源泉，是我精神的寄托，是我幸福的所在。她答应做我的妻子，是我一生的至高荣耀。”他推了推眼镜，“致丽贝卡。”
夜已转凉，酒店花园里就他们四个，不会有人来打扰。野餐桌被雨一淋，到现在还是湿漉漉的，悲剧的是，罗瑞坐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没什么人能看到他们，因为这里光线很暗，院子里只有角落边的塔迪斯从窗户射出几缕光，除此之外，只能看到酒店窗户透出的灯光，随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月光下起舞》[. 英国乐队捷思者合唱团的歌曲，这支乐队曾在1997-2003年红遍全英，这首《月光下起舞》发行于1999年，曾创下蝉联热门金曲的纪录。]的旋律而不停闪烁着。
罗瑞忍不住在一片漆黑里找寻着哭泣天使的踪迹。博士向他保证，危机已经过去，现在的天使只会躲在暗处，积蓄力量。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博士才允许老马克来观看小马克的婚礼致辞。
博士双手插兜，凝视着夜色，仿佛整个宇宙的重担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一般。“我曾告诉你们的事全都说错了。”
“什么？”罗瑞一头雾水。
“哭泣天使。它们跟着马克，并非是在等他制造时间悖论。”
“什么？！”这次惊讶的是艾米，“但它们确实是被时间摇移吸引过来的，你说过的，飞蛾扑火。”
“没错，”博士说，“但它们并不是在等他改变历史，而是要确保他不会改变历史。”
“呃？”罗瑞说，“可我记得你说——”
“想想吧。咱们在学生协会见到天使时，它们正试图分开两个马克。我们在罗马碰到它们的时候也是一样。今天又再次重演了。”
“但是为什么呢？”艾米说，“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它们在密谋一起事件，一次更大的骚动、更大的阴谋，一件比马克介入自己的过去还要严重得多的事件。”
“比如呢？”马克说。
博士没有回答。他看着马克，那双见证了九百年沧桑的双眼流露着悲伤，“你来告诉我，马克·惠特克，你来告诉我。”
“我不知道。说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让你观看了你自己的婚礼致辞，”博士说，“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从现在开始，和你的过去撇干净。”
“别担心，”马克说，“今天之后，如果你还认为我会靠近年轻的自己，那就大错特错了。
“很好。”博士说着拉开塔迪斯的门，“因为一旦你有所举动，就会发现天使们正在等着它发生。”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这就是你所谓的交通工具？”马克问道。
罗瑞对他们的反应深表同情。从现实世界跨入另一个维度，进入一个里面比外面大的时间机器，这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的事情，况且博士的仓促布置就更加剧了这种感受：塔迪斯的正中心如今一分为二，一边放置着一尊先锋派青铜雕像，另一边则是一座儿童乐园。
博士像是一个在乐园中玩耍的孩童，正在控制台前大显身手，如鱼得水。罗瑞一直觉得，控制台上至少有一半是没用的按钮，博士在上面按来按去只是因为他乐衷于制造那些“有趣的”噪音。
“我说，”丽贝卡对她的爸爸说道，“我觉得这些人并不是马克的亲戚。”
丽贝卡的父亲点点头，“要是说他们根本不是加拿大人，我也一点不觉得奇怪。”
刺耳的噪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又过了一会儿，控制台的中柱渐渐停止动作。博士飞快地冲下斜坡，推开门：“我们到了！”
博士、艾米、丽贝卡和丽贝卡的父亲依次走了出去，最后是罗瑞。塔迪斯刚好降落在教堂对面的草地上，和之前的位置只差了几米。
博士看了看教堂塔楼上的钟，“差五分钟一点，”他冲丽贝卡咧嘴一笑，“到早了，不过你还得去教堂，时间刚刚好。”
“什么？你是说我们回到了过去？”丽贝卡问道。
“只是倒回去了一点儿而已，”博士轻松地靠在塔迪斯上，“没人会察觉到的。”
“呃，博士，”罗瑞忍不住发问，“你确定这不是在作弊吗？”
“当然不，”博士像是受到了冒犯一样，他正了正领带，“恰恰相反，这叫严格执行规则。这是我的使命，一贯如此。”他拍拍手，转向丽贝卡和她的父亲，“好了，机不可失，赶快出发。”
于是，丽贝卡准备穿过小路前往教堂，然而就在这时，一辆大卡车突然轰鸣着冲了过来，丽贝卡闻声赶紧收脚退回草坪，却还是晚了一步。卡车呼啸而过，淤泥溅了丽贝卡一身。
众人看着卡车远去，沉默了半晌。“哎呀，”艾米同情地说，“可以送去干洗一下。”
丽贝卡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点的婚纱，气得胸部起伏个不停，“可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三分钟后！”
博士把马克拉到一边，“我们假设一下，她会不会恰巧就是这样出现在婚礼上的？”
马克摇了摇头。
“你确实记得？”
马克点了点头。
“好吧！”博士宣布道，“你们所有人，就在这里等我，一步都不准动。”他抓了抓头发，转身走回塔迪斯，砰的一声关上门。警亭顶上的信号灯闪烁个不停，一阵风刮过，蓝盒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然而不过短短几秒，塔迪斯就又重新出现了。门开了，博士拿着一条崭新的婚纱出现在门口，这条婚纱和丽贝卡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这可花了不少工夫。我找到你买婚纱的那家商店，又让他们立即赶制出一条一模一样的。还好我找到了那家店，考虑到这一点，我离开前本该问清楚婚纱是在哪里买的。哇哦，萨曼莎的生意一直做着，不是吗？总之，拿去换上吧。”博士说着把婚纱递给丽贝卡，“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有一点小小的问题。”丽贝卡咬牙切齿地说，“首先，如果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换衣服的话，那你又有新的麻烦要操心了。”
“哦，请你千万不要感到难堪，”博士亲切地微笑道，“不对，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我的意思是，欢迎你进塔迪斯里换衣服。”他转身打开警亭的门。
“其次，婚礼两分钟后就要开始了，而我换上这身行头起码要半个钟头。”
“半个钟头？”博士满脸诧异，“半个钟头？好吧，进来我们再倒回去一点儿。”博士看到丽贝卡还捏着婚纱站在门口发呆，连忙催促她进去，“你们也是，艾米，你知道女人们的衣服该怎么穿。”艾米一脸茫然地跟着大家走进了塔迪斯。塔迪斯顶上的信号灯闪烁起来，蓝色警亭再次消失了。片刻后，警亭又出现了，门旋开，丽贝卡穿着洁白无瑕的崭新婚纱走了出来，艾米和博士紧随其后。
博士观察着道路上的交通情况，“没问题，过马路很安全。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丽贝卡转向她那手足无措的父亲，“我的花捧！”她想起这一茬，惊慌万分，“我把它落在了婚车里！”
博士又把马克拉到一旁，“婚礼上她拿花捧了吗？”
“拿了，”马克说，“她还抛了花捧，露西接住了它！”
“好吧！”博士沮丧道，消失在了塔迪斯里。塔迪斯消失了，又出现了，博士拿着丽贝卡的百合花花捧走了出来，他把花捧塞进丽贝卡手里，“还缺什么？”
丽贝卡摇了摇头。
“那么，抓紧时间去结婚吧！”博士领着丽贝卡、她的父亲、艾米还有罗瑞穿过马路。正当他们走到半路，刚刚穿过教堂墓地前的拱门时，博士突然来到丽贝卡和她父亲面前拦下了他们，“最后一件事。”
“什么？”丽贝卡问道。
博士目不转睛地盯着丽贝卡，手指轻触她的前额，他说话的语调十分平缓，让人昏昏欲睡：“你不会记得这些插曲，不会记得我、艾米、罗瑞还有哈罗德。你们是乘着豪华婚车过来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我们……我们坐着豪华婚车来到这里。”丽贝卡迟疑地重复道。
“很好，好极了。”博士说。他也对丽贝卡的父亲重复了一遍。
“我们是坐豪华婚车来的。”丽贝卡的父亲坚定地说。
“好极了。接下来，我打一个响指，你就会苏醒过来，步入教堂，去经历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时刻。”说着，博士打了个响指。
丽贝卡颤抖了一下，眨眨眼睛，清醒了过来。她看到父亲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转过头来对自己说：“准备好了吗？”
丽贝卡点点头，挽上父亲的手臂，向教堂走去。
哪里不太对劲儿。等他们走到门廊，丽贝卡松开父亲的胳膊，回头向教堂墓地望去。顺着通向外面街道的小径，她看到大门外站着四个人。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其中一位穿得看起来像是个老派的教授。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豪华轿车在教堂外停了下来。露西和艾玛捧着裙子从车里挪下来，嘴里一边骂个不停。两人踩着高跟鞋，磕磕绊绊地向她走来。“抱歉，”露西气喘吁吁地说，“路上堵疯了。”
“你们赶到了，这一点才重要。”丽贝卡说。
“我觉得时间……”丽贝卡的父亲委婉地提醒她，架起胳膊，示意她挽上来。
“我准备好了。”丽贝卡最后望了墓地一眼。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经常造访这座教堂，不过，她从没留意过这里有这么多尊雕像。
艾米看着丽贝卡和她的父亲，还有两个穿着桃色礼服的伴娘消失在教堂里，心头不禁一热。她看了看表，刚好一点钟。他们做到了。
身边的马克大步走上通往教堂的小径，方向明确。“马克！”博士在他身后大喊，“你以为你要去哪里？！”
“和你说过的，”马克说，“我只会站在最后面，远远地看一眼，不会出乱子。”
“不会出乱子？”博士厉声呵斥道，“我告诉你了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经历了所有的这些，你居然敢这么说？”
“不会出乱子，我保证。”马克扭头继续爬坡。
然而，两尊雕像挡住了他的去路。两尊天使雕像庄严地肃立在教堂门口，双手托着脸，两只眼睛像石头一样空洞无神。
“是天使！”艾米倒抽了一口冷气，“它们一直等在这里！”
“应该是被时间摇移吸引过来的。”罗瑞想解释一下。不过没人关心这点，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马克！”博士大喊。马克被吓得僵在原地。艾米的视线扫过马克，看到墓地上还有另外四只天使，其中一只缩着手蜷伏在一座隆起的墓穴旁；一只藏在一块竖立着的墓碑后，正悄悄地探出头；另外两只则分立在一座战争纪念碑的两侧。
天使们分散得很开，艾米一次盯不完四只。于是她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教堂旁边的天使。它们距离马克更近了，却在向他靠拢时被定在了原地。天使们双手高举，长长的手指宛如利爪。
马克蹒跚着向后退去，被自己绊了一跤。艾米又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去盯住另外四只天使。它们正向马克步步逼近，似乎想要切断他所有的后路，迫使他只能从小径退到教堂外面的道路上去。
“它们在阻止他走进教堂。”艾米分析说，“要是它们想让他制造一个时间悖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说得好，”罗瑞嘲讽地说，“我也正纳闷儿这个呢。”
博士冲向马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快走！”他说着，将马克从天使面前拖走，“艾米，罗瑞，继续盯住，别眨眼！”他一边大喊，一边领着马克逃到教堂墓地前的拱门下面。马克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被吓得魂不附体。
突然，艾米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在盯着天使，罗瑞也没有。她猛地甩头，看到四只天使已经沿着小路向他们追来了！它们怒气冲冲，张大嘴巴无声地咆哮着。不过，要是自己只能看到四只，也就意味着另外两只她没盯住……
“进到塔迪斯里面去！”博士命令道，“赶快！”不用提醒第二遍，艾米立即行动起来。她冲过拱门，停下来确认路上没有车，随即又冲过马路向塔迪斯跑去。谢天谢地，博士已经打开了门。
罗瑞、博士和马克也跟着她冲了进来，博士关门上锁，扑向控制台。下一秒，空气中充斥着塔迪斯起航时的嘶鸣声。
“它们在守株待兔，”艾米的嗓子因恐惧而沙哑，“它们料定我们会过来…… ”
加雷斯用勺子敲了敲自己的玻璃杯，“下面请新郎致辞！”
马克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起身面对着他所熟悉的众人。
大饭店的宴会厅一片寂静。马克的朋友们都来了：艾玛和露西，穿起了裙子；拉杰夫，专程飞过来参加婚礼；加雷斯，看不出他竟会这么深沉；西沃恩从办公室赶过来，同波拉德先生还有博伊斯先生坐在一桌，两位律师连西服扣眼的大小也要暗暗较劲；丽贝卡的父母给了他一个赞许、鼓励的眼神。左手边，他的母亲微笑地看着他，长久以来，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而他的右边坐着丽贝卡，他的妻子。她是那么高雅迷人，正是他梦中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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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马克紧张地说，“我结婚了。现在的我，是一位幸福的已婚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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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致辞不长，你们会满意的，因为大家肯定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加雷斯为什么摆了个投影仪在这儿。不过，老规矩，我先要向在场的各位致谢。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伴郎加雷斯，感谢他始终如一的支持，以及就在婚礼开场前十分钟，他还慷慨地塞给我一张去新西兰的单程机票。我想他是在开玩笑吧，我也希望他是开玩笑。我还要谢谢他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单身派对，要不是我突然食物中毒，我一定要好好跟他道谢。
“我也要谢谢伴娘们，艾玛和露西，你们让丽贝卡如期出现，这一点我将永远感激不尽、铭记在心。我也要感谢丽贝卡的父母，奥利维亚和罗德尼，还有我的妈妈艾米莉，谢谢你们的帮助和支持。今天这场婚礼就是向你们的慷慨和善意致敬。
“趁着还没说太多，我必须提到一个人。他没办法出席了，这真遗憾，而我希望他能出席的心情胜过世间任何事情，不过我相信，他的灵魂早已到场，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帕特里克。我十分想念您，爸爸。”
马克停顿了片刻，他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随着最后这句话脱口而出，父亲去世时的情形似乎历历在目，而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父亲吐露心声了。
马克环视着宴会厅，璀璨的吊灯映亮了在座每一张熟悉的面孔。而在宴会厅的尽头，马克注意到有两扇门朝着酒店外面的阶梯大开着。所有的门本应在他致辞时关闭，可现在却敞开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正远远地望着他。那人真的很像他的父亲。
马克匆匆扫了一眼讲稿，再次抬起头来，男人不见了，而且礼堂尽头的门也关上了。
马克清清嗓子，“最后是丽贝卡。今天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都要感谢她。为了我们相识至今的友谊；为了她始终如一的陪伴；她是我温暖的源泉，是我精神的寄托，是我幸福的所在。她答应做我的妻子，是我一生的至高荣耀。”他推了推眼镜，“致丽贝卡。”
夜已转凉，酒店花园里就他们四个，不会有人来打扰。野餐桌被雨一淋，到现在还是湿漉漉的，悲剧的是，罗瑞坐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没什么人能看到他们，因为这里光线很暗，院子里只有角落边的塔迪斯从窗户射出几缕光，除此之外，只能看到酒店窗户透出的灯光，随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月光下起舞》[. 英国乐队捷思者合唱团的歌曲，这支乐队曾在1997-2003年红遍全英，这首《月光下起舞》发行于1999年，曾创下蝉联热门金曲的纪录。]的旋律而不停闪烁着。
罗瑞忍不住在一片漆黑里找寻着哭泣天使的踪迹。博士向他保证，危机已经过去，现在的天使只会躲在暗处，积蓄力量。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博士才允许老马克来观看小马克的婚礼致辞。
博士双手插兜，凝视着夜色，仿佛整个宇宙的重担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一般。“我曾告诉你们的事全都说错了。”
“什么？”罗瑞一头雾水。
“哭泣天使。它们跟着马克，并非是在等他制造时间悖论。”
“什么？！”这次惊讶的是艾米，“但它们确实是被时间摇移吸引过来的，你说过的，飞蛾扑火。”
“没错，”博士说，“但它们并不是在等他改变历史，而是要确保他不会改变历史。”
“呃？”罗瑞说，“可我记得你说——”
“想想吧。咱们在学生协会见到天使时，它们正试图分开两个马克。我们在罗马碰到它们的时候也是一样。今天又再次重演了。”
“但是为什么呢？”艾米说，“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它们在密谋一起事件，一次更大的骚动、更大的阴谋，一件比马克介入自己的过去还要严重得多的事件。”
“比如呢？”马克说。
博士没有回答。他看着马克，那双见证了九百年沧桑的双眼流露着悲伤，“你来告诉我，马克·惠特克，你来告诉我。”
“我不知道。说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让你观看了你自己的婚礼致辞，”博士说，“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从现在开始，和你的过去撇干净。”
“别担心，”马克说，“今天之后，如果你还认为我会靠近年轻的自己，那就大错特错了。
“很好。”博士说着拉开塔迪斯的门，“因为一旦你有所举动，就会发现天使们正在等着它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