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玄幻故事集> 二

  清晨,太阳还没升起,营地已经开始活跃了。夜晚降了点小雪,空气清冽。庞克一大早就做好了早点,到处飘溢着咖啡和煎肉的香味。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注意风向变了!”看着辛普森和向导把东西运上了小木筏,汉克用力大声喊道,“那风正越过湖面,径直向你们吹来,雪正好让麋鹿留下踪迹!按此时的风向,如果有麋鹿出现,它们是不会嗅到你们的气味的。一路好运,德法戈先生!”然后,他又滑稽地用法语说了一遍:“好运!”

  德法戈也回致祝愿,看起来心情好极了,沉默无语的情绪消失殆尽。不到八点钟,营地就剩下了老庞克一人。凯斯卡特和汉克向西走得很远了,小木筏载着德法戈和辛普森,还有帐篷及可供两日之用的食物,向东在湖心中摆动,慢慢变成了黑点。

  太阳升起来了,高高悬挂在树木繁茂的山脊上空,照得湖泊森林暖洋洋的,初冬清冽的空气也温和了许多。水鸟划过清风吹皱的涟漪,扎个猛子,浮出水面,向着太阳晃晃脑袋,匆忙而不失潇洒地飞离人们的视野。一眼望出去,是无边无际、密密麻麻的灌木林,就像绒毯一样,连绵不绝一直延伸至冰冻的哈得孙湾 22 海岸,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显得那样壮观却又荒凉寂寥。

  辛普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一边用力划着颠簸起伏的木筏,一边陶醉在纯粹的美景之中。就像呼吸到芬芳清凉的清风,他的心感到了充分的自由和广阔的天地。德法戈坐在船尾掌舵,嘴里哼着家乡的小曲儿,桦木皮做的小船儿在他的手里好像有了生命。他的兴致很高,同伴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两个人都兴高采烈,轻松愉快。这个时候,人们一般都会抛却表面世俗的不同,为了共同的目的并肩作战。在原始的力量面前,雇主辛普森和雇员德法戈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是“引导者”与“被引导者”的关系。谁的野外知识越多就听谁的,年轻的辛普森毫不犹豫地自甘从属地位。迎着风划了十二英里 23 ,他们终于来到了对岸。一路上德法戈对辛普森并不用尊称“先生”,而是直呼其名,而辛普森也从没想到抗议,他大声笑着回应,心里很高兴,丝毫不以为意。

  这个“神学院学生”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旅行经验不多,这是他第一次跨出弹丸之地的瑞士来到加拿大,一切庞然大物都让他感到惊奇不已。他发现听人讲和亲眼目睹原始森林完全是两回事。住在森林并接触野外生灵恰是人生的启蒙,聪明人都会因此改变有关永恒和神圣的个人价值观念。

  辛普森第一次有这种模模糊糊的情感认识,是当他手握崭新的0.303英寸罗斯步枪 24 ,看着完美无瑕的枪管的时候,他们经水陆跋涉走了三天到达老营地,让他的认识过程更近了一步。现在他就要从宿营地荒野边缘进入无人居住的中心处女地,那地方几乎跟欧洲一样大,此情此景让他又惊又喜,难以想象。他和德法戈面临着太多的可能,至少得和森林中的野兽搏斗!

  顿时,他感觉自己非常渺小,完全为这些广阔而孤独的森林的辉煌壮丽所折服。藤蔓缠绕的森林其特点只能用冷酷和可怕来形容,一望无际的蓝色仿佛游荡在地平线上,向世人展示着自己。他明白那不动声色的警告,清楚自己的彻底无助,只有以人为中心的远方文明的代表德法戈站在他和死神之间。

  看到德法戈把小木筏翻过来放在岸边,又小心地把桨藏在船下,然后在道路两侧云杉树根刻上别人难以发现的标记,辛普森兴奋不已。德法戈漫不经心地说道:“嘿,辛普森,如果我出了事,你一定要顺着这些标记找到木筏,然后向西回到老营地,明白吗?”

  德法戈这样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他的语气平静正常,让年轻人清楚当时的情况,他也有无助的时候。这个原始森林里就他们两人,别无他人。象征人类文明进化的木筏现在也已留在了身后,只有通过斧头在树上砍下的小黄疤才能找到它的藏身之处。

  他们扛着行李和步枪,沿着窄窄的小路翻越岩石和倒下的树干,跨越几乎冻结的沼泽,绕过无数点缀在森林间的湖泊,那些湖边都罩着层层薄雾。大约下午五点钟,突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大片水域,水中大大小小各种形状的小岛星罗棋布,岛上长满了松树。

  “这就是五十岛水域,”德法戈说道,声音有些疲惫,“夕阳无限好啊!”他下意识补了一句带有诗意的话。两人立即着手搭建营地,准备过夜。

  不一会儿,两双干练利落的手就搭起了牢固而又舒适的帐篷,香膏树枝做的床也已铺好,烧饭的火苗蹿得老高。乘年轻的苏格兰人清洗他们路上抓来的鱼的时候,德法戈就去灌木丛侦查,“推测”麋鹿的踪迹。“但愿碰到麋鹿蹭角的树干,他们会在那儿扔掉换下的旧鹿角,”他边走边说,“或许能看到它们刚刚吃过的枫叶。”很快,他就不见了。

  德法戈矮小的身子像影子一样融化在黄昏里,森林如此轻易就把他纳入怀抱,辛普森不由得啧啧称奇。似乎就几步,德法戈就已不见踪影。

  可是,附近并没有多少灌木丛,树木间隙也不小,空地长着笔直挺拔的白桦树和枫树,旁边是成片的云杉和铁杉。地上怪石林立,有时像卧倒的野兽,有时悬空,力压千钧,简直就是一个古老的乡间公园。当然,这里也有人类干预的场景。靠右一点连绵几英里有大片燃烧过的区域,那就是前年火烧过后的森林,当时大火持续了好几个星期。现在只剩下黑黝黝的树桩,没有任何树枝,就像一根根头朝下的巨大火柴,一派苍凉荒芜,丑不堪言,四周还能闻到木炭和灰烬的烟味。

  暮色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暗,周围一片寂静,只听见篝火发出的劈啪声和浪花冲击湖岸岩石的哗哗声。风也随着日落消停了下来,整个森林的树枝纹丝不动,似乎此时此刻,森林之神正在一片寂静之中接受膜拜,在树木之间显示它伟大可怕的力量。穿过犹如门柱的高大树干,一眼望过去,五十岛水域呈月牙状,两头长约十五英里,距离现在的营地约五英里。辛普森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天空,玫瑰色和金黄色的天光依然将它暗淡的光影投向湖中的浪花,上百个(肯定不止五十个)小岛犹如神话中的云帆点点。周围的松树树冠直冲霄汉,似乎亮光越暗,他们越是要向上冲,忘记了自己的故乡位于苍茫的湖泊,想要到达天庭寻觅安身之所。

  五彩云锦搔首弄姿作别星空……

  美景常常让人陶醉,辛普森一边倾情享受无边秀色,一边熏着鱼,时不时地翻翻煎锅,拨一拨柴火。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荒野的另一面:对人类生命的无视,蔑视人类的冷漠荒凉,油然而生一种彻头彻尾的孤独感。德法戈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他环顾四周,努力探听着同伴归来的脚步声。

  虽然美景让人陶醉,但是伴随而来的是清晰可见的危机感,他本能地想道:“要是出了事,他回不来,我该怎么办?我能干什么?”

  德法戈终于回来了。他们一起享用着美味的晚餐,吃了很多鱼,喝了浓得不能再浓的茶,如果不是因为三十英里的“苦行军”,路上什么也没吃,他们是喝不下那样浓烈的茶水的。吃完饭,他们舒展疲倦的四肢,围着旺火抽烟讲故事,谈笑风生,讨论明天的计划。尽管因为没有发现麋鹿的踪迹而有些失望,德法戈的心情依然很好。毕竟天太黑,他并没有走多远。火烧后的森林糟糕透了,他的衣服和手到处沾满了炭屑。辛普森看着德法戈,心里想在这野外他们又能在一起了。

  “德法戈,你看,这片森林未免太大了点,很难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的意思是说有些心慌!是不是?”他脱口而出。其实,他想极力掩饰自己,装得轻松些,但是他此时的表情出卖了他,向导听懂了他的意思。

  “你说得太对了,辛普森老板,”他回道,棕色双眼紧盯着对方的脸,“你说得绝对是实话。看不到边,森林大得根本看不到边。”接着,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低得像是自言自语:“很多树林,一片一片的!”

  但是,德法戈的严肃态度并没有让辛普森满意,对于此情此景,暗示性太强,他很抱歉提起了这个话题。突然,他想起叔父曾经告诉过他,有种奇怪的叫做“野外热”的病,得病的人会痴迷无人居住的荒地,出现幻觉,直至死亡。他敏锐地察觉到德法戈似乎有那种倾向,于是他转向别的话题,谈论汉克和凯斯卡特博士,两组竞争对手究竟谁能最先找到麋鹿。

  “如果他们向西走的话,”德法戈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离我们已经有六十英里了,离出发地大概三十英里,此时留守的老庞克已经吃饱了美味儿,喝足了咖啡。”想到这个画面,两人相视而笑。德法戈不经意地提到六十英里,又让辛普森意识到他们狩猎的这块土地是如此广袤,六十英里只是一小段距离,那两百英里又能多多少呢?他的脑海又浮现出走失猎人的故事,他们被大森林的壮美诱惑,游荡在林间深处,无家可归,那种情感和神秘在辛普森的心灵是那样鲜活,他的心情一下子低落起来,他不太清楚是不是同伴的情绪一直在传递着这样的暗示。

  “德法戈,如果不是太累,唱支歌吧,”他请求道,“就是你前天晚上唱的那些流浪者老歌。”他把烟草袋递给向导,然后自己也装上一袋烟。那个加拿大人毫不推辞,轻声唱起忧伤甚至有些凄凉的歌曲,声音飘向远远的湖面。那是伐木工人和猎人为舒缓劳动压力唱的歌,歌声里有一种哀怨浪漫的味道,让人想起拓荒年代的气息、印第安人与荒野之间的合作结盟、频繁战斗以及遥远的故乡。令人愉悦的歌声在水面荡漾,而身后的森林似乎一口就把它吞了下去,没有一丝回响和共鸣。

  当德法戈唱到第三节的中间,辛普森发现了特别的东西,他的思绪一下子从遥远的场景回到了现实。歌者的声音突然发生了奇特的变化,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安。一抬头,他发现德法戈虽然嘴里仍然唱着,眼睛却瞄向了灌木丛,好像听见或者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的声音慢慢小下来,越来越弱,然后就完全停止了。与此同时,他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子,像猎狗一样快速翕动鼻翼嗅着空气,不停地变换方向,最后朝东“指向”湖岸。他的行为给人一种不祥的预示,同时又格外引人注目。看到这里,辛普森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天哪,伙计!你吓了我一大跳!”他站在德法戈的身边惊叫道,越过肩头窥视着茫茫夜海,“怎么啦?你受惊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问题太傻,任何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那个加拿大人面色苍白如纸,那白色即使日晒火熏都掩饰不了。

  辛普森感到自己身子有些发抖,腿只打软。“怎么啦?”他赶快又问了一遍,“你闻到麋鹿的气味儿了吗?或者什么特别的东西?什么——事儿?”他本能地压低了声音。

  树林像围墙一样压向二人,旁边的树根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铜器般的光芒。除此以外,就是黑色,还有死一般的沉寂。正在这时,他们的身后吹过一阵风,掀起了一片树叶,然后轻轻落下,而其他树叶则纹丝未动。似乎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各种各样,但一定有生命体在他们附近飘过,然后消失了。

  德法戈突然转身,脸色由铁青转为死灰。

  “我想我一定听见了什么,或者嗅到了某种味道,”他缓慢而坚决地说,声音变得非常奇怪,似乎在抗议着什么,“我要先看看,现在回答你的问题还太早。”接着,他尽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问道:“辛普森老板,你带有火柴吗?”然后把唱歌前装了一半的烟袋点燃。

  两人一句话不说,又坐在了火边。德法戈换了个方向,面对着风吹来的方向。连新手也知道,德法戈变换位置,是想听得更清楚些,嗅得更直接些。现在,他面朝湖泊,背对树林,任何奇怪突然的警报都逃不过他训练有素的神经。

  “想知道我不唱歌的原因吧?”他主动解释道,“那首歌让我想起了以前的麻烦事,我压根儿就不应该唱,当时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懂吗?”

  显然,他的内心正在苦苦挣扎,他希望对方能原谅自己。但是,那个解释并不是事情的全部,他撒了谎,他很清楚辛普森是不会轻易上当的,因为他站在那里嗅空气时,脸上露出的惶恐神色却没法解释。什么也无法让这个营地的气氛恢复,哪怕火烧得再旺,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得再多。向导脸上和行为瞬间流露的赤裸裸的莫名惊恐也传递给了同伴,一开始隐隐约约,后来越来越强烈。他的故作镇静却适得其反,可以说是欲盖弥彰。而且,年轻人感受到的不安很难也不可能不让他产生疑惑,他自然就要一探究竟了……他知道,印第安人、野物、森林大火,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所在,那么究竟是什么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过了很长时间,两人抽着烟,谈着话,烤着火,那个突然闯入宁静的营地的影子逐渐浮出水面。这也许得归功于德法戈的努力,他回归常态的安静,也可能是辛普森本人过分夸大了事实,还有可能是野外鲜活的空气具有愈合万物的能力。不管什么原因,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他们刚才的恐惧感已经神秘地消失了,正如它神秘地出现一样。辛普森开始意识到,自己就像不懂事的小孩儿一样,才产生了那样的惶恐。他一方面认为是大自然激发了他身上的潜意识兴奋,一方面是长期孤独生活的结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过度疲劳。然而,向导苍白的脸色却不那么好解释,或许是火光照在脸上产生的效果,也可能只是他的想象……因为他是苏格兰人,怀疑是他的本性。

  不同寻常的情绪就这样消失了,辛普森当然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进行解释……他点上最后一锅烟,故意笑了笑。到时候回苏格兰,这就是一个上好的故事了。他没有想到,他的笑恰恰表明潜伏在内心的恐慌。一般来说,一个人受到真正的惊吓,他会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害怕。

  辛普森的笑声虽小,德法戈还是听到了,他一脸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对方。两个男人肩并肩站着,临睡觉前把火踩灭,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对猎人来说已经是很晚了。

  “你笑什么?”德法戈问道,语调很平静,只是有些严肃。

  “我……我当时想到家乡的小树林,”辛普森结结巴巴,想到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他被那个问题吓了一跳,“就和这里的森林比……比较。”他手臂一伸,朝那一大片灌木丛指了指。

  好一会儿,两个人谁也没说什么。

  “都一样,有什么好笑的,”德法戈补了一句,眼睛望着辛普森背后的那片暗处,“那地方没人去过,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太广阔?太遥远?”辛普森听出来,向导的意思是那森林大得可怕。

  德法戈点了点头,脸色铁青,他也感到惶恐不安。年轻的辛普森明白,如此大的内陆,不为人知或人迹罕至的森林必然深不可测,想到这些他的心里直发毛,于是他故作轻松地大声提议休息。可向导迟迟不动,加一把火,摆弄摆弄旁边的石头,做些并不真正需要做的事情。显然,他有话想说,但又觉得很难“启齿”。

  “嘿,辛普森老板,”突然,他说道,最后一大串火星蹿得老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我的意思是说,那种特别的味道?”辛普森明白,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普通,但它却要揭露自己内心非常真实的想法,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没有啊,只闻到木头燃烧的味道。”他非常肯定地回道,用脚踢了踢灰烬,发出的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整个晚上什么也没有闻到吗?”向导还要坚持,表情忧郁地盯着他,“没有一点儿特别的?和以前闻到的不一样?”

  “没有啊,没有,绝对没有!”他激烈地回应道,几乎有些生气了。

  德法戈欣然释然,长舒一口气大声说道:“太好了!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

  “那么你呢?”辛普森突然问道,但同时就后悔了。

  黑暗中,那个加拿大人上前靠近一步,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他说道,但似乎并不十分有把握,“一定是我的歌声引来的,在伐木营地和那种荒凉的地方,看到温迪戈,人们受到惊吓,就一边唱那支歌,一边快速跑开。”

  “请问温迪戈是什么?”辛普森不耐烦地急忙问道,突然心里一抖。他知道自己正在接近了解对方恐惧的真相,瞬间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他的恐惧和正确判断。

  德法戈一下子转过来看着他,仿佛要突然尖叫出来,两只眼睛放光,嘴张得老大,可声音却压得很低,小声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都是些可怜的家伙很久以前遭到攻击后以为他们看到的一种大型动物,就生活在那边。”他朝北摆了摆头,“它疾如闪电,是灌木丛里最大的动物,看起来很丑,就这些!”

  “一个森林神话——”辛普森说着,甩掉向导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快步走向帐篷,“走吧,走吧,快点去把灯点上!该睡觉了,否则明天出太阳前休想起来……”

  向导紧随其后,在黑暗中回应道:“来了,来了,我就来了。”片刻,他拿来灯笼,把它挂在帐篷前的杆子上。这时,树影婆娑,他跌跌撞撞冲进帐篷,差点被绳索绊了一跤,整个帐篷仿佛被一阵风吹得七倒八歪。

  两个人和衣躺在精心铺置的松软香脂树枝床上,帐篷内温暖舒适,外边拥挤不堪的森林世界,影影绰绰,压得小帐篷喘不过气来。在如海洋一般的庞大森林面前,那帐篷就像一枚小小的白色贝壳。

  然而,在帐篷内两个孤独的人之间,却插有另一个似影非影的东西,那是奇特的恐惧投下的阴影,消弭不尽,它是在德法戈唱歌的中间突然跳出来的。辛普森躺在那儿,透过帐篷门帘望着黑暗之处,准备做一场春梦。他第一次知道没有风的夜晚,原始森林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特别。夜晚越来越沉,牢牢地摄住了他的灵魂……一阵睡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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