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那一夜,小旅馆的人们群情振奋,首要原因是晚上有一场化装舞会,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刚刚下了一场雪。希伯特参加了舞会——他感觉是被拉去的,他没有化装,只是想同别人聊聊山坡和滑雪,同时……
哦,那才是真实的动力,内心深处真正的召唤。那个神秘女郎和雪之间的奇特联系又一次应验了,虽然和以前一样完全无法解释,但它却持续着,而且意义非凡。他的异教徒灵魂深处的本能(天知道他怎么称呼)悄声告诉他,下了雪,那个女孩儿一定就在附近,会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甚至回来找他。
这个想法绝对毫无理由!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对着小镜子摸了摸胡须,把黑领结拉拉直,扯了扯外套,抹平肩上的皱褶,棕色的眼睛一下子精神了很多。“我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了不少。”他想道。男人都很在意外表,总想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这很正常,也很重要。他的内心似火,热情燃烧,“工作”和外在的职责难以调动他精神和思想的力量,它们都归属自然,他热爱的是荒芜的野外,夜晚,还有美丽的星星和白雪。就在今夜,它们搅动他的内心,波涛汹涌,起伏翻腾,眼前浮现的荒野,让他血脉贲张,血流加速,沉睡的热情和渴望苏醒。但主要的还是白雪,它就像白色诱人的美梦轻柔地在他脑海盘旋……随着雪花的降临,仿佛那女孩儿也一起进入了他的心灵。
他站在那面变形的镜子前,几十次地拉伸领结和外套,好像那很重要似的。“我究竟怎么了?”他想道,然后笑了笑,离开前转身把一些私密文稿从绿色摩洛哥书桌上的架子取下来,整齐地摆放在台面上。盖子上粘了一张访问卡,上面写着他兄弟的地址,这是“以防万一”用的。在去旅馆的路上,他心里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他想象力超强,但他并不是那种善于处理不祥预感的人,他的情绪很饱满,但还在控制之下。“有点儿像是一个警告,”他笑了笑,感觉有点冷,他把厚外套拉了拉紧,脖子捂得更严实了些,“人们只有在故事里会读到那些警告……”
他的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幸福感来,这时,月亮从山边升上来,月光如洒,到处是一片银色的世界,白雪覆盖了一切,包括声音、距离,还有房屋、街道和行人,也包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