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伊森目送维多利亚沿着小径走远，慢慢消失在远处。她昂贵的衣服和优雅的姿态让她显得尤为尊贵。直到维多利亚消失在视野中，一轮圆月慢慢地升起来，他才转身走进房子，灭掉壁炉里的火，关上房门，然后回到他和牧师一起住的教区房。他关上窗户，环视这空荡荡的房子，就在这时，他决定不再等待了，要马上告诉詹姆斯神父他的决定。这个会谈无论何时发生都不会愉快，还是尽快地好。
回去后，伊森庆幸的发现詹姆斯神父独自一人在教堂里。
詹姆斯神父正在把圣诗集放进它们的位置，分门别类。他看见了这个他视如己出的年轻人。
“晚上好，孩子，”他招呼道，“这么晚才回来。希望维多利亚赶在天黑前到家了。”
“她之前一会儿就已经离开了。我自己待了一会儿。”
伊森的脸上挂着不寻常的笑容，这让牧师很好奇这两个年轻人到底度过了一个怎样的下午。伊森是他的希望。人们，尤其是他教区中的人，在渐渐地丧失信仰。恶魔和罪恶都那么真实，而上帝却那么虚无缥缈。人们需要采取行动，他们急需一个救世主;他们已经不再相信主的存在了。像伊森这样的年轻人给了他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还能触碰到部分人的心灵。
詹姆斯神父并不赞成伊森和维多利亚交朋友。她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并且已经让伊森误入歧途了。自打她回来之后，伊森花了愈发多的时间在忏悔，而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少。詹姆斯神父意识到，伊森作为年轻人肯定会有冲动和欲望，但是这孩子应该更多的求助于神来帮助他消除这些念头;维多利亚却煽动着这些念头。詹姆斯神父很害怕，如果他尝试拆散他们，只会让他们更加紧密。因此，大部分时候，他都保留个人意见，只是通过圣经来引导伊森。
“你看起来好像需要忏悔，”詹姆斯神父观察道，“今天早上当我看见她走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担心你要来忏悔。你应该知道，我跟你说‘不要再犯罪’的时候，你就不该再去做我刚刚赦免过的事，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赦免你。”
“是的，我知道。我努力过了，但我需要跟你谈谈，关于我……我野性的欲望。”
“我觉得我并不想知道!”詹姆斯神父开玩笑道，但也有一点失望，伊森没有意识到他应该消除心中的诱惑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
“别生气，也不全是坏事，”伊森说道，“有一部分还是……确实是……呃，很棒。”
牧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不喜欢伊森那种做梦的表情，担心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哦，我的孩子，”他恳求道，“求你，别告诉我……别说你……你没有要了她吧，是吗?”
“不!”伊森既尴尬又震惊地喊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哦，谢天谢地!”詹姆斯神父叹了口气，“只是你的表现，让我想到最坏的结果!”他跌坐在讲坛前的一个台阶上，用手擦拭着额头，说：“哦，我的孩子。我上年纪了，你可别这样吓我。”
伊森在牧师旁边坐下来，一只手环上他的肩膀。“神父，”他说，“希望你听我说。”
伊森停顿了一下，尝试找个最好的方式继续说下去。他把双手叠放在腿上，清了清嗓子。“我爱维多利亚。”终于，他说话了。表面上，神父只是哀叹了一句，但是在他内心已经痛的撕心裂肺了。“在你太生气之前，请让我继续说完，”伊森祈求他。“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相信我;我已经压抑了很多年了。我爱教堂，也想跟随您的脚步。您对我来说就像真正的父亲，我知道我让您失望了。在我还对维多利亚有感情的时候，我无法投身于神。对神，我应该投入我全部的思想，身体，心灵和灵魂，而现在我无法把这些贡献给他，他值得更好的。”
“你就是更好的!”詹姆斯神父终于脱口而出，他抓起伊森的衣领。“让她离你远点儿。去罗马，在那里你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她了。”
“我不想忘记她，神父。”伊森推开神父的手说道，“我已经向她求婚了，而且我计划这周内就离开教堂。”
詹姆斯神父气得脸通红，迅速地站起来。“不!”他说道，“我不会同意的!”
“我想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伊森笑着说。这个情形并不有趣，他只是尝试让这个老人冷静下来。
“这就是我能决定的，因为我不会在我的教堂里承认这样的结合!”詹姆斯神父喊道。
“什么?”伊森站起来问，“为什么?”
“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他脱口而出道，“她是个魔鬼，我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而玷污了你自己。”
“你太过分了!”伊森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呢?她是我认识的最善良，最温柔的女人。她连一只虫子都不会伤害。你怎么敢说她是个魔鬼?”
“我不是那个意思，”詹姆斯神父解释，“我是说，她是真正意义上的魔鬼，她是魔鬼本身的一颗种子。”伊森震惊到几乎要笑起来了。
“真的?撒旦的孩子?”伊森嘲讽地问，“这怎么可能呢?”伊森用幽默的方式刺激着这个疯狂的男人。
“即使不是撒旦的孩子，也是撒旦孩子的孩子。我已经怀疑很久了。她不是正常人。”
“这太荒谬了，”伊森说，“我不会再听一句你的胡言乱语了。”伊森说着就朝门的方向走去。
“伊森，听我说，”詹姆斯神父跟上来继续道，“这个镇里有一些比你和我从事的更加强大的力量;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一个罪恶的魔鬼带走了你的父亲。即使是在今夜，我还能感受到狼群就在我们之中。”詹姆斯神父搓着双手，眼睛紧张的扫视着。
伊森望向教堂大门外的月夜，回忆起童年时惊吓到他的咆哮声。“这个村子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狼群进入了，”他说，“并且，狼群跟维多利亚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和维多利亚太有关系了!”詹姆斯神父喊道，“狼群和捕食活物的亡灵都是一样的种类，维多利亚也是一样!”
伊森被激怒了。“你疯了，”他说，“我不要继续坐在这儿任由你污蔑一个善良虔诚的女人。她就像天使一样美好。她比任何圣人都善良。她也比我认识的任何人对我更加真诚。”
“伊森，不要离开我，”詹姆斯神父警告他。“她母亲奇迹般的治愈她的姨妈丹尼尔的那一晚，我就在场。她怎么会突然带着那神奇的解药出现，她是怎么得到它的，她完全没有任何解释。第二天，汉娜就嫁给了森林中的那个男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个男人，甚至是汉娜的父母。维多利亚是魔鬼的孩子!她不能在阳光下;她是生活在黑暗和夜晚的生物，她是个魔鬼。因为她那不寻常的父亲和她犯了肉体罪恶的母亲，她也是魔鬼的一部分。”
“这不是真的，”伊森坚定地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在这罪恶的一幕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在每一个她出席的弥撒时，多虔诚的为她举行仪式。她接受了圣水的洗礼。你已经赦免了她!”他喊道，“你难道没有赦免她的罪行吗?让她祈祷‘万福玛利亚?’并且祝福她吗?”
“我无法解释她亵渎神明的行为……”詹姆斯神父说。
“她亵渎神明的行为?”伊森打断他。
“我没有办法和魔鬼本身战斗，”牧师继续说道，“我一直耐心的等待主亲自动手清理这个邪恶的地方，但是在等待全能的神时，我不能牺牲掉你永恒的灵魂。她对你来说是个诅咒。一个女恶魔。她要赢得你，一起到地狱，把你身边的天使也一起带入地狱;她会腐化你的圣洁，让你也变成魔鬼，用她邪恶的自豪拉拢你的纯洁。她是个靠圣人的血和耶稣的磨难而生的贱人!”
“闭嘴!”伊森站在教堂的门口大喊道。他实在不想继续待着听詹姆斯神父毫无根据的指控了，但他不会侮辱一个圣徒。他望着外面的满月，暗自咒骂着。
此刻，小镇被黑暗包围。只有一些公共照明和月光让伊森能够看清这小镇。几个流浪汉急匆匆地回到他们安全的家园。铁匠正在关门，锁紧他的马厩。莎拉正在往小酒馆里搬最后一捆柴火。另一个人正在喂猪。一个小姑娘站在家门口呼唤着她的小猫。几个在小酒馆喝多了的醉汉热闹道别，然后走回流浪汉之家，或是他们的家庭。
就在伊森正要和神父说晚安时，他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和猛烈的摔门声从小镇的北端传来。小镇的居民都吓得呆住了，他们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连夜晚里普通的声响都静默了，因为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突然，一声咆哮划破这寂静。紧接着是恐惧的喘息声，但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伊森恐惧的看到，在两个房子的阴影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狼人。它踏着缓慢从容的步伐走进小镇。在主街的对面，另一个狼人从黑暗中窜出来。伊森停止了呼吸，因为一个狼人就出现在教堂的左边。人们开始围过来。
莎拉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前额汗如雨下。终于她忍受不了，扔掉引火柴，冲进小酒馆。一个狼人发现了她，立刻追了过去。她在布满雪的潮湿的楼梯上滑倒了，但还是努力地爬进屋里，用力关上门，就在那怪兽撞了上去时，门被关上的。其他人想利用莎拉分散怪兽注意力的时刻逃跑。突然，人们同时爆发出尖叫声，飞奔着逃命。伊森和詹姆斯神父关上教堂的门，用物体拦住大门。他们担心怪物会从高窗进来，就跑进了地下室。尖叫声和求救声钻进伊森的耳朵，让他十分想出去救援。
伊森在四周摸索了一圈后，发现了一把旧的火绳枪和几发子弹。这把生锈的武器已经有好几十年没人用过了;这是曾经小镇森林的夜晚，怪物猖獗时的遗留物。伊森跑回詹姆斯神父身边，想给枪上膛，但是他太紧张了，把那个小铁球掉到了地上。伊森停下来，捡起它们。
“没有用的，伊森，”詹姆斯神父伸出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普通的子弹根本杀不死这些狼。”神父瘫坐在地上，祈祷着噩梦快点过去，太阳快点升起。
***
第二天，太阳高高的升起来，给世界带来了温暖。直到鸟儿用明亮的声音啾啾叫着，几个勇敢的人才敢走出来查看狼人们造成了怎样的损害。在晨光之中，狼群不可思议地消失了;但村民们却陷入担忧之中。伊森和詹姆斯神父撤出他们的堡垒，走进去看见地上散落的彩色玻璃窗的碎片，狼人们轻而易举地就撞碎了它们。伊森移开障碍物，打开大门，看到整个小镇的雪白地面上散落着血，羽毛和毛皮。许多从小镇四面八方的圈栏里跑出的动物无人认领。詹姆斯神父立即发声，要对他教区的信徒负责，查看哪些人需要帮助。家园和小酒馆多被破门而入了。大多数人一脸茫然地走着，看着这令人震惊的画面，努力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森即刻着手修复损害。狼群应该还会回来，这些窗户需要用木板围起来才行。他走到一栋建筑物的背面，走向一间存放工具的小屋。伊森看到小屋的门开着，他停了下来。尽管他相信狼人只会在夜晚现身，他还是好奇的慢慢靠近小屋。而就在这小屋里，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一个伐木工人曾试图在这小小的空间避难，却没来得及关门。他的脸几乎已经辨认不出了;他的鼻子和嘴巴被血淋淋的凸包取代。手指都被咬掉了。而最后让伊森跌跌撞撞跑出小屋，忍不住在旁边吐出来的，是那溢出的内脏。
“伊森!伊森!”詹姆斯神父跑到小屋这边喊他。“斯坦内克先生不见了!其他人都没事。你觉得他会不会藏在哪儿了?让我们祈祷他是安全的!我们得组织一直搜救队。”神父气都不喘地说道。
“我想不需要了。”伊森站直身体，说道。
神父看到伊森脸上的绝望，朝小屋走过来。“哦，”他哀叹道。“哦，不。别告诉我……”他喃喃自语地说。
伊森在他看到那可怕的场景前拦住了他。他一只手环住这个老人，把他带到小镇中心。一大群人聚集在那儿，每个人都在分享自己昨晚逃生的故事。
一个女人看到哭泣的神父走过来，然后她也开始歇斯底里的哭泣。“哦，神啊!”她尖叫道，“它们杀人了，对吗?哦，请主帮助我们!”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混乱的哭泣和恳求声。
“各位。请大家冷静!”伊森喊着，但是他的声音被哭喊声淹没了。“不要恐慌。”没有一个人在听他说话。
只有站在他身边的神父听见了。他停止了哭泣，举起右手。人们看见他，也安静下来。
“我的孩子们，”他说道，“我们在经历一场严酷的考验。我们中的大部分都幸存下来了。我们应该低头感谢上帝让我们幸免于难……”他低下头，似乎开始祈祷。“……至少，这一次幸存了，”他补充道。
人们面面相觑，低声讨论神父的意思。神父看了看人群，又看了看伊森。他从这个男孩身边离开，走向他破旧的教堂，留下他的教民们陷入自己的沉思。
***
远处，在一座俯瞰小镇的山上，一个高大伟岸的名叫泽维尔的男人和他的伙伴正洋洋得意地看着这个破碎的镇子。他敏锐的耳朵能听到这个圣徒话语中信仰的缺乏。
“赛琳娜，”泽维尔叫着狼群中的一个女人。“给杰森荅带个话。告诉她事情办完了，我希望她能尽快兑现她的承诺。告诉她，这封信是给文森特的，”他说着，交给她一副卷轴。
“是，主人，”赛琳娜一边说一边朝弗拉基米尔城堡走去。
“来吧，我们回家。”泽维尔说。然后带领着他的伙伴回到他们巢穴的深处，位于南部森林的山上一处隐藏城堡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