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守山人的钟声惊动了塔涅尔不安的浅眠,他很快爬了起来,从床边抓起步枪,冲向房门。卡-珀儿在角落的简易床上动了动。塔涅尔出了门,下楼梯。
军官食堂空无一人,塔涅尔跑过一排排餐桌,椅子全都倒转过来搁在桌上。他迅速来到街上。
他在那儿扣好衬衫,整理了一会儿枪械,随即听见了纷乱的靴子声,男男女女从街边的房屋里现身。塔涅尔随着人流向棱堡南墙进发。
“你听见警报了?”菲斯尼克来到塔涅尔身边,问道。塔涅尔和波下山已有两周,从那时起,菲斯尼克对塔涅尔的好感与日俱增。塔涅尔不知道原因。就在不久前,他还把枪管捅到此人嘴里,敲碎了一颗牙齿。
塔涅尔翻个白眼。他当然听见了。一半亚卓人都听见了,况且那该死的钟声还在响。“是啊。”他说。
“你觉得出了大事吗?”
“不知道。”
年轻的守山人兴奋过头了。自从第一次交火以来,除了对着凯兹士兵一通乱射外,他们并无其他斩获。凯兹军队在战场上散开,远离炮火的射程,不知有何企图。他们的尊权者无影无踪——塔涅尔对此颇为恼火——虽然他完成了击杀守护者的任务。一枪毙命,但运气的因素多过技术。
塔涅尔挑了壁垒上的一处守望点,一屁股坐下,吸了些许火药,驱散最后一丝倦意,眯眼望向朝阳。
“阳光对他们有利。”塔涅尔说。
“混蛋。”菲斯尼克咕哝着。
塔涅尔说:“我们知道他们会在早上发动进攻。到了下午,他们被迫仰攻,优势就变成了劣势。”
太阳已在远方山峦上露脸。虽然早已入夏,清晨的空气依旧寒冷刺骨。山脚的积雪融化了,从南面上山的道路必定湿滑难行——凯兹军队爬山时,道路会被踩得泥泞不堪。塔涅尔想知道凯兹会采取什么战术。
身后城镇的钟声渐渐停止,寂静袭来,只剩零零碎碎的低语和摆弄武器的铿锵。大炮已经上膛,火枪蓄势待发,壁垒上满满当当全是人和枪炮,空间仅够操作武器。塔涅尔有些怜悯敌人。
“克雷西米尔在上,”菲斯尼克眯着眼睛说,“他们可以没完没了地挥霍人员和子弹,直到打垮我们。”
“欢迎他们来试试。”塔涅尔右侧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听着耳熟,循声望去,发现是凯特琳,波的几个女人之一。她面相刚毅,既高且瘦,发色乌黑,嗓音凌厉,不是波喜欢的类型。塔涅尔冲她点头致意,她也友好地回礼。
塔涅尔又吸了一些火药,试图看清平原上有什么动静。即便是火药魔法师,也难以抵挡清晨刺眼的阳光。他感到袖子被人扯了扯,身边的卡-珀儿指着山坡底下。
塔涅尔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在底下的山腰和平原上逡巡,最后终于看见了。在莫潘海戈附近。因为指挥所设立在后方的缘故,前方的小镇荒废已久,如今却大为变样。一夜之间,那里建起了一座塔,足有三层楼高,木质结构,底部安装滑橇,一大群公牛正准备开拉。
塔涅尔感觉心跳加速。“尊权者之塔。”他说着,睁开第三只眼。高塔在他方之中大放光彩,使得周围零散的灵光黯然失色。
“一大堆木棍罢了,”菲斯尼克说,“来上一发炮弹就会散架。”
卡-珀儿嗤之以鼻。塔涅尔觉得,她不一定见过尊权者之塔,但绝对能感知到周围的巫术。
凯特琳看样子忧心忡忡,她迟疑地望着塔涅尔。
“别指望一炮打掉它,”塔涅尔说,“与其说尊权者之塔是一大堆木棍,不如说是一大堆巫力。”他仔细观察目标。他的第三只眼发现塔下色彩斑斓,仿佛千种颜色混在一起,木塔光辉灿烂,好像千把火炬熊熊燃烧。看了一会儿,他就感到头疼,只好闭上第三只眼。“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才在塔上施加守护术,我认为建造它的时间不长。王党全员上阵,等它建造完成……”
“好吧,那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菲斯尼克问。塔涅尔瞟了一眼年轻的守山人,发现菲斯尼克的枪管在晃动。
“护送士兵爬上来,”塔涅尔说,“尊权者操控着它。”
“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菲斯尼克手搭凉棚。
“你很快就会看见。”塔涅尔提起步枪,四处张望,“波在哪里?”
菲斯尼克摇头。
“和加夫里尔在一起,”凯特琳说,“大门上面。”
东南大门上方的壁垒规模最大,它从主城墙延伸出去,架有二十门火炮和加农炮,居高临下俯瞰山腰。塔涅尔在壁垒上找到了加夫里尔,他正抬手遮挡阳光,探头探脑,仿佛在等待子弹。波在他身后几步开外,皱着眉头观察山坡上的情况。
“尊权者之塔。”塔涅尔说。
“我知道。我一直好奇他们在忙活什么,还以为是固守待援。”波咕哝着,扯扯衣领,“真没想到。”
“我以前没见过,”塔涅尔说,“只听说过一些传闻。”
“你要是见过才怪。上一座塔建造于两百一十五年前,当时凯兹军队在哥拉围攻某个沙阿的王宫,亚卓和凯兹还是同盟呢。”他冷哼一声,“亚卓和凯兹的王党共同建造了三座尊权者之塔,赢得了那一仗,也赢得了战争。”
“他们为什么用上了尊权者之塔?”塔涅尔问。
波看着他,沉默半晌。“因为守卫沙阿王宫的,乃是哥拉的一位神灵。”
塔涅尔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冷风。“你在开玩笑。一位神灵?”
“王党的秘密,朋友。”波伸手点了点鼻翼,“那是一位年轻的神灵,天真无知。”波若有所思。
“你在历史书里读不到这个故事,”加夫里尔接道。他从壁垒上爬下来,把望远镜塞回兜里。他身披山民常见的混搭毛皮,脚蹬棕色皮靴,内里穿着大小不太合适的棕色皮背心。背心相当陈旧,塔涅尔能闻到一股霉味,像是刚从壁橱里边或箱子底下翻出来的,其左胸处缝有守山人的徽章——三个三角形,大的上头罩着光环,两个小的左右拱卫——这是守山人司令的背心。
镇上有名的醉鬼加夫里尔,曾任守山人司令。塔涅尔依旧不敢相信。
“你怎么看?”波点头示意壁垒之外。
“情况不妙。”加夫里尔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楂。他接任守山人司令后就剃了胡子,但胡子长得很快,而他每隔几天才费心刮一次。“一座尊权者之塔意味着他们整个王党都来了。”
“或者情况更糟。”波说。
“朱利恩。”塔涅尔说。
他俩面面相觑,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我见过她施展巫术,”塔涅尔说,“强大得很。”
“算了吧,”波说,“她没使全力。你连她的一半实力都没见识到。”
“她能荡平我们的要塞。”
“不管她是谁,”加夫里尔说,“她不可能轻易干掉我们。加固这座要塞的巫力和她一样古老,巫力渗透在每一块砖石和每一抔泥土里。这是守山人的地盘。”
波恼怒地瞪着加夫里尔。“那也不能低估她。”他说,“不过我们也许伤了她的元气,她那天在山顶承受的攻击,足以消灭半个王党。况且她跌落悬崖,坠地时怕是能砸出一个巨坑。”
守卫壁垒的队伍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塔涅尔来到边沿观望,加夫里尔和波紧随其后。
塔涅尔眯着眼睛,迎向刺眼的阳光,发现山脚处有动静。凯兹全军趁夜行进,堪堪避开炮火的射程,原本的一大盘散沙在塔涅尔观察的过程中逐渐成形。然后他看到了凯兹王党的旗帜,旗面巨大,与贵族、王室的旗帜相比,就像床单和衬衫的区别。这些施加了巫术的旗帜在凯兹军队上方升起,不为风所吹动,冲着守山人的方向飘扬,旗面上画着麦田里的一条白色巨蛇,即凯兹的权力象征。塔涅尔观望时,巨蛇动了。这又是巫术。白蛇张开大嘴,朝山上的要塞喷吐毒液。
塔涅尔看了一眼波。
“戏法,”波说,“幻象。暂时没什么危险。”
“好吧。”
尊权者之塔缓缓上路,士兵在两边步调一致地前进,军童敲出的有节奏的鼓声在山间回荡。一千匹马拉动大炮,马具嘎吱作响。一声号角响起,凯兹军队开始登山。
到目前为止,敌方发起过佯攻和试探,几个连队冲击壁垒不成,又退回相对安全的天然胸墙后面——那是之字形道路在山坡上自然形成的。镇守多面堡的亚卓士兵几次撤军,但等敌人后退,不费吹灰之力又夺回了阵地。
塔涅尔看得出这次不是佯攻。真正的进攻已经开始,不杀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
他感觉有人拽他的袖子。卡-珀儿把他拉到一边,递上一个包裹,有炮弹大小,重量也差不多。
“棍儿,你搞什么鬼?啊,这是什么?”他把包放到地上,打开一看发现是满满一包子弹,足够半个连使用。他皱着眉头望向卡-珀儿。“谢谢,这……”
卡-珀儿翻个白眼,举起拳头捶了一下胸膛——那是她指代尊权者的手语——然后摆开射击的架势。笑容在塔涅尔脸上慢慢绽放,他明白了。
“那是什么?”波从卡-珀儿的肩头窥视。
“子弹。”塔涅尔说。他捡起一枚,举在阳光下。标准的步枪用铅弹,约拇指宽,仔细观察能发现子弹中间有一圈深红色纹路。波伸手欲拿,塔涅尔急忙闪开。“你碰到会后悔的,”他说,“这是红纹弹。”
波疑虑重重地望着子弹。“什么?”
“这些子弹被骨眼——底奈兹的巫师——施加过巫术,”塔涅尔说,“我们在法崔思特战争中使用过,杀了不少尊权者。”
“它的巫术有什么效果?”波盯着子弹,不敢接近。
塔涅尔伸出大拇指冲着卡-珀儿。“它能击破尊权者的防护盾。如果你想知道细节,就自己问她吧。就我的理解,制作这种子弹需要耗费许多能量。”塔涅尔端详着卡-珀儿,他不知道卡-珀儿还有这个能耐。这些红纹弹看样子货真价实,而卡-珀儿有了眼袋,说明她曾长期熬夜赶工。塔涅尔忽然发现已有整整一周没怎么见过她了,他从早到晚都在城墙上盯着凯兹大军。
波一脸专注,与睁开第三只眼时的表情一样。“你说不能碰,”他凑近了观察子弹,喃喃道,“除了能在脑袋上钻个洞,还会造成别的伤害?”
“会,”塔涅尔说,“一个法崔思特的尊权者告诉我,一碰就有灼烧感。我想象不出子弹打进你身体是什么滋味。”
“这么说不需要直接命中,”波若有所思地挺直身子,“我怎么以前没听说呢?”
“如果你是凯兹人,而加持巫术的子弹可以穿透你最强的护盾,这种事你希望妇孺皆知吗?如果你是法崔思特人,你愿意亮出自己的一手好牌吗?”
“法崔思特人可以把这种子弹卖到天价。”波说。
塔涅尔仿佛听见波的脑子飞速转动的声音。“你可以这么做,然后就会发现某天遭到追杀。”
波笑了。“也许真有可能呢?”他似乎仍在沉思,“换做我,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出真相。”
加夫里尔来到他们身边。“塔涅尔,尊权者已经露面,是时候开工了。还有你,波。”大汉冷哼一声,“他们这一路上山,我要你能扔什么就扔什么。战斗即将打响。”
一声炮响回应了他的话语,塔涅尔的耳朵嗡嗡作响。几秒钟后,炮声再起,接着又一声。
“习惯就好,”加夫里尔高声喊道,“我们唯一不缺的就是弹药。炮弹将会没日没夜地发射,除非我们的大炮统统炸膛,或者凯兹人送我们下了地狱。”
整个上午,塔涅尔让那些凯兹尊权者屁滚尿流地寻找掩护。红纹弹击破了尊权者之塔为周围提供的护盾,只有最靠近塔身的地方例外,那里的巫术力量太强,红纹弹在无形的盾牌上弹飞,就像普通炮弹一样。凯兹的尊权者拥挤在塔边,随之缓慢行进。有人坐在上面,敷衍了事地向山上施放火焰或者闪电。那些巫术没有一次逾越多面堡,守山人倚仗的守护术太强大了。
大约正午时分,尊权者之塔移动到从莫潘海戈到要塞的四分之三处,在一块相对平坦的路面上停了下来,附近空地上有一间矮屋和茅厕——那是供旅行者休息的地方。挡板搁在车轮后面,公牛进了围栏,尊权者之塔的阴影之下支起了帐篷。
凯兹王党进了临时驻地。
凯兹军队则在连续不断的炮火下忙活了一整天,炮弹和子弹泼洒在巫术制造的护盾上,他们上方的空气闪闪发光。当天晚些时候,塔涅尔发现波在附近,波戴上了手套,但一直未对凯兹王党进行还击。他举着望远镜观察王党所在的位置,满脸愁云。
“见鬼。”波自言自语地收起望远镜。他发现塔涅尔来了,转过身来。“她在底下。”他说。
“朱利恩?”塔涅尔问,“你怎么知道?”
波按摩着太阳穴。“我的第三只眼睁了一整天。她藏得好严实,而且见鬼的是,在护盾里面找个人实在太难。我有两次清楚地看到她使用力量,每次都是木塔卡在半路上的时候。”他嗤之以鼻,“贱人驾着牛车回来了。我刚才又看见了一次。就是她,没错,只有普瑞德伊在他方有那样的光芒。她甚至没有费心隐藏。”
“如果是另一个普瑞德伊呢?”塔涅尔问。
波面色煞白,他吞了吞口水,转回身,再次举起望远镜。过了一会儿,他移开望远镜,冲塔涅尔脚边啐了一口。“你这混蛋,竟然提出这种假设,”他揉着眼睛说,“我要彻夜难眠了。寻找第二个普瑞德伊,该死。”
“你觉得她在山上承受过我们的攻击,仍然活下来了?”
“看来是的。”
“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杀死她?她能不能被杀死?”
“我不知道。”
“你为我们增添了信心,知道吗?”塔涅尔对波的瞪视置之不理,“她真要上山召唤克雷西米尔?”
“是的。”
这个问题,塔涅尔至少提过五十次。他指望波给出不同的答案,却从来没有得到。他仍旧不甘心。
“之前她为何不做?她明明可以瞒过我们,偷偷上山。”
“上一次召唤,世上最强大的十三个尊权者齐心协力才得以实现。”波说,“这次她需要所有的王党成员。”
“凯兹的王党。”
“是的。”
“他们为什么要帮助她?”
“谁知道她许诺了什么,”波说,“长生不老?力量无边?在克雷西米尔身边统治九国?”
“我们得通知我父亲。”
“我一个多月前就写信警告过他,”波说,“他的回应就是派你来杀我。”
“我相信你。”塔涅尔说。
“那敢情好。你在信里写了朱利恩的情况吗?”
“写了。”他尚未收到父亲的只言片语。这是什么意思?上次听到亚多佩斯特的消息已经是一周前了,一个守护者企图刺杀塔玛斯,但没有成功。塔涅尔不知道父亲是受伤还是残废了——或者只是忙得没时间回话,或者仍计划另派人手对付波。塔涅尔每天都提防着火药魔法师的出现,但没有人来。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不相信召唤克雷西米尔这种事,”塔涅尔说,“他太现实了。”
“你确实把事情报告他了,对吧?”
“我当然报告他了。我说我不能杀死你,因为我在山上需要你的帮助。我说我看到了凯兹的军队,我们需要尊权者共同迎敌。”
“问题在于,我们下山时你才看到凯兹军队。”波说。
“但那句谎话编得在理。”
“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服他。”
“我请求他增援,”塔涅尔说,“至少这件事塔玛斯能做到。”
“很好。但这种咽喉要道的问题在于,镇守兵力不能太多,太多士兵反而会帮倒忙。我去找加夫里尔说说,派几个连到亚卓那边的山坡扎营,轮换守卫,节约体力。”
塔涅尔和波盯着底下的凯兹军队,许久默然无语。
波扭头望着他。“塔玛斯真的是在玩火,对吧?”
“看来是的。”
“我有个问题。”波说。他欲言又止。
塔涅尔皱着眉头。波在询问他这方面,几时支支吾吾过?“什么?”
“你母亲怎么了?我听过官方说法,说是去凯兹执行外交任务,结果被指控间谍罪和叛国罪,很快被斩首。背后想必另有隐情。”
波想知道塔玛斯为何发动战争。“我没告诉过你吗?”
“我没问过,”波说,“这个话题你好像……不大愿意说。”
塔涅尔张嘴欲言,却发现一时词穷。他生生呛了口气,捂住嘴猛烈咳嗽,视线有些模糊。是的,他从未谈及此事,甚至对最好的朋友都没提过。他竭尽全力才发出声音:
“我的外祖母是凯兹人,我母亲利用这个身份的掩护,一年出国一次,有时两次。凯兹有抓捕火药魔法师的惯例,但又忌惮我母亲的贵族地位。每次回娘家,她都力争解救一个火药魔法师,偷偷带到亚卓,保护在塔玛斯的羽翼之下,或彻底送到九国之外。母亲的秘密被尼克劳斯公爵发现了,随后凯兹逮捕了她和我的外祖父母,等消息传回亚卓,他们已被处死。”
塔涅尔清了清嗓子。“塔玛斯要求曼豪奇宣战,曼豪奇却拒绝了,朝廷强压下整件事,谁也不敢多问一个字。我父亲消失了一年多,他回来时,有传言说他干了一件大事,但功败垂成——刺杀伊匹利。这传言也被压得没了声息,与我母亲未经审判即遭处决那件事一样迅速。”
“你父亲,”波不动声色地说,“试图刺杀凯兹国王,还能逍遥法外?”
“他没提过这件事。我母亲有两个兄弟,他们在同一时间消失了。我认为他们被抓了,而塔玛斯逃之夭夭,虽然其本人丝毫不愿承认。”塔涅尔撒了些许火药在手腕上,吸进鼻孔。他对舅舅们的记忆很模糊,甚至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我要不要留意别的火药魔法师?”波问。
塔涅尔乐得换个话题。“我觉得不用,”他说,“重兵压境,外加凯兹王党的大部分势力,塔玛斯知道他需要你。至少在大军撤退之前,你不用担心。”
“好极了。”波笑着拍拍塔涅尔的肩膀,转身向镇子走去。塔涅尔抚摸着手中的步枪,目送朋友的背影,只见对方双肩松垮、脚步拖沓。波累了,塔涅尔心想。
波是他们对付凯兹的最强武器,但锋芒已弱。次好的武器呢?塔涅尔感到口干舌燥,太多压力背负于身。塔玛斯可以化压力为动力,击发一百颗子弹,杀了山坡上所有的凯兹尊权者。守在山上的应该是他。
塔涅尔扛起步枪,掉头返回多面堡。他只能按老路子来,一次一颗子弹。不,他忽然想起,他是“双杀”塔涅尔,一次两颗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