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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冬

  道斯将达令顿的车停在马路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那是一辆酒红色的老派奔驰车,可能是八〇年代生产的──亚丽丝从来没问过。焦糖色真皮座椅有些地方磨损了,缝线也稍微有点绽开。达令顿一直把这辆车保持得很干净,但现在更是一尘不染,这绝对是道斯的杰作。

  道斯发动引擎之前先犹豫了一下,彷佛需要许可。车子发出轰隆声响,他们离开校园开上高速公路。

  她们没有交谈。法医处其实在法明顿,距离纽哈芬将近四十英里。太平间,亚丽丝想着。我要去太平间,而且是坐奔驰车去。亚丽丝想开收音机──老式的那种,一条红线在数字上移动,彷佛用指尖摸书页寻找正确段落。但她担心音响会传出达令顿的声音──史坦,滚出我的车──因此决定还是寂静比较好。

  她们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法医处。亚丽丝不确定原本期待什么,但她们到达时,她很庆幸里面灯火通明,停车场很宽广,整体有种办公大楼的感觉。

  「现在呢?」道斯问。

  亚丽丝从包包拿出刚才准备好的小塑料袋与锡罐,全部塞进牛仔裤后口袋。她打开车门,脱掉外套和围巾扔在座位上。

  「妳在做什么?」道斯问。

  「我不想被看出是学生。妳的上衣借我。」亚丽丝的短外套是薄羊毛材质、化纤内里,一看就知道是大学生会穿的那种衣服。她当初就是因为这样才买。

  道斯似乎想抗议,但还是拉开大衣的拉链,脱下运动衫扔给亚丽丝,她身上只剩下一件T恤,冷得发抖。「我不确定这样做对不对。」

  「当然不对。走吧。」

  亚丽丝透过玻璃门看到等候室里有几个人在,全都想趁办公时间结束前把事情处理好。后方的柜台有个女人坐在那里。她有一头丰盈的棕发,在办公室灯光下隐约映出红色。

  亚丽丝匆匆传了简讯给透纳:需要谈谈。然后她告诉道斯:「五分钟之后再进来,坐下来假装等人。如果那个女的离开柜台,立刻传讯息告诉我,好吗?」

  「妳打算做什么?」

  「找她说话。」

  亚丽丝后悔不该将使役金币浪费在那个法医身上,她只剩下一个,必须省着用。柜台只是第一关,如果计划进行顺利,那等一下还要用到。

  亚丽丝将头发塞到耳后,焦急地冲进等候室,不停搓手臂。柜台后面贴着一张海报:体谅与尊重。一个小牌子上写着:我的名字是莫依拉,很荣幸为您服务。荣幸,不是乐意。在这栋充满死人的建筑里,不该有任何欢乐。

  莫依拉抬头微笑。她的眼睛周围有艰苦生活留下的细纹,脖子上也有。

  「嗨。」亚丽丝说,她刻意颤抖着深吸一口气。「呃,一位警官说我可以来这里看我表妹。」

  「好的,没问题。妳表妹叫什么名字?」

  「塔拉.安.哈钦司。」在网络上稍微搜寻就能找到她的中间名。柜台小姐的表情变得戒备。塔拉.哈钦司上过新闻,她是凶杀案死者,很容易吸引疯子。「透纳警官叫我来的。」

  莫依拉的表情依旧戒备。他是这件案子的承办人,媒体很可能公布了他的名字。

  「妳先请坐,我联络他确认一下。」莫依拉说。

  亚丽丝拿起手机。「他有给我电话号码。」她匆匆传送另一则简讯:快点接电话,透纳。然后她叫出通讯簿,拨打之后开启扩音。「这里。」她将手机递过去。

  莫依拉慌张地说:「我不能……」但手机轻微的拨号音,加上亚丽丝充满期待的表情说服了她。莫依拉抿着嘴唇,从亚丽丝手中接过手机。

  电话转到透纳的语音信箱,亚丽丝早就料到会这样。埃布尔.透纳警探想接电话的时候才会接,绝不会因为一个大学小鬼叫他接就接,她命令他接,他更是不会接。

  亚丽丝希望莫依拉会直接挂断,但她清清嗓子说:「透纳警官,我是法医处的民众服务人员莫依拉.亚当斯。麻烦您回电……」她报出号码。亚丽丝只希望透纳看到是她的留言就不想听,或许他会小心眼地直接删除。

  莫依拉交还手机时,亚丽丝说:「塔拉很善良,妳知道吗?她不该遭遇这种事。」莫依拉同情地嗯了一声。「很遗憾妳痛失亲人。」语气彷佛在念台词。

  「我只想在她身边祷告,和她道别。」

  莫依拉伸手摸摸脖子上的十字架。「当然。」

  「她确实有很多问题,但大家不都这样?每个周末我们都会拉着她一起去教堂。可想而知,她的那个男朋友很不高兴。」听到这里,莫依拉哼了一声表示同意。「透纳警官应该很快就会回电吧?」

  「他听到应该就会回,说不定他刚好在忙。但你们再过一个小时就要关门了,对吧?」

  「没错,民众服务时间就快结束了。妳可以星期一再──」

  「可是我没办法。」亚丽丝迅速浏览莫依拉放在柜台下面的照片,看到一个穿着小熊维尼手术服的女生。「我在念护校。」

  「阿贝图斯马格纳斯学院?」

  「对!」

  「我侄女也念那里。爱莉森.亚当斯?」

  「红头发、很漂亮?」

  「就是她没错。」莫依拉微笑着说。

  「我不能不去上课。课程真的很难,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我知道。」莫依拉惆怅地说。「爱莉森也很辛苦。」

  「我只是……我妈叫我一定要去和她道别,我希望可以老实地说我去了。塔拉的爸妈……关系不太好。」亚丽丝现在只是随便瞎掰了,不过她猜想对于塔拉.哈钦司这样的女生,莫依拉.亚当斯心中应该自有一套故事。「我只想看看她的脸,和她道别。」

  莫依拉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来捏捏她的手。「我可以请人带妳进去看她。准备好证件……妳一定会很难过,不过祈祷能带来安慰。」

  「每次都很有效。」亚丽丝激动地说。

  莫依拉按下一个按钮,几分钟之后,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感觉很疲惫的法医出来,挥手要她进去。

  他们进入一道双扇门,温度变得很低,地砖是花灰色,墙壁则是黯淡的米白。「在这里签名。」他指着墙上的活页夹板说。「我要确认有照片的证件。手机、相机以及所有摄录装置都必须放在篮子里,妳等一下出来就可以拿回去。」

  「没问题。」亚丽丝说。然后她伸出一只手,金币在日光灯下闪耀光芒。「你好像掉了这个。」

  *

  太平间比她想象的大很多,而且非常冷。各种出乎意料的噪音──水龙头漏水、冰柜嗡鸣、空调吹风──不过在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很安静。灰影绝对不会来这个地方。贝尔邦滚一边去吧,暑假她应该来太平间实习才对。

  所有台面都是金属的,水槽和收在上方的水管也是,存放尸体的冰柜也一样──一个个扁平的四方形,放在两面墙中间,有如档案柜。海莉也在这样的地方接受验尸吗?她的死因非常明显,不是需要解剖研究的谜。

  亚丽丝好希望有穿外套,或是道斯的大衣。来杯伏特加也不错。

  她必须动作快。使役金币的效果大约可以维持半小时,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完成工作离开。幸好她很快就找到塔拉,虽然她没想到抽屉会这么重,但还是顺利拉了出来。

  第二次看到她如此的模样,感觉比第一次更惨,这让她们彷佛互相认识。现在看着塔拉,亚丽丝明白只是那头金发让她想到海莉。海莉很健壮,高中时加入足球队和垒球队,她的身体还记得,她会冲浪、玩滑板,像《十七》杂志里的模特儿一样。眼前这个女生的体格像亚丽丝,精瘦但没有力气。

  塔拉的膝盖感觉棕棕灰灰。比基尼线附近有很多毛根,剃毛造成的毛囊炎感觉很像出疹子。她的臗部有个鹦鹉刺青,下方的花体字写着西礁岛。她的右手臂有个很丑的写实肖像刺青,是个小女孩的脸。女儿?侄女?她小时候的脸?另外还有一面海盗旗和一艘乘风破浪的船、一个很像五〇年代性感名模贝蒂.佩吉的僵尸,穿着高跟鞋和黑色性感内衣。塔拉手臂内侧的华丽头像看起来比较新,墨水感觉新鲜深黑,但下面的文字有点模糊,老套的歌德风字体写着:宁死勿疑。应该是歌词,但亚丽丝想不起来是哪首歌。

  她很想知道,她死了以后,刺青会重新出现吗?还是会永远留在信蛾的肚子里?

  不能再拖拖拉拉了,亚丽丝拿出笔记。仪式的第一部分很容易,只是简单的咒文。Sanguis Saltido──问题是不能用念的,而是要用唱的。在空无一人、回音很大的太平间里唱歌,感觉很亵渎,但她强迫自己唱出咒文:「Sanguis Saltido!Salire!Saltare!」没有指定曲调,只要求快板。唱到第二次,她才惊觉她用的是扭扭糖的广告曲。好QQ、果香浓。噢,好开心、果汁多!说不定这就是让血液舞动的关键……她知道咒语生效了,因为塔拉的嘴唇开始变红润。

  接下来的步骤就没这么愉快了。血流咒文只是启动塔拉的血液循环,松弛尸僵,让亚丽丝能够打开她的嘴。亚丽丝捏着塔拉的下巴,尽可能忽视刚刚变成温暖柔嫩的皮肤触感,用力打开她的下颚。

  她从后口袋拿出那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只圣甲虫,她取出之后轻轻放在塔拉的舌头上。然后她从另一个口袋拿出锡罐,用里面的油膏在塔拉身上画出像蜡一样的痕迹,尽可能转移心思,不去想她正在摸死人的皮肤。双脚、小腿、大腿、腹部、胸部、锁骨,从塔拉的双臂往下画到手腕与中指。最后,从塔拉的肚脐为起点,她画出一条线往上穿过躯干、喉咙、下巴,一直到头顶。

  亚丽丝惊觉她忘记带打火机。她需要火。门边乱糟糟的白板下方有张办公桌,大抽屉上锁了,但最上方的扁抽屉一拉就开。里面有一包万宝路香烟,旁边有个粉红色塑料打火机。

  亚丽丝拿出打火机,将火焰举在刚才画过的地方上,重新在塔拉身上绕一圈。绕圈的同时,皮肤上出现淡淡的光晕,有如从黑色毛衣冒出热气,空气彷佛在晃动、摇荡。有些地方影像比较明显,因为太浓,所以变得朦胧颤动,彷佛隔着转动的轮子观看。

  亚丽丝将打火机放回抽屉。她把手伸向出现在塔拉手肘上方的模糊影像,然后穿过去。一瞬间,她在马路上骑脚踏车。前面的路上有辆汽车突然开门,她急忙煞车却停不下来,撞上车门的角度刚好打到手肘。一阵剧痛穿透她,亚丽丝倒抽一口气,她抱着手臂,彷佛骨折的人是她而不是塔拉。

  浮现在塔拉身体上方的影像,是她承受过的所有伤痛地图──刺青与耳洞上方的很淡,手臂骨折处很浓很大团。一边脸颊上方有一小块淡色影像旋转,那是被空气枪打到留下的小疤,胸口的致命伤上方悬着一大片模糊黑暗。

  在忘川会的书籍中,亚丽丝找不到能让塔拉开口说话的办法,也无法去界幕另一边找她──除非藉助魔法社团的力量。即使亚丽丝能设法让他们帮忙,但许多仪式也警告,最好不要冒险和刚死去不久的人说话,因为很可能会唤醒他们,这种状况非常危险。没有幽灵可以永远留在界幕这边,硬是把不情愿的灵魂带回身体里,后果不堪设想。书蛇会专精于降灵,他们的仪式设定了很多预防措施,但就连他们也无法控制回到肉体的灰影。七〇年代末期,他们尝试召唤纽哈芬传奇中惨死的美女珍妮.克拉莫,他们在康登市找到一个在暴雪天喝醉冻死在车上的少女遗体,想让珍妮的灵魂进入这个身体。没想到他们召回的是康登少女本人,她冷得全身发抖,并且拥有新幽灵的可怕怪力。

  她当时破坏书蛇会的几道门逃出,走到约克赛披萨店,吃了整整两个披萨,然后躺在烤箱里想取暖。幸好忘川会监察员当时在场,他迅速封锁该区域,然后藉由一连串的使役魔法,让客人相信那个女生正在进行表演艺术。披萨店的老板是希腊人,所以很难唬弄。他一直配戴妈妈送他的护身符──刚好是蓝色的「邪眼」,希腊文称之为mati,这种护身符会让使役魔法失去作用。事实证明,现金的魔力最可靠。当时的地主希望招来高级的店家,于是以大幅提高租金的手段逼迫原本承租的商家迁出,在披萨店老板的要求之下,忘川会介入租约协商。榆树街与布洛威大道上的当地商家全部消失,换成高级精品店和连锁店,只有约克赛披萨屹立不摇。

  既然无法让塔拉说话,那就由她的遗体说吧。亚丽丝找到能够重现伤痛的仪式,简单、小规模,原本是用来诊断无法说话的病患或证人。这个法术是由吉拉罗莫.佛拉卡斯多罗所发明,他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医生,负责调查一位伯爵夫人的毒杀事件,她在自己的婚宴上口吐白沫跪倒死去。

  塔拉胸口恐怖的伤口上方飘着一片浓雾,亚丽丝很不想把手伸进去,但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指往前伸过去。

  她躺在地上,上方有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兰斯。有时候她爱他,但最近状况不太……思绪离开她。她感觉自己张嘴,舌头上有种辛辣刺激的感觉。兰斯在微笑。他们正要去……哪里呢?她只感觉到兴奋,满怀期待,世界开始变得模糊。

  「对不起。」兰斯说。

  她仰躺望着天。路灯感觉好遥远,所有东西都在动,旁边的大教堂融化,倒向那栋挡住几颗星星的建筑。非常安静,她听到一个声音,像是靴子踩在烂泥里。噗啾、噗啾。她看到一个人站在旁边弯腰看她,她看到一把刀,意识到那是刀子刺进自己身体时,流血与骨折的声音。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痛?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闭上眼睛。」陌生的声音说。她闭上,失去意识。

  亚丽丝蹒跚后退,一手摀着胸口。她依然能听到那个可怕的噗啾声响,依然能感受到湿热在胸口扩散。但却没有疼痛?怎么可能不痛?她嗑药了吗?嗨到感觉不出刀刺?兰斯先对她下药。他说了对不起,他一定也嗑药了。

  看来这就是她要找的答案。塔拉与兰斯显然沾上其他毒品,不只是大麻而已。透纳现在肯定正在搜查他们家,想找出他们吸食并贩卖的诡异毒品。亚丽丝无法得知那天晚上兰斯到底在想什么,但他一定吸食了某种迷幻药物,什么都有可能。

  亚丽丝低头看塔拉的遗体。临死前她很害怕,但并没有感到疼痛。至少还算幸运。

  兰斯会进监狱。肯定有证据,那么大量的血……唉,想藏也藏不住。亚丽丝很清楚。

  伤痛地图依然浮在塔拉身体上方微微发光,各种大小伤痛。亚丽丝的地图会是怎样?她从来没有骨折过,也没有动过手术。但最痛的伤反而不会留下痕迹。海莉过世时,亚丽丝感觉彷佛胸口挨了一刀,像木头一样裂开。如果真的裂开了,她就会血流不止走在路上,尽可能不让肋骨散开,心、肺以及所有一切都会坦露在世人眼前。然而,她内心碎裂了,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没有伤疤让她可以指着说,这就是我的致命伤。

  塔拉肯定也是如此,封锁在她内心的伤痛无法以发光的地图呈现。然而,尽管她的伤怵目惊心,但凶手没有取走她的内脏,也没有用血画出符文或其他使用魔法的痕迹。塔拉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像亚丽丝一样愚蠢,却没有人及时伸出援手。她没有找到耶稣、也没有找到瑜伽,更没有人给她奖学金让她就读耶鲁大学。

  该离开了。她找到了答案,这样应该足够让她安心了,海莉的回忆与达令顿的批判也可以闭嘴了。但她依然感觉有个东西不停纠缠,命案现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只是因为塔拉的金发,也不是因为她们走在同一条可悲的人生路上。

  「要走了吗?」她问穿手术服的法医,他站在角落茫然望着前方。

  「妳说好就好。」他说。

  亚丽丝关上抽屉。

  「我想一口气睡十八个小时。」亚丽丝叹息说。「跟我一起出去,告诉莫依拉一切正常。」

  她打开门走出去,一头撞上埃布尔.透纳。

  *

  他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重新进去,用力关上门。「妈的,妳跑来这里搞什么鬼?」

  「嗨!」亚丽丝开朗地说。「你来了呀。」

  法医站在他身后问:「要走了吗?」

  「先等一下。」亚丽丝说。「透纳,你最好放开我。」

  「轮不到妳命令我。他怎么会那样?」

  「他只是太开心了。」亚丽丝说,心脏在胸口猛跳。埃布尔.透纳从不失态,他总是笑容满面、冷静沉着。但亚丽丝心中某个地方比较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妳动了遗体?」他问,用力捏她的手臂。「遗体是证物,妳竟敢随便乱碰。这是犯罪。」

  亚丽丝有点想用膝盖顶透纳的蛋蛋,可惜不能用这招对付警察,于是她全身瘫软。彻底瘫软。她和里恩在一起的时候学会用这招。

  她整个人倒在他身上,他先是努力想让她站好,然后干脆放开她。「搞什么鬼?」他拍拍手臂,彷佛担心她全身无力的状况会传染。「妳到底有什么毛病?」

  「很多。」亚丽丝说。刚才她及时站好,没有真的摔在地上,然后小心和他保持距离,以免又被抓住。「塔拉和兰斯沾上什么鬼东西?」

  「什么?」

  她回想刚才看到兰斯的脸出现在上方。对不起。他们在一起的最后那一夜,两个人都嗑药了,究竟是什么毒品?「他们卖的毒品是什么?安非他命?莫利?我知道绝不只有大麻而已。」

  透纳瞇起眼睛,那种圆滑文明的态度又回来了。「这件事,以及所有与这起案件有关的事,全都不关妳的事。」

  「他们有没有和学生交易?秘密社团呢?」

  「他们的联络人清单非常长。」

  「有哪些人?」

  透纳摇头。「别再问了。快出去。」

  他伸手想抓她的手臂,但她往旁边躲开。「你留在这里。」亚丽丝对法医说。「英俊体贴的透纳警探会送我出去。」

  他们走出去之后,透纳小声问:「妳对他做了什么?」

  「很诡异的事。」

  「我不是在开玩笑,史坦小姐。」

  他催促她往前走,亚丽丝说:「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好玩而已,你懂吗?我不喜欢担任但丁,而你不喜欢担任百夫长,但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你这种态度只会让我们双方都难做事。」

  这番话似乎让透纳稍微消了火。当然,事实并非如此。桑铎是吩咐她放手,安心休息。

  他们回到等候室,道斯不见人影。「我叫妳朋友回车上等。」透纳说。「至少她够聪明,知道做错事了。」

  而且完全没有告诉我。道斯很不会把风。

  莫依拉.亚当斯在柜台后面微笑。「孩子,妳顺利道别了吗?」

  亚丽丝点头。「嗯。谢谢。」

  「我会为妳的家人祷告。晚安,透纳警探。」

  他们走到寒冷的户外,透纳问:「妳也对她做了很诡异的事?」

  亚丽丝惨兮兮地搓手臂。她想要她的大衣。「不需要。」

  「我跟桑铎说过,我会报告最新进展。要是我认为你们监督的那些小神经病有任何嫌疑,我绝对会追查到底。」

  亚丽丝相信他。「说不定有些事你没看见。」

  「没什么好看的,她的男朋友在现场附近遭到逮捕。邻居说过去几个星期他们吵得很凶,血液证据也指出他与命案有关。他体内验出强烈迷幻药──」

  「哪一种?」

  「我们不确定。」

  亚丽丝绝对不碰迷幻药,因为她发现嗑了之后灰影会变得更加恐怖。不过她陪伴许多人走过迷幻旅程,有些好、有些坏,但她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迷幻菇,竟然能让人被刀刺死,都感觉不到痛。

  「妳希望他全身而退吗?」透纳问。

  「什么?」那个问题吓了她一跳。

  「妳乱动遗体。塔拉的遗体是证物,要是妳继续乱搞下去,兰斯.葛瑞生可能会逃出法网。妳想看到这种事发生吗?」

  「不。」亚丽丝说。「他休想逃出法网。」

  透纳点头。「很好。」他们站在冷风中,亚丽丝看到达令顿的旧款奔驰车在停车场里怠速等候。透过挡风玻璃看进去,道斯的脸很模糊。她举起一只手,亚丽丝领悟到那是个无力的挥手动作。真多谢呀,潘蜜。她早就该放下这件事了,为什么做不到?

  她使出最后一招。「你只要透露一个名字就好,反正忘川会终究会查出来。要是秘密社团沾染非法药物,我们必须知道。」然后我们就可以去处理更严重的问题,例如绑架、内线交易,以及──把人的肚子切开,用内脏占卜,这样算伤害罪吗?如果要制裁秘密社团,恐怕刑法得新增一整章。「就算不干涉命案,我们也可以调查。」

  透纳叹息,吁出的气凝结成白雾。「她的联络数据中只有一个社团成员。崔普.海穆斯。我们正在确认他的不在场证明──」

  「那天晚上我见过他。他是骷髅会员,那天的脏卜仪式,他负责守门。」

  「他也这么说。他整个晚上都在那里?」

  「不确定。」她承认。崔普当天被流放到走廊上守门。确实,仪式一旦开始就很少有人出入,除非有人昏倒、呕吐或去帮脏卜师拿东西。在亚丽丝的印象中,门开关过几次,但她不确定。她很担心防御圈出状况,同时努力忍住不呕吐。不过,她很难想象崔普偷偷离开仪式现场,一路跑到潘恩.惠特尼体育馆,杀死塔拉,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继续守门。更何况,他和塔拉能有多大的恩怨,会闹到要杀人?崔普很有钱,无论塔拉和她男朋友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他都可以用钱解决。而且刚才她看到那个拿刀低头看塔拉的人也不是崔普,而是兰斯。

  「不要跟他说。」透纳说。「确认他的不在场证明之后,我会通知妳和桑铎院长。妳休想插手我的案子。」

  「也休想破坏你的前途?」

  「没错。下次再抓到妳跑去不该去的地方,我会当场逮捕妳。」

  黑暗的冷笑泡泡冒出,亚丽丝控制不住。

  「你才不会逮捕我呢,透纳警探,你绝对不希望我跑去警察局乱说话。我是麻烦,忘川会也是麻烦,你一心只想撑过这段时间,不让我们的麻烦弄脏你昂贵的皮鞋。」

  透纳盯着她看了许久。「我不知道妳怎么会进到耶鲁,史坦小姐。不过至少我会分辨高级好东西和鞋底脏东西,而妳绝对不是高级好东西。」

  「多谢开示,透纳。」亚丽丝靠近他,知道自己身上散发出浓浓的界幕恶臭。她赏他一个最甜、最暖的笑容。「还有,不要再那样抓我。就算我是狗屎,也是会黏住清不掉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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