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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的兄弟

驻足摄政公园,卡斯伯特感觉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要唤醒世界,于是俯身靠近“受伤的大象”,亲吻着花岗岩,仿佛那是一块“巧言石”[39]。他希望石头能够回吻自己,温暖他的内心,像只水獭一样把他塑造成一个神圣的自我,一个温暖的动物圣徒,一个强大、炙热、棕色的铜神像。
“圣卡斯伯特。”他说,“我再也不喝弗洛特了。我这就戒酒。我真的会试试看的!”也许,这就是他几近疯狂的“发誓戒酒”形式。今晚,他会全心全意地试着戒酒。把动物们释放出来时,他会请它们帮忙。
 
此时此刻,卡斯伯特兴奋不已,一路小跑着奔向动物园,穿过步行大道。南方很远的地方,在一座巨大而华丽的喷泉的另一边,他感觉自己刹那间看到公园里出现了一道闪光。他奔向了自己设在动物园围栏旁的小窝。就在他爬进去时,一束长得惊人的聚焦光束掠过游乐场上空,从一座管状滑梯和一条空中索道边擦了过去。游乐场的中间有四座红色鞍形屋顶的木板塔楼,塔楼上还有探照灯在徘徊,仿佛是在等待头戴圆形头盔的弓箭手从堡垒的炮塔里蜂拥而出。
卡斯伯特尽可能一动不动地坐着。皇家公园警队的一架沃克斯豪尔帕拉丁滑翔车驶上了步行大道,停在了距离他大约三十米的地方。这是一辆亮白色的警用熊猫花纹滑翔车,带有黄绿色的贴纸和反光带,在黑暗中十分显眼,仿佛带有放射性似的。卡斯伯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倒霉。
他让自己尽可能地贴近地面,在夹克衫口袋里的废物中摸索着眼影。
他在口袋里打开盒子,指甲尽可能多地挖着眼影,然后低下头,把它胡乱涂在脸颊和前额上。他觉得这东西的味道十分奇怪,像是被油煎煳了的三叶草,他瞬间作呕起来。他猜测,肯定有人上报了什么麻烦事——说不定是两个流浪汉吵了起来。还是说,有人看到他钻进了公园?
最终,卡斯伯特还是设法把手伸向了自己上一次过来时留下的陈年弗洛特酒瓶。
“就再喝一口。”低声说罢,他吞咽起来。酒劲很快就放松了他的肌肉,却没能带走他心中的恐惧。就算他把剩下的酒喝得一滴不剩,也不会有丝毫帮助。
“好了,真的结束了。”他边说边打起了饱嗝,“结束了。再也不喝了。我永远也不会再喝弗洛特了。”
过了几个小时,他觉得滑翔车的发动机停止了,车头灯被人关上了。不一会儿,一直对准游乐场的探照灯也熄灭了。卡斯伯特不那么害怕了,却也无法放松,远远无法放松。他隐约能够看到警官坐着的地方有一团鲜红色的烟头正在发光。他感到一阵安慰。警官放下了滑翔车驾驶座一侧的窗户。在鸦雀无声的公园中,在那一片墨绿中,电动车窗剧烈搅动的嗡鸣声十分古怪,仿佛这个普通的夜晚有一小部分变成了机械化的。一片昏黄中,他能隐约看出一个轮廓,一个模糊的形状——那是一个女警,孤身一人,看上去正在车里忙活什么事情。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能猜出应该是午夜前后。他已经厌倦了等待和观察,终于抖了抖全身,一把抓过剪线钳,从自己月初在动物园围栏上剪出来的那个洞里挤了过去。一进去,他就笨拙地站起来,半弓着身子,偷偷摸摸地走向金色豺狼的展区。豺狼的围栏里鸦雀无声,空气中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它们全都停止了。卡斯伯特希望——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此刻能够听到只言片语。今晚,他愚蠢的所作所为带来了一丝空洞而冷淡的清醒,弗洛特又为这种冷淡添了些美妙的微弱亮光,令他得以站在紫色的云端低头凝视它。
他心想,此时此刻,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
没错,事实正是如此。就在他迈上其中一条铺砌小径的那一刻,一盏小小的高架照明灯咔嗒一声打开了。那是行动探测器。卡斯伯特知道的就这么多。他奔离小径,蹲下身子。几分钟之后,灯光熄灭了,再次发出了咔嗒一声。他觉察到,这一夜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灾难。然而他并未感到焦虑。没错,他心中期待的也许正是一场大祸。
夜晚,豺狼们全都睡在装有闸门的兽舍里,但这让卡斯伯特的任务简单了不少,因为每一个兽舍的后墙都是由展区的主围栏充当的。他只需要切开一段不堪一击的围栏,豺狼就自由了——至少可以在公园的小径上漫步。它们不是水獭,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却无疑是个起点。
他跪下来,开始剪断围栏。从右至左,从一个兽舍到另一个兽舍,他干起活来又快又敏捷。围栏太薄了,而他的剪线钳是那么有力,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阻力。
笼子总共有三个,里面关了五只豺狼。最终,他在每个围栏上各开了三个一臂长的切口,剪出一个个小小的活板,然后用力将它们向后拉去。剪断围栏似乎比掰弯它要容易得多。动物们兴奋起来,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其中一只豺狼还用高亢的扁平嗓音朝他发出呜呜的叫声。叫声停止后,它小心翼翼地走向他,吓得他停了下来,动弹不得,三只手指仍旧抓着一截围栏。豺狼开始舔舐他的手指,这让他哭了出来。“对不起,伙计。”他说道。他想象着死去的那只流浪狗在运河旁游荡,空洞的黑色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还想起了他在和朋友们收集荆豆、掩盖自己罪行时手上扎的刺。“我是邪恶的,邪恶的,邪恶的。请原谅我,小狗狗们。”别在乎豺狼会不会咬掉我的手臂,他告诉自己。我正在做的正是我要做的事。于是,他继续剪开、拉扯着围栏。每当他剪开一个切口,一两只黄毛生物便会冲出自己的牢笼,迈开长腿慢跑上几步,然后停下来。其中一只豺狼蹭了蹭他的手,他惊讶于它如此柔软的毛发与轻盈的骨架。
“我们就是谎言,”它们对卡斯伯特说,“谎言,谎言,谎言,谎言和谎言。”
“不。”卡斯伯特答道,“现在你们出来了,不是吗?你们想要什么名字都行,明白吗?你们可以深入英格兰,你们可以的。我们还有水獭,这你们是知道的。”
它们说:“躺下,躺下,谎言,谎言,谎言,坐下,别动,躺下,谎言,谎言,谎言。”
卡斯伯特感觉自己与这些狗团结在了一起,成了“豺狼的一个兄弟”,就像约伯那样,行动中带着焦虑和绝望的骄傲。
他希望豺狼们不要停下脚步,而它们中的大多数就是这么做的——仿佛它们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何方,而且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只不过最近有些生疏罢了。所以豺狼都无精打采地走到主道旁的那排洋水仙跟前,嗅嗅那些花朵,把它们刨出来。在卡斯伯特眼中,它们看上去既偏执,又温柔得令人吃惊。几个黄色的花被和几片长叶在它们身后飞扬起来。豺狼的后背都高高地耸起,凸出了两肩之间浓密的黑色鬃毛。洋水仙就栽种在描述金色豺狼展区的一块标牌正对面。卡斯伯特兴高采烈地放松下来。最后一只豺狼在花朵上撒了泡尿,和其余的几只一起飞快地跑开了。至少它们还是团结在一起的。
卡斯伯特放下手中的钳子,尽最大的努力把其中一截围栏按回了原来的位置。这样的补救看上去十分粗糙,如同被人撬开了盖子的陈年腌鱼罐头。他决定不再理会其他几处开口,心想,豺狼也许会想要回来。拾起钳子,他站了起来。
卡斯伯特步履蹒跚地走过了小径。一大排灯光伴着金属栓被拔掉的声响亮了起来,仿佛整座动物园都在迎接夜间的访客。
“那个该死的警察。”他含糊地嘟囔道,“该死的饭桶。”他头晕目眩,无法保持平衡,两条幻想中的长腿也站不稳。弗洛特的酒劲仍未从他的体内散去,效果比他预期的还要持久。他尽最大努力镇定下来,紧紧抓着宽松短上衣保持平衡,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试着不让自己向前跌去。复仇的雄心与恐惧之感同时存在于他的体内。他会找些猴子来——没错,接下来需要被释放的就是它们了。它们都是些聪明的生物。这些家伙既要保卫英格兰也要保护自己不受死亡狂热组织的伤害。然后是长颈鹿。在英格兰土地上方十至二十英尺的地方,这些高个子哨兵的监视是非常有用的。呃。他能够释放任何一只动物——为什么不呢?但是最重要的,当然了,还有水獭——它们肯定要被释放到运河里去!
他听到身边响起了一阵有规律的动物呼噜声和尖叫声——豺狼们正在向世界宣告它们的存在。卡斯伯特·汉德利也要让世人知道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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