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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BLIC SENSORIUMS

第二天,我让史普林特送我们去公共感应中枢。我试着接触了那里的石头,也就是包含经验的感应石头。      

       『不可避免的疼痛』
      这个经验是短暂而强烈的:在炙热而流动的熔岩边,与另一个稍微更强壮的人战斗,我拿武器的手被缓慢而无情地逼近岩浆。汉珠在渗出时瞬间蒸发;我手背上的毛发在令人生畏的高温上薰烧而变黑。最后,我因身体上的痛苦而发出的哭嚎回荡在我周围的峡谷壁上,我的手和手中握着的斧头掉入岩浆中,并在痛苦难忍的几秒钟内烧成灰烬。
      痛苦是我长期以来熟悉的东西,甚至在我拥有记忆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我知道的痛苦比这个更糟糕或更严重。

      『温柔的爱』
      我闭着双眼;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用脚尖站立着,与某个人相对地紧紧靠着。柔软的嘴唇拂过我的唇,给我最温柔的吻…我的心在我的胸腔中颤动,我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坠落并漂浮到空中…
      在被剥夺记忆后,每次我开始一个新的生命就体验到的这个回荡的经验必定是纯洁的,即使从同一个源头开始的许多道路,魔法师和战士,善良和邪恶。

      『令人心智麻木的无聊』
      这个经验顶多不过几分钟,不过感觉上像是过了几小时…在法印城大学中个一间极干燥又满是灰尘的讲堂里,一堂冗长而无聊的课。我环顾着偌大的教室,希望能被某人看到并向他做个鬼脸,但其他学生不是睡着了,就是无精打采地凝视着房间。我丢下我的羽毛笔,拾起它,又将它丢下…只是为了找些事情来做。我考虑要用羽毛笔戳自己的眼睛,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感觉没有因为这种不可置信的无聊而完全麻木…
      也许这就是不记得的某些好处,一个不朽者的岁月必定包括了很长的无聊。

      『充满仇恨的厌恶』
      因痛苦而怨恨的泪水盈满我细狭的黄色双眼,我从地上拾起我那长着鳞片的红色小翅膀的破烂残骸。我恭顺地退出古罗巴的书房,在紧闭的嘴唇下,我咬紧了如针般的牙齿。
      是,我只是一个史比那刚——恶魔里最下小的一种。但是一个恶魔也没有理由因为不喜欢我带他的口信而扯掉我的翅膀!现在你的主人会做什么?他肯定不会对古罗巴说什么,而一个没有翅膀的史比那刚还有什么用处?我可能会被扔进‘无能’恶魔的坑中!
      报仇是不可能的,不能做什么的我只能抖动着我长着爪子的拳头,用我整个小小的、残酷而晦暗的恶魔心所能有的厌恶,憎恨着古罗巴…
      在我的生命中除了被我杀掉的许多人,必定还有其他人,被我杀掉的人的朋友和爱人,任何人在我的角度,必定会憎恨我。

      『纯粹的欢愉』
      我和其他十二个舞者随着木精灵跳跃的节奏在四处舞动、跳跃着,在森林中旋转穿梭着、像旋转的狂舞者般跳跃着、尽情的欢笑。当欢欣的森林居民在我身旁欢呼、拍掌、跳舞时,精灵在我们头上的空中飞舞着,留下拖曳的五彩斑斓的光辉…
      在这个经验后我享受了几分钟非常少有的好心情。

      『强烈的不耐烦』
      我站着和狮匙守护者亚曼那斯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争论着,只为了决定我的冒险是否重要到必须让他将神器交给我看管。这整个经验是一个十分痛苦的历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要伴随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在让我说话之前,他的每一个论点都要重复好几次。我提出我的论点…然后等待,等待,再等待,他才能提出他的反驳。对于我每一次提出犀利的论点…都必须再次等待那拖长声调、曲折又似乎永无止境的反驳。我要极其忍耐,才能不让自己砍掉这个恶魔长着獠牙的头,并且从它抽搐的尸体上夺走钥匙…
      这让我重新想起了我找到的日记上写的文字我却无法阅读的挫折感。

      『坚强的决心』
      整个大厅都已成为废墟,并且仍在被破坏中,许多的士兵在绝望的挣扎中用武器、致命而神秘的魔法,和他们自己彼此战斗着,为了能够活到最后。刺鼻的绿色羽毛状烟雾从我慢吞吞爬出的松垮尸体堆中升起,我仅仅逃离了某种恶魔咒语的报复。横过这段路,穿过战斗的人群和我面前血腥的战场,我那一品脱的蜂蜜酒正原封不动地放在右上方的桌子上。就算我得杀了喧闹的小酒馆中最后一个老主顾,我也要把它拿回来。
      我想起了冒烟尸体酒吧的老板,以及他告诉我是如何在十五年前把那个地方搞的一团糟的。

      『可怕的悔恨』
      当我的旗舰『神圣之锤』因为魔法的风漂浮在阿加汉大陆的上方时,我站在它的甲板上。这大陆的景色因为我的舰队的炮击而紊乱、战栗着,一千艘战舰的大炮如同复仇心重的众神般用魔法的炮火猛烈炮击。几分钟前震波开始击中我的船只,伴随着持续而隆隆的低沉声音,一种持续的震波使整艘古代的船只和我的每根骨头颤动。当陆地的群山开始下沉而海面向大气中翻滚时,我的大副走来站在我身旁。
      “上将…请容许我发言。”
      我点头表示同意,当我猜测着他的问题时,我感到胃部下沉。
      “我的大人…很抱歉,但是要怎么做?我们有什么权利?十亿个生命…”
      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国家的首都鲁莫斯在十二里外蒸发变成极热的天然气云并不断扩散,我没有转向他,“菲伦大副,如果你知道亚加来提斯那超乎任何人能理解的背叛行为…那么你就会知道。你会讨论我们歼灭他们的权利吗?我们没有权利让他们存活。”
      “但是…阁下?他们全都是叛徒吗?当然,在数千人中有数百人。有多少无辜的人—”
      “住口!不准再这么说——我们的国王已经发话了,他已做了决定。我们所肩负的任务是可怕的,不能有任何质疑。这里只有义务,没有同情的空间,更没有自责的余地。”
      我们两个人沉默地站了一阵,看着阿加汉的最后几分钟。最后我叹了一口气…那低沉、结巴的气息听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里面破碎了。在你那半边已毁坏的黄铜色面罩下,我枯死的眼睛开始流泪…
      “菲伦…我的朋友…我要你明白。当我向下看着我在这里做的事,如果我曾经想过我所做的事…我真的做的事…我会发狂。这样的行为…痛苦会将我击败、毁坏。所以,菲伦大副,阿加汉必须没有无辜的人…没有母亲、没有孩子、没有人,只有叛徒。那些卑鄙、狡诈的叛徒,他们活该受到我们圣王愤怒的猛攻。你了解吗?”
      “是的…大人。”
      “很好。下去吧…我想单独留在这里。”
      “遵命,上将。”菲伦低头向我鞠躬并回到甲板下,留下我站在一个文明的终结。
      事实上这里的经验根本说明这个上将稍后有第二种想法。犯下的罪行是恐怖的,可怕的,几乎是难以置信的,虽然我怀疑我做过更糟糕的事。

      『难以形容的挫折』
      现在,我能看到希丰的皇冠正在大理石的台座上闪烁着。它离我不到二十步距离…有了它,我就能从我那背叛的哥哥手中夺回艾森波里斯的兵权,并复兴我父亲的王国。我顺着自己的思想而冷酷地笑着…我那个可怜的哥哥,他竟然愚蠢到留了国王唯一的女儿活命,以为她无法危及到他。
      有声音!在那里…发自皮制凉鞋的咯吱声,极清柔的嘶嘶声,就在第三根柱子旁!现在梅都莎波拉菲就在附近,她谨慎地看守着很久以前奴仆为她偷来的皇冠。我紧紧地用手握着我所信任的祝福过的标枪,蹲在宽广的柱子后面。有了我的迅捷头盔和百镜盾牌,就算是野兽般的波拉菲也无法和我匹敌。现在,她随时都可以绕过柱子并且看见我。就算她能击破我的盾牌,我的标枪也会准确地刺向她的喉咙…
突然,我感到肩上被轻轻的一碰。我倒吸了一口气,当然不会有别人,我转过身去面对着梅都莎。面对着无可避免的挫折,我只能在你的肺…还有我身体其他的每一个部分…凝固成冰冷、灰色的石头之前,凄厉地失声大叫。
      现在我很庆幸我在猛烈智慧欲望妓院并没有强要去看玛瑞莎。

      『震惊和翻腾高涨的复仇情绪』
      我站在诸界的下城区的某处,一个地板是砸平的铜、顶上是黄铜的闷热地方。在这里,罪犯——恳求者的尸体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用铁制的荆棘和青铜蝎子包裹,直到他们的尸骨成为完好、灰色的骨灰。
      我眯起眼看着地平线,骨灰被一阵阵腐臭的风吹起,并伴随和痛苦的呻吟。我眼睛所到之处只有平面、带着金属光泽的景色。到处都是骨灰…它刺痛了我的眼,覆盖在我口中的黏膜上。我吐了出来,用手指将它擦掉,但是没有用:那恶劣的味道已经完全充满了我的嘴。
      我低头看手中的钥匙…一个微小的白金球体…并想象着那个男人的脸——当然,现在他已经走了——他庄严地向我发誓,我刚经过的魔法门将通到拜托比亚的绿色原野。借着所有的众神和他们的代表,某人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希望我的问题也这么微不足道。

       『缓慢浮现的恐怖』
      “它能有多好?”我思考着,仔细的注视着勃艮第葡萄酒。在我桌子的对面,那个喝醉的老人狡猾的笑着。
      “先生,请试试看。”他低声的说着,低沉的声音像是枯叶被吹散在粗糙的鹅卵石街道:“我保证,你会发现它超出你的期待。”
      我向他点点头,往空中举起水晶的高脚杯,看着光线穿过深红色液体。我为了这一酌走了很长的路…辛苦地找了这个老人很久…现在我不容许任何事情催促我。这是品尝的时刻。
      我举起杯子靠近唇边,嗅着它的香气。这香气淡淡的、甜甜的、令人陶醉…几乎令人眩晕。我啜饮过无数的酒…在我横越诸界的旅程中,我写过关于它们的味道、香气和制造方法的书。但是它…它应该是传说中的酒。我没有听说过或遇见过曾经喝过它的人。这个传说是荒诞的——没有任何东西的味道比它更棒——不过如果这传说中有一小部分真实,它确实会是好酒。
      最后,我十分小心地喝了一口…
      无法置信!难以形容!当那种味道浸润我,我因为欣喜而强烈地发抖。从来没有…我过去这么多年来喝过的酒中,没有像它一样的美味。我看着那个老人,惊吓地发现我的杯子空了——我已一饮而尽。我用手擦拭着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哭了起来。
      “喜悦的泪水,是吗?”老人柔和的笑着,“它真是能满足你的舌头,不是吗?或许,你想要再来一些吗?”他再次对着我笑。
      “是的…是的,如果可以的话…”
      “当然。”他回答,再次倒满了我的酒杯。尽管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仍然无发遏止地一饮而尽。我将手伸进高脚杯里,企图寻找几滴剩下的、藏在杯底的酒。他好几次倒满我的酒杯,每次我都像一个饥饿的人在宴席上狼吞虎咽般,再次将酒一饮而尽,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无法克制自己不喝下一杯。
      “像这样的美酒…一个男人会为它做任何事,不是吗?”
      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是的,一个男人会的…”我看着他,他狡猾的笑容突然有了全新的意义。当我开始痛苦地渴望着更多的血红色液体时,一种可怕的感觉开始蔓延。
      “是的,是的…”那个老人露齿而笑,他黄色的牙闪烁着,“一个男人成为美酒的奴隶,会为了它做任何事…即使是最可怕、最凶恶的行为…就像你将看到的,我最新的奴仆。”

      我回想起我从我的化身学到的东西,以及如何学到的,除了某些例外,我在自己身上发现了痛苦的真相。我不喜欢我的行为,也不喜欢它们带来的结果,但是我意识到,在面对某些逼近的威胁,我很有可能注定会重复我的行为。我最终会再次失去我的记忆,然后重新开始。我必须找到一个办法坚决终结这个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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