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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查会议终于在十一点多讨论完细节并宣布散会。

  绿回到厅舍地下的研究室,继续与技术班主要技师开会。研究室是兼具研究与工厂机能的设施。特搜部拥有的龙机兵,都在这里的地下中庭广场维护及检修。

  研究室内部的会议室里,共聚集十七名技师,每个人穿着都不相同,有的穿白色研究袍,有的穿工作服,有的穿开襟衬衫。绿穿着警视厅内勤人员制服外套,这不算是研究室内的制服,但基于实用性而受到青睐。这些人都是通过严格考核才进入警视厅,具警察职员身分,却没阶级之分。唯独主任绿较特别,赋予警部补的阶级。

  装潢单调古板且称不上宽敞的会议室内坐这么多人,显得拥挤,却没人在意。光是没人抽烟这一点就比上头的会议室好数倍。绿先要求众人保密,并在权限范围内告知可能将发生大规模恐怖攻击。

  「目前无法得知恐怖攻击何时发生,但根据部长推测,日子很近了。」

  绿说出这句话时,自己也不寒而栗,技师们脸上更流露出惊恐。

  「因应紧急状况,我们技术班须变更排班,组长的执勤人数须随时维持在七至九名。」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排班,幸福的日子可真短暂……」

  一名手脚细长、身材瘦削、身穿白研究袍的技师叹气。这名技师叫柴田贤策。

  「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

  绿鞠躬道歉,柴田慌忙安慰。

  「这又不是主任的错,何况这是我们的工作。」柴田接着敲了敲手边电脑的键盘:「增加待命人数当然没问题,但恐怕影响到研究进度。」

  技术班内,提到「研究」这个字眼,一定是研究龙机兵。

  这里都是第一流的技术人员,警视厅招募这些人绝非仅是维修,还包括研究与分析最先进的龙机兵。

  当初一踏进厅舍地下的研究室时,三架龙机兵就摆在眼前。龙机兵的科技技术约比一般机甲兵装早四、五年。技师并不清楚警视厅得到三架龙机兵的来龙去脉,也不曾参与研发过程。理由很简单,警视厅得到三架龙机兵的方式恐怕游走法律边缘。很可能透过外交或谍报手法才弄到最先进的兵器。而且警视厅不顾警界反弹声浪,将兵器投入打击犯罪的最前线,背后不知存在多少复杂的尔虞我诈与势力抗衡。

  这样的内情,还是不知道为妙。比起这些,技师更感兴趣龙机兵本身。说得更明白点,技师感兴趣龙机兵的中枢零件「龙骨」。龙机兵的整合控制系统所采用的编译方式,是将程式以三次元分子结构的型态写入龙骨内部。这套程式大幅提升龙机兵的作战能力,正是现阶段令其他机甲兵装望其项背的最大功臣。

  这套技术约比其他机甲兵装早五年。反过来说,花上五年,其他研究机构就可能研发出这套技术。某个独立研究机构偶然获得协助而研发成功也不是天方夜谭。如此一来,这套技术肯定逐渐成为世界标准。五年说长不长。但在军事研发的领域上,五年往往就是天壤之别。

  特搜部的技师们获得绝佳研究材料,每天废寝忘食。但今天为止,想尽办法在不破坏龙骨的前提下分析内部机制都失败收场。倘若如今又须因应突发状况而中断日常研究,当然会引来技师摇头叹息。

  椭圆形会议桌上的萤幕显示着柴田开启的执勤排班表。会议中,技师提出几项变更方案并依此修改,不一会就敲定新排班表。

  「暂时就用这个排班表进行一般业务及研究,请大家多多帮忙,散会。」

  绿向众人行礼,带着自己的小型笔电站起。

  排班表变更当天就带给绿意想不到的影响。继昨天,今天竟然能准时下班。不,非下班不可。绿很想找理由待在研究室,但主任不回家,属下也不好意思离开。如果现在不完全依照排班表上下班,遇到紧急状况时反而无法全力配合。绿郁闷地收拾后出厅舍。厅舍所在的新木场回公寓所在的护国寺,仅须搭地下铁有乐町线,不须另外转车。绿坐在人不多的车厢里,抵达有乐町站前,突然决定到另一个更不想回去的地方看一看。

  今天若不去,这阵子再也找不到机会。

  下定决心后,绿匆忙下车,经地下道走到日比谷站,转搭千代田线。

  到代代木上原站,再转搭小田急线,在经堂站下车。出北口后往左转,眼前便是从前走惯的熟悉道路。乍看没变,但仔细察看会发现许多地方变样。四处是新大楼、新店家。街景少许改变,但望着街景的绿却完全不同。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的自己。

  不到晚上七点,住宅街里不时传来生活中的杂音。绿走到一栋空屋前停下脚步。这是占地约四十坪的两层楼建筑。一扇扇宽大的玻璃窗带来开放感,跟记忆没丝毫不同。不存在庭院,但玄关到篱笆的空间比邻居家更宽敞。

  铃石辉正 裕子 仁 绿

  门牌依然写着全家人名字。

  连接篱笆的低矮铁门上锁环并未扣住。绿轻轻推开门走向玄关,取出为了这一刻而每天携带的钥匙,鼓起勇气打开门。湿气、灰尘、霉味与过往的回忆扑鼻而来。

  失去的岁月及失去的家人。

  屋里积满灰尘,绿还是轻轻脱下鞋子走进。邻居灯火及街灯透入窗内,让屋内昏暗但不至于不见五指。记忆的残渣在脚边随着灰尘飞舞。

  客厅、起居室、厨房。室内房间整齐,但自从住在这里的人前往英国,时间彷佛被冻结。

  屋内最深处的房间,是父亲书房。

  父亲是个贸易商,两个孩子长大后,整天关在书房里写作是他最大的兴趣。文章似乎是工作时前往海外的游记。父亲曾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业余散文作家,还将这些文章汇整成册,出版成书。如今书就放在墙边一排排书架,夹在大开本的书籍间。绿清楚记得位置,即使光线昏暗,她还是毫不费力找出。

  《车窗》 铃石辉正着

  绿抽出书随兴翻看。眼睛习惯黑暗,但仰赖窗外透入的淡淡光芒读不出书上文字。绿于是取出手机,借助照明灯光,细看书中内文。

  ——每当跨越国境时,我总在思考着人与人之间的真正境界线。这个境界线不见得等同于国境。这可说是一种幸福,也可说是一种不幸。随时随地都有着某些事物,阻挡在人与人之间。不论是在过去或现在,这些眼睛看不见的境界线总是为世人带来了诸多悲剧与不幸。即使如此,像这样坐在列车的车厢里时,我还是忍不住幻想着有人打开车门,探头进来向我打声招呼,与我交个朋友。这或许是真实的预感,也或许只是单纯内心的期望——

  绿阖上书,将书放入提包。她不曾读过。此刻细读父亲文章,有股莫名的尴尬与别扭。父亲未曾怂恿自己读他的著作,或许也基于羞赧。如此多愁善感,确实不好意思任由他人阅读。父亲是个典型的浪漫主义者,当他知道女儿选择理科后曾表现狐疑与困惑。但一闪即逝,取而代之是尊重女儿决定。或许这是身为文科人的豁然大度。

  绿回到门口,登上楼梯。二楼依序是母亲、哥哥、自己的房间。

  她与母亲不像。母亲说一口流利法语,经常得意洋洋地说年轻时梦想当翻译。每当电视播放附字幕的老旧法国电影,母亲就会谈起这个话题。与父亲完全不同的一点,是母亲经常唉声叹气地说「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老爱玩机器」。但即使如此,绿确定前往国外留学的那晚,母亲还是忍不住在餐桌边说好几次「以后要寂寞了」。

  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她和哥哥感情不算好,一天到晚斗嘴,甚至大吵过一次。有时两人还会连续数天或数十天不说话。但世上兄妹不都这样吗?两人的交情已经比许多兄妹好得多。

  绿知道母亲一直将哥哥及自己婴儿时期的衣服偷偷收藏衣橱。拉开最下层的抽屉,一定见到那些衣服还静静沉睡深处。但绿没勇气开启回忆。那些小小的衣服,并非象征着小时候的自己。触摸衣服,就如同触摸母亲的人生。

  哥哥的房间空荡得多。当初他转调到大型贸易的伦敦分公司时,曾在赴任前清空房间。他的决心虽称不上立志埋骨异乡,至少也打算以世界为家。哥哥跟父亲一样过度憧憬旅行及旅行营造的感受,外人眼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四年前,双亲计画一场到伦敦探望哥哥的旅行。当时绿是MIT研究员,平时住在美国麻省。但特地趁放假时一同前往英国。一家人不仅许久不曾举办家庭旅行,而且上一次团聚已是数年前。绿抵达拥挤的伦敦希斯洛机场时,哥哥及提早抵达英国的双亲都前来接机。入境迎接区里,母亲挥舞着手,父亲面露微笑,哥哥有点不耐烦地轻轻点头。

  五天后,查令十字路上等待着一家人的,是闪光、爆炸声、火焰、冲击波,以及黑暗……

  绿在医院里清醒时,才知道父母及哥哥都不在世上了。这场大规模恐怖攻击被称为「查令十字惨案」。绿躺在病床上,全世界都笼罩在绝望的黑暗。

  如今她依然孤独地站在无止尽的黑暗空间。明明置身在从前的房间,却彷佛成陌生人。在冰冷遥远的家中,最熟悉的房间令绿最生疏反感。当初在MIT忙研究时,不曾想起老家。哥哥想必也一样。假如全家活着,并没有遭遇恐怖攻击,一家人想必还是跟以前一样相隔天涯。

  绿与哥哥差四岁,如今已跟哥哥年纪相同,这带给她奇妙的感受。接下来,自己将会超越哥哥,差距越来越大。哥哥将维持着那副宛如父亲年轻时的模样,永远不会变老。记忆将在自己的记忆持续风化,直到一同化为灰烬的那天。

  唯平安与平凡才是最耀眼的幸福。曾失去过才感受得到。不,或许应该说不曾失去过,就永远无法有切身之痛。不,也不对。或许最正确的说法是失去后才会看见光辉的幻影。

  那些闪闪发亮的幻影,珍贵地位是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绿独自伫立荒废屋内,沉醉在耀眼夺目的幻影里,胸中承受难以承受的失落。记忆碎片随着尘埃一同飞舞,随着尘埃一同沉淀,没入黑压压的地板下,不见踪影。

  然而碎片只是碎片。该看的都看过了,这辈子不想再看第二次。

  绿下楼梯,走出门外。

  拖这么长的日子,她终于在今天下决定。

  卖掉这屋子吧。绿上锁,同时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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