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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呑下两颗服利宁就对了。」她把两颗丢进卡尔嘴里,另外两颗回程要吃的就塞在胸前口袋和小泰迪熊放在一起。

  他站在机场大厅手足无措的四下张望,最后盯着一排柜台,期待有个权威人士出面指责他穿错服装、没有吸引力,随便什么理由,重点是能保护他不要搭上该死的手扶梯直接前往地狱。

  萝思将印有奇勒‧巴塞特公司地址的纸塞进他手里,上面同时列出了详细路线图,另外再加上一本迷你语言指南,并且耳提面命提醒他,要等办理完回程登机手续才能服下那两颗服利宁。此外她还唠唠叨叨讲了一大串事情,但五分钟后卡尔应该连一半也复述不出来,他整晚没有阖眼,身体越来越不舒服,有种要狂泻肚子的征兆。

  「你可能会感到昏沉想睡。」她最后说:「不过相信我,那药很有效,吃了药后,你完全不会感到害怕,就算飞机坠落也不会有感觉。」

  看得出来她很气自己说了最后那句话,终于,卡尔拿着短期护照与登机证踏上了手扶梯。

  ※※※

  飞机不过驶进跑道准备起飞,卡尔已经大汗淋漓,衬衫颜色因为被汗水浸湿而变深,双脚也在皮鞋里滑动。虽然他感觉到药效慢慢发挥作用,但是心跳依旧猛烈,差点以为自己要心肌梗塞了。

  「你还好吗?」一旁的女士问道,同时伸手碰他。

  他觉得自己在一万公尺的高空上彷佛停止了呼吸,脑子里只意识到机身晃动和机舱内发出无法解释的嘎擦作响声。他一下打开出风口,一下关上,又把椅背竖直,用手检查救生衣是否就在椅子下方,看到空服员出现在座位附近便说不用、谢谢。

  然后他就昏睡过去了。

  「你看,下面就是巴黎了。」邻座的女士冷不防冒出一句,这声音从远处穿进他的耳里。他睁开眼睛,想起了恶梦、疲累和流感征兆,最后看着指向某个阴影的手,那只手的主人说那应该是艾菲尔铁塔和星形广场。

  卡尔点点头,他根本不在乎那是什么狗屁。对他而言,巴黎和其他地方没两样,他只想赶快下飞机。她看出他的想法,于是一路握着他的手,卡尔没多久又沉沉睡去,直到飞机降落在跑道上猛然惊醒。

  「你应该很累吧。」她说,然后指着地铁指标。

  他敲敲胸前口袋里的祥物,又摸摸外套内袋里的皮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信用卡派得上用场吗?

  「你去的地方不难找。」那位女士说:「在这儿买地铁票,然后搭乘手扶梯到下面楼层坐到市区的新内阁站,再换乘六号线坐到四路站,之后接二号线到歌剧院站,最后换五号线搭一站到卡拉欧站,从那儿走个一百公尺就会到达你要去的地方。」

  卡尔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可以让沉重的大脑和双脚休息一下的长椅。

  「我给你指路,我要去的地方跟你差不多。在飞机上我看你似乎不太舒服。」卡尔目光落在一个亲切的男子身上,他操着一口标准丹麦语,却明显有着亚洲血统。「我叫作文生。」他说完后便拖着行李往前走,步履缓慢。

  十小时前他躺在床上时,完全不曾预料自己会拥有这么一个宁静清心的星期天。

  ※※※

  搭了半个小时昏昏沉沉的地铁后,他终于走出迷宫般的卡拉欧站得以重见天日。格兰维亚大道上雄伟的建筑物栉次鳞比,建筑风格含括新印象派、古典主义、实用主义等,他这辈子从没看过类似的东西。在吵杂、喧闹声、高温和熙来攘往赶路的人群中,有个人特别引起卡尔的注意──一个坐在路旁牙齿掉光的乞丐。他面前摆了一堆彩色的塑料罐,每一个都清楚写明捐钱用途,里面已经装着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钞票和硬币。卡尔看不太懂那些文字,难不成是要人捐钱给他买香烟、红酒、啤酒和烧酒?「替自己挑一个吧。」乞丐的眼里闪烁着嘲讽的眼神,似乎这样说着。替自己挑一个吧。

  四周的人纷纷露出微笑,有个人拿出照相机问他能否拍张照。乞丐嘴巴一咧,露出没有牙齿的笑容,然后将一个牌子高高举起。

  照相,二百八十欧元。

  这招令围观的人群爆出一阵笑声,卡尔疲劳困顿的内心和僵硬的笑肌也放松了下来,他被自己的爽朗笑声吓了一跳,但同时又有种释放的感觉。这种自我嘲讽的方式出人意料,乞丐甚至塞了张写着www.lazybeggars.com网址的名片给他。卡尔摇头哈哈大笑,通常他不会给乞丐钱,不过这次手伸进了外套内袋。

  这举动令卡尔陡然回到了现实世界,身体的每一根纤维都恨不得将悬案组那个女的炒鱿鱼。

  他置身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呑下了让大脑无法正常运作的药物,四肢因为流感征兆在体内肆虐而酸痛不已。在警察生涯中,他多次面露微笑倾听粗心旅客的故事,然而现在事情竟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这个能嗅出危险、看出可疑人物的副警官。真是笨得可以,他心想,而且还发生在星期天。

  皮夹不见了,外套口袋里的毛线头也没了,八成是在摩肩擦踵的地铁里和人群挤了三十分钟所付出的代价。没有信用卡、没有短期护照、没有驾照、没有闪亮亮的五十分硬币、没有地铁票、没有电话列表、没有保险证、没有飞机票。

  没有比这更悲惨的状况了。

  ※※※

  卡尔被请进KB建设的某间办公室里,接待人员奉上一杯咖啡后便让他独自在里面等待,坐在脏污模糊的窗户前终于让他忍不住打起盹来。十五分钟前,他因为没有可以证明自己身分的证件在楼下大厅被格兰维亚三十一号的门房挡了下来,警卫拒绝确认卡尔所言是否属实,是不是真的和老板有约。那家伙滔滔不绝讲个不停,卡尔一个字也听不懂,最后他气得猛摇头,朝他用丹麦话至少连番大喊了十次「红莓奶油布丁」❖。红莓果然很有帮助。

  ❖Rødgrød med fløde,二战期间,丹麦边界士兵为了避免德国人渗透入境,遂要求进入丹麦者念出此通关密语,确认是正港的丹麦口音和丹麦人后才会放行。

  「奇勒‧巴塞特。」所以当这个声音彷佛从数公里之遥钻进卡尔耳里时,他几乎睡着了。卡尔慢慢张开眼睛,感觉自己从炼狱走了一遭,头和四肢痛得要命。

  终于,他坐在巴塞特宽敞的办公室里,秘书又为他端上了一杯咖啡,卡尔看着面前三十中旬的男子,他显然非常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浑身散发富有、权力与无坚不摧的自信。

  「你同事向我说明了整个状况。」巴塞特说:「你正在调查连续杀人事件,而那很可能与当年在寄宿学校攻击我的人有关。对吗?」

  他的丹麦话已有西班牙口音。卡尔环顾四周,这间办公室华丽宽敞,底下格兰维亚大道上的人潮从史菲拉和莱富提斯等商店蜂拥而出。巴塞特身处这样的环境中竟还能听得懂丹麦话,真是个奇迹。

  「这件事很有可能与连续杀人事件有关,但我们还无法确定。」卡尔一口喝下咖啡,那味道非常浓烈,不太适合他有点发酵腐坏的内脏器官。「你提到那些人攻击了你,当年他们受审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面说明呢?」

  巴塞特仰头一笑。「我早就说了,而且是向有力人士说明的。」

  「是谁?」

  「我父亲,他是琦蜜父亲在寄宿学校时的同学。」

  「哦,是吗?有达成结果吗?」

  他耸耸肩,打开银制烟盒。原来这种东西还存在啊!他请卡尔抽支烟。「你有多少时间?」

  「我的飞机四点二十分起飞。」

  他看看表。「喔,那么我们时间并不多,你应该是搭出租车吧?」

  卡尔深吸口烟,人终于清醒了一点。「我遇到了个小问题。」他觉得非常难堪。

  他向巴塞特解释自己的处境:在地铁遇到扒手,所以身上没有钱、没有短期护照、也没有机票。

  巴塞特按下话机按钮,下指令的语气不是很友善,显然他对下属说话的方式一贯如此。

  「我长话短说。」巴塞特望向对面的白色建筑,眼神中依稀浮现旧痛的回忆,不过他的表情一直严峻又僵硬,所以很难说得准。

  「我父亲与琦蜜的父亲达成一个协定:在适当时间会给琦蜜应有的惩罚,但是在那之前不可张扬。关于这点我没意见,我知道她父亲威利‧K‧拉森的为人,甚至现在仍很清楚他的状况,他在摩纳哥有栋房子,走路到我家只要两分钟。这个人向来不轻易让步,也不可被挑战,至少以前是如此,可怜的老恶魔如今已病入膏肓,来日不多。」说完脸上露出了微笑,很不寻常的反应。

  卡尔嘴唇紧抿。所以琦蜜的父亲真的病得很严重,就和他当初对蒂娜说的一样,这事实真是令人哑口无言,不过他早该明白现实与想象之间经常相去不远。

  「为什么是琦蜜?」他问道:「你只提到她的名字,其他人不是也参与了吗?邬利克‧杜波尔‧颜森、托斯腾‧弗洛林、狄雷夫‧普朗、克利斯汀‧吴尔夫和毕纳‧托格森?他们不是全都在场吗?」

  巴塞特双手合十,衔在嘴里的香烟烟雾飘扬。「你或许认为他们是故意挑上我的?」

  「这点我不清楚,我对整件事所知不多。」

  「那么让我告诉你,那六个人会殴打我纯属意外,这点我非常肯定。而那次的殴打最后会失控,同样也是偶然。」他将一只手放在胸前,整个人往前倾。「断了三根肋骨、锁骨骨折,血尿了好几天,他们毫不犹豫就能杀死我,结果却放我一条生路也是意外。」

  「这是什么意思?你仍然没有说明为什么你只报复琦蜜一个人。」

  「你知道吗,穆尔克?那群猪猡袭击我的那天,我学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某种程度上我甚至非常感谢他们。」接下来他每说一个字,就在桌上敲一下。「机会来时,你要猛力出手,这就是我学到的教训。不管是不是偶然,也不要顾虑是否恰当或是其他人有罪或无罪的问题,这也是我今天能位居商业界核心的原因,选择适当的武器出手就对了。在这件事中,我的武器就在于我能够左右琦蜜的父亲。」

  卡尔做了个深呼吸,那些话听在出身乡村的男人耳里真不是滋味。「我想我还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情况。」

  巴塞特摇摇头,他并没有期待卡尔理解,毕竟两人来自不同的星球。

  「我要说的是:我只报复琦蜜的原因在于我能毫无顾虑打击她。」

  「你就轻易放过其他人了吗?」

  他耸耸肩。「一有机会我会要他们付出代价,只是目前时机未到。」

  「也就是说,琦蜜并未比其他人更积极参与其中啰?你认为那帮人的主事者是谁?」

  「当然是克利斯汀‧吴尔夫。不过,若是这些来自地狱的魔鬼又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会和琦蜜保持距离。」

  「你的意思是?」

  「事情刚发生时她保持中立,下手的人主要是托斯腾、狄雷夫和克利斯汀三人,但是看到我一只耳朵流血让他们三个吓了一跳,变得有点退却,这时琦蜜出手了。」

  巴塞特的鼻翼贲张,彷佛感觉琦蜜就在现场。

  「他们怂恿她,你明白吗?尤其是克利斯汀‧吴尔夫,他和狄雷夫用激将法拍她、戳她,最后甚至把她推到我面前。」他双手紧紧交握续道:「她先是轻轻赏了我一个耳光,然后一下,又一下。在她发觉那有多痛后,眼睛越瞪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出手也越来越重,最后她还用鞋尖一脚深深刺进我的肚子。」他把烟在烟灰缸里捻熄,烟灰缸的造型和对面建筑物屋顶上的铜离非常类似,在透进窗户的阳光照耀下,卡尔发现巴塞特的脸上布满皱纹,对还算年轻的男人来说稍嫌多了点。

  「若是克利斯汀没有出手干预,她最后可能会把我打死,这点我深信不疑。」

  「其他人呢?」

  「其他人?哼。」他出神的点点头。「我相信他们巴不得下一个扁人机会赶快出现,就像欣赏斗牛的观众一样。绝对是这样!」

  刚刚端咖啡给卡尔的秘书走进办公室,她身材苗条、服装讲究,配色和她的秀发与眉毛很搭,她把手中的小信封递给卡尔,面带微笑、态度亲切的说:「这里有些欧元,还有回程的登机证。」

  然后她转身递给老板一张小纸条。巴塞特花了几秒阅读内容后勃然大怒,那副怒容让卡尔联想起他刚刚描述琦蜜瞪大眼睛的样子。

  巴塞特毫无迟疑把纸条撕掉,对着秘书一阵破口大骂。他的面部扭曲,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加明显,而秘书则被老板极端激烈的反应吓得发抖,一脸羞愧的望着地板。真是让人不舒服的画面。

  秘书关上门离开后,巴塞特又一脸笑容看着卡尔,彷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只不过是个蠢蛋职员,请你别担心。你回丹麦所需的一切都有了吗?」

  卡尔不发一语的点点头,虽试图想要表达谢意,却开不了口。奇勒‧巴塞特是个丝毫没有同理心的上流人士,一点也不比当时伤害他的人高尚,他刚刚在卡尔面前清楚示范了这点,他和那些人全是一丘之貉。

  「那么惩罚呢?」卡尔终于问道:「给琦蜜的惩罚最后怎么样了?」

  巴塞特纵声大笑。「哈,基本上那也是个意外。她不但流产还被打得半死,而且病得很严重,所以才去找她父亲帮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没有得到帮助。」卡尔眼前浮现在最艰困时被父亲拒绝的年轻女子身影,在那张家庭合照中,站在父亲与继母之间的小女孩所缺乏的不就是爱吗?

  「我听说情况更令人倒胃口。她父亲当时住在丹雷特勒旅馆,他只要人在丹麦就会住那儿,有天琦蜜忽然在旅馆柜台出现,真是见鬼了,她究竟奢望什么?」

  「他把她赶出去了吗?」

  「而且还是头先出去的。」他哈哈又笑。「不过在那之前她先趴在地上捡起他丢下的千元钞,所以她还是拿到了点钱,不过之后就永远珍重再见。」

  「欧德鲁那栋房子不是她的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回那儿吗?」

  「她去了,得到同样的对待。」巴塞特摇摇头,对此完全不关心。「穆尔克,如果你想了解更多讯息就得将班机延后,在南方国家必须提早到机场去办理登机,如果你的飞机是四点二十分起飞的话,现在就得出发了。」

  卡尔深吸了口气,内心深处的恐惧中枢彷佛已经可以感受到飞机的振动。他忽然想起胸前口袋里的药片,当然现在已经掉到最底下了,于是他把小泰迪熊拿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喝了一口咖啡准备呑药。

  他从咖啡杯上缘看向办公桌上乱成一堆的纸张,接着目光扫到握成拳头且指节泛白的双手,于是猛然抬头望着巴塞特脸上的表情。眼前的男人很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显露出自己屈服在锥心刺骨的回忆之中,脸上表情痛苦万分。

  巴塞特直愣愣盯着无辜的小泰迪熊,那副神情好似以前被压抑的种种如雷电般击中了他。

  然后他坐回椅子上。

  「你看过这个泰迪熊?」卡尔问道,感觉药片黏在咽喉和声带之间某处。

  巴塞特点点头,转眼间愤怒又再度掌权。「是的。在寄宿学校时,熊就挂在琦蜜的手腕上,没人知道为什么,它的脖子上有条用来固定的红丝带。」

  有一秒钟,卡尔觉得巴塞特似乎会崩溃大哭,不过最后他板起脸来,坐在卡尔面前的男子又是那个咒骂两句就能压垮蠢蛋职员的人。

  「没错,我记得一清二楚。琦蜜打我的时候那只熊就在她手上晃动,你从哪里拿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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